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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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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古心兒 -【盛寵之侯門嫡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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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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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1 17:45:38 |只看該作者
第139章:傾城尋,內奸竟然是

  皇帝卻陡然面色嚴肅,沉聲道,「此事切勿再提。」

  「是,臣妾失言了。」司徒安靜臻首微微低垂,只是身為皇后,就算如此小意,女兒嬌態卻依舊透著高貴傲然的姿態;那優雅的脖頸,修長白皙,光是瞧著便惹人無限遐思。

  皇帝抿了抿唇,瞧著皇后如此模樣,有些不忍,在心中輕嘆口氣,握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皇后卻是腦子一轉,「鳳臨來使之前曾聽聞文丞相之女將嫁於洛候續弦,這平安身為人女,若是與父親的婚事沖撞,怕是不大好,此事……」

  「……」皇帝略微沉吟片刻,「此事雖然大家隱隱流傳卻並未有確切消息傳出,朕會與文丞相好好商榷斟酌,至於平安的婚事,還得勞你多多費心才是。」

  司徒靜安連連頷首,「陛下放心,平安也是我的外甥女,好歹也喚我一聲舅母呢。」

  「嗯,你能如此想最好不過。」皇帝心中裝著事情,所有的欲念一掃而空,「既然如此,朕還有要事,就先回禦書房了,昨夜你受累了,好生歇著。」

  唰——

  司徒安靜的臉頓時爆紅,低著頭,「臣妾多謝陛下關心。」

  皇帝點點頭轉身離開,卻是沒有看到司徒安靜抬頭的瞬間,那原本清澈透明的雙眸中,一閃而逝的幽光和凶戾。

  「咳咳。」司徒安靜捂著胸口。

  「娘娘,您沒事吧?」見皇帝離開之後從門外近來的嬤嬤面帶關切壓低了嗓音道。

  司徒安靜罷了罷手,淡淡地笑著,「無事。」

  「……」嬤嬤見狀,搖搖頭,卻是欲言又止。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隨林香憐也就是朱雀來到距離驛站不遠處的民宅中,容末早已經等在那裡。

  仍舊一襲衣袂飄飄的白衣,髮絲在夜風中輕輕飛揚合著明明滅滅的燭光;容末轉身,瞧見洛傾雪時,原本清冷的眼底閃了閃,強忍著想將那人擁入懷中的沖動,沉臉抿唇,並不言語。

  兩世相識相知,洛傾雪又怎會不瞭解容末,只是她低著頭。

  「容末,我……」

  「哼。」容末眉梢淺揚,一聲冷哼。

  洛傾雪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抿著唇,卻是不敢再出聲。

  長歸見狀,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成拳頭,身為晴天的首領,他早就知曉洛傾雪與容末之間的關系,只是此刻當真見到卻仍不免有些擔憂,尤其是這麼多年什麼時候見過自家主上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

  鳳城歌從門外進屋,瞧見洛傾雪那低著頭,一副可憐委屈的模樣,頓時不覺心中一慟,「容末,你凶平安做什麼!」

  「你知道什麼。」容末語氣不善,狠狠地瞪了鳳城歌一眼,「出去守著,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靠近半步。」

  林香憐低著頭,「是!」

  然後拉著還愣怔的長歸,朝著門外走去;主子們的事情可不是他們這些做屬下的能摻和的。

  「嘎——吱!」

  聽到耳邊傳來的木門開合的聲音,洛傾雪咬著牙瞧著容末。

  「知道錯了?」容末聲音仍舊清冷。

  「……」洛傾雪並不答話,只是頭卻越發的低了。

  「容末!」鳳城歌輕喝一聲。

  洛傾雪自然知曉自己今夜乃兵行險招,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曾經她與晚照也有幾年的主僕情分,便是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會試上一試,事情沒有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結果。

  早先,容末便猜到這個丫頭不會安分,也算到她會去尋晚照和沈月梅,只是沒想到她的膽子居然這麼大,竟然膽敢夜半獨自前往城外十里青丘處,她可知曉,若是她有個什麼,那他……

  見狀,鳳城歌饒是有心開口,卻也無力求情;容末是什麼樣的性格,這麼多年他還能不知;再說,雖然心疼洛傾雪,可這丫頭的膽子也的確是太大了;也罷,今夜就當是給她一個教訓罷。

  不大的民宅堂屋中,暗黃色的燭火隨風,明明滅滅;三個人各懷心思,滿室靜默。

  「滴答,滴答……」

  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顯得格外的明顯;容末咬著牙,強忍著不回頭去看,鳳城歌雖然心疼,可此刻卻也是不知到底該如何。

  洛傾雪瞧著始終背對她的容末,心裡本就懊惱自己行事太過沖動,太一廂情願;今日但凡晚照再有些不軌的心思,只怕她此刻也難以全身而退,或許會被那背後的人拿捏住,甚至更不堪;想到這裡,她身子狠狠地顫了顫,從背後環著容末的腰,「容末,容末,我錯了,容末……嗚嗚,你別不理我,容末……」

  每說一句,甚至他們都能聽到那語氣中的哽咽聲。

  容末何嘗不心疼,可她總是如此;許是前世的經歷讓她覺得凡事都要靠自食其力,可這樣他算什麼?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不能保護,他重生而來卻是為何?

  「哪裡錯了?」聲音很是清冷,那樣的冷好似透到骨子裡一般。

  「我不該貿貿然去找晚照。」洛傾雪低著頭,聲音極小,極輕,好似從遙遠的天際飄渺而來。

  「哼。」容末輕哼一聲,轉身低頭瞧著她眼眶通紅的模樣,心裡頓時不由得感到一陣抽疼,「你知不知道,若是你有個什麼,你讓我……」

  瞧著兩人你儂我儂的模樣,鳳城歌單手握拳放在唇間輕輕地咳嗽兩聲,「咳咳。」

  洛傾雪這才察覺到鳳城歌的存在,趕緊站好;別過臉,有些不好意思。

  「那背後之人,你查得如何了?」容末不慌不忙,甚至連面色都沒有絲毫的變化;慢條斯理地回到椅子上坐下,轉頭瞧著鳳城歌。

  洛傾雪吹再說身側的手不由得又緊了緊,想到晚照留下的紙條,她抿著唇;當初容末也曾提醒過的,只是,到底還是她太過疏忽,或者太相信那些人了嗎?

  前世她看錯了人,信錯了人,才導致那麼多的慘劇發生;難道重來一次,她卻依舊躲不過這樣的宿命?

  不!

  洛傾雪深吸口氣,卻聽到耳邊傳來鳳城歌那沉穩的嗓音,「大致已經查到了,只是……」

  「嗯哼!」容末抬頭,眉梢淺揚,嘴角斜勾,帶著淡淡的笑意,「可是當年寇家餘孽?」

  「你竟然知道?」鳳城歌面色陡然沉了下去。

  「哼!」容末輕哼,並不接話。

  洛傾雪卻是眉宇微微顰蹙著,薄唇微微抿著,「可是鳳臨平塘寇家?那不是在十五年前便被滅族了嗎?」

  「當年寇皇后遭難,世人都只平塘寇家有女,傾城傾國,嫁入皇家母儀天下;卻不知寇家還有個被雪藏的小女兒;寇家滅族之時,被忠僕以自己的孩子冒充後偷渡出去,後來竟是無所蹤。」容末聲音低沉,淡淡地笑著。

  鳳城歌點頭,聲音確實異常的嚴肅,「那黑衣女子,如果我猜得不錯,該當是當時逃走的寇家小女,寇依藍。當年我曾派人險些將整個鳳臨翻過來都沒有尋到他們的蹤跡,卻不曾想他們竟然逃竄到了流雲國。」

  聞言,洛傾雪沒有說話,她手中所掌握的東西果然還是太少了;垂下眼瞼,再聯想到晚照的話,如果當年那個寇依藍當真逃到了流雲,她身邊那個所謂的不可信之人,梁、白、姜三位嬤嬤,那最後可能的便是……

  想到這裡,洛傾雪驟然瞳孔一縮,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素素,你沒事吧?」容末眉宇微微顰蹙著。

  「沒,沒事。」洛傾雪勉強地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容末深凝了她一眼,也不勉強她,只是轉頭瞧著鳳城歌,「如果當真是寇家之人,也不外乎她對你恨之入骨,只是,她是如何得知當年你與望月郡主之間的事情;我聽聞,當年望月郡主救下你的時候可是連閨中密友文丞相家的小姐都瞞著的。」

  「……」鳳城歌沉默,洛傾雪卻是越發的不安,如果當真如此,那只會有一個可能,那個人當年肯定是母親身邊的人;母親身邊的人,她身邊的人,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所以……」容末深吸口氣。

  「可不對,如果當真是那個人,她有足夠的機會可以對我下手,不會等到在攬月山莊的桃林中才選擇動手。」洛傾雪閉上眼深吸口氣,這也是她一直以來都想不通的;如果當真是那個人,那她當從頭至尾都知曉一切。

  她與哥哥不是洛永煦的孩子,當年母親未婚有孕,這些年她對那人更是視若至親,她如果想要對自己動手,她便是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又怎麼會……

  鳳城歌頓時沉默了,「未必。寇依藍雖然被寇家雪藏,但卻隱隱有傳聞,她生得極美,便是比她姐姐也不差的;如此,平安身邊的人未必就是寇依藍,更有可能是當年與寇依藍一起出逃的僕人。」

  「嗯,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馮素煙和宋芊芊那兩個草包卻能不斷地掀起浪花來。」容末微微頷首,只是怕寇依藍自己都想不到,這兩個人太草包,最後不僅沒有毀掉洛傾雪竟是連自己都陪了進去,「可現在最關鍵的是,要怎樣才能尋到寇依藍的藏身之處。」

  「我已經派人監視沈月梅,只是……」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以寇依藍的隱忍,未必會親自現身,這麼多年她都能忍了下來,何妨這幾日。」那日寇依藍被重傷,現在必然是已經藏匿起來,這個時候想要查到她的下落,真的很難。

  容末抿著唇,轉頭瞧著鳳城歌。

  「寇依藍不是草包,這些年在流雲,不管是拿捏住馮素煙也好,投其所好也罷;又豈會沒有半點兒依仗?若非如此,那日攬月山莊之行,她不可能知曉得如此清楚,甚至……」

  後面的話,他沒有再說下去,但彼此都非常的清楚明白。

  寇依藍如果當真是個草包,那馮素煙和宋芊芊只怕也鬧不出這麼大的風浪。

  洛傾雪抬頭望著鳳城歌,原本清澈秀氣的眉宇間此刻盡是複雜;說不上到底是什麼感覺。前世,今生,這麼多的痛苦;母親的離開,哥哥的枉死,甚至……

  原來,這一切的一切根源竟是在此嗎?

  所以,那個人知曉了母親與他的關系,才這麼的針對他們嗎?

  怪他,還是怪自己識人不清?

  感受到洛傾雪眼神的複雜,鳳城歌心裡也很是黯然,低著頭,「對不起,平安,我……」

  「過去的事情便過去了罷。」容末輕聲,將洛傾雪的思緒從回憶中拉回來,他深深地凝著她的眉眼,「往者已矣,來者可追。」

  洛傾雪低下頭,輕輕應聲,「嗯,只是我們現在當如何?」

  「那個人,想必素素心裡也已經有了計較了吧。」容末瞧著洛傾雪的眉眼,語氣淡淡的,卻非常的肯定。

  「……」洛傾雪沒有說話。

  容末接著道,「那素素,你打算如何?」

  「她既然能在我身邊潛伏多年而沒有任何動作,我不相信寇依藍會放過這顆棋子。」洛傾雪深吸口氣,突然想得很透徹,很明白;就好似佛家常說的頓悟一般,那個人之所以對她那麼好,那麼忠心,何嘗不是為了得到她的信任,瞭解更多的消息。

  往往越是重要的棋子,掩藏得便越深;她只是不明白,那個人當年到底是怎麼混進皇宮甚至得到外祖母的青眼成為她的陪嫁宮女,甚至還讓外祖母將她與了母親,又成功地成為她的奶娘的;姜嬤嬤,姜嬤嬤……

  母親待她宛若親姐,她怎麼能,怎麼可以……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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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1 17:45:52 |只看該作者
第140章:侯府殤,小孟氏瘋魔

  眼底滿是受傷,不解,還有濃濃的懷疑;是不是,她真的錯了;是不是,真的不該這樣相信一個人?

  「素素,你沒事吧?」容末眼瞼低垂,向來清冽的眉宇也染上了三分憂色。

  鳳城歌也轉頭怔怔地盯著洛傾雪,那灼熱的眼神,擔憂不言而喻。

  洛傾雪閉上眼,整個人身上散發著濃鬱的哀傷和落寞;那種沒有邊際的蒼涼,好似經歷世事之後的滄桑和洞明;深吸口氣,再次睜開眼時,眼底卻是波瀾不驚,嗓音低沉,語氣淡淡,「無事。」

  「你身子向來虛弱,還是好好養著罷。」鳳城歌俯首,到底沒忍住開口,「至於雲皇那邊,我會負責與他說,刑部那邊,王德柱與安嬤嬤的死因尚未查明,如今兩國都已經派人嚴查,你若是有什麼要求也可與我說的。」

  房間內,燭火明明滅滅;洛傾雪抬頭卻看不清鳳城歌的臉,只能隱隱約約瞧見那輪廓;她垂下眼瞼,略微思索片刻,「那兩人既然與寇依藍有關,要麼被殺人滅口,要麼是偷梁換柱;但無論哪種都不會不留下一絲蛛絲馬跡;我曾聽聞,宋芊芊被抓緊刑部大牢之後,被三皇子雲景疏給贖了出來?」

  「確有其事。」鳳城歌微微頷首,只是看向洛傾雪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狐疑,她什麼時候開始關注雲景疏的行蹤了。

  容末眼瞼低垂,「素素的意思是……」

  「有可能。」洛傾雪點頭,「那宋芊芊算計雲景疏;以他雲氏皇族的尊榮,三皇子身份的尊貴,不可能這般不計前嫌,所以唯一的可能是……」

  「如果當年真如此,只怕那王德柱與安嬤嬤的死都是雲皇授意。」鳳城歌左手手肘撐在座椅的扶手上,單手輕輕地摩挲著下巴,雙眸微微瞇著,泛著精芒;想到近來鳳臨、流雲兩國之間的大臣因為九公主的事情爭執不下,頓時福靈心至,「難道是為了九公主?」

  洛傾雪嘴角斜勾,輕笑一聲,「皇室最是無情,又豈會為了區區一個九公主如此冒險。」

  「只怕這其中另有陰謀。」容末垂著腦袋,半晌才淡淡地開口道,「如今,雲族皇嗣並不豐盛,雲景疏風頭正盛,乃最後機會繼承王位的。」

  「未必。」洛傾雪淡淡地笑著,「風頭正盛與皇家來說未必是好。」

  「的確。」容末深深地凝了鳳城歌一眼,瞧著素素對皇家的哀怨不止一點半點,太子若想認回一雙兒女只怕有得熬了。

  鳳城歌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確,洛傾雪並未說錯;皇家最是不能出風頭的地方,出風頭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危險至極;這樣的人往往都不是帝皇心中真正的人選,最有可能的,是被推出來替背後那人擋刀子的。

  容末轉頭,怔怔地瞧著洛傾雪;前世他雖然對流雲皇族之事並不上心,但因為洛傾雪的緣故卻也是知曉一些,她會這麼說,只怕是流雲皇族必有後招。

  「素素,知道些什麼?」

  「皇帝雖然子嗣不豐,但也不少。」洛傾雪淡淡地笑著,也並不賣關子或者隱瞞些什麼;這些事情只要他們肯下工夫,自然能查到的,「雲都各大世家都有將兒子送去遊學的慣例;便是雲景疏也是三年前游學方歸,如今遊歷在外的還有七皇子、八皇子、十一皇子和十四皇子。」

  鳳城歌和容末瞧著洛傾雪,眼底幽暗深邃,各有所思。

  洛傾雪接著道,「皇后司徒安靜瞧著最是安分,素來與後宮嬪妃相處甚好;可後宮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哪裡有真感情。七皇子乃皇后所出,算算如今也是十三的年紀,怕是這兩天就會歸來。」

  「身在高位,手握權柄,有些東西,一旦拿起便再也放不下。」洛傾雪低著頭,苦笑一聲,「皇后最是聰明;看似不爭不搶,實則不經意間卻籠絡了帝王的心。」

  細細想來,可不就是這麼個道理。

  「九公主之事,說起來,未必沒有皇后的責任;可就算到了現在,你們可曾聽說皇帝對皇后的半點責罰?」洛傾雪深吸口氣;要知道九公主生母早逝,養在皇后名下,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情,就算皇后不負全責只怕也做不到像如今這般甚至連苛責都沒有;單單從這一點,洛傾雪就能看出,這皇后的手段絕非常人可比。

  容末微微頷首,轉頭瞧著鳳城歌,垂下眼瞼,「九公主的事情自有兩國大臣解決,素素就別再憂心了,時辰不早,我送你回去,嗯?」

  「……」洛傾雪低下頭,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暗色,低低應聲,「好。」

  ==

  隔天,鎮北侯府五小姐洛秀憐哭哭啼啼地被一頂小轎送到孟府,孟開陽、孟開武面色難看地從鎮北侯府離開;自此,鎮北侯府中那日榮禧堂發生的事情誰都不敢再提;孟氏再次稱病,免去府中所有人晨昏定省請安。

  「小姐,聽說被關在庵堂的孟姨娘有些神志不清了呢。」錦笙坐在軟榻旁的矮墩上,便做著針線便道,「聽以前迎春院的奴婢說,今兒早上五小姐去與她拜別的時候,險些被劃傷了臉;嚇得五小姐連滾帶爬從庵堂爬出來。」

  華香端著簸籮從外間走進來,語帶不善,「該!」

  「不過聽說那孟姨娘也是可憐,府裡的下人最是踩低捧高,這才幾年,整個人都已經瘦得不成人樣了。」錦笙到底心善仁慈,有些不忍道。

  「她可憐?想想當初她對小姐做的事情,哪點可憐了?」華香癟癟嘴;雖然當初那些事情她並未親生經歷過,但在鎮北侯府呆了這麼些年也聽府裡的下人嘴碎過,差不多該知曉的不該知曉的都知曉了,此刻正是義憤填膺之時。

  瞧著錦笙那眉宇微微顰蹙,一副爛好心的模樣,「你當那洛秀憐是個好的;若當真這般有孝心怎地以前沒聽說她去庵堂瞧瞧那孟姨娘?哼,還不是想借著孟姨娘得老夫人的憐憫;也不想想,那個老太婆竟然膽敢做出這等算計的事情,此刻又怎麼敢瞎出頭;若是鳳臨太子當真下令徹查,只怕老夫人連自己也得賠進去。」

  「好了。」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朝華香輕喝一聲,沒好氣地,「你呀,早晚得栽在你這張嘴上,當真是得理不饒人。」

  華香低著頭,撇撇嘴,「本來就是,奴婢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行了,知曉你們都是好意。」洛傾雪淡淡地笑著,「不過,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你家小姐我到底還是這鎮北侯府的大小姐呢。」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就算是洛秀憐的醜事被傳了出去,毀的,也是整個鎮北侯府所有女兒的名聲;她雖然不懼流言蜚語,可府上的其他女兒卻是;就算是看在洛秀月和洛秀依的份兒上,這件事情她也是不打算追究到底的。

  只是,孟氏,呵呵。

  垂下眼瞼,她兀自思索著,寇依藍在流雲國到底是什麼身份?以她的隱忍聰慧,還有以往的手段看來,地位必然不低,只是……這雲都乃達官貴胄雲集之地,她甚至連寇依藍的真實面目都沒有見過,想要查出來的確不是一般的困難。

  更何況,她知曉了那些事情,她眉宇微微顰蹙著,縱使母親已經不在了,可是她卻不容許任何人侮辱母親的名譽;只是她到底該怎麼做。

  猛然間,她眼前又浮那張臉;透著無盡的滄桑卻依舊明麗動人,艷壓群芳的臉;如果,是否可以……

  不!

  念頭剛起就被她自己否定,她不能這麼自私;只是千算萬算,她卻是沒有想到,有些事情到底由不得人。

  用過午膳,洛傾雪呆在房間隔出來的小藥房中,用齊悅的血不斷地研究中七蟲七花毒的煉制順序,誰知正到緊要關頭時,猛然聽到一陣忙亂的腳步和急促的敲門聲。

  「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門外,華香招牌的大嗓門,只是聽著卻不讓人覺得厭煩。

  可洛傾雪卻是眉頭緊鎖,握著勺柄的手頓時抖了下;閉上眼嘆口氣,放下藥勺,「錦笙出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因著被打擾了研究解藥,她的語氣帶著些許的怒意。

  聞言,錦笙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心裡對華香的不滿又提到了一個高度上,小姐用午膳的時候可是特地吩咐不讓別人來打擾的。

  「到底怎麼回事?」

  「出大事了,小姐人呢?」門打開後,華香猛地朝裡面卻只看到錦笙一人之後,語氣不由得有些急促,甚至撥開錦笙就想往屋子裡面沖。

  錦笙頓時身形一個踉蹌,卻是猛地拉住華香的手,「你到底想做什麼,小姐都說了不讓人打擾,你……」

  「……我……」感受到錦笙身上的怒氣,華香這才頓住了腳步,「我,哎呀,出大事了!」

  「天塌了還是地陷了;就算天塌了還有高個兒的頂著,你急什麼;耽誤了小姐的正事,我看你怎麼跟小姐解釋。」錦笙沒好氣地,「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洛傾雪用藥水淨手潔面之後,這才從裡屋出來;看到錦笙那氣呼呼的小模樣,不由得搖搖頭失笑道,「好了錦笙不妨事;華香,到底怎麼回事?」

  「六少爺回府了。」華香低著頭,吞了口唾沫,有些艱難地道。

  「回來就回來了唄,難道還要咱們家小姐去迎接不成?」錦笙癟癟嘴,對洛秀憐和洛傾睿這兩個主子可是很沒有好感;更何況區區庶子,她們家小姐可是正正經經的嫡出大小姐呢。

  華香搖搖頭,努力地吞了口唾沫,深吸口氣稍微平復了下這才接著道,「不,不是。六少爺在遊學途中遭到流寇襲擊,重傷不省人事,已經被送回迎春院,老爺下令讓白大夫趕緊過去。」

  「哦?還有這樣的事情?」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

  雲都各大世家均有將十到十五歲的男子送到各地遊學的慣例,游學的路線也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大都是官道商道,這麼多年從沒聽說過遊學的學子出事,這洛傾睿又是怎麼會遇上流寇的?

  「那可不是。」華香深吸口氣,「奴婢剛才偷偷去瞧了眼,可是殘,瞧著這輩子只怕是站不起來了。」

  「該!」錦笙恨恨地輕啐一口。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行了,六弟受傷,我這個做大姐的也是該去瞧瞧的;去找姜嬤嬤將前些兒皇后賜下的那兩株人參帶上。」

  再說到姜嬤嬤的時候,她的眼神暗了暗。

  「兩株?真是便宜他了。」錦笙撅著嘴,只是卻沒有注意到洛傾雪的異樣。

  現在不動姜嬤嬤但是卻讓人嚴密監視了起來;如果打草驚蛇,只怕後面那人更難出頭了;她現在需要做的便是如往常一樣,只要她還需要姜嬤嬤這顆棋子;想著,洛傾雪垂下眼瞼,眼底的殺意一閃而逝。

  頓時感覺到屋內的溫度下降,華香狠狠地打了個寒顫,四處往,卻沒有發現任何一樣,揉了揉發癢的鼻頭,難道是自己的抵抗力下降了?

  「行了,你也一起去吧。」洛傾雪垂下眼瞼,「往後別這般毛毛躁躁的。」

  「是,奴婢明白了。」

  帶著錦笙、華香兩個丫頭,剛從素瑤居出來就碰到腳步匆匆趕來的洛傾寒,洛傾雪淡笑著,「哥哥可是也聽說六弟的事情?」

  「你這是?」洛傾寒瞧著洛傾雪,上下打量著,又看著她身後錦笙和華香手上捧著的錦盒,「你自個兒身子不好,留在屋裡歇著就是。」

  知曉哥哥這是擔心自己,也不惱反而淡淡地笑著,「哥哥這是說的哪兒的話;這六弟受傷歸來,我這個做大姐姐的若是不去瞧瞧,怕是明兒這雲都就傳遍了,我這個做姐姐的鐵石心腸,不顧手足之情呢。」

  洛傾寒轉念的確是這麼個理兒,也不顧自己風塵僕僕的模樣,「嗯,一起。」

  「也好。」洛傾雪從袖袋中取出一枚晶瑩剔透的乳白色藥丸遞給他,「軍隊中事務繁忙,訓練卻並非一朝一夕之功,哥哥年少不必急於求成;凡事當以自己的身子為重。」

  洛傾寒點點頭,接過來直接吞咽下去;他知曉自己向來不擅長說話,只將一切都默默的記在心裡;妹妹,是此生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剛踏足迎春院的大門,瞧見裡面清閒許久的下人來來往往,有條不紊地端水,托盤;帶著血紅的衣衫碎布。

  「你們怎麼來了?」瞧見他們兄妹,洛永煦面色沉了沉;深凝洛傾雪一眼,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個女兒他心底當真是百味雜陳,三年前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如果當真是她一手操縱,那她到底……心機城府,當真無法想像。

  感受到洛永煦的探尋,洛傾雪並不惱,只淡淡地笑著,「六弟在外游歷多年,好不容易回來卻是發生這樣的事情,我這做大姐姐的也該來瞧瞧的,不知道六弟的傷勢如何了?」

  「……」洛永煦沉吟了片刻,「只是小傷,沒有大礙。」

  洛傾雪淡笑著,是性命沒有大礙吧;不過這話她可不會蠢到說出來,只淡淡地笑著,從錦笙手中接過兩個錦盒,封口的金漆未退,「沒有大礙就好;這兩支人參是前些兒日子皇后娘娘賜下的,倒是正合六弟用。」

  「你有心了。」洛永煦點點頭示意平喜接下。

  「父親言重了。」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六弟如今傷中正是需要大夫的時候,白大夫就留在迎春院伺候著罷,待什麼時候六弟大好了,再回素瑤居不遲。」

  白青低著頭,「是。」

  「既然六弟的傷勢也沒有什麼大愛,那傾雪與哥哥就先……」洛傾雪低著頭,聲音輕柔,只是話未說完,陡然聽到房間內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嘶吼,以及重物落地,稀裡譁啦的聲音。

  「滾,都給我滾!」

  「砰!」「咚!」「譁啦!」

  洛傾雪眉梢淺揚,轉頭瞧著洛永煦,「六弟這脾氣可當真是……」

  「讓你滾,你沒聽到?」緊接著又是一陣嘶吼;許是因為重傷許久,身子虛弱,連帶著嗓子都有些沙啞。

  「怎麼,當真以為本少爺成了廢人就治不了你了。」

  「砰!」

  「夠了!」洛永煦再也聽不下去,轉身快步進入房間,輕喝一聲。

  瞧見洛永煦,洛傾睿面色沉了沉,「你來做什麼?哼,怎麼,幽禁了我娘,打發了我姐姐,現在終於輪到了我了?呵呵,反正我都已經成了廢人了,你滿意了,你滿意了!」

  「六弟,你怎麼跟父親說話的。」洛傾雪面色一沉。

  「哼,假惺惺。」洛傾睿嘴角斜勾,眉目間盡是沖天怒火,「別當真以為旁人不知道你私底下玩兒的那些把戲,怎麼……你那短命的娘福薄,就想讓……」

  「啪!」

  洛永煦揚起手,「誰准你侮辱你嫡母的。」

  「哼!」洛傾睿強著脖子,大有破罐破摔的沖動。

  「你,逆子!」洛永煦揚起手卻被洛傾雪阻止,她搖搖頭,「父親,六弟如今身受重傷,心情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哼!」洛永煦輕哼一聲。

  「誰要你管了。」洛傾睿朝洛傾雪大吼著。

  「我們走。」

  洛傾雪搖搖頭,轉身還想與洛永煦說些什麼卻被洛傾寒拉著手臂,緊接著是冷冷的嗓音響起;到底也不惱忤了哥哥的意思點點頭,「父親,那我與哥哥就先告退了。」

  回到素瑤居。

  「妹妹。」洛傾寒拉著洛傾雪的手臂,眉宇微微顰蹙著。

  「我沒事的。」洛傾雪淡淡的笑著,洛傾睿的那些話她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到底不是親生的弟弟,就算是受傷死了又如何,曾經他們與娘添堵,她也只是在面子上過得去罷了。

  洛傾寒深深地凝著洛傾雪,發現她的確沒有傷心之後,這才放下心來,「別難過。」

  「行了,哥哥,你還不知道我嗎?」洛傾雪啞然失笑,摒退左右之後,朝洛傾寒嚴肅道,「左右那個人也不是咱們的親生父親,那洛傾睿與我有什麼關系,我又豈會當真放在心上。」

  洛傾寒這才微微頷首,眼底的青黛色已經顯示著他的疲累;縱使有洛傾雪給的藥丸,對提神醒腦很有奇效,可到底這身子還是需要休息的,連連擺手,打發洛傾寒回去休息,卻被他拒絕了。

  「妹妹,鳳臨太子那邊,你……」

  知曉有些事情瞞不過他們,洛傾雪也不隱瞞,「這些年我從來不明白,為什麼母親與我對馮素煙、宋芊芊母女千好萬好,可她們卻依舊如那養不熟的白眼狼一般,如今卻終於明白,有些事情,或許在我們出生之時便早已註定了的。哥哥,我們的身世,母親與那個人的事情,知曉的人或許遠比我們想像的要多;潛伏暗處之人,比我們想像的要更加厲害,你與大哥出門,定要小心謹慎才是。」

  現在,她真的無比慶幸那寇依藍將目標放在自己的身上,至少大哥和哥哥能稍微安全一些。

  洛傾寒點點頭,只是看向洛傾雪的眼底卻仍舊慢慢的都是擔憂。

  「哥哥放心,我會沒事的。」洛傾雪深吸口氣,帶著淺笑,「你還是快回去休息吧,這訓練場上刀劍無眼,可不能鬆懈半分。」

  「好。」洛傾寒垂下眼瞼,若有所思。

  洛傾雪這才大松了口氣,最好大哥和哥哥兩位兄長近日都呆在洛家軍基地不要歸來,如此她也能放心的與容末和鳳城歌商討對策才是。

  洛傾雪的安生日子沒過兩日,第三日,天剛濛濛亮,她尚未起身便被錦笙喚醒,說是被關在庵堂的孟姨娘不知從哪裡聽說了洛傾睿重傷歸來的事情,趁著夜深人靜打暈了守門的兩個小廝,跑到了迎春院,見人就打,逢人就咬;已經傷了十幾個下人了。

  「這孟姨娘的事情,怎地不去正院找老爺,找我家小姐有何用?」錦笙面色不善,不過卻也不敢當真怠慢了白管家,只是小聲抱怨著。

  白管家此刻也是戰戰兢兢地擦著額頭上冒出的細密汗珠,「錦笙姑娘教訓得是,只是老夫人如今正在病重,老爺卯時去上朝了,大少爺和少爺都不在府上,這如今能做主的也只有大小姐了。」

  「那孟姨娘傷人你們怎麼也不阻止。」洛傾雪有輕微的起床氣,此刻沒有睡醒,臉色自然很不好看,連帶著語氣也非常的難聽。

  白管家低著頭,「大小姐,那孟姨娘雖然瞧著瘦弱,可正所謂為兒則母強,現在她整個人守在迎春院的門口,府上的下人都不敢上前半步,更何況她手上還有把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菜刀。」

  「……」洛傾雪頓時沉默了,「老夫人那邊可通知了?」

  「這……」白管家低著頭,「尚未。」

  「行了,華香、漱玉你們與我一起去迎春院看看,到時候見機行事。」洛傾雪沉著臉,那小孟氏早已經失去了神智,就怕她做出什麼傷人性命的事情;畢竟如果傳了出去,到底是不太好聽的;轉頭又朝白管家解釋道,「我這兩位丫頭會寫拳腳功夫,到時候安排府上的小廝全力配合她們,可不能讓孟姨娘再傷了其他人。」

  兩名婢女趕緊低頭應聲,白管家也瞬時欣喜應是。

  「可是小姐,您……」錦笙低著頭,「那孟姨娘與您向來有心結,您若是親自去,奴婢擔心……」

  白管家這才猛然回過神來,也是;想當初那孟姨娘可就是因為冤枉這位大小姐才被老爺一氣之下關進庵堂的,如果大小姐去了有什麼三長兩短,那他可當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想到這裡,他額頭上陡然又冒出些許細密的汗珠,「這……大小姐,還是讓老奴領著兩位姑娘去吧。」

  「……這,也好。」洛傾雪正巧不想趟這趟渾水,轉頭又細細囑咐兩女,「凡事小心,以自己的性命為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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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侯府殤,變故接連起

  早朝,鳳臨使臣就九公主一事與皇帝、流雲文武百官爭論不休。

  洛永煦身為參與其中,縱使身為被害人洛傾雪的父親卻依舊免不了遭各人白眼,甚至連皇帝都已經當面表現出對他的苛責和不喜;心裡極度鬱悶,剛回府卻不想就受到小孟氏瘋魔被抓,孟氏再次被氣得吐血的消息。

  「這到底怎麼回事?」洛永煦沉著臉,面色很是難看。

  「今兒天不見亮,原本在庵堂清修的孟姨娘不知何故打暈了守門的小廝,拿著菜刀跑出來,連著傷了二十餘人,老奴這才領著人將孟姨娘關起來,又擔心她上了自個兒這才不得不將她綁起來的。」白管家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卻是隻字不提洛傾雪。

  洛永煦沉著臉,「那老夫人呢,這件事情她知道了?」

  「因為事情鬧得極大,老夫人自是知曉了。」白管家低著頭。

  「本候不是說了這些事情你們自個兒處置就好,不要去勞煩老夫人的嗎?」洛永煦為人雖然混蛋可卻是十足十的孝子,「可又請太……大夫來過了?」

  原本他想說太醫的,可想著近來因著皇后身子有恙,所有的太醫都在皇后寢宮待命;甚至連陛下的寵臣平南將軍都沒請到,他就更不用想。

  白管家連連頷首,「已經請了保和堂的安大夫和許大夫前來,小兒白青也在。」

  「哦?情況如何?」洛永煦飛快地就著平喜遞過來的錦帕抹了把臉,換上常服之後,腳步匆匆地朝著榮禧堂走去。

  一路上,所有的下人都沉默著低著頭,見著洛永煦一行也只是遠遠地行禮然後避開。

  整個鎮北侯府中的氣氛壓抑得要命,甚至隱隱覺得連呼吸都非常的困難。

  「嗚,嗚嗚。」「老夫人,老夫人……」

  還未走進榮禧堂大門,就聽到屋內那盈盈啜泣的聲音,洛永煦頓時覺得心頭一緊,推門進屋卻剛好聽到瞧見洛永煦半跪在孟氏的床前不斷地擦著眼淚的模樣;田嬤嬤也跪在床邊,兩人握著孟氏的手。

  見狀,洛永煦頓時覺得頭腦發暈,三兩步上前,瞧著床上雙眼緊閉的孟氏,砰地一聲跪倒在床邊,「娘!」

  「老爺,老夫人她,她……」田嬤嬤聲音哽咽,淚如雨下。

  「……」洛永煦更是證實心中猜想,眼淚不由得落了下來,「娘,娘!」

  見狀,洛傾雪低著頭,眉宇微微顰蹙著;雖然對孟氏恨之入骨,雖然恨不能孟氏死無葬身之地,可就這麼死卻是便宜了她;所以剛才她早就已經趁田嬤嬤等人不注意的時候給孟氏喂了一顆九轉還魂丹;死?自然是不會的,不過想要像人一樣的活著卻是不太可能。

  她眼淚漣漣,抬頭瞧著洛永煦,「父親,祖母她……」

  「你,你這個逆女,誰讓你把那些醃臢事兒告訴你祖母的!」洛永煦這幾日本來對洛傾雪就心緒十分的複雜,早朝上受了氣不說,回來又發現這樣的事情;看到洛傾雪,他就好似找到了一個宣洩口一般,狠狠地後過去。

  洛傾雪頓時像是受驚般,整個人怔在當場,然後咬著下唇。

  「老爺您誤會了,大小姐沒有……」田嬤嬤趕緊拉著洛永煦,「多虧了大小姐送來的千年人參給老夫人吊住了命,不然老夫人,老夫人……」

  說著,田嬤嬤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縱使知曉自己錯怪了洛傾雪,可到底身為長輩拉不下臉來道歉,只能輕輕地哼一聲,「算她還知道什麼叫禮義廉恥。」

  「既然父親已經回來了,那傾雪便先告退了。」洛傾雪沉著臉。

  「……」洛永煦頓時只覺氣不打一處來,又瞧著洛傾雪那說走就走的性格,頓時更是,「你給我站住,誰讓你離開的?」

  洛傾雪頓時停住腳步,轉過身冷冷地看著他。

  「哼,你祖母病臥床榻,身為孫女,不在病床前侍疾,你還想去哪兒?」洛永煦沉聲,此刻腦子發暈竟是早已經不知道自己再說什麼。

  洛傾雪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不屑,「既然父親吩咐了,女兒照做就是。」

  「……哼!」洛永煦再次冷冷地哼了一聲,「還算你有點兒良心。」

  白管家瞧著洛永煦,又看了看洛傾雪,在心中輕嘆口氣;嚅了嚅唇,還未來得及開口,一個小廝從門外跌跌撞撞地闖進來,身上衣衫襤褸,臉上還帶著些許的血絲;在看到洛永煦的時候身子明顯一怔,不過卻是很快冷靜下來,俯身在白管家耳畔輕聲地說了幾句什麼,白管家頓時雙目大瞪,整個人搖搖欲墜,險些沒有暈死過去。

  「老爺,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麼事大呼小叫的。」洛永煦沉著臉。

  「孟姨娘掙脫了繩索,拿著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長劍,已……已經砍死砍傷十幾個人,老爺,老爺……」白管家全身發軟,身子微微顫抖著。

  洛永煦聞言,整個人也懵了,「什麼?怎麼會這樣?府上的侍衛呢?全都是做什麼吃的?」

  「老爺,您,是您親自下令,撤走迎春院所有的侍衛。」白管家努力地吞了口唾沫,「老爺,您可要快些拿主意,如今孟姨娘神志不清,只認五少爺一人,這府上的事情若是傳了出去,只怕與鎮北侯府聲名有損啊。」

  洛永煦眉宇微微顰蹙著,「來人吶,去,責令侍衛長,全力拿下孟姨娘,生死不論!」

  「……咳,咳咳……噗!」

  孟氏剛醒轉過來,就聽到洛永煦那一句生死不論,頓時被驚嚇住,猛地咳嗽兩聲,張口又噴出一注鮮血來。

  「祖母,祖母,您沒事吧祖母!」洛傾雪低著頭,輕聲呼喚著。

  洛永煦也回過神來,轉頭,「娘,您醒了。」

  「滾,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孟氏用盡全力狠狠地推拒著洛永煦,心裡卻是非常後悔自己當年所做下的錯事。看來自己當真是錯了,這個兒子,當真心狠啊。

  洛永煦抿著唇,「娘,如今嫻娘已經神志不清,若非如此,只能徒增傷亡。」

  「嫻娘一個弱女子,還能做什麼。」孟氏可不相信。

  「府上已經被她砍死砍傷十數人,若非如此下令那些侍衛束手束腳,難免……」洛永煦抿著唇,後面的話卻是不用再說。

  孟氏卻早已經是聽不進去,「哼,你給我滾,給我滾。」

  「娘,我……」洛永煦低著頭,只覺得胸口憋著一口悶氣卻怎麼都撒不出來。

  洛傾雪低著頭,語氣淡淡地與錦笙囑咐著,瞧著小丫頭端來的藥,「祖母,您還是快摸不生氣了;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可是劃不來的;來趁熱,把藥喝了吧。」

  「拿走!」孟氏抬手,用力地掀翻藥碗;眼睜睜地瞧著那藥汁打翻,洛傾雪也並不閃躲,任由那藥汁灑在自個兒的身上,轉頭道,「勞煩姑娘再去熬一次,祖母怕苦,多備上些許蜜餞。」

  「是!」送藥的小丫頭趕緊應聲而去。

  「小姐,我伺候您回房換身衣衫吧,小心著涼。」錦笙瞧著那藥汁打翻在洛傾雪胸口大片大片的黑漆漆散發著苦澀味道的藥汁,眉宇微微顰蹙著。

  洛傾雪微微頷首,語氣淡淡,「也好。傾雪先回房換身衣衫,祖母這裡就勞煩父親了。」

  「……」洛永煦面色很是難看,可也沒有任何理由阻止。

  要知道洛傾雪上次可是為了救鳳臨太子受傷,連皇帝都親自過問了的,如果再因為今日這件事情受涼,病情加重,只怕到時候他也很難交代;想到自己堂堂長輩,竟然連自己的女兒都不將自己放在眼裡,他心裡頓覺越發的悲戚。

  ==

  素瑤居中。

  洛傾雪沐浴更衣,聽著淺白的匯報,眼底竟是一片冷凝;「退下吧,繼續監視。」

  「是。」淺白應聲,閃身頓時又隱入暗處。

  「嘎——吱。」

  錦笙端著托盤,上面擱著淨衣從門外進來,瞧見仍舊坐在浴桶中的洛傾雪,語氣帶著些許不悅,「小姐,大少爺和少爺被老爺急令召回,現在讓所有的您們都去迎春院呢。」

  「嗯?」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到底怎麼回事?」

  「聽說孟姨娘快不行了。」錦笙上身前傾壓低了嗓音道,「昨兒老爺不是讓侍衛拿下孟姨娘嗎?聽說孟姨娘甚至不輕竟是撒了瘋般的掙紮,其中一名侍衛手誤竟是將長劍直接從孟姨娘的小腹穿堂而過;昨兒幾位大夫忙了一宿都沒救回來呢。」

  「嗯。」這些剛才淺白已經匯報過了,洛傾雪倒是沒有覺得什麼意外;只是不知道那個侍衛是當真不小心呢,還是故意為之;還有那小孟氏不過區區妾室,死了也就死了,有什麼資格讓他們嫡子嫡女過去,難道還要他們給她送終不成?

  洛永煦可當真是糊塗!

  想到這裡,洛傾雪那原本就冷凝的眸色越發的冰冷,宛若千年寒潭般。

  「行了,服侍我更衣吧。」洛傾雪站起來,任由錦笙給她擦乾身子穿好衣衫,語氣淡淡的,「正所謂人死如燈滅,既然父親讓我們過去,那就去瞧瞧也好。」

  錦笙眉宇微微顰蹙著,「那小姐待會兒您可記得千萬離那個孟姨娘遠些。」

  「行了,屋子裡那麼多人,更何況她都已經那般了,難道還能對我做什麼不成?」洛傾雪淡淡的笑著,不過想到淺白匯報的事情,心裡卻始終有些沒底。

  孟姨娘是當真神志不清,還是故意裝瘋賣傻?如果是故意裝瘋賣傻,那又是為了什麼?

  洛傾雪正在思索間,帶著錦笙、華香,想了想又帶上了姜嬤嬤;同在後院,素瑤居距離迎春院也不過一刻鐘的腳程,只是她們一行剛走到一半,就看到那不遠處滿天徹底的大火。

  「不好了,走水了!」

  「救火啊,快,快救火!」

  「……」

  隱隱約約聽到遠處那些丫鬟小廝的嘶吼聲,洛傾雪頓時覺得心頭一緊,猛然回過神來,「孟姨娘著毒婦,華香你腳程快,立刻去通知所有的下人趕緊救火。」

  「是!」華香立刻運氣內勁,足尖輕點飛快地閃身離開。

  洛傾雪自個兒卻是再顧不上,她可沒有忘記,現在大哥和哥哥很有可能在迎春院;那孟姨娘和洛傾睿,當真是……她咬著牙,如果兩位兄長有任何不測,她發誓定要滅孟族全族!

  「小姐,小姐。」錦笙在後面跟著,跑得氣喘籲籲。

  姜嬤嬤更是上氣不接下氣,還全靠著錦笙這才強撐著,可是也只能遠遠地看著洛傾雪的背影。

  「大小姐,您別進去啊。」

  迎春院門口,白管家趕緊攔住洛傾雪,「府裡的侍衛們已經進去了,老爺會沒事的。」

  「我大哥和哥哥呢?」洛傾雪一把揪住白管家的前襟,不自覺地竟然用上了內勁,「我大哥和我哥哥呢?他們怎麼樣了?」

  「……咳,咳咳。」白管家頓時覺得喘不過氣來,努力地咳嗽著。

  「小姐,小姐,您快鬆手;白管家快喘不過氣來了。」錦笙好不容易跟上來,就看到這一幕,白管家別憋得面色通紅,嘴大張著,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洛傾雪這才回過神來,放下白管家,深吸口氣。

  「咳,咳咳。」好不容易喘過氣來,白管家罷了罷手,指了指這才氣喘籲籲地跑來的洛青雲和洛傾寒,嗓音嘶啞,「大少爺和少爺,咳,咳咳,剛才到。」

  洛傾雪頓時轉身,在看到洛青雲和洛傾寒時,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頓時撲倒距離她進的洛傾寒懷中,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哥哥。」

  「沒事,沒事。」洛傾寒和洛青雲也是,剛回到家,准備沐浴更衣就前來的,結果卻接到迎春院走水的消息,他們生怕洛傾雪在裡面有個三長兩短,甚至連頭髮都未來得及擦乾,匆匆跑來;還好,還好。

  終於回過神來之後,洛傾雪這才想起,「白管家到底怎麼回事?」

  「這……前些兒五少爺手上,不知道聽誰說喝酒可以鎮痛,這現在想來,只怕是……」白管家吞了口唾沫,現在想來只怕是五少爺早就有所圖謀。

  洛青雲眉宇稍微蹙了蹙,「孟姨娘這兩日可有什麼異常?」

  「這……老奴實在沒有注意。」白管家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平喜剛拼死將老爺救了出來,老奴已經讓下人送他們回房,小兒白青已經跟過去了,兩位少爺和大小姐都切勿擔憂。」

  只是遠遠地瞧著那燃燒的房梁,火舌繚繞,漆黑的煙霧間,紅漆被火焦灼的氣息,腐敗粘稠得令人作嘔。

  院中,丫鬟小廝侍衛,來來往往;全都面色緊張著。

  火,滿天徹底,好似烈火紅蓮;閉上眼,洛傾雪深吸口氣,耳邊前世洛芊芊那聲聲質問好似仍在耳畔,可卻再也勾不起她的心魔。

  「小姐。」錦笙眉宇微微顰蹙著,「您沒事吧?」

  洛傾雪罷了罷手,搖搖頭,只面色微微有些蒼白著,「無妨,白管家你在這裡親自監督他們救火,讓侍衛們以自己安危為重的情況下,看看能不能將六弟和孟姨娘救出來。」

  烈火灼灼,耳邊還有那不斷響起的房梁落到地上發出的悶響聲;眼瞧著那烈火越來越大,越來越烈;烈酒作引,房屋燃燒得很快。

  「妹妹。」敏感地察覺到洛傾雪心中的難過,洛傾寒上前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關你的事。」那是他們自尋死路。

  後面的話,他未出口;但彼此都懂。

  洛青雲深吸口氣,「你們去瞧瞧父親,這裡有我看著就行。」

  「那就勞煩大哥了。」洛傾雪淡淡的笑著;重生三年,有些事情雖然早已經決定了要放下,雖然也早已經明白過往雲煙的道理;可瞧見同樣的場景,心裡仍不虞有些感觸。

  洛傾寒自然也不想讓洛傾雪呆在這裡難受,領著她便朝著主院的方向走去。

  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

  整個鎮北侯府的下人全都提著水桶,端著木盆,來來往往不斷地取水救火;直到快到酉時的時候,火勢才漸漸控制下來,可整個迎春院已經被燒得只剩下一個框架;孟姨娘、洛傾睿被活活燒死。

  「大少爺,這,您看?」白管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看著那些面上帶著黑灰,衣衫裙擺被火舌燎過,此刻散發著微微焦灼氣息;蓬頭垢面,滿臉疲累之色的下人,又瞧著洛青雲,語氣有些小心翼翼。

  只是在看到那迎春院的殘骸,滿地狼藉,心裡卻是七上八下的。

  洛青雲沉著臉,看著地上被抬出來用白布蓋住的兩具屍身,「罷了,生死有命;大家都忙了一天都累了,下去沐浴更衣吧,白管家吩咐廚房,給大家多加兩個菜。」

  「是,多謝大少爺。」聞言,白管家這才大松了口氣;「那孟姨娘和六少爺?」

  「等父親好轉再作安置。」洛青雲的語氣有些嚴肅;就算因為馮望月的緣故,他們尊他為大少爺,可到底領養就是領養的,這樣的事情他做不得主。

  「是。」白管家這才點點頭。

  看著三三兩兩結伴而去的下人,洛青雲眉頭緊鎖;他沒有向下人下禁口令,畢竟發生這樣的事情,鎮北侯府上空的熊熊烈火,那些人又豈能不知,何必掩耳盜鈴。

  只是卻不想,次日便有不少流言傳出;雲都中百姓的茶余飯後,竟然流傳著十數個版本;最離譜的竟是說是,鎮北侯府作惡太多竟是遭了天譴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孟氏本就身子虛弱全靠洛傾雪那顆九轉還魂丹吊著一口氣,再加上發生這樣的大事,整個人徹底病癱在床上,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偏偏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隔天早朝,諫官參奏;皇帝聖旨下,斥責洛永煦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連自己的後宅都治不好,又怎麼管理軍隊治理國家;責令洛永煦交出虎符,洛傾寒承襲鎮北侯爵位。

  短短幾日之內,整個鎮北侯府徹底改朝換代;縱使洛傾寒承襲爵位,可往日那些來往的家族,全都明裡暗裡斷了聯系,生怕與洛族扯上關系而被牽連。

  鎮北侯府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讓洛傾雪觸不及防,甚至還沒來得及回過頭細想,小孟氏和洛傾睿被火燒死,死於意外,都不能入祖墳,再加上洛永煦遭受打擊,又竟燒傷竟一病不起之後,鎮北侯府紅事白事,一律從簡。

  ==

  「看到了吧,這就是鎮北侯府,這就是洛家。」女子的聲音帶著些許嘲諷又很是清冷。

  「那又如何。」另一名女子的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怒恨。

  「難道你就不好奇,到底是誰暗中害你;難道你就不想為你娘,你弟弟報仇雪恨?」帶著玉面彩繪薔薇面具的女子淡淡地笑著,只留下一雙深邃的眼睛。

  洛秀憐轉頭,眼底滿是壓抑的痛,縮在寬袖中的大手狠狠地握成拳頭,她咬著牙,「你到底是誰。找我出來說這些又有什麼目的?」

  「呵呵,你是個聰明人。」面具女子輕笑一聲,「至於找你出來,自然是因為咱們有共同的敵人。」

  「……」洛秀憐頓時沉默了,她自然明白對方說的人是誰;只是自當年馮望月身亡之後,洛傾雪看似沉寂,實際上鎮北侯府那些想要算計於她的,哪個不是最後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她娘是,她弟弟是,她亦然;甚至沒瞧見,那原本對主母之位虎視眈眈的謝姨娘,這幾年都好似銷聲匿跡一般,安居一隅。

  「怎麼,不敢?」面具女子像是會讀心術一般。

  洛秀憐的指甲狠狠地掐入手心,她咬著牙,「說吧,什麼條件。」

  「呵呵,本座就喜歡跟爽快人說話。」面具女子陡然輕笑著,「其實也沒什麼,到底你還是鎮北侯府洛家嫁出來的女兒,洛傾寒雖然承襲爵位,可洛永煦還在,老夫人還在,至於本座需要你做的事情嘛。」

  洛秀憐咬著牙,怔怔地看著她。

  「呵呵,本座知曉一個秘密,但需要你說服謝煙雨與我們合作。」面具女子也不賣關子,只輕聲道,「這個秘密與你們有益無害,事成之後,本座許你孟開陽嫡妻之位如何?」

  聞言,洛秀憐愣了一下,「你當真能讓陽哥哥將我明媒正娶?」

  「呵呵,本座的話,從來不說第二次。」縱使帶著面具,看不到她的真容,可洛秀憐卻沒有來的感覺到一陣壓抑;面前之人,那高貴優雅的氣質,盛氣淩人的姿態,絕非常人所有。她雖然只是鎮北侯府的庶女,可以往馮望月從未苛待過她們,甚至還常帶她們出席各種宴會,這點見識,她還是有的。

  洛秀憐抿了抿唇,「這些年謝姨娘不與洛傾雪作對選擇了沉寂,更遑論如今洛傾寒已經城承爵,如果沒有絕對的說服力,她不可能出面。」

  「呵呵,如果我告訴你,洛傾雪兄妹根本不是洛候爺親生的呢?」面具女子貌似不經意間說出一句,洛秀憐卻是頓時愣在當場,「你,你說什麼?不,不可能的。」

  縱使不喜歡馮望月,但她那樣美好;美好得她幼時都曾幻想過如果自己真的是她的女兒;那樣被太祖皇帝和聖上都親口贊譽過的女子。

  「不,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洛秀憐喃喃著。

  「呵呵。」面具女子低著頭淡淡地笑著,「當初的馮素煙都能在宋廉青與馮望月的眼皮子底下與洛候爺暗度陳倉,珠胎暗結生下了宋芊芊;馮望月被人藍田種玉,又有何稀奇?」

  洛秀憐頓時雙眼死死地盯著對面之人,好似要看透那張面具,看到她的內心深處一般,兩個宛若炸彈般的消息猛然從腦子炸開,現在耳朵裡滿是「嗡嗡嗡」的聲音和不敢置信;她不斷地搖著頭;雙眼微微瞇著,瞧著那面具女子。

  「你到底是誰?」

  「本座是誰你沒有必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本座所言,句句屬實。」似乎對洛秀憐那樣兇狠的語氣絲毫不在意般,面具女子抬起塗抹丹蔻的手指,語氣不鹹不淡,「再說,騙你,對本座有什麼好處。」

  洛秀憐死死地咬著牙,心裡亂極了。

  「再說,那鎮北侯府如今已經全部落到了洛傾寒的手裡,就算不為自己,難道你也不想想你娘和你弟弟嗎?」面具女子接著道。

  「……」洛秀憐仍舊低著頭,閉上眼深吸口氣,連嗓音都不復之前的清脆,反而帶著沙啞,「你,你有什麼證據。」她努力地吞了口唾沫,「洛傾寒和洛傾雪那可是太祖皇帝欽封的……」一旦這個消息爆出來,只怕不僅僅是雲都,整個流雲國都會震動吧。

  往小了說,馮望月不貞;往大了說,馮望月欺君。

  「證據?」面具女子輕笑一聲,甚至還夾雜著不屑,「洛傾雪與洛傾寒心知肚明,他們如今霸佔著原本應該屬於別人的位置,難道你就不想想,若非馮望月,若非他們,你娘與洛候青梅竹馬,這侯府世子之位……」

  洛秀憐低著頭,始終不言不語;只是從她微微顫抖的肩膀能夠看出她的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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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侯府殤,並非是親生

  面具女子抿唇,深邃的眸底趁著幽幽暗色,帶著一閃而逝的精芒,「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你好好想想吧;你把鎮北侯府當做家,可人家卻未必。這幾日你在孟家水深火熱,他們可有派人過去探望過?」

  「……」洛秀憐死死地咬著牙;轉頭看向窗外。

  不管那面具女子出於何意將面談的地點選在這裡,她心裡終究是感激的。

  這些天,孟開陽一直以為是她暗中算計導致自己與洛傾雪不能成事,孟族往後的日子越發艱難,原本對她的那點情意也終究被消磨;在孟族的日子過的極是艱難;不說其他,沒有孟開陽的恩寵,那些侍妾甚至通房都能給她臉色。

  洛永煦讓位,洛傾寒承爵之後;整個鎮北侯府新舊更迭,原本因為馮望月的死就清冷不少的鎮北侯府現在更是門可羅雀;可瞧著那進進出出的下人,洛秀憐面色微微沉著。

  「為什麼?」洛秀憐深吸口氣,以往在小孟氏的保護下,她做事沖動,可洛永煦待她卻好,從未苛責過她,馮望月也不是會苛責庶子庶女的主母;自從小孟氏被關進庵堂之後,她其實慢慢也學會了很多。

  面前這個人,告訴自己這麼機密的事情;對對方的能力她沒有絲毫的懷疑,只是很好奇;她為什麼要這麼針對洛傾雪和洛傾寒兄妹。

  面具女子淡淡地輕笑一聲,「為什麼?呵呵,有仇,這個理由夠不夠?」

  洛秀憐閉上眼,深吸口氣,「讓我考慮考慮吧!」

  縱然以往在雲都的風評不好,但明白人都清楚那些不過是馮素煙、宋芊芊母女故意折騰出來的;洛傾雪為人低調又謙和,至少表面上最是擅長粉飾太平,有仇,呵呵,倒是個不錯的理由呢。

  面具女子深凝她一眼,最終卻到底什麼話都沒說;待洛秀憐再回過神來時,整個屋子裡,哪裡還有其他人影兒。

  ……

  隔天,早朝之上。

  皇帝試探性地探尋鳳城歌心中和親的人選;又旁敲側擊,示意幾位官員提議洛傾雪;雙方都很是滿意,和親人選拍板定案;皇帝趁熱打鐵,立刻讓禮部擬旨,封洛傾雪為一品公主,封號平安和樂;和親鳳臨。

  只是有些事情,到底人算不如天算。

  聖旨前腳剛下,整個鎮北侯府還沉浸在震驚之中時;雲都城內後腳就流言四起,洛傾寒、洛傾雪兄妹根本不是前鎮北侯洛永煦親身,根本無法承擔那樣尊榮的身份和地位。

  「查,給本少爺徹查到底!」向來溫潤如玉的洛青雲不由得惱了,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厲聲呵斥道。

  洛傾寒身上的朝服尚未來得及換下,此刻也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森森寒氣;讓素瑤居中隨侍的下人們都自覺或不自覺地往後退了數步;他面無表情,唯有那緊皺的眉頭讓人能看出他心中的不悅。

  反觀洛傾雪卻仍舊是優哉遊哉,端著茶杯輕輕地下一口茶,嘴角噙著清寒薄笑;好似那外界所有的流言都與她無關一般。

  「妹妹,你……」

  「呵,呵呵。」洛傾雪從茶杯中抬起頭,望著很不淡定的洛青雲淺淺一笑,語氣淡淡,「大哥,你失態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洛青雲咬牙切齒,很是恨鐵不成鋼,「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如果不能處理圓滿了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洛傾雪眉梢淺揚,「那又如何?」

  「……你!」洛青雲氣結,胸口上下起伏著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大哥,你也不想想,當今這世上,知曉當年事情的人能有幾個。」臻首低垂,瞧著手上那白瓷薄胚透著油亮的茶杯,茶水清澈透著馥鬱濃香;洛傾雪臉上始終帶著淺淡的笑意,清淺,從容,「我們追查了這麼久卻一無所知,那背後之人隱忍數年,一朝爆發,語氣想辦法去阻止,不如想想如何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這個道理,兩男難道想不明白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只是這句話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非常困難;想要查到流言的源頭不難,可難的是,如何拔除那流言在人們心中紮下的那根刺;還有那九五至尊之人,又是如何看待此事?

  洛傾雪低著頭,瞧著洛青雲臉上的淡笑,「大哥太著相了。」

  「……可是你明明知道,那散發流言之人……」洛青雲抿著唇。

  「事關母親貞潔,關乎皇家血脈,你當那人如果沒有絕對的把我膽敢詆毀公主府和鎮北侯府?」洛傾雪淡淡地笑著,「正所謂當局者迷,大哥,哥哥,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什麼這流言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卻偏偏在大哥承爵之後就出來了?」

  洛青雲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瞧著洛傾雪,「那你的意思是?」

  「沒什麼意思。」洛傾雪深吸口氣,「大哥手上掌控著無數情報的風信子,還是先查出流言的源頭再說吧。」

  洛青雲點點頭,「也好。」

  「現在賜婚聖旨剛下,妹妹你當真決定了嗎?」雖然早就明白,可當真事到臨頭,洛傾寒卻還是有些不忍心,自己捧在手心這麼多年的妹妹,難道當真要遠嫁他國?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哥哥,妹妹總是會長大的;更何況,雲都流言雖然只在市井中流傳,可過幾日的及笄之禮上,只怕還須留心好好應付呢。」

  「嗯,這件事情是得做好准備;不過到時候帝後親臨,只怕諒他們也不敢做出什麼不得禮的事情來。」洛青雲沉聲。

  洛傾雪卻是輕笑一聲,並未發話;不敢嗎?

  如今躲在暗處的那個人,到底還有什麼不敢的。

  時光匆匆,轉瞬而逝;眼瞧著就到六月二十,洛傾寒、洛傾雪這對象徵祥瑞的龍鳳胎十五歲誕辰;雖然鎮北侯府接連經歷變故,可整個鎮北侯府卻是將洛傾雪的及笄禮准備得非常隆重,大抵也是想借這次機會沖刷掉那過往的晦氣,祈求著否極泰來了罷。

  洛傾雪著盛裝出席,原本從去年年初就被調走到外地認知的大伯洛永康一家也全都回來。馮望月早逝,孟氏又纏綿病榻,在及笄禮上,便唯有姚佳氏這一個長輩為她操持。

  接過侍女遞過來,帝后特地賜下來祝賀洛傾雪及笄的羊脂暖玉嵌金步搖;又手握玉篦輕輕地與她梳著那烏黑順滑的黑絲。

  「過了今日,雪丫頭便是大人了。」姚佳氏的語氣很是慈和,眉目溫軟;「往後到了鳳臨國,當侍奉丈夫,孝順公婆;可切莫再如家裡這般任性了。」

  洛傾雪低著頭,淡淡地笑著,「多謝大伯母教誨。」

  「一年不見,大姐姐越發的漂亮了。」洛秀月含笑送上自己備上的禮物,「小小薄禮,大姐姐別嫌棄。」

  洛傾雪瞧著兩位堂妹,微微頷首,「再過兩年,月妹妹與依兒也該及笄了;謝謝你們我很喜歡。」

  「姐姐喜歡就好。」洛秀依仍舊如小時候般,喜歡躲在洛秀月身後。

  瞧著姐妹三人,廳內眾人都忍不住微微笑著;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今日能到此,大抵都還是帶著祝福前來的。

  「本宮還記得,當初見到這丫頭的時候才這麼長呢,小小的一個;粉粉嫩嫩的;當真是歲月催人老,眼瞧著平安都成大姑娘了;本宮也老了。」司徒安靜半帶著感慨,半笑著。

  「皇后娘娘青春永駐,瞧著還是二八年華的少女呢。」洛傾雪垂下眼瞼;洛秀月和洛秀依已經悄悄地退了下去,現在她們可不是主角,更何況皇后在此,她們還是早早的避開為好。

  見狀,皇后也不阻攔,反而是微微笑著瞧著洛傾雪,「瞧瞧,這長大了到底不一樣,這小嘴兒可是含了蜜了,說話都這般甜。」司徒安靜淡笑著;「如今你身為一品平安和樂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我流雲國的國體,便是去了鳳臨國也不用委曲求全,若是被欺負了,盡管寫信回來;你皇帝舅舅定饒不了他們。」

  洛傾雪低著頭,「是,平安明白的。」

  「這如今雲都城內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說,如今的鎮北侯和平安公主可並非是老侯爺親生的呢;這件事情不知平安公主可曾聽說了?」陡然一道尖利的婦人嗓音響起,洛傾雪抬頭望去,眉宇微微顰蹙著,如果她沒有記錯,這個人應該是楚國公的二夫人。

  雖然早就料到及笄禮上會有人發難,卻不想竟然會是楚國公府上的人。

  「楚二夫人,今日乃我家大小姐的及笄之禮,如果你是來祝賀的那我們歡迎,如果你是來砸場的,那就請離開吧。」始終站在洛傾雪身旁端著托盤的姜嬤嬤面色陡然一沉,想到昨夜,兩位少爺和小姐與自己說過的話;她低著頭,竟然是沒有想到,那個人,那個人竟然會在背叛,竟然會……

  視線環視院子一周,果不其然當真沒有發現那個人的身影,她的心沉了沉,心裡卻仍舊有著一線希望,但願她沒有。

  楚二夫人卻是尖聲厲吼著,「本夫人與你家小姐說話,你一個下人膽敢插嘴;哼,難道這就是鎮北侯府的教養?」

  「我鎮北侯府什麼教養還輪不到楚國公府上的妾室說教。」洛青雲輕哼一聲。

  「大哥莫惱。」洛傾雪低著頭,垂下眼瞼讓人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語氣也是淡淡的,她抬起頭,視線掃視在場一周,語氣淡淡的,「這等沒有證據捕風捉影的事情,平安相信各位都是聰明人。」

  言下之意,各自揣摩。

  只是那樣傲然的姿態,那樣雲淡風輕的語氣,那樣雍容高貴的氣質!

  嘖嘖,在場眾人心中不由得感慨;果然不愧是望月郡主之女,靜安太長公主的外甥女,光是這份氣度,只怕就是常人學不來的;甚至還是在這般被侮辱的情況下。

  「那平安公主的意思是,外面的傳言都是空穴來風了?」那楚二夫人仍舊不依不撓的。

  坐在上方的洛青雲卻是惱了,「聽楚二夫人這話的意思,好像是知道了些什麼,不如把證據都釀出來讓大家評評理;不然這侮辱公主的罪名,便是怎麼都逃不了的;改日,本少爺倒是想去問一問楚國公,是不是自個兒養的私生子多了,看誰家孩子都像是私生子?」

  「轟——」

  洛青雲壹拾驚奇千重浪,楚二夫人面色通紅地看著洛青雲,「洛家大少爺,這話空口白牙誰都會說,你若是沒有證據,本夫人是不是也能高你一個侮辱國公的罪名?」

  「冤枉?」洛青雲輕哼一聲,「楚國公近十年先後在城南,西環,甚至臨近雲都的虞共置產十七套宅院,分養青樓名伶九名,餘下的鄉野女子十餘,死於難產七人,私生子九個,私生女六個,你倒是回去問一問楚國公承不承認?」

  楚二夫人頓時紅著臉,「你,你……你胡說!」

  「本少爺有沒有胡說楚二夫人心知肚明;倒是你若是拿不出證據來,哼!」洛青雲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

  雖然侯府正是全力新舊更迭的時候;可因為洛傾雪被封為公主又要和親鳳臨,這及笄禮雲都中有頭有臉的人家倒都是派了人來;這話剛毅出口,頓時整個正院裡便有人面面相覷;尤其是被屏風隔開的女客席上,大家交頭接耳好不熱鬧;當然大多數人還是抱著看熱鬧的態度。

  「我們家雪丫頭還是個孩子,平日裡有什麼得罪的地方對不住。還請大家看在太長公主和我那苦命的弟媳面子上,能多包涵。」

  剛被楚二夫人的話怔住的姚佳氏回神之後,見事不對,趕緊站出來做和事老;「今日,雪丫頭及笄,到底是個開心的日子,那些個不開心的大家都忘了吧。」

  楚二夫人面色很是難看,「什麼忘了,洛家大夫人,你莫不是忘了,這鎮北侯原本可應該是你家相公的,憑什麼被一個來歷不明的孽種霸佔著。」

  「二夫人!」站在她身邊的小丫頭輕輕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怎麼,難道本夫人說錯了?」楚二夫人強著脖子。

  正所謂槍打出頭鳥,這些年見識過洛青雲、洛傾寒兄弟手段的人全都沉默著;自從馮素煙、宋芊芊倒黴之後,那些人也不敢明目張膽針對洛傾雪,整個大廳中,就唯有楚二夫人厲聲嘶吼著。

  「楚二夫人慎言!」洛傾雪沉聲語氣很不好聽,「本公主乃太祖皇帝欽封的平安和樂郡主,當今聖上欽封的平安和樂公主;你這般聲聲孽種,句句斥責,可是對太祖皇帝和當今聖上不滿?」

  「臣妾不敢。」楚二夫人頓時身子顫了顫,趕緊低著頭。

  「不敢?本公主瞧著楚二夫人你可沒什麼不敢的。」洛傾雪語氣很是不善,「竟然楚二夫人提出來,想必在場眾位也都很是好奇,本公主與哥哥的身份,到底是不是父親親生的,父親心知肚明,父親,您說呢?」

  隨著洛傾雪的話,眾人全都轉頭看向剛才被平喜帶人用擔架抬出來坐在椅子上,容顏憔悴,一副病怏怏模樣的洛永煦。

  「……」洛永煦張了張嘴,不知是因為身子虛弱還是其他,幾次張口都沒有發出聲音。

  「如果我與哥哥當真不是父親親生,這些年他又如何能容忍我們;請問各位大人,難道你們能容忍給別人養孩子嗎?」洛傾雪沉聲。

  當場有不少大臣搖頭,紛紛指責楚二夫人。

  「就是,想老侯爺之前也是性情中人,又怎麼會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就是,望月郡主當年賢良淑德,是出了名的好教養,又豈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聽說楚國公府家的小姐愛慕容公子,可是嫉妒了?」

  「……」

  聽到院子裡傳來接二連三的懷疑和質問聲,楚二夫人險些沒有氣得背過氣過,只能很恨地看著洛傾雪,咬著牙,「那你們敢滴血驗親嗎?」

  「滴血驗親?」洛傾雪眉梢淺揚。

  「你敢嗎?」楚二夫人深吸口氣,她可是得到了最確切可靠的消息,這洛傾雪和洛傾寒分明就是馮望月被藍田種玉的賤種,她就不信他們敢。

  洛傾雪嘴角斜勾,帶著淺淡的笑意,「敢?為什麼不敢,只是你楚二夫人有什麼資格讓本公主在及笄禮上見血?還是說,你楚二夫人前來參加本公主的及笄禮根本就是不懷好意?」

  「……」楚二夫人咬著牙,剛想說什麼,卻又被洛傾雪接過話頭,「本公主敬佩楚國公為國為民,鞠躬盡瘁,可鎮北侯府的尊嚴卻不容人踐踏;今日楚國公府遣一位妾室過來參加本公主的及笄之禮,可是瞧不起本公主?」

  「誰瞧不起咱們小平安了?」

  話音剛落,陡然一道沉穩的嗓音響起;眾人聞言抬頭望去,卻見那領頭之人身著金黃色蟒袍,頭戴龍冠,身材頎長;再賠上那張俊臉,當真是氣場十足。

  「見過鳳臨太子。」在座的官員齊齊起立行禮。

  鳳城歌罷了罷手,「今日是小平安的及笄禮,我只是來參加喜宴的賓客,大家不必多禮。」

  「謝鳳太子。」眾人齊聲。

  坐在上座的司徒安靜眼底飛快地閃過一道精芒,抬起頭來時,卻又是平靜一片,「前些兒日子聽宮人說,鳳太子對平安很是偏愛,本宮還不信,今兒算是瞧見了;能夠嫁到鳳臨,是平安的福氣。」

  「能夠娶到小平安,是鳳臨之福。」別看鳳城歌語氣淡淡,可心裡卻是嘔得吐血;特麼自己的寶貝女兒都還沒來得及寶貝寶貝,居然就被那不長眼的狼崽子給你叼走了;這世上還有他這麼悲催的父親嗎?

  轉頭看向洛傾雪,怔了怔轉頭看向楚二夫人,「就是你看不起小平安?」

  「……臣妾不敢。」楚二夫人趕緊低著頭。

  「哼!」鳳城歌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再看向洛傾雪時,卻是神色柔和,「鳳臨有些緊急事務需要處理,所以來得晚了竟是錯過了小平安的及笄禮,這顆千年黑珍珠乃我鳳臨珍寶之一,小平安瞧瞧可是喜歡?」

  「多謝鳳太子。」洛傾雪趕緊福了福身。

  雖然知曉在這種情況下洛傾雪不可能喚他一聲父親,可當真在聽到那冷漠疏離的鳳太子時,卻仍舊不由得有些黯然。

  「瞧著鳳太子對平安公主可當真是喜歡得緊吶。」楚二夫人的語氣陰陽怪氣的。

  鳳城歌的面色「唰」地一下沉了下來,「怎麼?楚二夫人這是代表著國公府表達對我鳳臨國的不滿嗎?」

  司徒安靜見狀,趕緊岔開話題,「今日是平安的大日子,大家得一團和氣也算是為平安積福了,平安你說是不是?」

  「皇后娘娘教訓得是。」洛傾雪低著頭。

  「那些市井流言焉能盡信,你們可都是咱們流雲國棟梁的夫人們,可不能再偏聽偏信了;有些東西聽了笑笑也就過了。」司徒安靜若有所指,「傾寒雖然承爵,可到底年紀尚小,這往後很多事情,都還需要各位大人多多教導才是。」

  「皇后娘娘言重了。」

  眾位夫人、官員都若有所思。

  「本小姐才是鎮北侯洛永煦的女兒,她洛傾雪根本就是個鳩佔鵲巢的孽種;他洛傾寒憑什麼能夠承襲鎮北侯爵位?」

  陡然一道嗓音從門外響起,眾人再次抬頭,眉宇微微顰蹙著,卻看見一身天藍色衫裙、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宋芊芊在幾名瞧著很是面生的丫鬟簇擁下走進主院的大門。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轉頭朝著白管家看去,「誰放他們進來的?」

  「這……」白管家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上,「老奴,老奴也不知道;來人吶,趕緊派人去門房,可不能……」

  「大小姐,宋家小姐是老身帶進來的。」

  瞧著那從宋芊芊身後站出來的人,洛傾雪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眼中盡是不敢置信,她咬著牙,「你,你……」

  「論身份,宋小姐才是老侯爺血脈相連的親女,這鎮北侯府的大小姐;這鎮北侯府她自然是能進來的。」那人接著道。

  洛傾雪卻是咬牙切齒著,「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本公主不是父親親生的,梁、嬤、嬤!你該知道,沒有證據,侮辱一品公主該是什麼罪名。」

  她雖不喜以身份壓人,但不得不說,有的時候,身份的確是個很好用的東西。

  聞言,梁嬤嬤身子顫了顫,眼神微微閃爍著,「當初郡主尚未出嫁便身懷六甲,此事雖然知曉的人早已經被太長公主滅口,老奴卻是僥幸活了下來。」梁嬤嬤低著頭,「大小姐對不起,老奴思來想去卻仍舊想著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您已經霸佔了屬於芊芊小姐的位置這麼多年,老奴心中實在有愧。」

  「譁——」

  看著這如此戲劇化的一幕,眾人再次一片譁然。

  瞧著洛傾雪被氣得面色通紅的模樣,難道她真的不是鎮北侯洛永煦的女兒?至於宋芊芊,他們倒是知曉些許,當初馮素煙與洛永煦之間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不過只是沒想到他們居然能夠在馮望月與宋廉青的眼皮子底下珠胎暗結;當然此刻他們心中也隱隱在猜測著,馮望月在未嫁人之前便被人藍田種玉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你是什麼人?」鳳城歌面色陡然一沉,語帶不善。

  梁嬤嬤既然膽敢做出這樣的事情,對鳳城歌自然是瞭解的,趕緊福了福身道,「老奴是望月郡主生前的嬤嬤。」

  「哦?」鳳城歌面色越發的不善,對馮望月他心心念念了十餘年,再尋到的時候卻被告知心上人早已經香消玉殞,這也就罷了;好歹還有一雙乖巧懂事的兒女,就算他們心中有氣,就算他們如今並不認他,可他鳳城歌的兒女,又豈是這些人能侮辱的;「背主的奴才的話,焉能相信。」

  梁嬤嬤咬著牙,眉宇微微顰蹙著,閉上眼,深吸口氣,好似下定了很大的決心般,「當年望月郡主與洛候爺大婚,是老奴代替郡主與侯爺圓房完成的周公之禮。」

  「譁——」

  眾人再次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看向洛永煦的時候,眼神也帶著些許的探尋;甚至隱隱的還有懷疑,這洛永煦與馮素煙暗度陳倉,珠胎暗結;卻不想竟然被馮望月帶了十餘年的綠帽子,甚至一雙最出色的兒女也,嘖嘖,當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麼。

  洛傾雪沉著臉,轉頭朝洛青雲和洛傾寒使了個眼色,這才語氣冷然帶著厲色道,「你胡說什麼,母親的名聲豈能你區區賤婢能侮辱的。」

  「老奴所言句句屬實。」梁嬤嬤站出來,「當年郡主與侯爺大婚的元帕上,血跡是老奴的,大小姐若是不信,大可請人前來驗證。」

  司徒安靜低著頭,眼底飛快地劃過一道暗芒,不過面上卻是一副為難的模樣輕喝一聲,「望月貞靜嫻和,端方識禮;連當今聖上都曾贊譽過的,溫婉賢淑,最是知禮,你這刁奴胡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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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身世謎,死而復生的人

  「砰!」

  大廳中陡然聽到一聲悶響,眾人抬頭望去,卻見是那梁嬤嬤猛然跪倒在地;那樣的聲音,讓眾人都不由得有些牙疼。

  梁嬤嬤不斷以頭磕地,卻不求饒,只聲聲悲戚,「皇后娘娘明鑑,老奴所言句句屬實;縱然望月郡主與老奴有恩,可老奴卻也不能昧著自己的良心說謊;當初答應太長公主坐下那等糊塗事已經是悔不當初,甚至害得芊芊小姐不能認祖歸宗;如今……」

  「洛傾雪,你這個賤種,父不詳的私生子,霸佔我洛家大小姐的位置這麼多年難道還不知足嗎?」洛秀憐此刻也站出來;在看到皇后的時候,視線接觸到皇后手指上的丹蔻,她瞳孔頓時縮了縮,不過卻又故作鎮定地從人群中站出來。

  洛傾雪剛完成及笄之禮,便遇到這些人接二連三的挑釁,還有那些各種複雜的眼神;她臉上只微微笑著,轉頭瞧著洛永煦,「父親,您難道就不說兩句話嗎?」

  「……」洛永煦抿了抿唇,瞧著洛傾雪那與馮望月七成相像的容顏,思緒又回到了昨夜;夢裡他似乎又看到了年輕時候的馮望月,彼時他未婚她未嫁;桃李花林中,就那麼淡淡的回望,一眼萬年。

  他深凝著洛傾雪,聲音很輕,卻非常的堅定,「你永遠都是我洛永煦的女兒。」

  洛傾雪眉梢淺揚,倒是沒想到洛永煦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而且這麼乾脆俐落;那早就已經准備好的逼他表態的話竟然沒有了用武之地。

  「父親,你竟是病糊塗了嗎?」洛秀憐咬著牙,「你莫不是忘了,我娘和我弟弟是怎麼死的,指不定他們就是仇家派來要讓我們洛族家破人亡的奸細。」

  宋芊芊此刻也雷雨漣漣地瞧著洛永煦,聲音悲悲戚戚,「姨父,姨父,娘已經不在了,您,您難道真的還不肯認我嗎?」

  「……」洛永煦卻頓時沉默了下來,別過臉。

  「父親,你當真是糊塗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往外推,卻將別人的孽種當做個寶;難道就為了一個馮望月您要將我洛族祖輩用無數鮮血打下來的基業拱手相送嗎?」洛秀憐咬牙切齒。

  洛傾雪瞧著那不知何時已經空了的主賓席,頓時笑了;轉過頭,視線掃向鳳城歌;見他微微頷首之後,她這才終於松了口氣。

  洛秀憐與宋芊芊會來擾場子的事情,早已經在他們的算計之中,只是卻沒有想到會跳出來一個梁嬤嬤和洛秀憐;不過他們跳出來了也好,一鍋端了,省得留下後患。

  「砰,砰砰!」

  整個院子裡陡然安靜了下來,不少人都眼神灼灼地看著洛永煦、洛傾雪,甚至有人眼見地發現,「咦,洛候爺居然不見了。」

  「莫不是心虛,所以趁亂逃走了?」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地道。

  「呿。誰不知道洛候爺寵妹成癡,既然平安公主在,他必然不會離開的。」這話說得倒是中肯;其他人也有點頭附和的。

  鎮北侯府的兩位少爺對洛傾雪這位大小姐的寵愛,那可當真是整個雲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皇后娘娘,老奴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句妄言。」梁嬤嬤始終跪在地上不斷地磕頭著;隨著整個院子裡漸漸安靜,那頭磕在地上的聲聲悶響便格外的清晰明顯。

  司徒安靜沉吟了半晌,眉宇間也浮上了些許為難,「這……」

  「梁嬤嬤,宋芊芊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這般為她請命,甚至不惜背叛舊主,侮辱本公主的母親?」眼瞧著一道暗影從暗處滑落,洛傾雪這才清了清嗓子,厲聲呵斥道。

  梁嬤嬤身子顫了顫,抬頭看向洛傾雪,瞳孔微微縮了縮。

  「大小姐,您要的東西。」白管家領著人端著個托盤。

  「呵呵,瞧著可是不少呢。」洛傾雪淡淡地笑著,「金銀首飾,真金白銀,銀票金票;這些年可是我母親和我虧待了您,讓您不惜這般自毀名節的方式也要毀掉母親與我們兄妹?」

  梁嬤嬤咬著牙,轉頭看向司徒安靜,「皇后娘娘明察,老奴沒有說謊,老奴真的沒有說謊。」

  「沒有?」洛傾雪淡淡的笑著,「梁嬤嬤,您身為外祖母身邊年紀最小的陪嫁宮女,但比母親也年長了不少吧;母親一直將你當親姐姐般,沒想到你卻背後與他捅刀子;來人吶,把人帶上來。」

  白管家朝暗處示意,立刻就有兩名侍衛押著一個穿著錦服華袍,只是頭髮卻異常散亂的男子上前,他兩只袖口相對,手操在胸前,脖子縮了縮,賊眉鼠眼地打量著滿堂的賓客在看到梁嬤嬤的時候,立刻撲上去,「娘,救我啊娘,娘!」

  「生兒,你,你們放開生兒。」在看到來人的時候,梁嬤嬤立刻就慌了,掙紮著想要上前,可是卻被華香和漱玉死死地摁在地上,「梁嬤嬤,你當年可是當著外祖母與太祖皇帝的面兒發過誓,此生不嫁,終身服侍母親的;要不要解釋一下這個兒子怎麼來的?」

  梁嬤嬤咬著牙,低著頭。

  「呵呵,要不還是讓我來告訴你?」洛傾雪淡淡地笑著,轉頭視線掃過在場眾人,「本來今兒是本公主的及笄禮,本公主不想大開殺戒,可偏偏有些人卻要送上門來。今日之事,還請皇后娘娘和各位大人做個見證。」

  司徒安靜眉宇微微顰蹙著,心裡兀自思量,只是到底知曉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微微頷首,「本宮素來知曉平安是聰明的,今兒這事就讓平安你來處置好了;老侯爺以為如何?」

  「……」洛永煦沉默了片刻,點點頭。

  「那就多謝皇后娘娘了。」洛傾雪心中陡然劃過一道冷然;今日這事,梁嬤嬤可是母親身邊的人,如果處理得不好,那可是會讓府裡所有的下人寒了心;更有甚者,只怕雲都會傳言她洛傾雪自恃甚高,苛待亡母身邊的下人,這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寇依藍,寇依藍!

  如果不是她們早有安排,只怕是當真落入她身下的全天,一步一步被她牽著鼻子走了;早不發難,晚不發難,卻偏偏在她的及笄禮上;是想讓她與哥哥成為雲都,成為流雲國人人喊打的笑話嗎?好歹毒的計謀,好歹毒的心腸。

  想到這裡,她垂下眼瞼瞧著梁嬤嬤。

  「娘,娘,救我啊,娘,娘……」周生還在不斷地掙紮著。

  梁嬤嬤咬著牙,「大小姐,您這是什麼意思,抓了生兒,就因為我揭穿了你的真實身份,所以想要報復嗎?」

  「報復?難道不是因為當初周生沖撞本小姐的馬車曾被大哥責罰過,你懷恨在心所以報復嗎?」洛傾雪不答反問。

  「你胡說!」梁嬤嬤咬著牙,瞧著洛永煦,又瞧了瞧周生,「老侯爺,你難道真的就不管了嗎?你知不知道,周生才是你的親生孩子!」

  「轟!」

  整個院子裡原本還交頭接耳的人再次被一個炸彈怔住,所有的人全都雅雀無聲;緊接著就有人視線不斷在洛永煦與周生之間掃視著。

  「別說,瞧著這周生與洛老侯爺還真有那麼幾分相似。」

  「就是,就是;你看那眉眼,簡直就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這麼說,當初那嬤嬤代替望月郡主與洛老侯爺一夜春宵,竟是老蚌含珠?」

  「……」

  聽到那些人越來越接近事實真相的話,洛傾雪卻是淡淡地笑了;聲音冷厲,「梁嬤嬤!你還敢胡說!」

  「老奴沒有,老奴真的沒有;老侯爺,難道您當真就沒有絲毫感覺嗎?郡主愛的人不是你,從來都不是你。」梁嬤嬤被華香和漱玉兩個人摁在地上卻拼命地掙紮著,嘶吼著。

  見狀,洛秀憐轉頭望著洛傾雪狠狠地斥責著,「怎麼,梁嬤嬤說出事實,所以你心虛了,害怕了?害怕被驗出真相,當年你娘也不過是個水性楊花的蕩婦!」

  「啪!」

  話音未落,空氣裡陡然傳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驟然感受到側臉一疼,面色紅腫著,洛秀憐轉頭不可思議的望著站在身側的洛傾雪,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她到底是什麼時候走到自己身旁的。

  「我母親冰清玉潔,又豈是你這等自感下賤的女人能侮辱的。」洛傾雪面色很是難看,嘴角斜勾,「你以為每個女人都如你這般,見了男人就貼上去,甚至不惜以尚未及笄之身,委身為妾?」

  坐在廳內、院子裡的眾人此刻雙眼都閃爍著熊熊的八卦之火;他們都無比慶幸自己今日來了;竟然能有幸聽到這麼大的八卦,便是以後茶餘飯後又多了不少談資;若是不來,哪能看到這麼精彩的場面。

  雖然誰都明白,那個世家大族沒有些不為人知的醃臢事兒,但光明正大將事情擺到檯面兒上來的,這鎮北侯倒還真是第一家;只怕今日之後,就算鎮北侯府不垮也名望大跌,陛下當真可以對他們放心了。

  一些聰慧的官員想到這裡,不由得舉得脊背發涼;再看向皇后的時候,眼底都帶著隱晦壓抑的揣測和小意,難道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根本就是皇帝授意的,看來他們也該回去提醒自家人收斂些了。

  洛傾雪自然不知道,今日發生的事情竟然還對其他官員起到了警示的作用。

  「你,你胡說!」洛秀憐咬牙切齒,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著轉轉。

  「我胡說?呵呵,要不要把孟族的少族長請來當場對峙,讓他講講你是怎麼投懷送抱的?」洛傾雪冷聲。

  洛秀憐咬著牙。

  「不要臉的下賤東西。」洛傾雪輕喝一聲,隨後視線掃向宋芊芊,「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女竟然也膽敢光明正大的找上門來,枉我母親生前待馮素煙宛若親妹,待你更是宛若親生,卻不想竟然是兩個養不熟的白眼兒狼。」

  宋芊芊巴上了雲景疏,身為雲景疏的侍妾,身份自然今非昔比;更何況當初雲景疏親自前往天牢將她贖出來的事情,更是讓她自信心飽滿;她揚著下巴,「哼,那是因為她知道你們霸佔了原本屬於我和我娘的位置,那是你們欠我們母女的。」

  「呵呵,欠了你們母女的?」洛傾雪冷笑一聲,「宋芊芊,你倒是大言不慚。」

  「難道不是?」宋芊芊沉聲,「我才是父親的女兒,你算什麼,一個孽種而已。」

  「放肆!」洛永煦原本就受傷不輕,對宋芊芊說實話他心裡是有愧疚的;但這些與馮望月比起來屁都不是,那日自烈火中被救出來的那一刻起,他這才發現,生死存亡之際,他心裡最忘不了的人是馮望月,最放不下的卻是洛傾雪和洛傾寒。

  他輕喝一聲,「誰是我的女兒,難道我還分不清楚。」

  「姨……姨父!」宋芊芊頓時兩眼盈淚望著洛永煦,那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模樣;讓洛傾雪都不由愣怔了下,她轉頭看向洛永煦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逝,不過只是短短片刻,既然洛永煦這麼配合,她可是樂見其成,「宋芊芊,你沒聽見父親說的話嗎?馮素煙寡廉鮮恥,與旁人珠胎暗結,那等朝三暮四之人,你是誰的女兒才真是讓人懷疑呢;怎麼被宋家趕出了門,就想攀上我們鎮北侯府不成?」

  「這梁嬤嬤,怕也是被你的金銀買通了吧;本公主可是聽說,那周生好賭,欠了地下錢莊不少高利貸呢。」洛傾雪冷聲,瞧著仍舊跪在地上不斷求饒的梁嬤嬤冷聲道。

  梁嬤嬤卻是猛然抬頭,望著洛傾雪,「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老奴是被收買,那你敢請出當年的元帕讓人驗證嗎?」

  「哼,果然背主的奴才;那可是母親貞潔的象徵,你竟然到了這個份兒上還不忘侮辱母親。」洛傾雪沉聲。

  這元帕可是新婚之夜後留下落紅由婆母驗證後,收入祠堂;以示清白的;不到萬不得已,誰會去請元帕出來。

  梁嬤嬤咬著牙,「老奴只是想還生兒一個真正的身份,他同樣是老爺的兒子,憑什麼你們錦衣玉食,他卻過得孤苦伶仃;你們已經霸佔了屬於他的位置十餘年難道還不夠嗎?」

  「說得好!」孟氏被田嬤嬤攙扶著從榮禧堂趕來,聲音有些無力不過語氣卻是非常的堅定。

  洛傾雪嘴角斜勾,視線掃過在場的眾人,梁嬤嬤,宋芊芊,洛秀憐,周生,洛永煦,再加上孟氏,可當真是該來的,不該來的都全活了呢。

  看到梁嬤嬤眼中一閃而逝的愉悅和精芒,洛傾雪在心中飛快地閃過一抹冷意。

  「祖母,您怎麼過來了?」洛傾雪趕緊上前攙扶著她。

  「哼!」孟氏冷哼一聲,想要推開她可是自己卻根本就站不出,竟然直接跌倒在洛傾雪的懷中;洛傾雪雙手摟著她的腋下,淡笑著,「祖母,都說了您身子不好,不過是及笄禮,您不用親自參加的。」

  孟氏縱然心中不滿卻也不好再說什麼;此刻整個院子的人全都瞧著突然出現的孟氏,華香和漱玉也是如此,誰知一個不差竟然被梁嬤嬤掙脫,她飛撲上前,一把抱著孟氏的雙腿,「老夫人明鑑,老夫人明鑑;生兒可是洛家的血脈,老奴不敢奢求名分,只求老夫人給生兒一個認祖歸宗的機會!」

  「祖母,這梁嬤嬤被宋芊芊買通,滿口胡言亂語,您……」洛傾雪話未說完,孟氏卻是猛然厲聲打斷她,「我還沒有老糊塗呢。今兒來了這麼多賓客,既然梁嬤嬤堅持,田氏你就去祠堂取了元帕,我倒是要瞧瞧,這到底誰在說謊。」

  「是。」田嬤嬤應聲。

  洛傾雪卻是面色大變,「祖母!」

  「別叫我!」許是人之將死之後,無欲無求倒是能想明白許多過往想不通的事情;對洛傾雪她也看透了很多;那日孟開陽與洛秀憐的事情必然是她所做,不然哪有那麼多的巧合;她倒是小瞧了她。

  洛傾雪低著頭,心裡卻是飛快地閃過一抹冷凝;發現站在門邊的謝姨娘仍舊默默地站著,她眉宇微微顰蹙著,難道有人在孟氏耳邊說了些什麼?

  她自然是瞭解孟氏,最是耳根子軟聽不得旁人說什麼;難道是謝煙雨?

  司徒安靜見狀,「這洛老夫人,雖然梁嬤嬤口口聲聲說元帕是她的,驗證無可厚非,可到底涉及到望月的名節;此事,不如由桂嬤嬤與兩位醫女前往驗證如何?」

  這樣不管事情的結果如何,至少保全了馮望月的顏面。

  孟氏聞言,遲疑了下,低著頭,「那就依皇后娘娘所言。」

  「桂嬤嬤,你帶著兩個醫女去吧。」司徒安靜微微頷首,轉頭看向洛傾雪,「平安也切莫著急了,此事驗證了也好;至少還你母親一個清白,省得那些不知事兒的人疑來疑去反而不美;你放心,今兒這事,舅母定要讓你皇帝舅舅與你做主的。」

  「那就多謝皇后娘娘了。」洛傾雪微微俯身。

  「你這丫頭與舅母還這麼客氣,真是該打。」司徒安靜拉著洛傾雪的手,斜睨了洛秀憐與宋芊芊一眼,垂下眼瞼掩去眸底閃動的情緒。

  洛傾雪只淺淺的笑著,並未言語。

  因著皇后司徒安靜出面,整個院子裡原本蠢蠢欲動的人們倒是安靜了不少;那些夫人、大人們臉上神色各異,若有所思的模樣。

  不過短短片刻,桂嬤嬤、田嬤嬤已經領著兩個醫女匆匆而回,只是四個人的面色都很不好看。

  司徒安靜心中猛然劃過一道悅色,不過面上卻是不表現出來,反而是語氣淡淡的,「桂嬤嬤,結果如何?」視線微轉,再看向梁嬤嬤的時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可是這刁奴胡說。」

  「這……」桂嬤嬤有些為難。

  「難道出了什麼意外?」司徒安靜臉上頓時有些不太好看,「你們到底怎麼辦事的?」

  洛傾雪沉著臉,心裡卻很是了然,「桂嬤嬤,那元帕可是這刁奴的?」

  「不是。」桂嬤嬤低著頭。

  「不,不可能!」梁嬤嬤頓時撕心裂肺地厲聲吼著,「哈,哈哈,你們都是一夥的;自古官官相護,那馮望月又是靜安太長公主的女兒你們自然向著她。」

  孟氏聞言,原本心情剛好些,至少洛傾雪不是個禍害鎮北侯府洛氏一族的孽種;擔著平安和樂公主的名頭,也算是為洛族爭光了;只是看到梁嬤嬤那麼激動的神色,在場眾人都很是懷疑;她自然也不例外,轉頭瞧著田嬤嬤,「田氏,你說。」

  「啟稟老夫人,那元帕上的血跡與梁嬤嬤的血液並不相溶。」田嬤嬤低著頭,語調並不高可卻足夠讓在場所有人聽到。

  孟氏閉上眼深吸口氣。

  梁嬤嬤卻是整個人怔住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我瞧著怕是梁嬤嬤想富貴想瘋魔了吧。」洛傾雪嘴角斜勾冷哼一聲,「當初你可是在太祖皇帝面前發過誓,終身不嫁卻未被誓言產下一子,這可是欺君大罪,當誅九族。」

  「轟!」

  梁嬤嬤整個人愣怔住,瞧著洛傾雪卻怎麼都想不明白,難道……當真是自己魔障了?不,不可能的,到底是哪裡錯了,是哪裡錯了。

  「娘,娘,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周生聽到洛傾雪口中那「誅九族」三個大字的時候整個人都正在當場,「娘,我不要認老侯爺當爹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平安公主,求求您饒了我了,我不想死,我還年輕,全都是她,是她一手策劃的,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眾人瞧著那雙手抱頭跪在地上的周生,眼底盡是鄙夷,這等貪生怕死,不仁不孝之輩,當真是活著也是浪費。

  梁嬤嬤見自己平日裡捧在手心裡的親生兒子為了保命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整個人瞬間老了十歲般,搖搖欲墜,竟是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桂嬤嬤和這位嬤嬤只道是那元帕不是梁嬤嬤的,卻也未言到底是不是望月郡主的。」說話的赫然是之前氣焰囂張被打壓下去的楚二夫人。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面色陡然劃過一道冷厲色。

  司徒安靜轉頭看向桂嬤嬤。

  桂嬤嬤卻是滿臉為難地,搖了搖頭。

  「怎麼回事?」孟氏也是一顆心陡然懸了起來,看向田嬤嬤,「你說!」

  田嬤嬤抿著唇,卻是非常艱難地開口,一字一句道,「那元帕上的血跡,也並非是望月郡主的。」

  「轟!」

  今天再鎮北侯府聽到的炸彈實在太多,眾人只覺得腦子都有些不清楚了,只怔怔地看著說話的田嬤嬤。

  「你,你說什麼?」司徒安靜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整個人從座位上站起來,雙手緊緊地抓著田嬤嬤的手臂,「不是?怎麼可能不是?」

  田嬤嬤低著頭,不再說話。

  洛永煦面無表情地閉上眼,深吸口氣。

  「我就說剛才平安公主這麼激動,原來真的是個父不詳的野種。」楚二夫人捂著唇輕聲笑著,「都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當年冰清玉潔的望月郡主,我瞧著,也不過如此罷了。」

  洛傾雪兩道眼刀甩過去,楚二夫人也同樣不示弱地瞪過來。

  「哼,洛傾雪我看你還有什麼話可說;你們兄妹鳩佔鵲巢這麼久,還妄圖霸佔我洛氏一族的百年基業嗎?」洛秀憐此刻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宋芊芊也雙眸含淚,看向洛永煦,期待他能夠鬆口。

  孟氏此刻更是面色蒼白,對洛傾雪本就不喜,此刻更是面色難看到了極點,「好啊,好啊!滾,都給我滾出洛家!咳,咳咳……」

  「怎麼,她馮望月敢做還怕人說嗎?」楚二夫人瞧著洛傾雪的模樣,此刻她父不詳,那平安和樂公主的封號只怕也是會被撤銷的;她可是楚國公的二夫人,怕她嗎?

  「你再說一句?」洛傾雪面色沉了下來,眼底毫不掩飾的殺意。

  「怎麼,我就說了又如何,她馮望月就是水性楊花,就是朝三暮四,就是……」

  「啪!」「啪啪!」

  洛傾雪再也忍不住,飛快地閃身,一把揪住楚二夫人的前襟,狠狠地甩了她幾個巴掌,「我母親如何,還輪不到你來評說。」

  「……乃,乃膽趴偶……」楚二夫人兩家紅腫竟是連話都說不清楚。

  「打得好!」

  陡然一道嗓音響起,眾人聞聲抬頭望去,竟是之前不知何時離開的洛青雲、洛傾寒兄弟,身後臨著一群平民模樣的人,站在最前面的人他們很熟悉,不足巴掌大的小臉,膚若凝脂;剪水雙瞳悠悠,眼神清澈,好似能看透人心般;眉目如畫,唇似紅纓;整個人就那麼靜靜地立在那裡,好似天山絕巔那最高潔的天山雪蓮般;好一個從畫裡走出來的仙女。

  「這,這……」

  眾人都不由得愣怔住了,感慨著。

  視線再門口那女子與洛傾雪的身上不斷地掃視著,不為其他,只因為兩人之間那如出一轍的容顏;那眉眼,竟是有了七分想像;傳聞雲都梅姬與望月郡主容顏有九分相似,可面前這人竟然像了十成十,不,根本就好似望月郡主復活了一般。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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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1 17:46:59 |只看該作者
第144章:身世謎,李代桃僵計

  「月兒……月兒……」

  洛永煦口中喃喃著竟也不顧自己重傷的身子掙紮著想要走上前去,可到底卻是有心殺敵,無力回天,跌回坐到軟椅上,雙眼卻像是生根了般,怔怔地盯著那女子。

  「馮氏!」孟氏面色難看沉聲,「不,你,你到底是誰?」

  「大膽賊人竟然膽敢冒充望月郡主,來人吶,給我拿下!」司徒安靜也是眉宇微微顰蹙,隨即輕喝一聲。

  其餘人愣怔有之,驚訝有之,更多的卻是迷茫和枉然。

  那女子卻是淡淡地笑著,瞧著洛永煦,視線掃過在場所有人,隨後將視線定格在洛永煦身上,「月牙兒雖對太長公主言聽計從,可性子何其剛烈;你與馮素煙之事,她早已知曉,便是曾經愛慕又如何,她待馮素煙如親妹,又如何肯插足妹妹的婚姻搶走她的心上人。」

  「你,你到底是誰?」

  洛永煦的聲音顫抖著,尤其是聽到她說當年馮望月曾經愛慕他的話,更是心頭一顫,酸甜苦辣百味雜陳。

  女子卻是輕笑一聲,「我是誰?哈,哈哈,朝夕相伴十餘載,洛候爺可當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怎麼婆婆可是忘了,當初你從我這裡拿走的一萬三千二百兩金票;還有太祖皇帝禦賜的東珠和血珊瑚,當然還有許多,可需要我一一道來?」

  「不,不,你,你……」

  孟氏努力地吞了口唾沫,太祖皇帝欽賜的東西,按理是不能轉贈她人的,所以當初她便是從馮望月哪裡拿東西的時候都是明裡暗裡地暗示,然後讓馮望月自個兒將東西送去,也都是瞞著其他人的。

  女子淡淡的笑著,轉頭看向咬牙切齒的司徒安靜,「十五年前,馮家與鎮北侯府聯姻,月牙兒牽掛馮素煙,留下書信離家出走;可婚期在即,太長公主不得不想出這個李代桃僵的辦法。」

  「那,那你到底是誰?」司徒安靜沉聲卻是問出無數人心頭的疑惑。

  女子輕笑一聲,抬手,沿著黑絲的發際線,輕輕一扯,一張人皮面具落下。眾人卻是猛然睜大了眼睛,看向那張熟悉的臉。

  「文家大小姐!」

  「什麼,竟然是她?」

  「文韻詩?」

  「……」

  一時間整個鎮北侯府主院內鬧鬧嚷嚷,洛傾雪低首垂眸,眸底卻是滿含著淚珠。

  「大膽文韻詩,你可知道你犯的那是欺君的大罪!」司徒安靜輕喝一聲,「望月郡主已經亡故,甚至是我們這麼多人看著下葬,豈容你狡辯。」

  文韻詩也不反駁,反而是怔怔地看著司徒安靜,「在來之前我早已經想好自己的下場,也沒有想著活著回去;原本以為這件事情能夠瞞下來,能夠看到月牙兒的一雙兒女長大成人我也算功成身退,卻不想竟然被你們發現了。」

  「……」眾人都沉默著。

  「那元帕上的血跡,是我的。」文韻詩深吸口氣,親口說出那令女子羞辱的話。

  洛傾雪的心裡卻是陡然『咯噔』一聲,朝著文韻詩,殷殷切切地呼喚一聲,「乾娘。」

  「月牙兒這一生,幼時富貴,經歷萬千寵愛;可長大卻是過得孤苦伶仃。」文韻詩瞧著洛傾雪淡淡地笑著,「看到你和傾寒如今長大成人,又這般出息,乾娘總算不負你娘所托;聽你喚了那麼多年的母親,這聲乾娘卻是最讓我開心的。」

  洛傾雪低著頭。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說過的話?」楚二夫人不依不撓。

  「元帕保存洛家祠堂十數年,此事焉能作假,大家若是有任何疑問,直接讓人取了我的血液去檢測便是。」文韻詩仰著頭,一副生死無畏的模樣,「更何況,當年的事情,除了我,當年負責接生的接生婆也都是知曉的;我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不管傾雪和傾寒如何,你們別忘了,他們都是月牙兒的親生兒女,太長公主的親外甥,身上也留著雲氏皇族的血!」

  聲音鏗鏘,擲地有聲。

  「如果各位不信,大可問問,當年負責接生的王氏和李氏。」文韻詩深吸口氣,整個人仍舊端莊,那身冷傲更是為她平添了不少氣勢。

  洛傾雪卻是滿臉震驚,一臉的不敢置信,轉頭望著文韻詩,眼角掛著鳳城歌。

  「哦?」司徒安靜瞧著跟在洛青雲與洛傾寒身後的兩位戰戰兢兢的婦人模樣的女子,「剛才文小姐所說的話都是真的?」

  王氏和李氏頓時「砰」的一聲跪倒在地,「貴人饒命,貴人饒命;都是老婆子當年被豬油蒙了心才做出這等事情來。那兩個孩子,的確是府上一個嬤嬤抱回來的。」

  「那當年她生出來的孩子呢?」司徒安靜抬手,直直地指向文韻詩;「你們可是仔仔細細的想清楚了,欺君,那可是滅九族的大罪!」

  李氏和王氏跪在地上的身子頓時一顫。

  「貴人饒命,貴人饒命。民婦所言句句屬實;當年那孩子真的是府上一名嬤嬤從外面抱回來的。」李氏頭不斷地磕在地上。

  王氏也身子顫抖著,「當年雖然名義上請我們接生,可是我們只是在孕婦產房裡呆著,直到府上一名嬤嬤將孩子交給我們;是民婦不該貪心那三百兩的好處,可,可是民婦真的沒有說半句謊言,貴人饒命,貴人饒命啊。」

  「……」兩個人的話讓司徒安靜更是面色難看,千算萬算卻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可僅僅只是在產房作假簡單,可她是如何瞞過皇帝、甚至孟氏和洛永煦接二連三請來的大夫的;那些大夫不會純苯到連是不是喜脈都把不出來吧。

  文韻詩低著頭,只是輕笑兩聲,帶著無盡的哀傷,無盡的悲戚,「皇后娘娘貴人多忘事,洛永煦可莫不是你也忘了十五年前發生的事情?」

  「……」洛永煦嚅了嚅唇,卻到底沒有發出聲音來。

  「呵呵,你們忘了,我可不敢忘!」文韻詩陡然嗓音拔高,雙眼迸射出濃烈的恨意,死死地盯著孟氏,「當年我身懷六甲,眼瞧著就快產子,呵,呵呵……世人只道望月受盡恩寵,有聖上寵愛,太長公主呵護;可有有誰知曉在這鎮北侯府所謂的侯爺夫人過的是什麼日子?」

  孟氏自知理虧,低著頭卻沒有說話。

  「十五年前,我懷孕七月時,我尊敬的婆婆想要看六月裡最美的芙蕖,點名道姓非要我親自去摘。」文韻詩瞧著孟氏,「洛老夫人,該不會忘了這一茬了吧。」

  孟氏死死地咬著下唇。

  「呵呵,芙蕖花開,本是極美;因為月兒的緣故我雖冒名嫁入侯府,可是除了新婚那夜與洛候爺便再無半點交集,為了不至於汙了月兒的名聲,我挺著隆起的小腹,卻被你的那個侄女後來所謂的孟姨娘推到在榮禧堂的門口,以致早產,洛老夫人,你們敢忘,我不敢忘!」文韻詩聲聲指責,句句淒厲,「我永遠都無法忘記,我那可憐的孩子,他也是你們洛氏的骨血,你們怎麼忍心;呵,呵呵……你們只道是早產,卻不知是滑胎。那個胎兒已經成型,無數次我曾夢到他向我哭訴,叫我娘親,你們都是殺死我孩子的劊子手!」

  文韻詩淒厲地述說著,眼淚順著眼角不斷地流下;甚至隔著屏風的女賓席上,不少夫人都已經捏著手帕擦拭著眼角。

  她們這些人,家裡的相公夫君,誰不是三妻四妾;哪個府上沒有些糟心的事情;甚至,她們這幾多少人都曾被妾室陷害以致滑胎過。

  「呵呵,好在彼時,離家出走的月兒與一直在府上的姜嬤嬤聯系上;獨身在外,產下一雙兒女卻已經是病入膏肓。」文韻詩閉上眼深吸口氣,眼淚滑落,「月牙兒,月牙兒,真正的月牙兒,早在十五年前產下一雙兒女不足月便離開了。」

  「……」眾人一片唏噓。

  「滑胎之後,我心死如灰;可月牙兒將孩子託付給我,我卻不能……」文韻詩深吸口氣閉上眼,「再者,我雖然曾立下重誓,終身不嫁關在繡樓,可若沒有靜安太長公主作掩護,只怕也是會穿幫的。三年前,靜安太長公主接到密詔,前往行宮伴駕,自知也護不了我多久,這才想出了那金蟬脫殼的辦法。」

  聽完事情經過,眾人心中雖然同情卻也無奈。

  「你說當年是你代替望月郡主嫁入鎮北侯府,可那些年你為什麼對馮素煙和宋芊芊那麼好?」楚二夫人咬著牙很恨地,「這雲都誰人不知你文大小姐對馮素煙最是討厭,曾經尚在閨閣時,便恨之入骨,後面的事情,怕是有些難以自圓其說呢。」

  文韻詩卻是輕笑一聲,「我既然頂著月牙兒的名字,自然不能穿幫;更何況,月牙兒的遺願,讓我好好照顧馮素煙和宋芊芊,我和月牙兒之間的感情豈是你區區楚國公的妾室可以理解的。」

  「哼,就算是事實,也改變不了你欺君的大罪。」楚二夫人氣得胸口上下起伏著。

  文韻詩昂著下巴,「曾經月牙兒救我與水火之間,如今我還月牙兒一命,值了。」

  「哼,傳說文大小姐知書達理,怎麼連欺君滅九族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楚二夫人的聲音陰陽怪氣。

  場間,有人瞧著文韻詩搖搖頭;也有人感慨文丞相一生清正廉潔卻不想老了老了,竟然被這不成器的女兒連累,竟然是滅九族的大罪。

  唯有洛傾雪早已經是雷雨漣漣,死死地咬著牙。

  「我早已經自請脫離家族,如今便是沒有家族,無根無依的浮萍,隻身一人而已;不管是殺頭還是滅九族,我文韻詩一個人擔下就是。」文韻詩昂首,聲音仍舊鏗鏘,擲地有聲;「倒是楚二夫人,當真以為別人尊稱你一聲二夫人就把自己當做人了?區區妾室,也焉敢質疑平安公主;這以下犯上是什麼罪名,向來皇后娘娘應該很清楚才是吧?」

  司徒安靜垂下眼瞼,心裡早已經是冷然一片;心裡恨得要死,卻臉上卻還不能表現出來,只能深吸口氣,強壓下那口悶氣,「以下犯上,當賜一丈紅。」

  「楚、二夫人可是聽清楚了?」文韻詩冷笑一聲。

  「你,你……」楚二夫人整個人身子都顫抖著;全場都怔怔地瞧著文韻詩,心中感慨著。

  「呵呵,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整個院子裡陡然寂靜下來,洛永煦獨自的低低呢喃便顯得格外的清晰,「怪不得,怪不得當年她明明是抵觸這門婚事的,最後卻同意了;怪不得,怪不得新婚之夜她明明是那麼的柔情似水,隔天卻翻臉無情;我一直以為是我混賬,卻不想,竟然是這樣……月兒,月兒……」

  「哼!」文韻詩輕哼,「當年分明是你先招惹的月牙兒,卻又轉眼與馮素煙攪和上去;月牙兒對馮素煙待若親妹,自然不肯應下這門婚事。」

  洛永煦頓然雙目大瞪,「你,你說什麼?」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文韻詩聲音冷冷地,「當年月牙兒回你的詩,你可還曾記得?」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結連理枝。」洛永煦聲音很是低沉。

  「怎麼現在不會認為是馮素煙那個賤人回你的了?」文韻詩聲音清冷,「哼,月牙兒待她若親妹,也只有她那種養不熟的白眼狼才會見不得自家姐姐好,不管是誰都妄想著插上一腳;月牙兒對你情愫暗生,他便讓你誤會你動人的人是她;我瞧著宋家廉青公子不錯,她便想盡辦法嫁入宋家,這樣的人,哼!」

  洛永煦的胸口頓時抽疼了一下,閉上眼,薄唇微微嚅了嚅,「是我,是我對不起月兒。」

  「哼!」文韻詩沉聲,「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月兒在外那些年過得極苦,這些都是拜你所賜;你要懺悔,便死了到地下去找月牙兒懺悔吧;看看你這些年對傾雪和傾寒的所作所為,看看月牙兒會不會原諒你!」

  「我,我……」洛永煦卻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哼!那馮望月自甘墮落,做出逃婚這等不要臉的事情來,還生出兩個父不詳的賤種,我鎮北侯府幫她養了十五的孩子,就算有再多的恩怨也該兩情了。」孟氏沉著臉,面色很是難看。

  鳳城歌聞言,陡然輕喝一聲,「放肆!」

  「……」孟氏的身子陡然顫了顫。

  「今日之事往大了說乃我流雲國的國事;往小了說是鎮北侯府的家事,只怕怎麼都輪不到你鳳臨國太子來插手吧?」孟氏沉聲,語氣很是不善。

  在場的文武百官也不斷頷首,「鳳太子,今日之事,您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我便是插手了又如何?」鳳城歌眉梢淺揚,雙眼微微瞇著,泛著危險的厲芒。

  「鳳太子未免也管的太寬了些吧。」孟氏咬牙切齒,心裡本來就恨極,可偏偏洛傾雪如今的身份,洛傾寒又早在幾天前承襲爵位,連皇帝的詔書都下了;想要拿回洛族的基業,她只能強撐著。

  鳳城歌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轉頭望著洛傾雪,「哦?那可還真是不巧了。十五年前,本太子被前皇后迫害民間輾轉曾流落到雲都附近被一名村婦所救;我們兩情相悅,互許終身;只是當時本太子亦是浮萍漂泊之身,害怕貿貿然待她回過會給她帶來傷害,卻不想待本太子平息國內爭端再派人來接她的時候,卻得知她早已經亡故的消息。本太子原本不信,在出使時瞧見那沈月梅曾一度認為就是她,後來輾轉,發現她竟然早已經嫁於鎮北侯,心死如灰;卻不想其中竟然還有這般的曲曲折折。」

  「鳳太子口說無憑,有何證據?」司徒安靜深吸口氣,努力地吞了口唾沫,她咬牙切齒;恨這些年巧舌如簧,便是將沒有的事情都說得跟真的一樣;可偏偏竟然還無懈可擊,甚至連個漏洞都找不到。

  鳳城歌沉著臉,「本太子離開時,曾將代表我鳳臨國太子妃的鸞凰上卿佩交給她,作為信物。」

  「鳳太子就算說謊也說個好聽的,這鸞凰上卿佩沒有鳳氏皇族血脈可是帶不上去的。」司徒安靜聞言輕笑一聲。

  鳳城歌飽含深意地斜睨了司徒安靜一眼,「看來司徒皇后對我鳳臨皇室頗為瞭解,連這種不為人知的秘聞都知曉。」

  「……」司徒安靜頓時有些後悔自己口快,低首垂眸,「這種事情在雲都也不算什麼秘密,本宮自然是知曉的。」

  「哦?」鳳城歌嘴角斜勾,似笑非笑;「不過司徒皇后這話可當真沒有說錯,鸞凰上卿佩乃我鳳氏皇族流傳下來非我鳳氏皇族血脈不可佩戴。」當然其中還有更為秘密的,只是卻無須讓他們知曉。

  「那現在這枚玉佩何處?鳳太子該不會說已經隨著馮望月的屍體陪葬了吧?」孟氏深吸口氣,出口卻很是犀利。

  這時,一直站著旁邊,雷雨漣漣默默含淚的洛傾雪卻是抿著唇。

  「那玉佩,在大小姐的身上。」姜嬤嬤卻是陡然開口,跪倒在地,「老夫人,望月郡主是我看著長大的,這些年瞞著您們,是老奴對不住;但大小姐和少爺卻是頂頂好的,他們也從未做過什麼對不起洛族的事情。」

  洛秀憐卻是猛然開口打斷姜嬤嬤的話,「從未做過對不起洛族的事情?哼,一雙父不詳的孽種,霸佔著我鎮北侯府嫡子嫡女的地位難道就不是對不起洛族了?我娘和我弟弟怎麼死的,難道不是她的傑作?」

  「孟姨娘和六少爺他們放火自盡,此事鎮北侯府上上下下誰人不知,五小姐你想要冤枉大小姐,也得有證據才是。」姜嬤嬤低著頭,咬牙切齒。

  「哼,如今整個鎮北侯府都被他們兄妹把持,自然是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洛秀憐昂著下巴,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怎麼害死了我娘和我弟弟,害得父親重傷,霸佔我鎮北侯府嫡子嫡女的位置十五年還不夠,還要霸佔我洛家祖輩以性命打下來的基業嗎?」

  聞言,洛傾寒站出來,聲音清冷,「既然如此,這鎮北侯的位置明日我便向陛下請辭,這左軍虎符,我明日便交回陛下,從此洛家軍所有事情與我再無半點關系。」

  洛秀憐臉上尚未來得及露出半點喜色,孟氏就陡然面色變得蒼白;如今鎮北侯府發生這樣的事情,如果洛傾寒當真向皇帝請辭交回虎符,那鎮北侯府、洛氏一族就當真是完了;甚至比起當初的孟族還要不如。

  「我洛傾寒堂堂三尺男兒,還沒有離了洛家便過活不得的地步。」洛傾寒本就不擅長說話,語氣清冷得,讓整個院子裡的溫度都驟然下降了幾分。

  洛傾雪嘴角斜勾,「我兄妹既然不是洛氏血脈,這洛家的東西,我們自然要不得。」

  「哼。」洛秀憐頓時一顆心便落了下來。

  「不過,眾所周知,當年外祖母與母親准備的嫁妝那可真真是十里紅妝,我與哥哥離開洛族,拿回母親的嫁妝,不算過分吧。」洛傾雪轉頭看向掌管禮部的尚書,然後看向司徒安靜,手上握著一卷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明黃聖旨高舉著,「太祖皇帝懿旨在此。」

  「太祖皇帝千歲千歲千千歲。」

  頓時整個大堂跪倒一片;包括司徒靜安都不得不福身下去。

  洛傾雪卻是淡淡地笑著,「蒙太祖皇帝錯愛,曾有懿旨,母親的嫁妝只屬於母親一人,其本人乃至子女出嫁,可自行分割,若母親不在了,這筆嫁妝由我們兄妹三人全權處置。」

  「不,不,假的,肯定是假的。」孟氏揚聲。

  「我鎮北侯府養了你們兄妹十五年,難道就不該付點兒代價嗎?」洛秀憐也是氣急,要知道當年馮望月出嫁,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十里紅妝;一百八十抬嫁妝,可不只是走走過場,那可是滿滿的一百八十抬。

  其餘的貴女出嫁,兩名下人一抬,可馮望月的嫁妝,那可是四個人一抬,其中的份量可想而知;還有以當年太祖皇帝與太長公主對她的寵愛,給的壓箱銀也定然是不少。

  洛傾雪卻是冷笑一聲,「鎮北侯府養了我們兄妹十五年不假,可這十五年,母親陪嫁的七座莊子,四十七家店鋪的盈利又該怎麼算?我只是要求拿回母親的嫁妝,可沒有給你們算過這些年那些本該是聖上賜予母親的東西卻被你們瓜分得一干二淨,這筆賬又該怎麼算?」

  「……」洛秀憐咬著牙,自然也知曉洛傾雪說的話是事實。

  「哼,都說生恩不如養恩大,我鎮北侯府養了你們十五年,卻不想竟然是養出兩只白眼兒狼,好啊,好啊,好得很!」孟氏氣得不住地用拐杖敲地。

  洛傾雪卻是啞然失笑,「洛老太太,如果本公主沒有記錯,剛才可是您、老人家親自將我們兄妹逐出洛家的,我們拿回難道錯了?還是洛老太太以為,就因為洛家養育我們兄妹十五年,所以就理所當然的霸佔母親的嫁妝?」

  「你,你……」孟氏被氣得不輕。

  「平安,你就少說兩句吧。」司徒安靜搖搖頭,雖然明理未說,可語氣卻是對洛傾雪有些指責,「不管怎麼樣,鎮北侯府養育你們十五年是事實。」

  「所以,平安並未與他們計較;就算只是粗略計算,母親陪嫁的莊子與店鋪盈利,十五年加起來少說也有千萬兩了吧。」洛傾雪聲音冷冷地,應著司徒安靜灼熱的視線,「我們兄妹這些年在鎮北侯府過的是什麼日子?呵呵,以往母親還在時,甚至連府上的庶女待遇都比我好;她洛秀憐,還有她宋芊芊,受盡寵愛;而我,吃穿住行用,有多少是從太長公主府送過來的,不知洛老太太可需要姜嬤嬤將素瑤居的收支賬冊取來,讓大家瞧瞧?」

  孟氏頓時噤聲,要知道這些年太長公主府隔三差五地給素瑤居送好東西的確不假,甚至那些好東西不少落入了她的兜裡,這自然是不能讓這些人知曉的。

  「還是洛老太太也如那雲都傳言以為,外祖母如今不在雲都,我們兄妹沒有了依仗,便可任由你們為所欲為了?」洛傾雪的聲音並不大,可卻極有氣勢;她轉頭看向鳳城歌,「原本我一直不明白,為何母親要讓我一直帶著這枚玉佩,現在明白了,可是我恨你!」

  鳳城歌身子陡然顫了顫,看到洛傾雪從脖子裡扯出那沒由黑色絲線穿著的鸞凰上卿佩時,更是整個人險些站不住。

  「是小主子,真的是小主子。」來福攙扶著鳳城歌,眼底卻滿是驚喜。

  「不,不可能的。」孟氏雙目大瞪;「假的,一定是假的。」

  「呵呵,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是假的。」洛傾雪低著頭,淚雨漣漣,「洛老夫人,勞煩您老人家將我母親的嫁妝准備齊整了,三日後,由禮部帶人取回。」

  洛傾寒也微微頷首著。

  禮部尚書本來不想應,可瞧著洛傾雪手中的那明晃晃的懿旨,卻又只能硬著頭皮應下來,「平安公主放心,下官定不辱使命。」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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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1 17:47:15 |只看該作者
第145章:命格說,寇依藍背後的人

  「傾雪!」洛永煦抿了抿唇,到底沒有說出話來。

  洛傾雪最後轉頭瞧著洛秀憐和宋芊芊一眼,眼底帶著十足的嘲諷;正所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

  「若本公主記得不錯,宋姑娘本就為戴罪之身,今日出現在此,難道是三皇子的意思,想要送平安一份獨一無二的大禮嗎?」洛傾雪聲音清冷,可宋芊芊卻狠狠地打了個寒顫,想要出口的話卻終究沒能出口,只能狠狠地掐著自己的手心。

  洛秀憐更是,恨不能此刻將自己蜷縮在牆角找個地方縮進去才好。

  「哼,自己好自為之。」洛傾雪輕哼一聲,「錦笙,華香,吩咐下去整理素瑤居的東西,即日起搬到華清院。」

  「是。」丫頭應聲。

  院子裡的那些夫人、大人見狀心頭或點頭,或搖頭;心思各異。

  「今日本是平安的及笄禮,卻不想……讓大家見笑了,平安在這裡給各位陪個不是。」洛傾雪倒也不是那等拘謹之人,淡淡地朝院子眾人處行了個半禮。

  這些人哪敢生受了,依著自己的身份或受了半禮,或直接避開了去。

  一場歡歡喜喜的及笄禮,最終卻被鬧得天翻地覆;以孟開陽沖沖趕來,將洛秀憐帶走落下帷幕。

  華清園中華清池,華清池旁華清樓。

  饒是馮家人再不滿,雲靜安將這華清樓改建成園中園中的事情始終進行著,如今的華清樓已經徹徹底底改換門庭。

  「小姐,你今兒怎麼這般容易就放過那宋芊芊和洛秀憐了?」錦笙和華香視線打架,最後被推推囔囔地推出來,小聲道。

  洛傾雪嘴角斜勾,帶著淺淡的笑意,「誰說本小姐打算放過她們了?」

  「可,可是……」錦笙始終眉頭緊鎖,面帶不解的模樣。

  「你們以為那孟開陽會放過洛秀憐?」洛傾雪眉梢淺揚,嘴角帶著三分邪魅;整個孟族雖然不說靠著孟氏的接濟過活,但至少大部分來源於孟氏的接濟;如今這般一鬧,鎮北侯府如今自身難保,孟家族長豈會輕易放過她,孟開陽又豈會輕易放過她?

  至於宋芊芊,呵呵,雲景疏從來心有執念;前世,他以為宋芊芊那等纖細柔弱,弱柳扶風的女子最是善良溫柔,恨不能將其籠罩在羽翼之下;縱使她千般不願,他依舊那麼做了;以前不明白,可現在她知道了。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在雲景疏心中,怕是從來都沒有愛過一個人吧。

  只是今生地位顛倒,她竟成了雲景疏心中的那個執念,那個只能遠觀卻永遠無法觸碰到的;雲景疏那人,一旦認定,便很難再改變印象;所以,只怕此刻宋芊芊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啪!」

  宋芊芊跪在地上,抬手捂著側臉,貝齒輕咬下唇,眉宇微微顰蹙著,期期艾艾地看著雲景疏,「三皇子,我錯了,我,我……」

  「哼,誰給你的膽子竟然膽敢去破壞平安的及笄禮?」雲景疏雙眼迸射出濃烈的怒意;他期待了多久,平安,平安終究會是他的;只要平安還在流雲,還在雲都;可這個賤貨都做了什麼?

  鳳臨公主,轉眼她居然就成了高高在上的鳳臨公主。

  宋芊芊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好不狼狽,「三皇子,我,我知道您心中愛戀姐姐,我,我只是想讓姐姐留在流雲,卻沒想到,沒……」

  「啪!」

  雲景疏揚手,頓時又是一頓耳光,「沒想到?哼,跟你娘一樣勾三搭四,不安於室的賤貨;沒想到?想借本皇子的名聲毀了平安,也好讓平安徹底對我厭惡是嗎?賤貨!」

  「我,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宋芊芊跪在地上,雙手環抱著雲景疏的小腿。

  「滾!」雲景疏抬腳,一腳揣在宋芊芊的胸口處,「你這樣的賤貨,送給本皇子本皇子都嫌惡心,你不是喜歡男人嗎?本皇子就成全了你,梓旭,去召一隊禦林軍過來。」

  『咯噔!』

  宋芊芊心裡陡然漏跳了半拍,雙眼,眼神灼灼,緊緊地盯著雲景疏,不住地搖著頭,淚水橫流,「不,不要,三皇子我是皇上親自賜給您的侍妾,您不能,不能……」

  「哼,不過區區侍妾而已,當真以為自己就是三皇妃了嗎?」雲景疏很是不屑地斜睨了她一眼,眼中帶著輕佻,帶著嘲諷的笑;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妾室,若非她那般當中算計,他又何意成為整個雲都的笑柄。

  梓旭瞧著跪在地上的宋芊芊,又想到那個宛若清風般美好的女子,頓時神色一暗,足尖輕點,在暗處一招手,十二名身著整齊的禦林軍便出現在偏殿。

  「哼,這個女子隨你們玩兒,玩死玩殘都隨你們。」雲景疏面色難看,語氣卻仍舊一如既往的溫潤,好似只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般。

  宋芊芊頓時狠狠地打了個寒顫,陣陣涼意府上心頭,「不,三皇子,不要,不要。」

  「多謝殿下賞賜。」禦林軍的頭領卻是跪倒在地;再看向宋芊芊的時候,滿目淫邪。

  「嘎——吱!」

  偏殿大門被闔上,裡面不斷傳來女子淒厲的尖叫,數位男子肆意調笑的浪語白話;梓旭立在雲景疏身後,眉宇間帶著些許擔憂,「三皇子,宋侍妾到底是皇上賜給您的,您這般……」

  「哼,便宜她了。」雲景疏面色沉著,語氣也染上了三分厲色。

  轉頭聽著裡面傳來的聲響,梓旭搖搖頭;宋芊芊本來身得柔弱,上次又被藥傷了身子未有好好調養,現在別說一隊禦林軍,只怕是十二名普通男子她都受不住;何談精力旺盛無從發洩的禦林軍,只能暗暗吩咐張德祥,明日暗裡給宋芊芊收屍了。

  卻說洛秀憐。

  被孟開陽帶回孟府之後,直接被禁了足;只是侍妾的身份,院子裡還住著孟開陽的其他幾位侍妾;以往洛秀憐身為孟開陽表妹時,可沒少給她們臉色看,現在既然大家的身份都一樣了,那還怕什麼,沒瞧見爺對她甚至連看一眼都覺得多餘嗎?

  洛秀憐被幾名妾室死死地壓制著,每日裡不僅要做著下人的活計,甚至稍有不慎便會引來打罵,吃食更是,比下人還不如。

  她幾次想要逃出去,卻都被抓回來,打得半死;如此往復之後便再沒有了心思;在不久之後的夜裡,最終一條腰帶,高懸房梁,終結了自己這糊塗的一生;當然這是後話。

  華燈初上,燈火輝煌;四處光滑的石壁上,每隔幾步就安放著珍貴無比的夜明珠,合著熊熊燃燒的火把,不難看出,這個地方,一處被精心打理過的石室之中。

  「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說萬無一失的嗎?」

  說話的是一名頭髮花白卻精神矍鑠的老嫗,她手握龍頭權杖,雙眼死死地盯著半跪在地上的女子,聲音不帶絲毫的語氣。

  「婆婆息怒。」女子聲音微微顫抖著,「藍兒也沒想到那洛傾雪竟然會有此後招。」

  「哼。」老嫗一聲冷哼,「當真以為本宮不知道你的那點私心?」

  「藍兒不敢。」女子努力地吞了口唾沫。

  「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的,可是過了幾年皇后的日子,嘗到了甜頭,就忘了當初那些護著你死裡逃生的族人了?」老嫗的語氣很是狠戾,雙眼散發著濃烈的不愉,那種甚至恨不能將面前女子捏碎的濃烈恨意;「別再妄想著打洛傾雪的主意。」

  女子始終恭謹地單膝跪地,低著頭,讓人看不清她的臉,只是聲音卻非常的恭謹,帶著微微的顫抖,對面前的老嫗很是畏懼,「藍兒不敢。」

  「不敢?哼,那最好。」老嫗沉聲,「洛傾雪是少族長的,少族長是我們全族的希望;若是再讓本宮知道你有半點僭越,哼,這流雲國的皇后也該換個人來做一做了。」

  女子猛然抬起頭,那張原本高貴威嚴的容顏,此刻卻是梨花帶雨,雙眸帶著驚恐,「姐姐!」

  「哼,別叫我。」老嫗冷哼,似是被女子的聲音刺激到了;「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看來這幾年你皇后的安生日子過多了?」

  寇依藍跪在地上,嚅了嚅唇,「藍兒也沒想到,那洛傾雪竟然會算計得如此精密;甚至已經提前做好了安排;那些證人證詞全都有據可考,藍兒……藍兒……」

  「提前做好了安排?哼,人家能提前做好安排,難道你就不知道提前做好安排,你這腦子裡裝的都是豆腐渣嗎?」老嫗氣得胸口上下起伏著,捂著唇,不住地咳嗽著。

  寇依藍抬起頭,面帶擔憂,「姐姐,你沒事吧,姐姐!」

  「你姐姐早就死了,死了;以後叫本宮姥姥,姥姥!」老嫗雙眼迸射出一道精芒,「當真以為嫁到鳳臨國就沒事了嗎?」

  「姐,姥姥,您想做什麼?」寇依藍面帶緊張,「那鳳城歌和容末……」

  「怎麼,你怕了?」老嫗尾音微微上揚,竟是帶著幾絲刻骨的恨。

  「……」寇依藍不敢再開口。

  「哼!」老嫗雙眼微微瞇著,泛著危險的精芒;不過轉眼斜睨著跪在地上的女子,眼底卻是劃過一抹不屑,「靠你這個草包想要復仇,哼!容末是什麼樣的人,多智近乎妖;七歲就膽敢為鳳城歌出謀劃策,又豈會當真沒有後招?你當真以為那鳳城歌會無緣無故跑到流雲國要求聯姻?」

  「藍兒愚昧。」寇依藍跪在地上,身子顫了顫。

  「愚昧?哼,簡直就是愚不可及!」老嫗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當年馮望月與文韻詩號稱雲都雙嬌,感情更勝親姐妹;這麼久,洛傾雪與馮望月走得那麼近,難道你就沒有半點兒警惕?在流雲國的這些年,你都是做什麼吃的,連雲都城內這些府邸的消息都把握不住!」

  寇依藍,「……」

  「文韻詩心儀宋廉青,甚至為他終身不嫁;為什麼文丞相會突然答應與鎮北侯府聯姻,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老嫗口口聲聲,字字句句全都好似重鎚,狠狠地砸到寇依藍的心上,她身子猛地一怔,然後又抬起頭,望著面前的老嫗,眼中還含著淚珠,帶著深深的疑惑。

  既然她已經算到了文韻詩不會任由他們不管,既然她已經算到了他們的後招又為什麼不阻止;甚至都不提醒她?

  「怎麼好奇?」老嫗輕哼一聲。

  「藍兒愚昧,姥姥神機妙算,只是……」寇依藍死死地咬著牙。

  「哼!」老嫗嘴角斜勾,「神機妙算?當年的我若是有現在的一半也不會……罷了,跟你說這些做什麼,你這個蠢貨;如果你在安排洛秀憐和宋芊芊的時候,將文韻詩控制住,任她洛傾雪巧舌如簧,又如何能成事?還有洛青雲和洛傾寒,竟然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尋找證人,你當真以為這還是巧合嗎?鼠目寸光,愚不可耐的蠢貨。」

  「……」

  「蠢貨,除了那些暗樁匯報的消息,難道你自己就沒長腦子嗎?」瞧著寇依藍那滿臉迷茫的模樣,老嫗就恨不能親手掐死她;可是想了想到底忍了下來;「鎮北侯府的暗樁,只怕早就已經叛變了,你就沒有想過要查證?」

  「要是本族全都是你這樣的蠢貨,索性全都死在怒江,也好過給別人的鍘刀多添血腥!」

  想到族中最後一位祭祀耗盡生命彌留之際留下來的話;想要洛傾雪的命格名副其實,最終會死的三個人;如果馮望月算其一,雲靜安算其一,那剩下的那一位呢?

  她之所以看透了鳳城歌和容末的計劃,卻遲遲不出手的緣故;就是為了看看,在洛傾雪的身邊,到底還有誰擔得起「三仙」的名號;如今看來,這文韻詩未必不算其一。想到這裡,因為寇依藍的愚蠢而導致計劃失敗的

  寇依藍始終低著頭,「是,姥姥別氣;藍兒知錯了。」

  「知錯了?哼,那最好。」老嫗深吸口氣,原本眼中的怒意被幽暗深邃的暗芒取代;斜睨了寇依藍一眼,「想辦法將雲靜安叫回雲都,三月之內,她必須得死!」

  「姥姥!」寇依藍失聲。

  「怎麼,不敢?」老嫗瞧著寇依藍一眼。

  「不是。」寇依藍低下頭,「藍兒提前恭喜少族長神功大成。」

  「哼。」老嫗微微頷首,「記住本宮的話,如果這件事情再辦不好,你就自裁向當年拼死護你逃出來的族人謝罪吧。」

  寇依藍身子顫了顫,瞳孔縮了縮,猛然又像是想到什麼,恭敬的應聲,「是。」

  「好了,本宮也乏了,退下吧。」老嫗抬手,無力地罷了罷手。

  「姥姥早些休息,藍兒告退。」寇依藍恭敬地叩首之後,退出石殿。

  「娘娘,您沒事吧?」早已經等在出口處的桂嬤嬤趕緊迎上去,瞧著搖搖欲墜的寇依藍,「今日之事,都是老奴的錯。」

  「罷了嬤嬤,那鳳城歌與洛傾雪只怕早有計較;只是千算萬算卻獨獨沒有想到,竟然連元帕這樣的東西,他們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換走。」寇依藍將身子一般的重量倚在桂嬤嬤的身上,剛才被老嫗那一陣痛罵,此刻正全身發軟。

  其實她並非草包,那些事情自然也是有想過;只是卻沒有老嫗想得那麼深;尤其是元帕,這一般沒有出嫁的女子,只怕是提到元帕都會面紅耳赤,有誰會想到她一個尚未出閣的女子,竟然會想得如此周到。

  「是我們太輕敵了。」

  「老奴心中有愧。」桂嬤嬤低著頭,神色很是愧疚,「可是大小姐她又訓斥您了?」

  「姐姐心中有氣罵罵我也是自然的。」想到當初姐姐對她那般細心呵護,恨不得將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堆到自己面前的場景;想到當年姐姐將自己摟在懷中,親手教自己彈琴、繡花的場景;寇依藍頓覺眼眶一熱,或許,那樣的場景真的……真的再也不會有了。

  桂嬤嬤輕輕地拍了拍寇依藍的手,「大小姐心裡苦,脾氣難免,只是娘娘苦了您了。」

  「不!」寇依藍深吸口氣,「姐姐說得對;是我愚不可及,竟然連洛傾雪這個乳臭味幹的臭丫頭都搞不定。」想到老嫗最後的囑咐,她面色沉了沉,只怕這件事情還要廢些功夫呢。

  =——=

  是夜,華清院中,眾人都無法入睡。

  下人們來來往往,抬著行禮,在白嬤嬤的安排下,進進出出;現在白嬤嬤是整個華清院的管事,至於姜嬤嬤,自發生了梁嬤嬤的事情之後,便自請退了下來。

  雖然到底是洛傾雪想岔了,但那些事情如果不是通過姜嬤嬤的口,梁嬤嬤也無法得知;洛傾雪心中有愧,對姜嬤嬤;姜嬤嬤心中也何嘗不是,她要請辭,洛傾雪索性也成全了她;還了她賣身契,平了她的奴籍,放她出府去了。

  隔天,大清早。

  洛傾雪領著華香,准備前往相國寺;賜婚聖旨已下,她不知何時便要隨鳳臨使隊一起離開,在臨走前,她想再去看看汝霖;原本想獨自去的,可錦笙那丫頭不放心,院子裡的事情如今離不開她,索性讓會功夫的華香陪著她一起。

  在出大門的時候,卻碰到了洛青雲和洛傾寒。

  「大哥,哥哥,在這華清院還習慣?」洛傾雪嘴角微微勾了勾,只是笑意到底卻未達眼底。

  「往後,若是不想笑,便別笑了。」洛青雲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頂,轉頭瞧著華香手中的食盒,「傾雪這是?」

  「如今,皇上聖旨已下,不知何時我們便要離開雲都,最後我想去相國寺再看看,至少與大師告個別。」洛傾雪語氣淡淡的。

  「這些年清遠大師對你的確照顧良多;現在我與傾寒也都無事一身輕了,一起去吧;這麼多年,我們都還沒有親自向清遠大師道過謝。」洛青雲臉上仍舊帶著溫潤的笑意。

  洛傾雪知道避不過的,點頭應允,有些事情,也該讓他們知道了。

  相國寺,竹園;九宮八卦陣的中心。

  洛傾寒,洛青雲兩人驚詫於這竹園中竟然還有個這麼清幽的地方存在;可轉頭看向洛傾雪,感受到她身上那散發著濃烈到了極致的哀傷,不由得都緊緊地閉著嘴。

  饒是已至盛夏,這院子卻仍舊是青松綠竹,芳草如茵,夾雜著無數不知名的花,景物秀麗。循聲望去那座簡陋的竹屋,石徑清幽,錯落雅致。

  循著石徑,洛傾雪的腳步卻並未停息,而是領著他們來到了後山的暗室之中;往內,不過數丈處;竟然是那散發著幽幽瑩光的千年寒玉床。

  洛青雲瞳孔縮了縮,這寒玉難得,只形成於雪山底部;這麼大的一塊寒玉雕琢成玉床,哪怕是一個小角拿到外面都價值連城。

  「我習武資質不佳,師父便尋了寒玉床給我。」洛傾雪壓低嗓音解釋著。

  洛青雲微微頷首,洛傾寒也若有所思。

  再往前幾丈,隱隱約約能瞧見那玉床上竟然躺著一名髮鬚皆白的老者,身著僧衣,雙目微闔,卻是面目慈祥,寶相莊嚴。

  洛傾雪在玉床前面的蒲團上跪下,雙手搭在床邊,頭輕輕地枕在手臂上,側首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汝霖,拉著他的手,輕聲呢喃著,「師父,雪兒來看你了。」

  「雪兒答應你的事情,終究是沒有做到呢,師父;您是不是很失望。」

  眼淚吧唧一下流了出來,她嘴角卻是帶著淺淺的笑意,任由眼淚濕潤了面龐,她卻仍舊笑得嫣然,「師父,您說過雪兒笑著最美了,師父,師父。」

  「妹妹。」洛傾寒眉宇微微顰蹙著。

  與洛青雲一起,兩人跪在地上,朝著汝霖恭謹地三跪九叩;男兒膝下有黃金,可他們知曉,那個人值得;三跪九叩算什麼,跟妹妹的性命比起來,就算是要他們以命相搏,又有何不可。

  洛傾雪抬手輕輕地替汝霖攏了攏身上的衣衫,「師父曾經說過要雪兒好好的過活,可偏偏有人不想要雪兒好,師父……雪兒殺人了,你是不是會很失望?」

  玄門醫術流傳於世,為的是救死扶傷;她這個玄門第一百四十八代掌門,手上卻沾滿了鮮血。宋芊芊死的消息,她昨夜就已經收到;她不殺伯仁,伯仁到底因她而死。對雲景疏太過瞭解,所以昨日在鎮北侯府主院,她甚至連看都沒再看宋芊芊一眼,也不過是個註定為他人作嫁衣裳的可憐蟲罷了。

  「妹妹,大師他……會明白的。」

  殺人,是為了自己不被人殺;洛傾雪做過不少借刀殺人的事情,很多時候,其實他都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有更簡單的方法,她卻不願意;非要這樣的迂回;現在卻有些懂了;只是不想讓面前這位躺在玉床上的人失望罷。

  洛傾雪卻好似未聞一般,只拉著汝霖的手,又哭又笑不斷地述說著近來發生的事情;高興的,悲傷的,有趣的……

  「師父雪兒要離開了。」終於,喋喋不休的洛傾雪開口;瞧著汝霖仍舊那般眉目溫和的模樣,她嘴角微微揚著,「此去,雪兒手上必沾滿鮮血,師父,你會不會責怪雪兒?」

  「妹妹。」洛傾寒蹲下身,從懷中取出錦帕,輕輕地替她擦拭著臉上的淚。

  洛傾雪眷戀地看了汝霖一眼,閉上眼,深吸口氣,「我們離開吧。」

  從九宮八卦陣中出來,清遠早已經等在那裡。

  洛青雲和洛傾寒眼底飛快地閃過一道暗芒,這是自己妹妹的秘密,眼前這個人縱使是曾經對自己妹妹有恩的大師,那也……

  「阿彌陀佛,洛施主,別來無恙。」感受到兩兄弟散發出來的不善,清遠仍舊心平氣和,只是看著洛傾雪微微頷首。

  洛傾雪雙手合十,上身微微俯下身去,「阿彌陀佛,勞大師久等了。」

  清遠卻是飛快地閃身避開,並不受禮,只淡淡地笑著,「不知洛施主可有閒暇?」

  「大師可是有事?」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面帶不解。

  「呵呵,我寺玄燈祖師請洛施主前往後山一敘。」說到玄燈,清遠那向來波瀾不驚的眸底竟然染上了些許喜悅的神色。

  洛青雲頓時也有些愣怔,「傳說中的活佛玄燈大師?他竟然還活著。」

  「玄燈祖師如今一百六十七歲高齡,佛主庇佑,祖師身體康健。」清遠大師微微頷首,竟像是要見到長輩的晚輩一般,很是興奮。

  洛傾雪雖然詫異,她到這相國寺無數次,為什麼獨獨這次玄燈會請她;前世今生,她可都沒有聽過玄燈的名號,或許也是,自己前世忙著與雲景疏爭權奪位,今生又忙著復仇,到底還是自己太過執著癡纏了。

  將華香安置在竹園,一行四人邊走邊說;一些關於洛傾雪的瑣碎之事,竟然也讓兩人如此津津有味,甚至連向來不善言語的洛傾寒也偶爾插上一句。

  很快,他們便來到玄燈道場所在的蓮花峰處。

  「清遠師弟,想必這位就是洛施主了吧?」

  剛到道場的場口,只見一個諾大的池子裡;石蓮宛若拔地而起般,水流從石蓮的蓮心流出,八股澄澈的泉水,叮叮咚咚;池子裡竟然是嫌少存世的七彩佛蓮。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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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說命格,玄燈終圓寂

  一名身著黃色僧衣模樣的和尚單手豎掌,眉若勾墨,目如朗星;嗓音很是渾厚,朝一行人行了個佛禮後這才道。

  「大師果真是佛緣深厚之人。」洛傾雪朝前來迎接之人微微頷首。

  「祖師已等候洛施主多時,請。」黃衣和尚朝前做了個請的姿勢。

  「有勞大師前面帶路。」洛傾雪也不托大,佛門清淨之地,本無高低貴賤之分;更何況玄燈之所以被世人稱之活佛,自然有他的道理。前世的她,或許或許不會相信;可經年輾轉,她也是信的。

  瞧著那玄燈道場中,倒不似常人所想像的那般,青燈古佛,檀香裊裊;反而處處鳥語花香,饒是盛夏,這裡卻仍舊溫度適宜,百花競放。

  「想不到大師的道場竟是如此仙境。」洛傾雪微微笑著。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陡然一道清朗的嗓音好似從天際而來,帶著無比雄渾的氣息,「各位施主遠道而來,還請進屋吧,清松,退下。」

  話音剛落,面前那渺渺白霧驟然散開,一個環境清幽的小院出現在眾人的面前;青石小徑兩旁,綠草如茵,繁花似錦;還有那挺拔的樹幹以沒有規律卻並不顯淩亂的姿態兀自矗立著。青石小徑的盡頭處,竹樓翩然而立,堂屋房門大開,身著明黃色僧衣披著紅黃相間格紋袈裟的和尚,眉毛雪白修長,朝著洛傾雪淡然一笑。

  「各位原道而來,嘗嘗這甘露茶。」玄燈語氣好似沒有絲毫波動般,但卻讓人覺得非常的舒爽;倒是洛青雲與洛傾寒有些心驚,面前這男子,生機濃鬱,氣勢雄渾;堪比三十歲壯年;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他已經一百六十高齡。

  洛傾雪抬首,輕飄飄地瞧了玄燈一眼,只是在接觸到他那清明的眸光時,不由得眼神閃了閃,很快地避開,垂眸輕輕地呷了一口茶,「苦後而甘,是為甘露,好茶,好茶。」

  「苦後而甘,是為甘露;呵呵,女施主果然智慧非常。」玄燈大師微微笑著。

  「苦,非常人苦;甘,卻未知甘何處;智慧談不上,小有感觸,如此而已。」洛傾雪抬頭,微微笑著,一點都不怯場。

  想當初既然汝霖能夠以自身性命和所有修為做代價換她重生,面前這位被世人謂之「活佛」的高僧也未嘗看不出她的來歷;更何況,在這個如此敏感的時候,他竟然主動提出要見自己,這讓她不得不多想。

  玄燈抬眸,仔細地瞧著洛傾雪,「花非花,霧非霧,世間萬事萬物;終有時。往事如天邊浮雲,不如隨風散去,可好?」

  「大師佛偈深奧,小女子愚昧。」洛傾雪低著頭,前世種種,那些仇恨,早已非原有的仇恨;寇家的圖謀絕對不小,她不可能任由他們這樣下去什麼都不做。

  似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玄燈只微微笑著,搖搖頭,「女施主深諳智慧之道,與其聰慧無雙惹人眼,不如難得糊塗求蟄伏,妙哉妙哉。」

  「……」洛傾雪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果然她最討厭跟那些和尚說話,尤其是自詡高僧的;緊緊地抿著唇,「不知大師請小女子前來所謂何事?」

  玄燈搖搖頭,轉頭視線掃過清遠,洛傾寒,洛青雲,然後淡淡一笑,「此事攸關天下蒼生,老衲今日,乃為女施主解惑而來。」

  「哦?」洛傾雪倒是有些好奇;果然神棍……咳咳,活佛……

  「俗語雲,種如是因,得如是果;善惡到頭終有報。」玄燈閉上眼,仍舊眉目柔和,寶相莊嚴,那縱然清朗的嗓音,卻讓人不覺好似身處那浩浩大殿之中,渺渺佛音環繞,心頭所有的煩躁好似都被安撫了不少。

  洛傾雪卻是淡淡一笑,「種因得果,天道自然;可因果卻並非自然,因起何故,緣其何處,還望大師指點。」

  「三仙捨命鳳主出,浴火涅槃終成凰。」玄燈閉上眼,甚至連嘴唇都沒有動一下;一道宛若佛偈的顫音好似從遙遠的天際飄渺而來,伴隨而來的還有那道道包涵佛道的梵音。

  洛傾雪不由得閉上眼,好似沉浸在那無邊無際的佛音包圍之中。

  「祖師,這……是百年前聽說是那一族最後一位祭祀流傳出來的預言。」清遠驟然睜開眼,顧不上其他,眉宇微微顰蹙著,有些擔憂的開口。

  那神秘一族,最終卻被無情的屠戮;待交好的家族帶人支援卻只看到那一族的族地被鮮血染成了紅色;遍地的屍體,遍地殘紅;天地好似都被染成了血色一般;無盡無際。只是後來,那一族被前朝統治者劃為了禁忌,哪怕前朝亂,三國立;經歷無數的血腥鎮壓之後,卻再沒有人提起那一族的任何事情。

  就算前世今生,洛傾雪也不過活了四十載;那些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眉宇微微顰蹙著,面帶不解。

  玄燈卻是猛然睜開眼,那眼底深邃好似星空般能將人的心神都吸引進去;轉頭瞧著洛傾雪。

  「大師的意思,該不會是說,我妹妹便是那所謂的鳳主吧。」洛青雲垂下眼瞼;身為掌控無數風信子的未必知,有些事情別人不知卻並不代表他不知曉;當然雖然知曉得並不多,但關於鳳主的傳言卻是知道的。

  只是他向來對此不屑一顧,如今卻要告訴他,自己放在手心裡疼寵的妹妹卻因為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傳言,經歷那麼多的痛苦折磨;甚至落入沒有邊際的層層算計之中,這委實讓人有些接受不了。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浴火涅槃」,是暗指她重生而來嗎?那前面的「三仙捨命」又是誰?她重生而來,是因為師父耗盡修為和生命為代價;如果說師父算其中一個,那另外兩個呢?

  「鳳主命出,主真龍命格。」

  玄燈尚未說完,清遠卻兀自開口,轉頭瞧著洛傾雪,心中竟是說不出的百味雜陳;如果那個預言是真的,那她現在所經歷的那些只怕不過是開胃小菜;後面才會是真正的暴風驟雨吧。

  洛傾雪頓時眉頭緊鎖,「主真龍命格?大師這話說得好笑,我區區女子身份,難道還能榮登大位,做女皇不成?」更何況,她雖然有鳳臨、流雲兩國皇室的血脈,卻只可惜;正因為如此,只怕兩國誰都不會讓她登基;否則豈不是白白將自己祖宗的基業送予旁人;更何況女皇?這也太匪夷所思了,歷史上千年可從未出過女皇;她更是沒興趣成為第一個。

  「呵呵,若是女施主有心,未必不成。」玄燈怔怔地瞧了洛傾雪許久,突然笑著道。

  「大師方外之人,竟也學凡人愛開玩笑了起來。」洛傾雪嘴角微勾,噙著清寒薄笑;顯然只將玄燈的那番話當做笑話,聽聽便也過了。

  洛青雲與洛傾寒也都不以為然;唯有清遠此刻卻面色很是嚴肅;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洛傾雪玄門繼承人的身份代表著什麼,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玄燈的話代表了什麼;並不是什麼人都能被稱之為活佛的,更不要以為出家之人就當真無欲無求;相反,他們所求的更多;若非相國寺有玄燈這尊活佛坐鎮,又如何穩坐天下第一大寺的位置。

  「老衲觀女施主眉帶紫氣,眼清目明;三年前,鳳星出現尚且黯然,鳳主命格並未成型;但如今,鳳星越來越亮,命格成熟;鳳主出,天下亂;四方安,三國並。」玄燈語氣仍舊不鹹不淡,只瞧著洛傾雪,眉目慈善像是看著自己的晚輩一般,「鳳主命出,所謂的主真龍命格;並非是你自己,最有可能便是應在與你親近之人的身上。」

  親近之人?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他身邊的親近之人,如果說能夠登基帝位的,難道說得是她那個不靠譜的生父鳳城歌?有容末這個多智近乎妖、兵不血刃拿下苗疆、西海的軍師在側,想要一統三國卻並非不可能。

  「大師的話,小女子記住了。」

  「天道茫茫,天道淼淼;萬事萬物皆有因可尋,施主身系天下蒼生,還望女施主凡事心存善良,以天下蒼生為重。」玄燈輕嘆口氣,將桌面上的那從他們進門時便擺放在桌面上的紅木散發著渺渺檀香的盒子推到洛傾雪面前,「後面的路,荊棘叢生難走;這算是老衲的一份心意。」

  洛傾雪瞧著那散發著檀香的盒子,有些詫異地抬頭望了玄燈一眼,然後淺淺一笑,「正所謂長者賜,不敢辭,小女子便收下了,多謝大師。」

  從相國寺回來。

  一行人誰都沒有說話,那若有所思的模樣,讓華香這個平日裡活潑好動的分子可是憋屈得話,可馬車車廂裡那壓抑的氣氛,讓她幾次想要開口卻終究都沉默了下來。

  回到華清院,洛青雲揮退了所有的下人,拉著洛傾寒與洛傾雪來到書房。

  「大哥,有事?」洛傾雪仍舊眉頭緊鎖,有些事情好似懂了,可卻又好像不懂。

  「今天玄燈大師的話,你……」洛青雲很是擔憂。

  洛傾雪淡淡地笑了笑,「或許吧,玄燈大師被謂之活佛,那些事情也未必沒有道理。」

  鳳主命出,主真龍命格;所以前世鎮北侯府,洛氏一族所有的男子全都盡數殞命沙場,原來竟然是這樣嗎?還有容末,容末,也是因為與她有了那樣的關系,所以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嗎?

  可寇依藍又是怎麼回事,如果當真如此,那鳳城歌與她的關系不應該是更親近嗎?還是說,那一直隱藏在馮素煙、宋芊芊母女背後的寇依藍,其實也並不是一開始就知道所有的事情。

  她的腦子裡此刻盡是一片混亂,迷迷糊糊不知道洛傾寒與洛青雲在書房裡到底說了些什麼,又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她只知道最後兩個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隔天,大清早。

  洛傾雪甚至還沒有起床,就被錦笙慌慌張張地從床上挖起來;待她洗漱完畢之後,洛青雲和洛傾寒早已經等在那裡,一同等待的還有清遠和……那昨日只有一面之緣的玄燈道場出前來迎接的清松。

  「大師,這……今日清早前來,可是發生什麼事情了?」見兩人的面色不大好看,甚至隱隱還能瞧出哭過的痕跡,洛傾雪的心裡陡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清遠閉上眼,深吸口氣,「阿彌陀佛,玄燈祖師,圓寂了。」

  「什麼?」洛傾雪猛然一巴掌撐在茶几上,上身前傾,滿臉的不可思議,「怎,怎麼會這樣?」

  「三仙捨命鳳主出;祖師說,上天註定他是三仙之一,如今鳳主命格已成,他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時候;只是想在最後見一見,那個鳳主。」清松雖然傷痛,可是眼中卻沒有絲毫的憎恨,「老衲今日前來,乃為大師的遺願,將大師生前隨身的念珠贈予女施主,望女施主凡事三思而後行,一切以天下蒼生為重。」

  洛傾雪雙手接過那串圓潤光滑散發著濃濃檀香的念珠;面帶虔誠,心裡卻是不其然地『咯噔』一聲;玄燈是三仙之一,鳳主命格已成,那意思豈不是,前面的兩位已經不在了。

  「大師,可否借問。」

  「女施主請講。」清松單手豎掌,臉上卻是一副嚴肅的模樣。

  「三仙捨命中的三仙,到底是哪三位?」洛傾雪咬著牙很是艱難的開口,「小女子不才,命格天定,卻是讓大師這樣的人為我而身隕,心中有愧。」

  原以為是什麼事情,原來是這樣;清松臉上頓時露出些許輕鬆,不過很快又嚴肅了起來,「祖師在世時曾言,女施主最是心靈通透之人;若是問起三仙之事,便告訴女施主:救死扶傷玄門照,通天曉地閣主恩;無為寺中清修地,心存仁善大業成。」

  「……」只是瞬間,洛傾雪猛然明瞭了許多,身子卻是微微顫抖著。

  「女施主,祖師曾言,各人業,各人造;各人命,各人活;既然上蒼註定你是這世上第一隻浴火涅槃而成的凰,便請你以天下蒼生為念;三國統,免無數百姓顛沛流離,是大功德;若女施主心中仍有對他們的些許懷念或感激,就請你慈悲,憐憫黎民生存不易。」清松眼眶仍舊有些紅,不過說話的嗓音卻異常的沉穩。

  洛傾雪遲疑了下,點點頭,「大師乃通曉天機之人,若當真如大師所言,傾雪必盡全力讓百姓安居樂業,免受戰亂,顛沛流離之苦。」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如此,老衲替天下蒼生,多謝女施主。」達成目的之後的清松顯然整個人都清松了不少。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瞧著欲言又止的清遠,心中明瞭;怕是清遠跟來是有話想單獨要與她說,只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不便說出來罷了。

  「兩位大師遠道而來,不如留下用些素齋;錦笙,吩咐銀珂,准備素齋。」

  「阿彌陀佛,祖師圓寂,停靈七日;天下無數寺廟的得道高僧都將齊聚相國寺為玄燈大師送行;寺中如今雜務繁忙,老衲等不易就留,多謝女施主好意,老衲等就此告辭。」清松朝洛傾雪微微頷首。

  「這……」

  洛傾雪想了下,微微笑了笑,「兩位大師請稍等片刻。」說著俯身在錦笙耳旁壓低嗓音說了幾句什麼,錦笙頷首匆匆而去;不過短短片刻時光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個錦盒。

  轉身從錦笙手中接過錦盒,雙手遞給清松,「玄燈大師圓寂,小女子倍感哀傷,這些是我為寺裡添的香油錢,也算是為大師多積功德,希望大師早日得成正果,榮登極樂。」

  西方佛界也成極樂。

  清松原本想要拒絕,可想到如今相國寺中的狀況,想了想還是接了下來,「如此,老衲替祖師謝過。」

  「大師言重,這也是小女子該做的。」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最怕的是,用錢解決不了的問題,比如寇依藍,比如……玄燈大師口中的三國並;在歷史上,曾經出現過的三國一統的情況,可凡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更何況,玄燈大師那一語點醒夢中人,只怕是寇家早就知曉這個預言,想以她來謀算天下了吧。

  只是,鳳主命出,主的是與自己的親近之人;她自己是不可能與寇家之人有關系,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們謀的,只怕是她身邊的位置;想到這裡,她心裡陡然咯噔一聲,不過想到哪日在攬月山莊外的桃林,那黑衣女子想要宰了自己的模樣,也不太像。

  到底,寇家背後在謀劃些什麼?

  洛傾雪沉著臉,卻怎麼都想不通。

  「妹妹,別怕。」洛傾寒眉宇蹙了蹙,不過很快又散了去;親生父親是一國太子,能一統三國那最好不過;這樣妹妹的身份自然水漲船高,往後向來那容末定不敢欺負自己的寶貝妹妹;至於自己,他真是一點也沒想過。

  洛傾雪昂首,瞧著分明是一胎雙生,如今卻像是座巍峨的高山任由自己依靠的男子,倚在他的懷中,用側臉不斷地蹭著他的胸膛,輕聲地喚著,「哥哥,哥哥。」

  「都多大了,還這麼撒嬌。」洛青雲面色沉了沉有些看不下去。

  「那又如何,我多大了,他也是我哥哥。」洛傾雪撅著嘴。

  洛青雲有些無奈地搖搖頭,聲音確實充滿了濃濃的寵溺,「妹妹,你已經及笄了。」

  「……」洛傾雪癟癟嘴,不得不從洛傾寒的懷中出來;其實她明白的,比起其他女子,他真的已經幸福很多很多了。

  自母親馮望月去世之後,洛永煦對她基本上處於放任不管的態度,當然就算是箱管也未必管得住她;一直以來,她與兩個哥哥相處都是那般的親密無間;男女七歲不同席,對於他們來說,好似根本沒有這樣的約束;但現在她已經及笄,又是待嫁之身,往後那樣親密的動作,怕是真的不合適了。

  「不怕,妹妹。」洛傾寒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她柔順的髮絲,以盡量柔和的聲音道。

  他是為了守護心愛的妹妹而來;今生今世,不管妹妹走到哪裡,他都要跟著,哪怕只是遠遠的看著,只要她好,只要她開開心心。

  「有哥哥在,我自然是不怕的。」

  眼角撇過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身影,仍舊一襲白衣,臉上仍舊帶著淺淺的笑意,只是那滿身風塵,甚至眼底疲累未退;向來整齊的髮絲此刻也有些淩亂,分明是趕路許久的模樣;前兩日曾經長歸曾說過鳳臨國皇室有些動亂,龍月國邊境駐軍蠢蠢欲動,甚至隱隱約約的還聽說發生了起不得了的大事;只是到底晴天的勢力比不得未必知,更比不得容末手下的暗府,具體的卻是不知。

  能夠讓他這麼風塵僕僕的趕走,甚至連他的及笄禮都未來參加;洛傾雪心中不由得揪疼了下;對於他未來的事情,到底不知道該是慶幸還是難過。那樣的場景,那樣的殘酷而又殘忍,或許是該慶幸的,不然只怕是他會忍不住當場將那些人全宰了吧。

  與其徒增業障,不如借刀殺人。

  不過,對於容末就那麼錯過她成年的日子;雖然理解可心裡卻還是有些不爽;頓時她眼底的一抹狡黠飛閃而逝,昂著下巴,「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嗯?」

  尾音拉長,帶著慵懶,透著邪魅還含著幾絲危險氣息的嗓音傳來;洛傾雪飛快地朝他辦了個鬼臉,然後躲到洛傾寒的身後;學著洛秀依的樣子,偷偷探出半個腦袋,然後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洛傾寒轉過身,在看到那仍舊一襲白衣,帶著淺淺的笑意,縱使已經疲累非常,可此刻卻仍舊滿眼寵溺地瞧著他身後女子的男子,面色陡然又恢復如常,沉聲,「原來是容公子,清早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容末心裡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狠狠地瞪了那個惹禍的小丫頭一眼,不過卻是短短的剎那,現在兩個未來大舅子的面前,他可不敢太過放肆,只是淡淡的笑著,走到洛傾雪身旁,強打起精神,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素素,錯過了你的及笄禮;抱歉,看看,喜歡嗎?」

  「哼!」洛傾雪傲嬌的輕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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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1 17:47:47 |只看該作者
第147章:命格說,寇族的底細

  前兩日,事情亂糟糟一團,有都是些糟心事情,除了洛傾雪,誰都沒有注意。

  今日容末出現,兄弟兩人,一個護妹成癡,一個戀妹成狂;四隻眼睛死死地盯著容末,那面帶不善的模樣,若是眼神可以殺人,早已經不知倒下幾次。

  「哼。」洛青雲垂下眼瞼,「妹妹剛不是撒嬌著沒睡醒嗎,現在兩位大師已經離開,時辰尚早,你再回房歇會兒吧;錦笙,送小姐回房休息。」

  「是。」錦笙低著頭;雖然這位未來姑爺瞧著是個好的,可竟然連自家小姐及笄那樣的大日子都錯過了;也不管他伸出的手上還托著一直好看的錦盒,直接攙扶著洛傾雪,「小姐,我們回去吧。」

  在無人看到的地方,洛傾雪俏皮地朝容末眨了眨眼睛;雖然不生氣,不過讓兩位哥哥好好給他點顏色看看也是必要的;這個人當真是太……這般大的事情竟然也不與自己說一聲;他不說,她又何嘗不明白。能夠讓他親自出馬的事情只怕非同一般。

  洛傾雪剛離開,洛傾寒與洛青雲便迎了上來。容末搖搖頭,心中苦笑,素素的這兩位兄長還真是……難纏吶……

  「小姐您別擔心,兩位少爺都有分寸的。」

  瞧著洛傾雪那眉宇顰蹙的模樣,錦笙以為她實在替容末擔憂,這才好心開口安慰著。

  「你這丫頭都想些什麼。」轉頭,她不禁有些啞然;抬手輕輕戳了下錦笙的額頭,「好了,瞧著天色尚早,這兩日你也是累了,先回房歇會兒吧;晚些時候只怕是又不得閒的。」

  錦笙歪著頭略微思索了下,點點頭。

  想來也是,這華清院雖然說已經被雲靜安請來的工部人改換門庭成為園中園,也有自己獨立的門庭,可到底與以往的駙馬府如今的馮府連在一處;自家小姐及笄那日鎮北侯府發生那樣大的事情,他們怕也是知道的;現在待安定下來,自家小姐身為晚輩的確是應該過去拜訪的。雖然在她心目中,那些人可有可無。

  聽著大門闔上的聲音,仰躺在床榻上的洛傾雪仍舊輾轉反側。

  她在心底不斷地重復這句話;救死扶傷玄門照,說的應該就是師父汝霖了罷;師父為了她重生耗盡修為生命;通天曉地閣主恩,莫非就是那所謂的天機閣主?華香、漱玉四位婢女的原主人?想想,生命彌留他將自己體內數十載苦修而來的純陽內力毫無保留地傳給自己,也算是幫助自己了;無為寺中清修地,說的自然是他自己了;玄燈大師國真不愧是大師。

  對了,那日玄燈大師贈予自己的禮物……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身坐起,想到自己鎖在櫃子裡的匣子;雙手捧在掌心;玄燈大師乃真真正正的得道高僧,若是讓那些所謂的出家之人知曉玄燈的遺物在自己這裡。

  瞧著那紅木匣子,聞著它散發出來的裊裊檀香,閉上眼深吸口氣,好似又看到了玄燈那眉目柔和,面善慈祥,寶相莊嚴的模樣;輕輕揭開盒蓋,入目竟是一隻晶瑩剔透的玉牌,上面刻著一個鮮紅的「令」字;在玉牌的上方,一只用玉石雕刻而成的小狐狸惟妙惟肖,渾身長滿了絨毛;隱隱還能透過其間看到那類似五官的模樣。

  她的心緊緊地懸了起來,一滴淚自眼角滑落,想到貝貝,想到它當初那麼人性化的動作表情,每次調皮之後討好的諂媚,想你到……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洛傾雪再也壓抑不住眼眶中的淚,將盒子推遠,自己卻趴在桌子上,哭得泣不成聲。

  貝貝,貝貝。

  她在心裡輕聲的呢喃著,那只陪伴自己許久的雪狐,卻在兩年前的一次刺殺中為自己以身擋刀,屍首分離;自那之後她便再也不養寵物了,她不願意,不願意旁人為她捨命,便是一隻寵物,也不行。

  如今,瞧見那惟妙惟肖,分明就是貝貝模樣的玉狐狸,洛傾雪緊緊地咬著下唇,玄燈大師竟然,竟然也是知道的嗎?

  想到這裡,趴在桌上的洛傾雪,別開眼,眼淚不住地往下掉著;取出錦盒下方的信箋,字跡雄渾,蒼勁有力,字字透著禪機又帶著對晚輩無限的期許。

  「往事如煙隨風散,陌如憐惜眼前。」

  閉上眼,淚滴劃過臉頰,洛傾雪深吸口氣,玄燈大師苦心孤詣,她明白的。只是卻不曾想,玄燈大師竟然將可以調動天下寺廟無數僧人,號召信眾的佛令與了她;她緊緊地咬著牙。

  洛傾雪啊洛傾雪,你何等何能。

  她捂著胸口輕聲的問自己;汝霖,天機閣老閣主,活佛玄燈;這三人無論放到哪一處都是受世人敬仰,萬人愛戴的人物;如今卻是因為她而先後殞命。

  鳳主命出,主真龍命格。

  收起權杖,躺在床上,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心中卻不由得有些擔憂;如果當真如她猜測的那般,寇族知曉這個預言,甚至從一開始,潛入流雲國就是有預謀的;想到這裡,她不禁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那及笄宴上,洛秀憐、宋芊芊、梁嬤嬤先後發難,怕莫不是為了毀掉自己的身份,好讓自己與容末的婚約作廢?

  所以,一直以來馮素煙與宋芊芊不斷抹黑她,詆毀她的聲名其實是為了讓她無人敢娶;但以靜安太長公主之威,鎮北侯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份,有些東西,已經呼之欲出了。

  那這次容末突然離開之事,只怕也是早有預謀的。

  「在想什麼?」熟悉的清冷嗓音在耳邊響起,洛傾雪一個翻身擁著薄被從床上坐起,瞧著雖然略嫌狼狽,透著疲累,可卻是眉眼染著歡喜的男子;瞧著他往日那欺霜賽雪的白衣此刻也染上了明顯的塵土甚至衣擺一處還有著明顯的腳印,別開臉不讓他看到自己哭過的模樣,輕聲道「你倒是好手段,這麼快就搞定兩位哥哥了?」

  容末心中搖搖頭,快步走到床邊,那動作並不慢可落在他人眼中卻很是悠然;側身,與洛傾雪對面而坐,微微含笑從懷中掏出錦盒,在洛傾雪面前;修長好看的指尖微動,挑開象牙扣,裡面竟然是一隻晶瑩剔透,通體血紅的玉鐲。

  猛然抬頭,洛傾雪眼中很是詫異;前世今生,她自然是聽說過的;這手鐲,竟然在他的手上。

  「喜歡嗎?」輕輕托起洛傾雪的手,將玉鐲帶進去,「怎麼哭了?」

  陡然察覺到手腕兒間的重量,眼瞼低垂,卻並不答話;只是輕輕地磨牙,別開臉,「別以為這事兒算完了。」

  「嗯,沒完。」許是真的累了,伸手將洛傾雪攬入懷中輕輕地拍了拍,自己靠著床頭,閉上眼;鼻翼間竟是那熟悉的味道,那麼的安心;原本尚未問完的話,剛想開口,鼻翼間傳來一陣清甜的香味,眼皮沉沉,閉上眼,竟然就這麼睡了過去。

  將容末安置好,洛傾雪嘆口氣,有些事情她不想說,至少現在不想說;他也太累了,索性讓他睡一覺吧。

  再次睜開眼,容末本能地翻身坐起,眼底飛快地閃過一道暗芒;環視四周,然後又很快鬆懈下來。

  覺察到那一閃而逝的殺意,洛傾雪並不以為意,倚在軟榻上,仍舊定格在手上書卷的視線晴兒驀然暗了暗;這般警醒的動作,只怕是經年累月,早已經習慣了吧。人前,旁人只瞧著他的雲淡風輕,他的謫仙芳華;卻不知這背後,多少的殺機,多少的危險。

  「素素。」初醒的嗓音帶著三分惺忪,三分慵懶和邪肆。

  洛傾雪嘴角微彎,噙著清寒薄笑,「你倒是好命,若不是看在你快馬加鞭也趕回來的份上,當真不想就這麼原諒你;我已經吩咐下去,讓銀珂備了些容易克化的食物;待你沐浴更衣之後,正好合用。」

  說著,邊將床邊早已經准備好的淨衣給容末取來,邊瞧向容末時,眼底還滿帶著哀怨。

  「素素,你待我真好。」容末抬手,輕輕地攬著洛傾雪的腰,將臉貼在她的小腹處。

  「哼。」洛傾雪輕哼一聲,將手上的衣衫扔到他身上,「自個兒沐浴更衣去,瞧瞧你這滿身風塵的,嫌棄死了。」

  容末不禁失笑,心中卻是明白。

  沐浴更衣,又用了些膳食之後;他這才冷靜下來;想到自己竟然真的錯過了她的及笄禮,心中也很是懊惱;尤其是,雖然他人不在,但消息卻是知曉的;寇家那些人打著什麼主意,他自然也是明白的。想要毀了他們之間的婚約,哼,那也得看看他們有沒有這本事。

  兩人又膩著說了會兒話;待洛青雲來時,瞧見的便是兩人琴瑟和鳴的一幕;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提前知曉他竟然不分日夜快馬加鞭數日,他才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呢。

  「大哥。」洛傾雪抬起頭微微一笑。

  洛青雲點點頭,只是看向容末的時候,眼底不由得泛起幾絲危險的光芒,「容公子既然已經休息好了,也該離開了吧;縱使你們已有婚約,可你這般光明正大呆在妹妹的繡樓算什麼意思?」

  「大哥!」洛傾雪頓時眸色微微有些暗淡。

  「好了,都道是女生外向;大哥也不說你了。」洛青雲搖搖頭,無論如何他與洛傾寒的姿態是需要拿出來的;別以為他們沒有了家族做依靠,容末就能為所欲為的欺辱自己的寶貝妹妹了,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

  洛傾雪頓時低著頭,臉上泛著微微酡紅色。

  「舅舅和舅母午時已經來過,知曉你累了在休息便沒有打擾,改日你帶上些東西去瞧瞧;別讓人家說我們失了禮數。」洛青雲的語氣淡淡的。

  洛傾雪卻是有些詫異,不過也點頭應是,「這是自然的;不過瞧著大哥行色匆匆的模樣,怕不是專為這件事情而來吧?」

  「嗯。」話音剛落,洛青雲的面色就陡然一變。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情了?」洛傾雪這才後知後覺,轉頭瞧著洛青雲背後,「哥哥呢?」

  「傾寒外出遇刺了。」洛青雲沉聲道。

  洛傾雪陡然心中一驚,整個人從軟榻上站起,面色大變,「什麼?哥哥遇刺了?」為什麼他們身為雙生子,自己竟然沒有絲毫的感應呢,不可能的啊。

  「放心,因為有鳳臨太子在,傾寒並沒有受很重的傷,都是皮肉;養兩天也就是了。」洛青雲說著,語氣越來越沉,面色也越發的凝重,「我們現在更擔心的是……」

  話未說完,洛傾雪陡然站起來,「我去看看哥哥。」

  「你這麼著急做什麼。」洛青雲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鳳太子擔憂那些人卷土重來,將傾寒接到驛站去養傷了。」

  「哦?」聞言,洛傾雪雖然總覺得哪裡有些怪怪的,不過卻又想不出來,只能點點作罷。

  洛青雲斜睨了容末一眼,然後將視線定格在洛傾雪身上,「我們現在更擔心的,只怕是那躲在暗處之人不肯死心,玄燈大師已經圓寂,你……」

  聯想到玄燈大師那日所說的話,這才剛一日不到,她一胎雙生的孿生哥哥就遇刺了;隱隱還牽扯到她的親生父親;如今,整個世上,如果說有可能登上那個位置,最後一統天下的且與她關系匪淺的男子,也就是這兩位的。

  寇家,寇家。

  洛傾雪深吸口氣,所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握成拳頭,指甲掐入手心;她卻好似沒有發覺般;直到舌尖品嘗到了腥甜。

  「素素,別這樣。」容末何其敏感,伸手拉著洛傾雪;洛青雲面色變了變,卻未阻止;直到看到那已經被掐得血肉模糊的掌心時,他這才驚了一下,「妹妹,你這是做什麼?」

  「鳳主命出,主真龍命格;大哥,你告訴我,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到底有多少?」洛傾雪深吸口氣,「玄燈大師曾言:三仙捨命鳳主出,浴火涅槃終成凰;大師身為三仙之一,今日圓寂,鳳主命格方才剛成形,那人便已經忍不住了嗎?」

  話音落地,眼淚再也忍不住,唰地一下子自眼角滑落。

  洛傾雪險些站不穩,整個身子靠在容末的身上,「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如今還不是該傷心的時候,妹妹,傾寒和鳳太子如今尚且安然,我們要做的是盡快將暗中那個人找出來。」洛青雲眉宇間帶著凝重,語氣也有些沉。

  洛傾雪閉上眼,深吸口氣。寇族,寇族,不將你連根拔起,如何洩我心頭之憤。

  「那大哥可曾有眉目了?」

  「尚未。」洛青雲面色沉了沉,這天下難得有風信子查不出來的事情,只可惜這件事情當真蹊蹺,只要與之有關的,別說風信子就連他親自出馬都很是難得。

  洛傾雪沉凝片刻,轉頭看向容末,「你那裡可曾有什麼消息?」

  「平塘寇族傳承千年,分支不計其數;當年太子雖然帶人圍剿,但只怕漏網之魚不在少數。」容末略微思索,仍舊將自己知曉的都說出來。

  洛傾雪癟癟嘴,「連這點兒事情都做不到,當真是廢物!」難道他就不知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

  「……」容末拉著洛傾雪的手,不讓她再自虐,溫柔地搖搖頭;「寇族能傳承千年並成為平塘第一大族並非沒有它的道理;當年太子帶人能滅了寇族嫡系一脈,已是幸事;只是,我們都忽略了。」

  洛傾雪眉梢淺揚,帶著探尋。

  「只怕有些事情,也不如太子當年所查出的那般。」說到這裡容末的面色沉了沉,「關於鳳主的語言,百年來各皇朝之間只怕都有耳聞;想想當年寇族朝太子發難,太子為逃命遠遁流雲與望月郡主春風一度,還有後面的所有,素素,難道你就沒有絲毫的懷疑嗎?」

  是啊,巧合,太巧合了。

  洛傾雪眉頭緊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心也越來越沉,越來越暗;如果,如果當真如容末所言,那只怕這一切,都是有人早就安排好的。

  想到這裡,她的心陡然緊緊地懸了起來,到底是什麼人盡然能如此精心謀劃,周密算計。前世的自己,竟然是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在別人的監視和掌控之中了嗎?她有些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所以那個時候,自己竟然一步一步朝著那個人設下的陷阱而去,洛氏一族所有的男丁除開那個扶不上牆的爛泥,其餘全都身亡也都是因為她?

  呵呵,可憐她自詡聰明一世,卻原來不過是別人眼中的笑話,笑話啊!

  「妹妹,妹妹。」

  「素素,素素。」

  洛傾雪抬起頭,眼中滿是晶瑩的淚珠;果然她才是那個罪人,前世今生不管是誰,只要跟她牽扯上關系了的,便註定了不得善果是嗎?

  認命嗎?不!絕不!

  「我沒事。」閉上眼深吸口氣,縱使那個人百般算計又如何,如今不也是被她斷了左膀右臂嗎?想要算計她洛傾雪,那就讓他看看,今生的洛傾雪可不是前世那個心慈手軟的草包。

  清冷的嗓音透著無盡的冷厲和狠絕。

  洛青雲眼底也不由得劃過一抹黯然,「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記住大哥會陪著你。」

  「別擔心,會沒事的。」容末也輕輕攬著洛傾雪的腰,將她攏入懷中拍慰著。

  冷靜下來,雖然心中仍是七上八下,不過到底卻是好受了很多;想到及笄那日在鎮北侯府發生的事情,她眉宇微微顰蹙著,「對了大哥,你可知道乾娘怎麼樣了?」

  「被刑部帶走,後文丞相親自將人接回去了。」洛青雲低著頭,不帶絲毫語氣。

  洛傾雪這才微微頷首,文韻詩會冒充馮望月出現在及笄宴上的事情,她提前並非不知;事實上她早就知曉鳳城歌有這個意思,只是因為他遲遲沒有動作,而李代桃僵的計策雖好,卻並非沒有破綻,當時不解;事後回想卻是了然。

  以文丞相的名聲,再加上靜安太長公主的威望,保下文韻詩並非難事;只是,這文韻詩從此之後的路怕是難走了,希望宋廉青別讓他失望才是。

  像是看透她心中所想,容末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別擔心,太子就九公主之事與雲皇達成了協議,宋廉青已經帶著文家小姐離開流雲。」

  「話雖如此,可到底是因為我。」洛傾雪低著頭,語氣卻很是黯然,「離開流雲,往後乾娘想要再見到親人卻是難了;文丞相老來得女,疼寵備至卻是因為我,我心中有愧。」

  「待此間事了,大家都淡忘了的時候,他們也可以喬裝再回來的。」容末低著頭,俯身在她的耳畔,「別難過了,文丞相對流雲鞠躬盡瘁,雲皇若當真如此,只怕會寒了不少老臣的心的。」

  洛傾雪低著頭,嘴角勉強扯了扯,「乾娘什麼時候離開的?」

  「你及笄當日,趁夜離開的。」洛青雲斂去眼底的情緒,淡淡道。

  「……想不到我竟然連給乾娘送行都做不到了。」洛傾雪扯了扯嘴角;臉上卻有些黯然,那日發生的事情的確太多了,她只是想著等事情稍微平息了些再上門去拜訪,卻不曾想……

  洛青雲搖搖頭,「乾娘等了十餘年,與母親終於前嫌盡消,又得償所願,她離開的時候,是開心的;你與母親太像,她只怕是離別傷感,不忍罷了。」

  「是嗎?」

  縱使得償所願又如何,那始終是養她,憐她,寵她數十載的父親啊;文丞相,那個年過半百卻慈祥和藹的老者,洛傾雪此刻心中竟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瞧著她這副模樣,洛青雲面色稍微沉了沉,想到自己剛收到的消息,索性直接岔開話題,「今兒來找你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嗯?」洛傾雪抬起頭,眼眶紅紅的,面帶不解。

  還有什麼事情,難道比哥哥手上,風太子遇刺,乾娘不告而別更重要的?

  洛青雲深吸口氣,瞧著洛傾雪,心中輕聲嘆息著,「太祖皇帝移駕雲都,外祖母,要回來了。」

  「什麼?」洛傾雪的心裡陡然『咯噔』一下,雙眼緊緊地盯著洛青雲,「你,你說太祖皇帝和外祖母要回雲都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在近日剛收到風信子傳來的消息。」洛青雲沉聲,在心中輕嘆口氣,「另外雲初揚傳信給我,靜王妃想約你到王府一敘,帖子在這裡,去不去,你隨意吧。」

  左右他們現在沒有家族可依,與之相對的也不用再為了家族與那些什麼高門世家,達官貴胄周旋;凡事倒是比以往要更為隨性、輕鬆些。

  洛傾雪微微頷首,接過帖子順手翻了翻,「靜王妃以往待我若親女,卻因為身體的緣故無法親自前往探望,我這做晚輩的是該親自前往拜訪的。」

  「你開心就好。」洛青雲淡淡地笑著。

  是夜。

  始終放心不下洛傾寒的傷勢,洛傾雪趁著夜色,換上便裝,小心翼翼地躲開驛站中鳳臨、流雲的明衛、暗衛潛入洛傾寒的房間。

  剛小心翼翼的關上門,原本還黑燈瞎火的房間瞬間變得燈火通明;瞧著那含笑坐在軟榻上執子對弈的鳳城歌與容末,身上綁著繃帶卻精神奕奕的洛傾寒,還有旁邊品茗自娛自樂的洛青雲,她面色陡然垮了下來。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妹妹別惱。」洛傾寒清冷的面色驟然劃過一道悔色趕緊道。

  「這是我的意思,你要怪就怪我吧。」鳳城歌放下白子之後,這才語氣淡淡的;瞧著那面帶慍色的女子,想到當初那善良溫婉的女子,心中不由得一慟。

  洛傾雪此刻真是又氣又惱,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麼,只能狠狠地磨牙。

  「寇族之事原是因我而起,今夜引你前來也是想大家一起商量一下。」鳳城歌垂下眼瞼,語氣淡淡的,「華清樓雖然是你的地盤,可到底卻不安全。」

  自古公主府、駙馬府皇帝安插的探子便多;更何況靜安太長公主這般三朝受盡寵愛,又疑似掌握著那股守護流雲國神秘力量的公主。

  「哼。」洛傾雪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

  鳳城歌終是悠悠地嘆了口氣,「平安,你……」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洛傾雪此刻心中煩悶,說話自然不太好聽。

  他們何時聽過洛傾雪如此粗魯的語氣,洛傾寒與洛青雲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

  洛傾雪卻好似沒有看見般,狠狠地瞪了鳳城歌一眼,別以為及笄那日的事情過了,她就一定會認他的;既然當初不負責任的一走了之,現在後悔了,想要認回一雙兒女?沒那麼容易!

  「素素別鬧了。」容末語氣略帶著些許無奈地輕嘆口氣,起身,拉著她的手做到軟榻的一側與鳳城歌對面而坐。

  洛傾雪癟了癟嘴,到底沒再說出什麼讓人抓狂的話來。

  鳳城歌瞧著她,好半晌才面色凝重,語氣嚴肅地開口道,「如今鳳臨傳來的消息已經確認了。」

  「嗯?」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隨即很快就反應過來,只怕是寇族的消息已經確定了,頓時整個人也顧不上生氣,正色道,「寇族?」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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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1 17:48:03 |只看該作者
第148章:命格說,絕不能外嫁

  「嗯。」

  耳邊傳來一聲近乎嘆息的確認聲,只是開口的卻不是鳳城歌,而是坐在她身旁的容末;輕輕俯身貼在她的耳畔,壓低了嗓音道,「我鳳臨三百名隱衛潛伏平塘,明走暗訪數月,這才終於從當地深山中一些不與外界交流的部族長者口中知曉了些許,原來寇族便是數百年前,在前朝被屠戮殆盡的一族。」

  「前朝?」洛傾雪雙眼微微瞇著。

  「平塘寇族號稱傳承千年,這倒不是妄言。」鳳城歌微微頷首。

  「只竟想不到,還有漏網之魚?」洛傾雪低著頭,垂下眼瞼。

  心裡卻很是疑惑,這什麼時候皇室想要滅門竟然頻頻發生有漏網之魚的狀況;「難道寇族人還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

  「……」

  屋內驟然沉默了下來,那種透著詭異的安靜;洛傾雪頓時很是詫異轉頭看向鳳城歌,「不會寇族還當真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吧?」

  「素素向來是及其聰慧的。」容末抬手輕輕地從被後環著她的腰身,聲音淡淡的,可洛傾雪卻從其中聽出了幾分前所未有的凝重,「那一族人在未亡之前,以預言揚名,所預言的事情從未失算過。」

  「怕是因為這種能力,也惹來不少的禍事啊。」洛傾雪垂下眼瞼,語氣淡淡的。

  人之本性如此,素來喜歡恭維奉承;而那些明明是實話卻不好聽的,往往容易得罪人;寇家先祖擁有這等未卜先知的本事,那些被預言到會發生災禍的家族又怎會甘心;尤其是皇族!

  鳳城歌微微頷首,「的確,那一族之所以會被滅,也是因為這種特殊能力。」

  「呵呵,難道他們就沒有提前預料到有這一劫?」洛傾雪倒是有些好笑。

  「不,他們預料到了。」

  鳳城歌剛想開口,畢竟這種就類似醫者不自醫,往往與自己有關的事情,便越是無法看透;可洛青雲的話倒是讓鳳城歌有些詫異。

  「正是因為預料到了,所以那一族才會留下傳世的火種,而不是當真被滅族。」

  「大哥,你怎麼會知道?」洛傾雪有些詫異,不過想到他未必知的身份,頓時又了然了。

  「如果非要這麼說起來,倒也不是全無道理。」鳳城歌點點頭,「那一族當時留下的人雖然不多,但卻都是族中的精英。」

  「難道那些參與屠戮的家族就沒有想到過斬草除根的道理?」聞言,洛傾雪眉宇顰蹙卻仍舊面帶不解,語帶疑惑,「畢竟,這樣厲害的家族,怎麼可能沒有給自己留下後手?」

  鳳城歌贊賞地看了洛傾雪一眼,「平安說的不錯;可你能想到,那些經歷無數明傾暗軋的家族族長甚至當權者會想不到嗎?不,他們當然知道,就如同當年的我……」說到這裡他的眼神暗了暗,「只是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他們並未原離,而是在族人聚居最近的平塘,隱姓埋名,竟然發展成為鳳臨大族。」

  「既是如此也不奇怪。」洛傾雪低著頭,沉沉地嘆了口氣。

  「是不奇怪,只當初那鳳主命出,主真龍命格的消息,傳聞便是那一族祭祀留下的最後預言。」容末攬著洛傾雪的腰,語氣不同以往,帶著點點異樣的冷厲,「為了寇族重回當初榮耀,只怕他們謀劃已久,甚至……」

  他抬頭望瞭望鳳城歌,只怕當初寇皇后發難,逼他不得不轉戰千里,流落民間半年,也是早都謀劃好的。寇族人,果真可怕。

  鳳城歌低著頭略微沉吟片刻,「如果當真如此……只怕那寇族所謀不小。」

  「什麼所謀不小,哼。」洛傾雪眼中一抹輕蔑一閃而逝,「既然那預言本就是寇族祭祀所出,只怕付出的代價也不會小;如此看來,寇氏一族謀劃百年,所求的,只怕是這天下吧。」

  屋內眾人,皆默然。

  這個道理他們何嘗沒有想到,只是誰都沒有這個勇氣將他點透罷了。

  容末輕輕地攬著洛傾雪腰的手臂不由得緊了緊,他們之間兩世相知,兩世相愛,不管有沒有那些所謂的語言,什麼所謂的鳳主真龍,她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所以,你們現在打算如何?」洛傾雪沉聲,聲音冷厲不帶絲毫的溫度。

  洛傾寒緊緊地抿著唇,「寇族若當真想要謀劃天下,第一件事,必先讓天下大亂。」

  「亂世出英雄,只有在這樣的情況下,寇族才出師有名。」洛青雲沉聲,那略帶磁性的嗓音,在空蕩蕩的房間內,帶著點點回音,「當初宋芊芊與九公主的事情,雖然有九公主對容公子的愛慕,但其中未嘗沒有別人推波助瀾。只是怕連那背後之人都沒有想到,鳳太子竟然會以九公主之事與雲皇談條件;兩國竟然相安無事。」

  「如果當真如大哥所言,這背後之人的身份……」洛傾雪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屋內眾人都已經明白她的意思。

  能夠左右得了九公主的思想,甚至還推波助瀾,這樣的人絕非常人;能夠以九公主之事挑撥流雲與鳳臨之間的關系,且妄圖兩國關系破裂,能夠達到這個效果的人,就算是皇帝身邊只怕也沒有多少,這般想著,那個人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

  「太祖皇帝與外祖母快回雲都了。」

  陡然洛傾雪話題一轉,視線掃向洛青雲和洛傾寒,「若是外祖母回來之後知曉那些事情,只怕是……還有你,別以為這件事情就算完了。」

  後面半句,自然是對鳳城歌說的。

  「平安,我!」鳳城歌話未說完,感受到洛傾雪瞪過來的目光,他頓時噤聲,嘴角滿是苦澀。

  「我什麼我。」洛傾雪面色陰沉,這個敢做不敢當的混球;「半夜三更將我引到這裡來,該不會就是為了聽你們說這些廢話吧。」

  鳳城歌在心中搖搖頭,瞧著洛傾雪那與馮望月七分相似的容顏,雖然容顏相似可這性格當真是,他在心中苦笑著,「我們猜測,既然那寇族所謀不小,這天下如今三國鼎立又豈是他想覆滅就能覆滅的,所以挑起三國皇室之間的爭端必然是他們下一步要走的棋。」

  「嗯哼。」洛傾雪並不以為意,這些她自然也都能想到。

  「平安你來鳳主命格,他們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針對你,只怕也是為了要讓你成為寇族之人。」鳳城歌轉頭瞧著洛傾雪,「而你身邊,與你關系親近的人,也都會成為他們的目標。」

  寇族想要謀這天下,最簡單的方法,讓洛傾雪成為寇族之人,再將她身邊說所有親近之人全都抹殺;如此,天道自然,寇家會成為最大的收益者。

  聞言,洛傾雪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事實上,鳳城歌沒有說錯,那寇族刺殺洛傾寒與鳳城歌,不就是這個目的嗎?

  只是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所以呢?」

  「與其被動的挨打,不如主動出擊。」鳳城歌轉頭瞧著容末,眼神似乎還帶著眸中自得的意味;他語氣中帶著淺淡,甚至有些難以察覺的笑意。

  瞧著洛傾雪那眼中劃過的疑惑,容末微微笑著,俯身在她耳畔,帶著溫熱的氣息,「太子的意思是,讓雲皇直接為我們賜婚。」

  「但你並非我流雲人,而且你的身份……」洛傾雪抿著唇,語氣沉了沉。

  鳳臨國地位超凡的攝政王世子,還是太子身邊最為得力的軍師;而她如今身份也不尷不尬,不管她承不承認,只怕如今整個雲都甚至流雲國人都已經知曉,平安和樂公主的生父乃鳳臨太子,有些事情逃是逃不掉的。

  以這樣的身份,皇帝想要下聖旨,只怕也是有些……

  「不是聖旨,是通牒。」容末微微笑著,「以兩國皇室的名義通報天下。」

  只是剎那洛傾雪便有些了悟,「你是想將他們的注意拉倒你自己的身上,容末你……」

  「沒事的。」容末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那日在攬月山莊我便看清楚了那寇依藍的武功套路,雖然我們看似不相上下,但那日她受了那麼重的內傷,內勁又並非自己踏踏實實修煉而來,想要恢復只怕是難。所以,不用為我擔心。」

  頓時洛傾雪只覺得心中暖暖的。

  洛青雲與洛傾寒在雲都雖然也稱得上是文武雙全之輩,可在武功修為上,到底不如容末良多;他這般將自己作為一個靶子,為他們擋了明槍暗箭,洛傾雪雖然心中感動,可又何嘗不擔心;他們都是她最在乎的。

  「到底容末是我鳳臨使臣,若是在雲都出事,只怕流雲、鳳臨當真就再沒有緩和的機會。」鳳城歌淡淡的笑著,只是語氣卻陡然變冷了三分。

  不等他說完,洛傾雪陡然接過話頭,「所以,你們打算甕中捉鱉?」

  「素素果然聰慧,一點既透。」容末淡淡地笑著,屋內幾人又說了半晌;好久之後,洛傾雪才點點頭,不過看向容末卻仍舊帶著擔憂。

  事實上他們早就已經安排好了吧,今夜引她前來,不過是為了讓她安心,如此而已。其實她並非那些無理取鬧的女子,這些事情他們實在不必如此的。

  ==

  隔天,流雲國備受寵愛,如今正值話題中心人物的平安和樂公主與鳳臨國那傳聞中「多智近乎妖」的容公子的婚事,震驚天下。

  整個雲都城內的百姓都在津津樂道著,平安和樂公主乃天降喜祥;唯有容公子這般謫仙般的人物才能配得上她;也有那崇拜容末的道,容公子宛若仙人,平安和樂公主高攀雲雲。

  林林種種的話題,百姓茶余飯後,層出不窮。

  金碧輝煌,莊嚴肅穆的重華殿內。

  皇帝一身金黃色龍袍端坐龍椅之上,兩邊的案後分別是皇后與如今後宮勢大的菀貴妃;再往下瞧,左側下首皇子公主之後,便是能拍得上號的文武大臣;對面自然是鳳臨使臣。卻是皇帝龍心大悅,宴請眾位慶賀兩國聯姻之事。

  大殿中央空地上,舞姬柳腰輕擺,婉轉起舞;赤橙黃綠青藍紫,各色絲帶不斷地飄飛著,悠揚的樂音隨著舞姬的腳步,叮叮咚咚,煞是好聽。

  「哈哈,當年望月表妹早早離開,朕一直心有遺憾,更是愧疚。」皇帝瞧著洛傾雪那粉面含羞的模樣,開懷大笑,「平安素來是朕的掌中寶,鳳太子往後可不能虧待了她。」

  「平安素來乖巧聽話,哈哈,本宮也喜歡得緊;若是往後膽敢欺負平安,本宮第一個饒不了他。」鳳城歌嘴上說著,心中卻是腹誹,那可是老子的親生的女兒,自然是不能欺負的。

  皇帝聞言,很是滿意地點點頭,「哈哈,那就好;為了流雲、鳳臨兩國交好,咱們乾杯。」

  「陛下英明。」眾位大臣同時舉杯。

  坐在洛傾雪左上方的女子卻陡然捂唇輕笑一聲,「父皇莫不是忘了,這平安和樂公主說起來還是鳳太子的親生女兒呢,鳳太子又怎麼會虧待了她。」

  剎那間,整個重華殿內雅雀無聲;只有那絲竹管弦的聲音仍在繼續。

  皇帝的面色陡然沉了下來,整個殿內的空氣都好似凝固了般,讓人只覺得壓抑得不能呼吸;甚至連殿前獻舞的舞姬們也都戰戰兢兢的;生怕那聖上的怒火燃燒到自己身上。

  五公主身旁的嬤嬤趕緊跪下來,「陛下恕罪,五公主這兩日身子不適竟是腦子給燒糊塗了才會說出這等糊塗話來。」

  雖然殿內眾人都明白五公主的話是事實,洛傾雪及笄當日鳳城歌也承認了;可到底這件事情涉及到兩國邦交,五公主這句話一出,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打流雲國的臉。

  「既然病糊塗了還留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帶五公主回宮養病。」皇帝冷聲,轉頭狠狠地瞪了菀貴妃一眼,「你身為母妃,怎麼教養女兒的,連她生病了都不知道。」

  菀貴妃身子一怔,眼底一抹恨意一閃而逝,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起身臻首微抬,眸中淚雨漣漣,透著無辜和委屈,「是妾身疏忽了,妾身心中有愧,請陛下允許妾身回宮照看五公主。」

  瞧著美人那盈盈帶淚的模樣,皇帝也有些心軟了,點點頭,「好了,你也先回宮吧;常樂,傳朕口諭,五公主病癒之前不得離開宣德宮半步。」

  「是。」常樂低著頭,聲音很是恭謹。

  「哼,真不知道平安那個賤人給父皇吃了什麼迷魂藥;竟然連五皇妹都被禁足了,當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行了,三皇姐,你小聲點兒,難道你也想……」

  「……」

  循聲望去,感受到三公主那很恨地目光,洛傾雪心中搖搖頭,這五公主只怕也是做了人家的槍,而這三公主看似個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可越是這樣的人才越可怕呢。

  不過一段小小的插曲,很快就在眾人的歌功頌德中過去。

  能夠被留在這裡的大臣,除開真才實學是必要,溜須拍馬的本事自然也是不低。眼睜睜地瞧著皇帝黑沉的面色漸漸好轉,直到現在竟然有說有笑的模樣。

  洛傾雪心中感慨,果然伴君如伴虎,就是這個道理;別看那老虎平日裡向小貓一樣溫順無害,卻別忘了,這老虎始終是老虎,不是小貓,完全不知道這老虎什麼時候就發起火來。

  端起桌上的酒杯想了想,換了茶水,小指微動,無人看到的地方,一點點白色粉末自指甲中撒入茶水中,她這才微微笑著,端起茶杯不鹹不淡地抿了一口;眼角卻是沒有放過,一個宮女模樣的女子小碎步跑到皇后的身旁,行色匆匆,俯身壓低嗓音說了幾句什麼。

  皇后連連點頭,轉頭瞧著皇帝龍心大悅,她這才臉上帶著笑意,聲音也很是溫潤;「對了陛下,您不是說要請國師親自為平安和容公子測算婚期的嗎?」

  然後看向鳳城歌等人時,更是語氣中帶著些許的傲然,到底是皇后,即使是這般帶著女兒小意嬌態模樣,也自有一股高貴威嚴,「我流雲國師久居摘星樓,上次出關還是父皇身子抱恙之時,這眼瞧著都已經十餘年過去了。」

  「那可不是。」皇帝也點點頭,轉頭看向常樂,「算算時辰,國師也快出關了吧。」

  「啟稟陛下,前兒童子傳話,國師未時出關。」常樂手中的拂塵輕輕甩動,整個人朝皇帝微微俯身側首,聲音不大不小;可卻能讓殿中所有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常樂的話音尚未落地,立刻就有人開始驚詫。

  「可是落離國師?」

  「呵呵,想不到老夫隱關近二十載,居然還有人記得老夫。」

  一道渾厚的嗓音透過空氣傳來,帶著無盡的滄桑寂寥,好似看透紅塵達到那傳聞中上善若水境界之後再回歸的平淡無奇。

  眾人循聲望去,在大殿的門口,老者一身白衣,頭戴道冠,髮絲雪白卻打理得一絲不苟,眉毛雪白垂至鎖骨處,與下巴處的白鬚交相輝印著。

  鳳城歌先是眉梢淺揚,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身為鳳臨皇室眾人,對流雲國隱居的國師自然是不陌生的,只是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會為了洛傾雪與容末聯姻之事出關。

  「恭迎國師出關。」

  殿內眾人除了鳳臨使隊其餘人皆起身相迎,甚至連皇帝都站了起來。

  「呵呵,不必多禮。」落離罷了罷手,抬頭朝皇帝淡淡地笑著,「轉眼,太子都已經登基近二十載;當初小望月的女兒也都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洛傾雪倒是有些詫異,這國師竟然認識自己的母親。

  「大師世外高人,母親已過世十餘載。」洛傾雪低著頭朝落離福了福身,「多謝大師掛念亡母,亡母若底下有知,當會開心的。」

  落離頓時整張臉沉了下來,轉頭看向皇帝,面帶不滿,「小望月過世了?怎麼回事?」

  「……這。」皇帝頓時有些語結。

  皇后卻是站出來,嗓音輕柔宛若和煦的春風一般,只三言兩語將事情來龍去脈說得清楚之後又盈聲道歉,「我們都沒想到,望月表妹竟是如此剛烈,早知……也不會如此。」

  「哦?」落離轉頭看向洛傾雪,眼中狐疑一閃而逝,不過卻沒有多言,只淡淡地笑著,「原本是為故人出關,如今故人已去,看在小望月的份上,便破例與你和那容末測算一次;也算是全了老道與小望月的那一段師徒情分。」

  聞言,洛傾雪很是不解,母親可從未談起過。她嚅了嚅唇,想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卻見常樂已經飛快地安排人給落離在皇帝身旁准備了一個座位,落離也不客氣,對桌上的玉盤珍饈不屑一顧,卻偏偏深凝了洛傾雪與容末之後,閉上眼,左手不斷地掐算著,誰知在掐算到洛傾雪的命格時,他卻陡然睜開眼。

  兩道淩厲的眼光好似帶著灼熱的烈火,直直地射向洛傾雪,「你是乙亥年六月十五生日?」

  「是。」洛傾雪也不知何故,但那落離眼神幽暗深邃,讓人無從察覺。

  「這,平安和容公子的姻緣,國師您看?」皇帝臉上帶著訕笑。

  「三生石載三生願,三世姻緣一線牽。」落離垂下眼瞼,這話沒有作假,只是眼底卻閃爍著幽暗的情緒;三世姻緣一線牽,但這牽的人卻並非一定要是那一個;只要……

  只是皇帝卻沒有發現落離眼中那一閃而逝的詭異,只聽到那三世姻緣一線牽,頓時哈哈大笑著,「果然平安與容公子乃姻緣天定,連國師都這麼說了。」

  「呵呵,那就借落離國師吉言了。」鳳城歌垂下眼瞼,落離的動作別人或許沒有注意他卻是沒有放過。

  鳳臨也有國師,同樣常年閉關,只是鳳臨的國師比起落離卻有些不同,不會常年不問世事,近二十載才走出摘星樓一朝;不過他也不會笨得點出來,只能將這件事情放在心底。

  宮宴散,落離與皇帝來到禦書房內,面色嚴肅。

  「陛下,您怎麼能讓平安和親鳳臨?」落離語帶不善,不過到底是方外之人,臉上仍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只是微微沉著的眸色讓人覺得壓抑。

  皇帝眉頭緊鎖,「國師您的意思是?」

  「平安公主絕不能外嫁!」落離面色陡然沉了下來,「其餘的事情,你自己處理吧。」

  話音落,頭也不回地離開禦書房;只留下眉宇顰蹙,面帶疑惑的皇帝坐在龍椅上,單手扶著龍頭,心卻是越來越沉。

  國師是什麼樣的人物他自然是明白的,既然落離這麼說肯定有他的道理;只是正所謂君無戲言,他到底應該怎麼做?

  且不說皇帝心中是怎樣的糾結萬分,卻說已經回到驛站鳳城歌、容末一行。

  容末面色凝重,「你說那國師看出了什麼?」

  「嗯。」鳳城歌略微沉吟了下,「前朝覆滅,三國立;世人都只道三國皇宮內都有國師隱世,卻不知,能夠擔得國師的都是世外高人,只是為了天下平衡,所以駐守三國。」

  「那你擔心什麼,既然他們為守護三國而存在,寇族那些人想要打主意,只怕第一個目標便是他們。」話雖如此,可容末心底卻隱隱有些擔憂,如果那些國師當真不是徒有虛名,那他們能否看出素素鳳主的命格。

  鳳城歌擔心的,自然也是這個。

  兩人抬起頭對視一眼,看到對方眼中的擔憂,兩人都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落離既然是流雲國守護,若當真看出了平安的鳳主命格,只怕後日我們必無法順利帶著平安走出雲都。」鳳城歌冷冷地撂下一句。

  今日這個宴會之後,洛傾雪與容末的婚約已經拍板定案;之後鳳城歌便提出要踏上回程,雲皇也並未阻止;今日的宴會說是慶賀,實際也有送行的意思在。

  世事無常,期盼的喜事不一定會實現;但擔憂卻往往終會成現實。

  原本定好的鳳臨使臣離開的日子,雲皇卻在前一天突然變卦,只道是,靜安太長公主想親自給洛傾雪送嫁,讓他們再多等幾天。

  這些都在洛傾雪的意料之中。

  身為國師,理所當然身擔護國之責,那寇依藍想要三國亂,必定不會任由她這般容易離開流雲與容末雙宿雙棲;至於鳳主命格的事情,那落離看不看得出來她不關心,她現在關心的是,為什麼她和容末婚約已經公佈數日,可那寇依藍竟然沒有絲毫行動。

  「在想什麼?」洛青雲走過來輕輕地揉了揉洛傾雪的頭。

  洛傾雪遙遙頭,緊鎖的眉頭卻一直沒有放下,「大哥你說,會不會是我們猜錯了,那寇依藍為什麼還沒有行動,不應該的呀。」

  「凡事須考慮周全,你怎麼知道那寇依藍沒有行動?」洛青雲搖搖頭;她聰明,別人也不是傻子,真正的較量不會擺到檯面上來,暗中的較量才是真較量。

  洛傾雪低著頭,她也知道自己太急躁了些,可……不知道為什麼,這幾日心裡總是七上八下,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般。

  正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她覺得現在就真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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