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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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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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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9 00:45:50
第658章: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當日,正如趙弘潤所預感的那樣,鄢陵軍最終也沒能攻克銍縣。

    但是據汾陘軍大將軍徐殷所說,鄢陵軍已經極大地動搖了銍縣楚軍對於能否守住城池的信念,這是鄢陵軍此戰最大的收穫。

    待等黃昏前夕,鄢陵軍主將屈塍命令鳴金收兵。

    望著這支魏軍徐徐撤退,銍縣守將孫叔軻心中著實是松了口氣。

    不得不說,鄢陵軍的戰鬥力,讓孫叔軻感到震驚,而此番指揮戰況的鄢陵軍副將晏墨,他的臨場指揮調度,更讓孫叔軻感到心有餘悸。

    因為在下午的時候,其實出現過兩次契機,差點讓孫叔軻丟了銍縣,好在他早有提防,及時補充城牆上的兵力,截斷了鄢陵軍的氣勢,否則,銍縣正有可能在首日攻城戰中攻克此城。

    “將軍,魏軍撤退了。”

    可能是見孫叔軻佇立在城頭發呆,其親兵在旁小聲提醒道。

    “唔。”孫叔軻點了點頭,當即吩咐道:“收斂屍體,打掃戰場。”

    附近有將領聽聞此言,問道:“魏兵的屍首如何處置?”

    “一併好生掩埋,不得羞辱。”孫叔軻惆悵地歎了口氣。

    因為他知道,今日攻打他銍縣的那支號稱鄢陵軍的魏軍,其實也是他們楚人。

    吩咐完畢後,孫叔軻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了城內的縣公府。

    只見在縣公府內,銍縣縣公萬奚拄著拐杖侯在府上,遙見孫叔軻沿著庭院走入進來,連忙起身相迎,並急切地問道:“孫叔將軍,戰況如何?”

    這位老者萬奚,便是銍縣的縣公。

    儘管與魏國的縣令職權相當,但楚國的縣公,並非是一種官職而是一種爵位。

    說白了,就是巨陽君熊鯉為了表彰獎勵萬氏一族而給予的優待。

    而其中的優待,可不僅僅只是縣公這份殊榮,而是更加實際的利益榨取銍縣縣域內平民利益的權益。

    而萬氏一族以往在銍縣所做的,說簡單點就是助紂為虐,協助他們所效忠的巨陽君熊鯉榨幹當地平民的血汗,將那巨大的財富獻給巨陽君熊鯉楚國的縣公,不排除也有注重國家利益的正人君子,但絕大多數的縣公,卻都是這種玩意。

    而萬奚之所以如此著急,那是因為銍縣關乎到他們萬氏一族的切身利益,萬氏一族絕大多數的家業都在這座城池內,倘若被魏軍攻破城池,那就意味著他們家族將徹底完蛋。

    面對著萬奚的詢問,孫叔軻那是一臉的愁容不展。

    因為魏軍攻至銍縣的日期,遠遠超乎他的想像:他原以為相城可以阻擋魏軍的腳步,至少能讓銍縣平安地收割完城外的穀物。

    沒想到,相城在短短幾日內就淪陷。

    這下好了,他銍縣城外的秋谷皆被魏軍搶割,他孫叔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不敢輕舉妄動。

    “銍縣……怕是很難守得住了。”

    在向縣公萬奚簡單地講述了今日守城的戰況後,孫叔軻語氣凝重地對前者說道。

    聽聞此言,縣公萬奚面色大變,驚駭莫名地說道:“孫叔將軍,您這話是什麼意思?銍縣守不住?那……那……不是說今日守城的結果還不錯麼?”

    “那也只是首日的戰果還湊合。”孫叔軻微微吐了口氣,皺著眉頭說道:“今日這場戰事,我軍作為守方,但陣亡人數卻居然與魏軍幾乎持平,這對於軍心與士氣而言,皆是一個沉重的打擊……縣公大人,某希望萬氏能拿出一批財物來,激勵城內守軍士卒……”

    聽聞此言,縣公萬奚那張老臉頓時皺緊,仿佛一張風乾的橘子皮,只見他眼珠微轉,為難地說道:“孫叔將軍,我萬氏的財富,皆已獻給了君上,哪裡還有什麼餘財犒賞將士,您看這……”

    說到這裡,他說不下去了,因為孫叔軻的臉上,已經露出了不悅之色。

    這老匹夫怎得如此不曉事?!

    孫叔軻心中微怒,不輕不重地說道:“縣公大人,今日惡戰之後,軍中士氣必定低迷,若無外物激勵,則明後幾日勢必難以保全銍縣。……您可是要想清楚了,若是銍縣城破,末將固然是逃不過罪罰,而你萬氏……你平日裡收刮的民財,皆會落入魏軍手中!”

    這種半威脅的口吻,讓縣公萬奚面色大變,只見他咬了咬牙,說出了一個數字。

    “十、十萬錢如何……”

    孫叔軻聞言眉頭頓時皺緊,望向萬奚的眼神變得更加不悅起來。

    要知道,銍縣城內的守軍,包括楚國正軍以及銍縣縣師在內,起初大約有三萬人,即便今日而戰折損了大幾千,但怎麼說仍然也有兩萬餘士卒。

    而眼前這位縣公萬奚,竟然卻只肯拿出十萬錢?

    照這麼分下來,豈不是每名士卒只能分到五個楚國刀幣?

    這有個屁用?!

    就在孫叔軻幾近要發作的時候,縣公仿佛是靈機一動想到了什麼,連忙說道:“將軍,不足的錢財,我等可向城內的平民臨時徵收一筆稅款……”

    望著萬奚諂笑的樣子,孫叔軻儘管早前就瞭解此人的貪婪,卻也驚地目瞪口呆:在這種時候,居然還想著從平民身上收刮錢財?你就不怕激起暴動?!

    “三百萬我大楚刀幣!”孫叔軻懶得再跟眼前這傢伙廢話,斬釘截鐵地說道:“而且要分量足夠的三十六銖大楚國幣,不要那些私鑄的玩意。”

    聽聞此言,萬奚整個人一下子抖索起來,駭然說道:“孫叔將軍,你這是要逼死我萬氏一族麼?!”

    孫叔軻聞言怒聲斥道:“拿出這批財物會不會逼死你萬氏一族,縣公大人你自己最清楚!……我只奉勸你一句,待等魏軍攻破了銍縣,他們絕沒有末將這般好說話!”

    說罷,孫叔軻冷著臉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片刻後,在萬氏的府門外,孫叔軻碰到了他的兩位部將:三千人將幹賁與同為三千人將的佘離。

    幹賁與佘離二人見孫叔軻黑著臉從萬氏的縣公府內走出來,遂疑惑地詢問究竟。

    於是,孫叔軻便將方才的事與兩位部將說了一遍,只聽得那兩位部將亦冷笑連連。

    這不,幹賁全然不顧他們三人如今還在人家萬氏一族的府門前,當場冷笑著嘲諷道:“將軍還不知萬氏一族是什麼德行麼?”

    在繼他以後,佘離喟歎著說道:“若是能有三百萬刀幣的激勵,城內士卒的士氣尚可以挽回……哎!”

    孫叔軻皺了皺眉,他仿佛聽出了什麼,連忙問道:“眼下軍中士氣如何?”

    “眼下,士卒們正在搬運掩埋敵我兩軍士卒的屍骸……”佘離隱晦地說道。

    之所以他會這麼說,那是因為作為一名在戰場上掌握局面的將領,哪怕不清點戰後的陣亡人數,將領們心中多少也是有數的。

    比如孫叔軻,此刻就知道這場攻城戰,作為攻城一方的鄢陵軍,其陣亡人數不會比他們守軍多到哪裡去,充其量也就是兩三千人的差距而已。

    在一場動輒雙方投入五六萬士卒的戰事中,兩三千人是一個大數字麼?

    拜託,以往的守城戰,守方一方的陣亡人數與進攻易一方的陣亡人數,那可是能夠達到一比十的!

    “這場仗不好打了,銍縣需要支援……”佘離在沉吟了一番後,對孫叔軻言道。

    但是這句話過後,三人都沉默了。

    不可否認,他們所效忠的邑君、巨陽君熊鯉手中還捏著一支數量龐大的軍隊,可這支軍隊,這位邑君大人卻命令死守巨陽,保護他的財富,豈會如此輕易就派出來?

    而楚國正軍,楚國的君王熊胥將多達五十萬的大軍部署在符離塞一帶,除此之外,就是在王都壽郢一帶部署了多達百萬的軍隊,他們幾人作為巨陽君熊鯉的家將,如何指揮地動那些楚國正軍?

    虧得楚王熊胥還清楚澮河的重要性,因此在銍縣、蘄縣等沿河城池部署了數萬軍隊,否則,面對城外氣勢洶洶的魏軍,孫叔軻還真沒有絲毫把握。

    忽然,幹賁好似想到了什麼,說道:“將軍,城外西北的南門懷,不是還有三五千的軍隊麼?”

    孫叔軻聞言搖了搖頭,冷冷說道:“相城在短短數日內便淪落,誰曉得南門氏是否私通魏軍?……哼!單看他不敢孤身入城,我就知道他心中有鬼!”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其實他已經收到了消息:南門氏果然是反了,協助另一支魏軍裡應外合,謀奪了半個蘄縣。

    而他之所以不敢直說,只是為了怕打擊到城內兵將的士氣而已。

    要知道蘄縣一旦失守,就意味著魏軍就有辦法從蘄縣那邊渡過澮河,就意味著死守銍縣,失去了原本的戰略意義。

    看來只能等符離塞的援軍了……項末將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將軍,他必定不會坐視銍縣與蘄縣落入魏軍手中,以至於他符離塞受到後方的威脅……

    孫叔軻暗暗給自己打氣道。

    “幹賁、佘離。”

    “末將在!”

    “今日你我辛苦些,到軍中激勵士氣,否則這仗……真沒辦法打了。”

    “是!”

    幹賁與佘離對視一眼,仿佛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苦笑。

    事到如今,他們也只能盡人事、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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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9章: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二)

   銍縣那邊的狀況不好,其實魏軍這邊也好不到哪裡去。

    正如汾陘軍大將軍徐殷此前的判斷今夜,對於鄢陵軍這支年輕的軍隊而言將會是一個殘酷的考驗。

    果不其然,當晚,鄢陵軍的軍營內,便出現了類似的徵兆。

    比如,吃不下東西、睡不著、相互打聽此戰的傷亡人數等等。

    不過讓趙弘潤感到意外的是,鄢陵軍的情況比較當初商水軍,不知要好上多少。

    記得那晚的商水軍,士氣低沉,軍中士卒且開始迷茫,可謂說是軍心渙散,倘若當時比塔圖有像汾陘軍大將軍徐殷這般的見識,阻止一場夜襲,恐怕就將改寫戰局。

    只可惜,比塔圖錯失了那個擊潰商水軍的最佳機會,以至於第二日,呈現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支脫胎換骨的軍隊。

    “殿下。”

    宗衛穆青撩起帳幕回到了帥帳,說道:“我已經將那東西交給晏墨了。”

    他口中的那東西,指的就是今日戰場上,趙弘潤針對鄢陵軍現今的不足與缺陷處所給予的建議,其中,還有徐殷對鄢陵軍的建議。

    “哦。”

    趙弘潤隨口應了一聲,隨即繼續吃著作為晚飯的炒米。

    炒米就水,這算是魏軍最常見也最普遍的軍營乾糧,尤其是在軍隊缺少火夫兵等後勤人員時,這種用油炒過的米,最能填飽肚子。

    當然,也最是容易讓人失去食欲。

    這不,明明正在身體發育階段的趙弘潤,僅吃了兩捧炒米,就感覺自己已經“飽”了。

    如何改善軍營的伙食狀況,這還真是一個難題啊……

    咀嚼著嘴裡最後一口炒米,趙弘潤隨手將盛放炒米的小袋子紮起來,丟給宗衛長衛驕,隨即拍了拍雙手,在咽下嘴裡的食物後,詢問穆青道:“鄢陵軍的情況如何?”

    “不像大將軍說得那麼嚴重……”穆青聳聳肩說道。

    趙弘潤聞言頓時起了疑心,畢竟徐殷的觀念是非常正確,並且他趙弘潤當年率領商水軍防守雒城時,那也是深有體會,怎麼可能會出現偏差?

    難道鄢陵軍的韌性比商水軍還要強?強得多?

    一問之下,他這才瞭解到,原來屈塍、晏墨等人早已在安撫麾下的兵將了,他們二人以及軍中的諸多三千人將,來到軍中與士卒一起吃飯,事後又到安頓傷患的營帳安撫那些惶恐的受傷士卒,也難怪鄢陵軍的情緒要比當初的商水軍穩定地多。

    這就是差距啊……

    趙弘潤微微歎了口氣。

    不得不說,當初商水軍之所以一度出現軍心渙散的情況,說到底還是主將伍忌的不作為這位從千人將一路爬到商水軍主將的年輕將領,由於經驗的欠缺,根本不懂應當在惡戰之後安撫士卒,穩定軍心、激勵士氣。

    相比之下,像屈塍、晏墨等經驗豐富的將領,就不會出現這方面的疏漏,根本不需趙弘潤提醒,就已經在履行作為將領的職責。

    看來今晚沒有我用武之地了……

    趙弘潤自我調侃了一句,隨即站起身來,走向帳外:“走!……衛驕、穆青,隨本王去看看情況。”

    “是!”

    諸宗衛抱拳應道。

    趙弘潤的帥帳,就設立在鄢陵軍軍營的中軍,且距離鄢陵軍將領商議軍情的中軍帳不遠。

    因此不需多少工夫,趙弘潤便能直視鄢陵軍士卒目前的狀況。

    正如穆青所言,鄢陵軍的戰後情緒要比當初的商水軍好得多,雖然有不少士卒因為今日的惡戰影響了食欲,但軍中的氛圍仍然還是趨向輕鬆,沒有死氣沉沉的感覺。

    這不,沒走幾步,趙弘潤就看到有一群鄢陵軍士卒圍著篝火,正在談笑吹噓他們今日在戰場上的勇武,並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說什麼肅王殿下亦會因此功而獎勵我,說著這類美好的期盼。

    瞧見這一幕,趙弘潤心中暗暗感慨:伍忌,還是太年輕了,相比較屈塍、晏墨,在掌控軍心方面,差得不是一點兩點。

    而這時,他隱約看到遠處晏墨正領著幾名將領走來,於是他走了過去。

    “肅王殿下?”

    晏墨等人遠遠地瞧見了趙弘潤,連忙緊走幾步趕過來,抱拳躬身行禮。

    唔?這幾名將領……

    趙弘潤瞥了一眼晏墨身背後那幾名亦向他行禮的將領,微微一愣,但立馬反應過來:這幾名相比較有些陌生將領,便是前一陣子隨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三人歸順鄢陵軍的相城楚軍將領。

    “晏墨,你去安撫傷患了?”

    趙弘潤微笑著問道。

    要知道鄢陵軍的營寨落成,他大致還是有數的,自然清楚晏墨前來的方向,便是安置傷患的諸營帳位置。

    “是的。”晏墨低了低頭,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據以往的經驗,傷兵的情緒,最是容易影響到全軍的士氣……啊,末將沒有賣弄的意思。”

    趙弘潤笑著擺了擺手,隨即正色贊許道:“不,你做得很好。……記得白晝裡,徐大將軍還提醒本王,今晚對於你鄢陵軍會是一場考驗,當時本王亦深以為然。不過沒想到,你等的應對比本王預想的還要妥當,很好,很好。”

    他連說了兩句很好,足以證明趙弘潤此刻真的是非常滿意。

    不過平心而論,鄢陵軍的將領體系本來就比商水軍完善,軍中上下將領皆是以往有帶兵經驗的老人,不像商水軍,是從士卒是提拔有才能的士卒擔任將官,因此能有這般迅速的反應與穩妥的應對,這在晏墨看來倒是平常。

    “殿下過譽了!……我鄢陵軍,固然不會鬧出像商水軍那樣的糗事來。”晏墨一邊遜謝著趙弘潤的讚譽,一邊玩笑似地調侃了一句商水軍。

    畢竟商水軍當年在雒城險些被擊潰這件事,怎麼可能瞞得過他們的勁敵鄢陵軍呢?

    “你啊。”趙弘潤聽得出晏墨話中的玩笑意味,倒也沒真的認為後者是在故意貶低商水軍,只見他的目光在晏墨身後那幾名新降將領身上掃了一眼,笑問道:“鄒信,在鄢陵軍帶得還習慣麼?”

    聽聞此言,就見晏墨身背後有一名將領渾身一顫,似受寵若驚般上前幾步,神色激動地說道:“殿下,您……您記得末將?”

    這種時候,趙弘潤自然不會說什麼本王有過目不忘的才能這種煞風景的話,只見他點點頭,笑著說道:“你作為南門遲將軍的副將,又曾趨於大義,與南門遲將軍一同獻城歸順我大魏,本王豈會忘卻?”

    是的,鄒信即是南門遲的副將,而如今,在鄢陵軍中擔任三千人將之職。

    據前幾日趙弘潤與晏墨閒談時的對話,這位元副將,亦是一位相當有才能的將領。

    “末將……末將……”鄒信感動地說不出話來,最終叩拜於地,似誓言般說道:“末將願為殿下赴湯蹈火,肝腦塗地!”

    “言重了。”在晏墨身後其餘新降將領頗有些羨慕的眼神注視下,趙弘潤將鄒信扶了起來,笑著說道:“本王是愛才的人,你等歸順我大魏,無論是我大魏還是本王,皆不會虧待了你等……”

    晏墨在旁笑吟吟地看著,雖然他很清楚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的舉動,是在籠絡人心,但他卻沒有絲毫的反感。

    因為這位肅王殿下,向來是言出必踐。

    想著想著,晏墨不由地就想到了此戰過後,待等他回到魏國,便可以成為一位貴族,心中愈加火熱起來,以至於趙弘潤連喊了他兩句,他都沒反應過來。

    “抱、抱歉,殿下。”

    待反應過來後,晏墨尷尬地向趙弘潤致歉。

    不得不說,貴族的身份對於平民出身的他而言,亦有著莫大的吸引力,哪怕他對躋身于魏國上流貴族圈子並沒有多大的興致。

    對於晏墨的失神,趙弘潤笑著擺擺手,玩笑般說道:“你不會是在想著戰後的賞賜吧?這場仗可還未打完……咦,你這表情,不會是被本王言中了吧?”

    在晏墨頗有些尷尬的舉動中,附近的鄢陵軍兵將哄笑起來,使得本來就並不顯得凝重的氣氛變得更加輕鬆起來。

    一番喧鬧之後,晏墨這才向趙弘潤講述鄒信之所以會找上他的原因。

    原來,今日在銍縣攻城戰時戰亡的鄢陵軍士卒中,新降的原相城楚軍也占到一定的比例,而相比較操練了兩年的鄢陵軍,這些新降的相城楚軍,他們的士氣,才是目前鄢陵軍最大的隱患。

    因此,鄒信找上晏墨,詢問是否能拿一筆錢財來激勵士氣,沒想到一群人正聊著這個話題,便遇到了前來巡視鄢陵軍士氣的趙弘潤。

    “拿出一筆錢財來激勵士氣……麼?”

    聽了鄒信的話,趙弘潤不由地為難起來,畢竟魏軍並非本土作戰,哪來什麼錢發給麾下的軍卒?

    “先記下,不行麼?”他皺眉問道。

    聽聞此言,鄒信不由地苦笑起來:“恐怕不足以激勵士氣……”

    “這就麻煩了……”趙弘潤再次皺了皺眉。

    而此時,就見鄒信猶豫了一下,說道:“殿下,末將聽說銍縣的縣公萬奚,其萬氏一族家財殷富,能否待破城之後,取其家財的一部分分發給軍卒……”

    趙弘潤轉頭望向晏墨。

    晏墨頓時會意,輕哼一聲,撇撇嘴說道:“殿下放心,末將已瞭解過,那萬氏一族,不是什麼好東西。”

    聽聞此言,趙弘潤顧慮全消,在略一思量後沉聲說道:“攻破銍縣,萬氏一族的家財便是你鄢陵軍的!”

    “所有?”包括晏墨在內,諸鄢陵軍將領呼吸一緊。

    “對,所有!”

    趙弘潤斬釘截鐵地說。

    反正是慷他人之慨,他毫不心疼。

    當日,待等這個消息傳遍鄢陵軍上下,無論是鄢陵軍舊部署,還是新降的原相城楚軍,士氣一下子就拔高到了一個讓趙弘潤都感到暗暗咋舌地步。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話絲毫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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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9 00:46:27
第660章:符離塞楚軍的援護

    魏軍……已攻至銍縣麼?

    八月十九日,當符離塞守將項末再一次擊退了齊王呂僖親自率領的齊魯聯軍的進攻後,他在要塞軍議大廳的桌案上鋪開了這附近的地圖,整理思緒。

    他是今日收到的來自銍縣守將孫叔軻的求援訊息,當時他正在指揮應付齊魯聯軍的進攻,無暇顧及其他,直到這會兒,他才有時間仔細思忖這整件事。

    難怪前一陣子按兵不動的齊王,這兩日突然反常地對我符離塞展開猛攻,一日十二個時辰,赫然要打近八個時辰,原來是想著拖住我符離塞,好為西路的其魏國盟軍創造機會……

    一回想起這兩日齊魯聯軍對他符離塞的猛攻,項末便是一陣心悸。

    魯國工匠所研製的投石車,那種被稱之為天石戰車的戰爭兵器,實在是太可怕了,打擊距離居然達到近三裡地。

    一塊大如磨盤的巨石呼嘯著飛躍三裡地砸在符離塞的楚軍兵將心頭,縱使是符離塞的楚兵多達幾十萬,也沒有完全的把握守住這座關塞。

    好在這種天石戰車需要用經過打磨的特殊石彈,而跟隨齊魯聯軍一同進兵的魯國工匠們,打磨這種石彈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否則,項末甚至懷疑他的符離塞會不會早已被這種石彈給擊毀,被徹底淹沒。

    倘若單單只是那種特殊的投石車的話,項末還不至於如此忌憚,問題是,齊王呂僖的軍隊中,還有另外多種由魯國工匠們所打造的戰爭兵器。

    比如龍脊弩車,這種巨型的弩車,射程約有四百丈,而在接近兩百丈的“近距離”內,這種弩車所****而出的那種粗估成人臂膀的鐵柱,居然可以直接紮入符離塞那堅固的石質城牆。

    而若是打在楚兵身上,那更是連全屍都無法留下。

    至少項末已不止一次看到被那種龍脊弩車的巨大鐵矢所撕碎的己方兵將。

    不過最最可怕的,還得是數十年前就聞名於世的魯國機關弩匣,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殺戮戰爭兵器,曾幾何時,齊魯聯軍就依靠這件戰爭兵器,屠殺了楚國幾十萬農民兵,最終因為無法及時地處理屍體,以至於爆發瘟疫,才使得那次齊王呂僖討伐楚國的戰爭不了了之。

    而相比較當年的傳聞,此次露面于齊魯聯軍中的魯國機關弩匣,無論是射程、威力還是精准度,比起當年已有了顯著的提高。

    若非這種戰爭兵器的威力尚無法洞穿符離塞堅固的關塞防禦,恐怕項末真的是要絕望了。

    不過話雖如此,項末依舊對於守住符離塞有著充分的信心,因為在他看來,對面那幾種可怕的魯國戰爭兵器,其花費亦是巨大,縱使是財力強大的齊國,也無法做到源源不斷。

    畢竟齊國也談不上是什麼鐵礦豐富的國家。

    而一旦齊國國內的鐵礦石耗盡,縱使他們擁有魯國工匠所研製的可怕戰爭兵器,又能對符離塞、對楚國怎麼樣呢?

    因此,項末這段時間總結下來的戰略意圖,便是“引導”齊魯聯軍在符離塞消耗那些戰爭兵器的彈矢。

    不得不說,光是這兩日,符離塞便收穫了來自齊魯聯軍許多巨大的鐵質弩矢,重量居然比他們不擅長熔煉鐵礦的楚國數月乃至一年出產的成品鐵具還要多。

    若不是楚國擅長的是熔煉青銅器而不是熔煉鐵器,否則,單單熔煉掉這些巨大的鐵質弩矢,就能讓楚國增添一批新式的鐵質裝備與鎧甲。

    然而項末沒有想到的是,在他符離塞正面戰場“局面大好”的時候,齊國的盟國魏國,那三支前來助戰的魏軍,居然已攻克了相城,幾乎要繞到他符離塞的背後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雖說符離塞是專門為了防備齊魯聯軍而設,整個關塞的防禦設施堪稱固若金湯,可問題是,倘若有一支敵軍繞到了符離塞背後,配合主戰場的齊王呂僖對符離塞前後夾擊,縱使是符離塞,恐怕也要淪陷。

    想了想,項末命親衛喚來四名五千人將:左良、申屠亢、侯榆、以及司敗長河。

    注:五千人將差不多已是將軍、副將這一階的武官,但地位不同。多數情況下,一支軍隊的將軍、副將的名額,是有規定人數的。在將軍銜、副將銜的名額已滿的情況下,楚國許多將領便只能成為五千人將,除手中的兵力數量增多以及地位的稍稍上升外,其餘與三千人將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不過若將軍與副將不幸戰死,這些五千人將就有機會上位。

    “將軍。”

    片刻之後,左良、申屠亢、侯榆、司敗長河四名五千人將來到了軍議大廳,紛紛抱拳向項末行禮。

    於是,項末遂將銍縣守將孫叔軻的書信示於這四位將軍,對他們說道:“據剛剛收到了孫叔軻的求援書信,這支魏軍人數多達八萬,銍縣恐不能抵擋。……項末特別允許你們各自率兵一萬,合四萬兵,支援銍縣,不可讓魏軍攻克銍縣。”

    聽聞此言,左良皺眉問道:“將軍,魏國這麼快就攻破相城了?”

    項末點點頭,隨即指著那份書信說道:“據孫叔軻所言,魏軍仿佛是在短短一個晝夜的工夫內,便擊潰了孟山的鬥廉,相城的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孫叔軻懷疑,是南門氏見此番戰局不妙,主動投降了魏軍……因此,項某希望你們當中出一個人,到蘄縣去看看究竟,倘若南門氏果真背棄了我大楚,投靠了魏國,就誅了他們。”

    “是!”左良、申屠亢、侯榆、司敗長河四人抱拳領命道。

    見此,項末又叮囑道:“銍縣、蘄縣,是嚴守這段澮河的重要城池,決不可落入魏軍手中,否則我符離塞,就會變得岌岌可危……”

    左良、申屠亢、侯榆、司敗長河點點頭。

    而這時,申屠亢皺眉說道:“話雖如此,將軍,蘄縣倒是好過,可銍縣,那是巨陽君的封邑,據末將聽說,巨陽君亦有十余萬軍隊,怎麼守不住一個銍縣?”

    項末聞言微微冷笑了幾聲:比如巨陽君熊鯉,那群熊氏一族的王公貴族,他還不瞭解麼?恐怕在那些人眼裡,楚國王都壽郢的安危,恐怕也不如他們的封邑重要。

    項末毫不懷疑,那個巨陽君熊鯉肯定是命麾下十幾萬軍隊死守巨陽,保護他的財富,至於銍縣的孫叔軻,從某種意義上說,恐怕也屬於是“被放棄”的將領。

    這個國家……哎。

    項末暗自歎了口氣,大有種對其楚國將來何去何從的莫名感慨。

    “接令即是!”他板著臉說道,明顯是不想解釋巨陽君熊鯉那十幾萬軍隊去向的問題。

    見項末面露不悅之色,左良、申屠亢、侯榆、司敗長河四位五千人將遂不敢再多說什麼,唯唯諾諾地領兵後,便離開了軍議大廳。

    大約一個時辰後,四萬楚軍從符離塞離開,其中三支萬人隊前往銍縣,而五千人將司敗長河所率領的那一支萬人隊伍,則徑直前往蘄縣。

    而這個詭異的調度,沒過多久就被一些死死盯著符離塞的青鴉眾所發現,後者一方面派人提醒仍在蘄縣苦戰的商水軍大將伍忌,一方面火速派人回稟趙弘潤。

    不得不說,青鴉眾的腳程普遍都非常迅速,只要不是遇到像當初桓虎那樣的小規模騎軍,否則,他們的速度肯定會比監視的物件快。

    這不,四萬楚軍在離開符離塞後,還只是趕了不到十五裡的路程,而那些青鴉眾們,卻已然將這個消息分別送到了伍忌與趙弘潤這邊。

    暫且不說伍忌在得知消息後有何反應,且說趙弘潤這邊。

    平心而論,對於那三萬符離塞楚兵趕來支援銍縣這件事,趙弘潤並不意外。

    畢竟,銍縣那個孫叔軻著實有點能耐,昨日鄢陵軍明明是奮力攻城,且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居然也沒有什麼機會攻克銍縣,由此可見,孫叔軻的確是一位出色的將領。

    但即便如此,銍縣亦到此為止了。

    “攻破城門了!!”

    “喔喔!!”

    遠方的銍縣北城門,傳來了鄢陵軍士卒們亢奮的吶喊。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昨日趙弘潤親口許諾鄢陵軍:只要攻克銍縣,那麼城內那些以往為富不仁的楚國貴族,他趙弘潤作為西路軍的主帥,魏國的肅王,特允鄢陵軍奪其家財,讓鄢陵軍全軍上下分享。

    而此後,新降將領鄒信還有意在軍中傳播銍縣巨富萬氏一族的財富,使得鄢陵軍全軍上下的兵將們一個個熱血沸騰,無論是士氣還是鬥志,堪稱爆表。

    相對而言,銍縣的守兵在經過昨日殘酷的攻城戰後,士氣普遍低迷,以至於今日晏墨僅僅只是兩輪指揮強攻,便攻破了銍縣的北城門,非但成功將銍縣守軍壓制到了城內,還趁機打開了北城門。

    城門被攻破,就意味著銍縣對魏軍的阻礙到此為止。

    徐殷大將軍所言不虛啊,攻城戰的勝負,果然是看次日的兩軍士氣……

    趙弘潤一邊感慨著,一邊遠遠看著遠方的鄢陵軍兵將們興奮地殺入城內。

    “來此銍縣的符離塞楚兵,有多少人?”

    他轉頭詢問身邊那幾名叩跪於地的青鴉眾。

    “目測三萬左右。”一名青鴉眾沉聲稟道。

    “好!本王知道了,你們且下去歇息吧。”

    趙弘潤安撫了幾句,隨即轉頭對宗衛穆青說道:“穆青,召晏墨過來,商議伏擊來犯的符離塞楚軍一事。”

    “是!”穆青抱拳而去。

    片刻之後,銍縣的城樓上,豎起了鄢陵軍的軍旗,宣告著這座城池已落入魏軍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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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1章:銍縣淪陷

  片刻之後,鄢陵軍主將屈塍與副將晏墨便領著各自的親衛,來到了趙弘潤所在的小土坡。

    剛見面,趙弘潤便看到晏墨臉上帶著幾分遺憾之色,遂笑著調侃道:“怎麼,迫不及待要去接受鄢陵軍應得的賞賜麼?”

    他口中的賞賜,指的就是查抄銍縣城內那些為富不仁的貴族,對於一般名聲較好的貴族以及其餘百姓,趙弘潤早已下令嚴令:不許侵犯!

    畢竟,趙弘潤正在致力於打造魏軍的正面輿論,任何不被允許的犯罪,那都要受到嚴厲的軍紀處罰。

    至於像查抄萬氏一族家財這種事,雖說也是一種搶掠犯罪,但是趙弘潤卻有意忽略了:那種傢伙,沒人權。

    “殿下瞧您說的……”聽了趙弘潤的調侃,晏墨苦笑著說道:“末將孑然一身,又尚未婚配,一人夠吃夠喝就得了,要多餘的錢財作甚?……末將只是擔心,新降的士卒不知我鄢陵軍的軍紀,況且剛剛得勝,軍卒們心中亢奮,恐怕鄒信不足以控制局面,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晏墨說得很隱晦。

    要知道自古以來,得勝的軍隊在攻克敵城後可以肆意搶掠,欺淩城內的軍民,這已經是一條數百年的不成文慣例,亦是戰爭的醜惡之處。

    別以為新降鄢陵軍的那兩萬軍卒是楚國的正軍,就天真地以為他們會在攻破敵城後會對城內居民秋毫無犯,要知道,戰後的搶掠、屠殺,自古以來就是讓這些繃緊神經的士卒們宣**力、發洩負面情緒的有效途徑。

    並且,搶掠的財富,亦是這個年代士卒們的重要經濟來源。

    尤其是在楚國這種人滿為患,縱使是當兵也拿不到多少錢餉的國家。

    或許有人會說,銍縣的居民亦是楚人,而鄢陵軍上下,無論是舊部還是新降的楚國正軍,亦是楚人,難道楚人還會搶掠、屠殺楚人麼?

    事實上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回答:那以熊氏一族為首的楚國貴族亦是楚人,為何他們卻致力於壓榨同胞的血汗,對待其同胞的態度連家養的一條狗都不如呢?

    因此,毫不誇張地說,縱使投降鄢陵軍的楚國正軍,也是有可能在銍縣做出醜惡的行為的。

    當然了,這是趙弘潤歷來抵制的,畢竟鄢陵軍如今可是掛著魏*隊的投降,他的一舉一動,直接影響到整個魏國的風評,趙弘潤怎麼可能會容忍敗壞他魏國風評的害群之馬呢?

    不過這一點,相信那些原相城楚軍士卒們心中也有數,畢竟他們在鄢陵軍也呆了幾日了,鄢陵軍的軍紀他們自然而然也聽說了,倒不至於有膽量違背趙弘潤的命令。

    只不過,事有萬一,不能保證會不會有人被勝利的喜悅衝昏頭腦,而將趙弘潤再三強調的軍紀拋之腦後,想來晏墨也是提防著這一點。

    “這件事,就交給鄒信吧,依本王看來,鄒信也是一位很有能力的將領,他會有分寸的。”說著,趙弘潤頓了頓,繼續說道:“屈塍、晏墨,此番本王請你們過來,是因為青鴉眾向本王傳達了緊急軍情,據說符離塞派出了一支大概三萬人的援軍,此刻正急匆匆地趕來銍縣,你們即刻帶兵前去,至小丁山,那片丘陵地形複雜,且又是符離塞楚兵前來的必經之路,不妨在那裡設下埋伏。”

    ……

    屈塍與晏墨表情古怪地對視一眼。

    隨即,屈塍從懷中取出行軍地圖,在地圖上找到了趙弘潤所說的小丁山果然是一個絕佳的伏擊地點。

    簡直……

    屈塍與晏墨又對視一眼,驚地說不出話來。

    雖然他們早就聽衛驕、呂牧、穆青等宗衛們提及過,說他們家肅王殿下有著過目不忘的記憶,只要是看過一遍的東西,無論如何也不會遺忘。

    起初似屈塍、晏墨等將領只是敷衍相信一下罷了,可他們逐漸發現,眼前這位肅王殿下還真是如宗衛們所言的那般……恐怖。

    為何是恐怖?

    倘若你的敵人是一個時刻將地圖分毫不差記在腦海裡的傢伙,你也會感到恐怖的。

    因為這意味著,這個“敵人”無懈可擊,你的任何動作,幾乎都瞞不過他。

    還好我沒可能成為殿下的敵人……

    晏墨暗暗抹了抹汗。

    “怎麼了?”見屈塍與晏墨忽然詭異地不說話,趙弘潤皺了皺眉,催促道:“事不宜遲,你二人即刻帶兵前往,銍縣這邊,本王與汾陘軍會替你們善後的,不至於吞了應屬於你們的獎勵。”

    “殿下言重了,末將豈會信不過殿下您?”

    玩說了幾句,屈塍與晏墨當即聚攏麾下鄢陵軍舊部,帶著他們前往小丁山一帶。

    至於那近兩萬新降的原相城楚軍,趙弘潤考慮到這支軍隊新降,他們對鄢陵軍以及對他趙弘潤尚且不是很信任,倘若在破城之後將他們調到小丁山去,或有可能引起他們的懷疑不是說好攻破銍縣,就將城內萬氏一族等貴族的家財分給我們麼?難道是謊言?

    考慮到有可能會出現這種情緒,因此趙弘潤無意讓那近兩萬新降的士卒參與到小丁山的伏擊戰。

    反正從符離塞趕來援護銍縣的軍隊也就三萬人,只要屈塍、晏墨二人能夠成功伏擊這支軍隊,萬人左右的差距,其實並不算什麼。

    畢竟,鄢陵軍剛剛打下銍縣,士氣正旺、手感也熱。

    相比之下,趙弘潤更加擔心蘄縣那邊。

    雖說符離塞援護蘄縣的軍隊只有一萬人,與其說是增援,倒不如說調動部署兵馬,可能符離塞的守將,此刻還不知曉蘄縣已有一半落入商水軍的手中。

    但話說回來,眼下蘄縣的戰事多半還未結束,無端端冒出一支一萬人的楚軍援兵,很有可能對商水軍造成什麼不利影響。

    好在青鴉眾也已將此事傳告于伍忌,相信伍忌與南門氏等人也會做出相應的應對。

    “殿下,汾陘軍入城了。”

    就在趙弘潤沉思之際,宗衛長衛驕在旁提醒道。

    趙弘潤抬頭望向遠處,果然瞧見遠方的汾陘軍西衛營,正在其營將蔡擒虎以及副將許鄙的率領下徐徐入城。

    與昨日的情況一樣,汾陘軍西衛營之所以在此,只是為了給鄢陵軍做個掩護,防備一些意料之外的突發情況。

    比如說,西北邊城父縣方向突然殺來一支楚國的援兵什麼的。

    而眼下這支五千人的汾陘軍西衛營進駐銍縣,也並非是與鄢陵軍搶功,而是受趙弘潤的託付,維持城內的治安罷了。

    畢竟趙弘潤還真有些擔心,那近兩萬新降的原相城正軍士卒,會不會被剛剛的勝利衝昏頭腦,以至於在城內殺燒搶掠宣洩負面情緒,從而影響到他們魏*隊的風評。

    “唔,我等也入城吧。”

    點了點頭,趙弘潤與宗衛們以及肅王衛們,下了土坡,與遠處的汾陘軍西衛營匯合,在後者的保護下,徐徐進入了銍縣。

    不得不說,剛剛被攻克的銍縣,尚籠罩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據青鴉眾的彙報,銍縣守將孫叔軻領著一支殘軍仍在城內殊死反抗,只可惜,自古以來的攻城戰,一旦進攻方攻破了城門,攻到了城內,就幾乎沒有再被擊潰的可能。

    除非此時守城方有一支援軍趕到,否則,孫叔軻就算是天大的本事,也難以挽回敗局。

    因為,銍縣楚軍軍勢已失!

    因此,趙弘潤並不擔心那些近兩萬的新降楚軍能否完完全全地控制這座城池,相比之下,他更加在意這支降軍是否在城內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不過事實證明,楚國正軍不愧是正軍,在城內尚留有反抗力量的情況下,兵將們並沒有被勝利衝昏頭腦,忙著去搶掠財富,負責指揮這支軍隊的將領鄒信,仍在有條不紊地指揮地戰事,指揮對孫叔軻部署的攻打。

    “殿下,整塊骨頭都被鄢陵軍啃了,好歹也讓我也喝口湯吧。”

    在聽說城內尚有反抗力量時,蔡擒虎舔著臉在趙弘潤面前懇求道。

    還別說,因為這場仗屬於鄢陵軍,沒有他發揮本領的機會,可真是將他給憋壞了。

    瞥了一眼西衛營副將許鄙那搖頭無奈的表情,趙弘潤笑著說道:“只能以你個人的名義參戰,須知這場仗是屬於鄢陵軍的,你就算立下功勳,本王也是不會給記功的。”

    “要那玩意作甚?”

    蔡擒虎嘿嘿一笑,帶著悍勇隊跑沒影了。

    不得不說,這是比晏墨、伍忌等人還要純粹的將領,嚮往的是更加純粹的,在沙場上那種拼殺的感覺。

    說白了,就是徹頭徹尾的好戰分子、戰爭狂。

    天下很大,總有出現一些奇葩的傢伙。

    約半個左右,在蔡擒虎與他麾下那近千左右悍勇隊的這群好戰分子的無私幫助下,鄢陵軍的鄒信終於掌控了整座城池。

    而這個時候,城內那些原相城正軍士卒們,這才開始忙碌于奪取應屬於他們的財富。

    不過,鄢陵軍的軍紀使然,他們並沒有違禁地侵犯城內的百姓,而是帶隊殺入那些以往為富不仁的貴族的府邸。

    對於這件事,趙弘潤選擇了沉默。

    雖然他很清楚,那些貴族十有*會被殺光,且其府上的女眷們,恐怕也會受到侮辱。

    然而,這已經是最克制的結果了。

    某些從古遺留至今的醜惡行為,那種不成文的事,縱使是趙弘潤也是無力扭轉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減少對銍縣的侵犯,不叫這座城池遭遇當年魏國召陵那般的慘劇。

    而在他感慨的時候,蔡擒虎與鄒信連袂而來。

    二人,將一名五花大綁的楚將丟到趙弘潤面前。

    仔細一瞧,正是銍縣的守將孫叔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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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2章:說降

   “跪下!”

    在銍縣的主街上,蔡擒虎與鄒信二人將五花大綁的銍縣守將孫叔軻丟在了趙弘潤面前。

    看得出來,雖然孫叔軻的用兵偏向保守,但卻是一位很有骨氣的將領,即便是落入敵軍手中作為俘虜,仍然是一臉淡然,仿佛看淡了生死。

    只見他斜睨了一眼鄒信,冷冷罵道:“無恥小人,背國投敵,何敢在本將面前耀武揚威?是為討好你的新主子麼?”

    “你……”鄒信聞言面露慍色,抬腿一腳踹在孫叔軻的左腳膝窩,然而後者似乎早有防備,即便被踹了一腳,使得左腿不受控制地彎曲了一下,但仍然憑藉右腿的力量,倨傲地站在趙弘潤面前,用斜睨的眼神掃視著四周。

    見此,鄒信皺皺眉,正要再次強迫孫叔軻跪下,卻見坐在馬上的趙弘潤揮了揮手,溫和地說道:“好了,鄒(信)將軍,跪與不跪,只是一個形式而已。……縱使你強迫他對本王下跪,他必定也會在心中大罵本王。本王受他一跪,也沒啥好處,還要白白被他罵,不值當的啊。”

    聽著趙弘潤這豁達而幽默的話,附近的兵將們會心笑了起來,而孫叔軻則是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趙弘潤,眼眸中閃過絲絲驚詫。

    片刻後,孫叔軻狐疑地問趙弘潤道:“你便是魏軍的主帥,魏國的肅王姬潤?”

    “正是。”趙弘潤點了點頭,隨即他瞧瞧左右,對孫叔軻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找個可落腳安歇的地方吧。……孫叔將軍有什麼推薦的麼?”

    『問我?』

    孫叔軻滿臉古怪表情。

    要知道他此刻已然是魏軍的俘虜,可這位奇怪的魏國肅王,說話時的語氣卻仿佛將他當做了友人。

    不過雖然感到古怪,但孫叔軻還是回答了趙弘潤的話:“依閣下的身份,這座城內能配得上尊駕身份的,恐怕也只有縣公萬奚的府邸了……”

    “萬氏一族……麼?”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在略一沉吟後,說道:“那個地方不合適,換一個吧。……只要能遮風擋雨即可,本王並不會嫌棄。”

    “……”孫叔軻看向趙弘潤的眼神變得愈發古怪了,隨即隨口說道:“那某就無能為力了。”

    聽聞此言,趙弘潤思忖了片刻,說道:“那就去崗哨吧。”

    崗哨,又稱哨所、城營,是入駐某個城縣的駐軍兵將所居住的地方,屬軍方的建築,不過偶爾也會干涉城內治安、緝盜等情況。

    一般而言,這類城縣駐軍崗哨的規模都不會很大,似銍縣這種規模的城池,如果是在魏國,其城內崗哨充其量也就只能容納八百人到一千人左右。

    不過在楚國就不好說了,畢竟楚國的人口太多,致使軍隊的人數也多,似銍縣這種規模的城池內塞個近萬駐軍,趙弘潤都不會感到吃驚。

    一言既出,附近諸兵將自然唯有聽從,哪怕是一頭霧水的孫叔軻,此刻也老老實實跟在趙弘潤的坐騎後,與眾人一同前往城內的哨所。

    他很納悶,這位魏國年輕的肅王殿下究竟想要做什麼。

    途中,一行人經過萬氏一族的府邸,孫叔軻隱約能夠聽到府內的悲呼與女人的哭泣聲,這讓他心中一沉,隨即不由地暗暗冷哼起來。

    『自作孽不可活!』

    他當然明白眼下這座萬氏一族的縣公府內究竟發生著什麼,但是他卻沒有任何同情該族的情緒。甚至於,也不知出於怎樣的心理,此刻孫叔軻居然隱隱有種痛快的感覺。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早就告誡過銍縣縣公萬奚,讓他拿一筆錢財出來激勵軍卒,然而,後者那個貪婪而吝嗇的蠢貨,最終都不肯拿出一筆錢來激勵軍卒,以至於銍縣被魏軍攻破,而萬氏一族的財富,亦落入了魏軍手中。

    倘若此刻縣公萬奚就在身邊,說不準孫叔軻還要譏諷兩句:看!這就是你貪小而失大的惡果!

    忽然,孫叔軻心中微微一動,因為他想起了趙弘潤方才那句『並不合適』,心中隱隱已明白了幾分。

    畢竟這一路上前來,已冠名鄢陵軍的原相城楚軍,在魏軍軍紀的約束下,並不敢冒犯城內的百姓。

    雖然這體現了魏軍的紀律性,但也會讓士卒們感到不滿。

    畢竟攻破敵城便可肆意搶掠城內的財富,這雖然是歷代戰爭的醜惡,但也是底層士卒與將領的利益一致的根本原因——一般士卒,可沒有那麼高的思想覺悟,他們冒著性命危險奮力攻打敵城,除了軍規約束外,破城之後掠奪財富的誘惑,亦是維持士氣的一大原因。

    然顯然,眼前那位年輕的魏國肅王姬潤,他在嚴令禁止麾下軍隊侵害城內平民的同時,也做出了相應的退讓與妥協。

    這讓孫叔軻對這位肅王的品德高看了幾分。

    畢竟銍縣內的某些貴族,縱使是孫叔軻有時候也看不過眼,因此對方的生死,前者並不會在意。

    估摸一炷香工夫後,趙弘潤一行人來到了銍縣的哨所——這裡已經被魏軍控制了。

    哨所,自然不如尋常府邸那樣建築設施完善,粗略打量,儼然就是一座小型的要塞,有著高聳的石質高牆,以及四角的哨塔。

    只不過,似這種崗哨雖然賣相不錯,但實際上,與其說是有什麼戰略意義,倒不如說是用來震懾的——在城池淪陷的情況下,小小一個哨所根本無力挽回局面。

    此時,哨所內的魏軍,已接管了這裡的一切,那些並沒有參與到搶掠富豪府邸的鄢陵軍,或者說原相城楚軍士卒,正在對這附近的降兵進行收編。

    遠遠地,有幾名將領模樣的男人在瞧見趙弘潤,在瞧見他身旁的鄒信後,皆注視行禮,大概是鄒信手底下的將官。

    鄒信朝著那些人點了點頭,隨即將趙弘潤等一行人請到了哨所內,來到了裡面的大廳。

    肅王衛們迅速接管了大廳,畢竟這裡將成為他們家殿下的下榻之處,這位忠誠的護衛自然要做好防衛工作。

    而在這些人開始忙碌於搜查哨所內的安全隱患時,趙弘潤則在大廳內對孫叔軻展開了勸降事宜。

    “為本王效力吧,孫叔將軍。”

    可能是在軍營裡呆的時間長了,趙弘潤逐漸也染了軍營裡的習慣,說話直截了當,不像貴族們那樣為了彰顯自己的地位而拐彎抹角。

    不過冷不丁聽到趙弘潤這句直白的勸降,孫叔軻著實是愣了一下。

    雖說他從方才趙弘潤對待他的態度隱約猜到了幾分,但當後者親口說出那句話時,孫叔軻仍然感到吃驚。

    “某可是楚人……”孫叔軻狐疑地說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哈哈一笑,說道:“本王如今麾下,有近八萬楚人出身的軍隊,並且在我大魏的潁水郡南部,還居住著數十萬楚人出身的國民……孫叔將軍是想表達什麼呢?”

    孫叔軻頓時啞然,因為他這才想起,此番攻打他銍縣的魏軍,幾乎有八成都是楚國出身的兵將。

    似這種事,無論放在古今都是一件極其罕見的事:明明是魏人的王子,卻居然如此信任楚人組成的軍隊,偏偏那些由楚人組成的軍隊,還甘願為這位魏國的肅王殿下所驅使,為此不惜與同胞開戰。

    想了想,孫叔軻搖頭說道:“閣下的美意,孫叔軻心領。……某當初發誓主巨陽君效力,不可違背諾言。如今兵敗,唯有一死。”

    言下之意,是希望趙弘潤處決他。

    見此,趙弘潤撇了撇嘴,帶著幾分譏諷說道:“愚蠢!……起初本王還看好你,沒想到,你卻是個蠢貨!”

    孫叔軻聞言面色微怒,不悅說道:“閣下這話是什麼意思?……縱使某兵敗被俘,你亦不可這般羞辱我!”

    “羞辱?”趙弘潤哂笑道:“本王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本王在攻打銍縣前,曾將這附近一帶村子的居民遷往相城,那時,本王就已聽說那巨陽君是個什麼貨色。而你,寧可為了那等傢伙而死,卻不願留著有用的性命去造福你的同胞,這不是愚蠢,又是什麼?”

    孫叔軻聞言張了張嘴,竟無言以對。

    而此時,趙弘潤揮了揮手,示意宗衛呂牧為孫叔軻鬆綁,隨即對後者淡淡說道:“眼下銍縣已落入本王手中,殺不殺你,無關大局。……只是本王愛惜你的才能,不忍讓你這等將才沒能轟轟烈烈戰死在沙場,卻屈死在本王的刀下。……你走吧。”

    “走?”

    孫叔軻瞥了一眼正在為他鬆綁的宗衛呂牧,隨即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望向趙弘潤,心中大感震驚:對方的意思,是要放自己離開?

    仿佛是看穿了孫叔軻的心思,趙弘潤淡淡說道:“對,本王愛惜你的才能,故而放你一馬。……你大可投奔那位被這附近楚人平民唾駡與憎恨的巨陽君,繼續與我魏軍為敵;或者離城後找個無人的地方,因為抵不過兵敗的恥辱而自刎;亦或者,你也可以留著你這條性命,真正地為你的同胞做些什麼。”頓了頓,他直視著孫叔軻,搖搖頭說道:“其實本王很納悶,你等究竟在保護什麼呢?恕本王直言,你等守護的根本不是這個國家,也並非是這個國家的子民,你們保護的,只是那一小撮人……談不上『為國捐軀』!因此,別在本王面前擺出這份仿佛是為民族而犧牲的驕傲。”

    “……”孫叔軻渾身一震。

    尤其是最後一句,仿佛撕裂了他的心。

    而在旁,新降將領鄒信亦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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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9 00:47:30
第663章:說降(二)

   在這個年代,惜命者比比皆是,但不可否認,也有一些在危機關頭看淡生死的人。

    比如三川之地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這個挑釁了魏國的男人,在最後時刻,允許其部落的人向趙弘潤投降,而他本人,則寧可死在河南城的大火中。

    再比如今時在趙弘潤面前的孫叔軻,哪怕作為俘虜,任人宰割,但依保留著那份倨傲。

    這份倨傲,可以理解為『武將的風骨』、『武將的驕傲』。

    或有人會說,一個敗軍之將,有什麼資格驕傲?

    但正所謂不以成敗論英雄,並不是所有人都趨功近利地注重結果,在這個年代,也會有抱持著『英雄情結』的人。

    所謂的『英雄情結』,指的是某些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哪怕付出性命亦不為動搖的一種很不可思議的情緒。

    比如趙弘潤的六王兄姬昭(趙弘昭),當年為了讓魏國得到齊國的支持,不惜犧牲自己遠赴齊國作為質子;

    再比如趙弘潤的四皇兄燕王弘疆,當得知國家正處於危機之際,他毅然放棄爭奪皇位,以皇子的身份前往上黨,鎮守山陽縣這個魏韓交兵的第一線,仿佛絲毫未曾考慮過自己的安危。

    這類為了某個信念可以犧牲自己的人,便是有著『英雄情結』的人,或者說,他們本身就是值得被稱道的英雄。

    而眼下在趙弘潤面前的孫叔軻亦是如此:他的倨傲,在於他自認為自己是為楚國而犧牲,是具有意義的。

    因此,趙弘潤就是要打擊他這種看法,讓孫叔軻意識到,他的堅持或犧牲,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哪怕是具備犧牲精神的人,在清楚明白自己的犧牲沒有絲毫意義的情況下,基本上他就不會再堅持去死。

    原因很簡單:沒有意義的死,無法讓有英雄情結的他們,得到自我滿足。

    這不,當趙弘潤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這一點後,孫叔軻臉上的淡定與從容,包括那種倨傲,皆煙消雲散了。

    他開始細細思忖趙弘潤所說的話。

    而此時,趙弘潤卻仍舊不放過他,依舊毫不客氣地用事實打擊著他。

    “……本王聽說,巨陽軍熊鯉麾下有十余萬大軍,這支軍隊奉命守護著巨陽,守護者那位邑君大人的財富,照這樣理解,銍縣就算失陷,巨陽君熊鯉也不會派來援軍。如此說來,孫叔將軍,你與你麾下的兵將,豈不是『被放棄』的人?”

    “我……”

    “真可笑啊。……明明已經被主君拋棄,卻依舊對主君念念不忘。倘若那位主君是一位賢明的主君還則罷了,偏偏還是一個連同胞的血汗都要壓榨,連禽獸都不如的貪婪之輩……孫叔將軍,你是由於你那雙眼睛有問題,導致看不清這一切呢?還是說腦子有問題,以至於對那種昏眛的傢伙死心塌地?”

    “……”

    “本王覺得,你可能早就麻木了,畢竟楚東的貴族、邑君,大抵都是這類貨色。你效忠於這些傢伙,本王不好多說什麼,但你一邊助紂為虐,一邊卻擺出一副『老子是為了大楚犧牲性命、死得其所!』的模樣,說實話挺讓本王感到噁心的。”

    “……”

    “請記住!以往的你,只是協助巨陽君熊鯉傾軋楚國平民的幫兇,好比是獵戶身邊的鷹犬,你並沒有為你的國家出力,也沒有為你的同胞謀福。……你的存在,只是讓巨陽君熊鯉的實力變得更強,方便他繼續傾軋、壓迫你的同胞而已。”

    “……”

    “關於這場仗戰事,你的參與已經到此為止了,若非本王愛惜你的才能,你會無謂地死在這裡,不會有人記得你的名字,更不會有人認為你是為了楚國或者楚國的子民而死。或許幾十年之後,銍縣仍會流傳你的事蹟,但也僅限於『某年某月某位將軍在此阻擋魏軍,不幸兵敗戰死』而已。”

    “……”

    面對著趙弘潤猶如連珠炮似的語言打擊,只見此刻的孫叔軻面色蒼白、額頭更是佈滿了汗珠。

    不可否認,他並不畏懼犧牲,更不會猶豫為了出國而犧牲。

    但是趙弘潤那一番話,卻震撼了他的心神,讓他的信念產生了動搖。

    是啊,以往的他孫叔軻,只是巨陽君熊鯉身邊的鷹犬,從未對他的同胞,對他的國家做出什麼貢獻,充其量就是幫助巨陽君熊鯉,使後者的金庫變得更加殷富而已。

    而那些錢財是來自何處呢?

    相比之下,魏軍還無私地拿出軍糧救濟這一帶的楚民,並邀請他們搬遷至相城,許諾他們足以活命的糧食。

    魏人尚且能夠為楚人做到這種程度,可是巨陽君熊鯉又做了什麼?

    他在大戰之前,命令麾下軍隊掃蕩了封邑內的村落,搶走了那些百姓用來過冬的存糧。

    孫叔軻,面如死灰。

    從旁,鄢陵軍新降將領鄒信看得瞠目結舌。

    曾幾何時,他感覺鄢陵軍副將晏墨的說降之詞相當厲害,說得當時南門遲與他鄒信毫無鬥志,拱手將相城獻給了魏軍,且率麾下近兩萬軍卒投降。

    而今時今日,眼瞅著趙弘潤用一番話將起初還一臉驕傲的孫叔軻說得面如死灰,一副無地自容的模樣,鄒信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位看似溫文爾雅的肅王殿下,實則言辭要比晏墨犀利地多。

    『這會兒若是丟給他一柄兵刃,恐怕這傢伙會因為羞慚而忍不住當場自刎吧?』

    瞥了一眼汗如雨下的孫叔軻,鄒信暗暗有些同情這位同胞。

    畢竟這位同胞被那位肅王殿下用犀利的言辭說得仿佛癡呆了一樣,明明那位肅王殿下已允許他可以活著離開銍縣,卻至今都仍呆呆站在那裡,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

    這時,鄒信注意到對面那幾位宗衛正在竊竊私語,出於好奇,他側耳傾聽。

    “……殿下有些日子沒有親自說降敵將了吧?想不到言辭仍然是這般犀利……”

    “這叫攻心。……瓦解對方的心理防備,讓對方幾乎崩潰,這樣一來,招攬起來就容易多了。”

    “當初說降屈塍他們的時候,情況好似不大一樣……”

    “這得因人而異啊。這孫叔軻,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心高氣傲的傢伙,要使這類人歸順,就只有先打滅他那份驕傲……”

    宗衛呂牧、穆青、周樸三人在旁小聲議論道。

    然而沒聊幾句,便遭到了趙弘潤的白眼:本王在這多費唇舌,你們居然在旁瞎起哄,像話麼?

    三名宗衛訕訕一笑,遂不再言語了。

    此時,趙弘潤這才將目光再次投向孫叔軻。

    呂牧等人的議論,他無所謂會不會被孫叔軻聽了去,畢竟他一開始就提出了要孫叔軻歸順于他,不必藏著掖著。

    再者,看此刻孫叔軻那面色蒼白、六神無主的樣子,恐怕也沒有聽進去這些話。

    倒是在旁靜靜觀瞧的鄒信,他的目光中卻隱隱浮現出幾分欽佩,這還真是讓趙弘潤有種哭笑不得。

    也不知過了多久,趙弘潤正色詢問孫叔軻道:“想好了麼?”

    “啊?”孫叔軻如夢初醒,滿臉不解看著趙弘潤。

    卻見趙弘潤坐在椅子上用手指叩擊著扶手,慢條斯理地說道:“要麼回到那位已將你放棄了的主君巨陽君熊鯉的身邊,繼續為此人的私利出力,直到下次撞見本王的軍隊,戰死沙場,死地毫無價值,也註定不會有人記得你;要麼,歸順本王,本王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可以真正地為你的同胞謀福,讓你的同胞銘記你的名字,視你為救助他們的英雄……”

    孫叔軻逐漸鎮定下來,在沉思了片刻後,問道:“就算某不願與舊主,與大楚為敵?”

    這看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趙弘潤卻聽懂了,聞言笑著說道:“孫叔將軍,似巨陽君熊鯉等楚東的熊氏貴族,將楚人平民視為牲口一般,肆意欺淩、壓榨,而本王卻視其如珍寶。……本王將庇護那些楚民,使他們能在我大魏安居樂業,得到應得的、卻在楚國時所得不到的,作為『人』的待遇。……你願意效忠于本王,助本王一臂之力,將那些無助的楚民,帶到我大魏麼?”

    “……”孫叔軻吃驚地看著趙弘潤,無法理解這位魏國的肅王殿下究竟在想什麼。

    也難怪,畢竟楚國疆域遼闊、人口稠密,以至於楚國的掌權者從未將『人口』視為一種資源,反而是視為累贅。

    但是在趙弘潤眼裡,那些人口卻是比金山、銀山更加寶貴的『國家資源』,是真正能夠衡量一個國家是否強大的根本。

    毫不誇張地說,倘若不是楚國擁有著數倍于魏國的疆域與人口,趙弘潤根本不會將這個腐朽的國家視為強敵。

    “你好好想一想吧。……似巨陽君熊鯉那種貨色,不值得跟隨。這話不是本王說的,而是出自這一帶的楚人之口。”

    說罷,趙弘潤揮了揮手,示意孫叔軻可以離開了。

    孫叔軻渾渾噩噩地離開了哨所,在不少鄢陵軍士卒詫異的目光下,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細思曾經的種種。

    當日傍晚,孫叔軻再次求見了趙弘潤,歸順於後者,且還說服了曾經的部將幹賁與佘離二將。

    八月二十日,屈塍與晏墨所率領的鄢陵軍舊部成功伏擊了前來援護銍縣的三萬符離塞楚軍,得勝返回銍縣。

    此後,趙弘潤遵照承諾,將從城內那些以往為富不仁的貴族們手中所收繳的財物,盡皆賞賜給了鄢陵軍,使得鄢陵軍更具凝聚力。

    八月二十一日,在魏軍的安撫與種種承諾下,銍縣城內的楚民開始陸續向相城搬遷。

    相比較『覆滅楚國』這種縹緲而不實際的目標,趙弘潤顯然還是更偏向於更實惠的本國利益。

    他給自己定了一個拐帶楚民人數的目標。

    一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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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鄢陵軍整改

   “多謝肅王殿下助我鄢陵軍說降了孫叔將軍!”

    時間回溯到八月二十日傍晚,在那場為孫叔軻、幹賁、佘離等新降將領所設的酒席宴中,鄢陵軍的副將晏墨在向趙弘潤敬酒中如此說道,惹來了趙弘潤無語的白眼。

    要知道趙弘潤可從未說過,孫叔軻、幹賁、佘離等人會加入到鄢陵軍。

    然而仔細想想,銍縣畢竟是屬於鄢陵軍的戰場,孫叔軻等人歸降後被鄢陵軍收編,倒也合乎情理。

    於是,趙弘潤在思忖了一下後說道:“既然如此,孫叔軻、幹賁、佘離等幾位將領,便編入鄢陵軍吧,不過,為了方便指揮調度,要稍作調整。”

    說著,他當著酒席宴諸鄢陵軍將領的面,開口說出了對鄢陵軍的編制調整。

    他將鄢陵軍分為一營、二營、三營三塊。

    首先,原平暘軍出身的鄢陵軍舊部,固然稱之為一營,由左洵溪擔任營將,華崳擔任副營將,配屬將領公冶勝、左丘穆等舊部。

    人數約兩萬人。

    其次,歸順鄢陵軍的原相城楚國正軍,歸入二營,本來該由南門遲擔任營將,但因為南門遲如今尚在商水軍的關係,則由南門懷暫代,至於副營將,則由鄒信擔任。

    人數約兩萬人。

    再次,新收編的銍縣軍隊,包括巨陽君熊鯉的三萬守軍以及銍縣本身的縣師,歸入三營,由新降將領孫叔軻擔任營將,副將則由幹賁擔任。

    人數也約是兩萬人左右。

    屈塍與晏墨的職務不變,仍然是鄢陵軍的主副大將。

    在座的將領們靜靜地聽著。

    平心而論,這樣的編制改動並不會讓鄢陵軍的軍勢發生什麼改變,只是正如趙弘潤所言,方便指揮調度而已。

    並且,那所謂的一營、二營、三營,也沒有排名上前後,只不過是一個編號而已。

    按照魏國設置軍隊編制的習慣,最初設置的營編制,也就只能得到這種編號式的營部稱號,但倘若立下的功勳卓著,那麼就有可能獲得特殊營部番號的殊榮。

    比如碭山軍的戰克營、攻拔營,便是這方面最優的例子。

    這一番話,別說讓在座的諸鄢陵軍將領們頓時熱血沸騰,更是讓左洵溪、南門懷、孫叔軻三人有種莫名的亢奮。

    因為相比較虎賁、虎威、伏遠等帶有美好寓意的部營番號,一營、二營、三營這種稱呼實在是太醜了,而如果他們各自的營軍立下足夠的功勞,那麼,就能將這個難聽的部營稱呼改成前者那種威風凜凜的部營番號。

    這種命名權的噱頭,一下子就激起了諸將的動力,哪怕是新降鄢陵軍的孫叔軻等人。

    而對此,屈塍與晏墨默契地對視一眼,臉上亦是很高興。

    畢竟他們協助趙弘潤從無到有創建的鄢陵軍,如今這支軍隊已經發展到三個營部,整整六萬兵力,縱觀魏國境內,沒有任何一支軍隊在人數上超過他們。

    這可是一種莫大的成就感。

    雖說鄢陵軍這三個營部的戰鬥力岑差不齊,平均實力多半無法趕超碭山軍、浚水軍、成皋軍、汾陘軍,但好歹這個發展勢頭,是魏國任何一支軍隊所趕不上的。

    不對!

    有一支軍隊的發展勢頭,仍能與鄢陵軍一較高下!

    那就是商水軍!

    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水,晏墨把玩了一陣手中的酒杯,對趙弘潤說道:“殿下,銍縣已克,我鄢陵軍已經拿下第二座城池,不知商水軍那邊,有何進展?”

    聽了這話,在座的諸鄢陵軍將領們紛紛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目不轉睛地看向趙弘潤。

    “諸位確定要知道?”出乎晏墨等人的意料,趙弘潤似笑非笑地看著晏墨。

    眼瞅著趙弘潤臉上的莫名笑容,晏墨心中咯噔一下,暗暗說道:不會吧?難道商水軍,也已攻克蘄縣?

    在晏墨等將領患得患失的殷切目光下,趙弘潤回頭對侯在身後的青鴉眾頭目段沛說道:“段沛,你來說吧。”

    “是!”段沛聞言點頭抱拳,隨即笑呵呵地對晏墨說道:“晏副將,恐怕要讓您失望了。……商水軍攻克蘄縣,要比鄢陵軍早上半日。”

    “怎麼可能?”

    晏墨聞言吃了一驚,而在座的諸一營將領們,表情也有些古怪。

    “你不會是包庇商水軍吧?”新升任一營營將的左洵溪,望向段沛的眼眸中閃爍著不信任的光芒。

    聽聞此言,段沛這個大漢亦忍不住苦笑起來:“這位將軍,卑職為何要包庇商水軍?”

    只見左洵溪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段沛,嘀咕道:“他們是商水軍,你們是商水青鴉,誰知道你會不會袒護他們?”

    話音剛落,似華崳、公冶勝、左丘穆等幾位將領,亦符合地點了點頭,就連晏墨望向段沛的目光,亦帶著幾絲不信任。

    “這……”段沛簡直有些哭笑不得了。

    要知道他們商水青鴉,只是因為隱賊村的坐落在商水縣,實際上與商水軍沒有任何從屬上的關係。

    一方是軍隊,一方是隱賊眾,怎麼可能會有什麼關聯嘛。

    想到這裡,段沛苦笑兩聲,說道:“諸位將軍,我青鴉眾絕不會偏袒任何一方……”

    可任憑他如何解釋,晏墨等人還是不相信。

    畢竟這件事可大可小:倘若鄢陵軍是在商水軍攻克蘄縣前攻下銍縣,那麼,鄢陵軍在這場戰役中的功勳便遙遙領先;反之,則鄢陵軍與商水軍的軍功相差並不多,仍有可能會被商水軍趕超。

    功勳排名意味著什麼?

    這非但是意味著戰後的賞賜,更是意味著鄢陵軍與商水軍的戰力比較。

    而在旁,似南門懷、鄒信、孫叔軻、幹賁、佘離等將領,頗有些詫異地看著晏墨、左洵溪等將領們,因為在鄢陵軍的時日較短,他們倒還真不瞭解,原來鄢陵軍與商水軍這兩支同為楚人的軍隊,在戰功方便的競爭居然是如此的火熱。

    不過,既然他們如今也已是鄢陵軍的一員,那麼固然是要站在鄢陵軍的一方咯。

    於是乎,一屋子的鄢陵軍將領們默不作聲地盯著段沛,讓段沛這等武藝精湛的隱賊眾都感到了莫大的壓力,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而就在這時,趙弘潤拍拍手阻止了諸將欺負段沛的行為,笑駡道:“好了!輸了就是輸了,下次贏回來就是了。……本王可以保證,青鴉眾絕不會偏袒任何一方!”

    聽聞此言,諸將這才面有怏怏之色地收回了目光,畢竟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的信譽,那還是相當可靠的,既然這位殿下都說了是商水軍先攻克蘄縣,那麼這件事固然不會有假。

    但晏墨仍有些懷疑,或者說是不解。

    “殿下,商水軍送來捷報了麼,為何我等卻未聽說過?”

    聽聞此言,趙弘潤笑駡道:“晏墨,本王的話你還不信麼?……商水軍並未送來捷報,蘄縣已被商水軍攻克的消息,是由青鴉眾帶給本王的。”

    “咦?”

    “誒?”

    聽了這話,屋內諸鄢陵軍將領們不禁有些驚詫,要知道,不單單是他們鄢陵軍將商水軍視為勁敵,商水軍對他們的看法亦是如此。因此,很難想像商水軍的伍忌在攻克蘄縣後,會延後發捷報至趙弘潤處的日期。

    “你們是想問商水軍延誤了發捷報的時辰麼?”趙弘潤環視了一眼在座的諸將,隨即將目光定格在南門懷的身上,表情古怪地說道:“因為商水軍啊,正在與一支友軍對峙……”

    友軍?

    在諸將紛紛都報以困惑的表情之余,南門懷卻因為趙弘潤刻意投向他的目光而有所醒悟,面色逐漸有些發白。

    只見他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問道:“敢問殿下,難道是……是田耽的東路軍?”

    “應該不會有錯了。”趙弘潤微微皺眉說道。

    話音剛落,屋內頓時譁然。

    田耽的東路軍?

    田耽不是還在打溧陽麼?怎麼這麼快?

    難道溧陽已經被田耽攻克了?

    在座的諸將面色微變,要知道據他們所知,田耽的東路軍,這支軍隊所負責攻打的區域,要比他們西路軍更廣,因此很難想像田耽居然能在與他們魏軍相差無幾的日期內,攻打到澮河邊上。

    而與此同期,正如趙弘潤所判斷的那樣,齊國將領田耽所率領的西路軍,此刻早已陳兵於蘄縣東郊,表情怪異地盯著蘄縣城上所飄揚的魏商水軍軍旗。

    “魏軍?”

    策馬在陣列前方的田耽皺著眉頭,神色有些不悅。

    畢竟按照齊王呂僖此前所指定的戰略計畫,這座名為蘄縣的城池,並不該是由魏軍來奪取,而應該是齊將田耽的囊中物。

    按照計畫,西路軍打銍縣,東路軍打蘄縣,最後兩軍同時從符離塞的後方對這座要塞發動同時,協助齊王呂僖的大軍,三面夾擊。

    然而,西路軍卻搶了東路軍要攻打的城池。

    並且,拒絕讓出城池給田耽的東路軍!!!

    而此時在蘄縣的城牆上,南門遲帶著南門氏一族的男兒,與商水軍的諸將們站在一起,亦神色凝重地死死盯著城下的齊*隊,以及其軍中那一面齊田耽字樣的將旗。

    兩軍的氣氛,著實顯得有些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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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章:商水軍與東路軍

    商水軍與齊國名將田耽所率領的東路軍,這兩支軍隊的對峙,要從商水軍攻克蘄縣後說起。

    正如趙弘潤與段沛所保證的,商水軍攻克蘄縣的日期,還真是比鄢陵軍拿下銍縣早上足足半日。

    這也難怪,畢竟商水軍有南門氏一族的協助,後者裡應外合助商水軍奪下了半個蘄縣,這可要比鄢陵軍攻打銍縣簡單地多。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這場戰事很簡單,但事實上並不輕鬆。

    要知道,銍縣是巨陽君熊鯉的封邑範圍,因此孫叔軻所率領的三萬楚兵,實際上是隸屬于巨陽君熊鯉的私軍,雖然武器裝備齊全,但其實並不能稱之為是楚國正軍。

    但蘄縣不同,蘄縣是符離塞的附屬城池,它與符離塞一同被視為是楚國王都壽郢的北面屏障,因此駐守在這邊的,那皆是正兒八經的楚國正軍,並且人數足足也有四五萬兵力,由一名叫做『季琮』的將領把守。

    季琮,楚國季氏一族出身,可能有人對『季氏』這個氏族較為陌生,但只要提到一點,就能明白這個氏族壯大與否:季氏,以及連氏,這兩個氏族,乃是季連氏的分支;而季連氏,則是楚國初代君王的兄弟所遺下的族脈,是楚國大貴族中的大貴族。

    儘管季氏只是季連氏的分支,連分家都談不上,但在這個氏族面前,在楚國也算是大有名氣的南門氏,根本算不上什麼。

    總而言之,楚國在蘄縣部署了重兵,還委派了季琮這樣地位崇高的貴族將領鎮守,這足以證明蘄縣的重要性。

    毫不誇張地說,此番若不是有南門氏一族的協助,商水軍根本不能單憑其兩萬兵力,在如此短促的時間內攻破城池,奪下半個城。

    這不,這場戰事的過程充分證明了這一點:哪怕是被奪下半個城,商水軍仍然遭到了季琮的激烈反擊。

    好在南門氏一族給予了商水軍莫大的幫助,在面對著蘄縣即將遭到齊將田耽進攻的威脅下,南門氏聯絡了城內那些貴族勢力,最終協助商水軍,將季琮趕出了這座城池。

    而如今,季琮的敗軍退守澮河北岸,在那裡紮營,企圖阻止魏軍強渡澮河。

    本以為可以暫時鬆口氣,沒想到,田耽所率領的東路軍,居然來得這麼快。

    不得不說,這些日子趙弘潤所率領的西路軍,戰果著實顯著,但是,田耽所率領的東路軍,進展毫不遜色,甚至於,田耽的東路軍比較西路軍,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支軍隊,自兵出『邳』要塞以來,先取『鐘吾』,然後兵分兩路,一路打『蘭陵(東海縣)』,一路打溧陽。

    待等八月九日的時候,『蘭陵』先被攻破。

    在蘭陵的東北,有一座先代齊王為了抵擋楚國攻打而建築的『羽山要塞』,在蘭陵被攻陷後,田耽與『羽山要塞』的鎮守齊將取得了聯繫,二者合力攻打『海州(今連雲港附近)』。

    此後,『羽山軍』歸入田耽的東路軍,揮軍南下攻打『陽陵』,而田耽則回到蘭陵,指揮攻打『溧陽』。

    八月十一日至八月十三日,田耽率領東路軍猛攻溧陽,數次擊敗溧陽君熊盛,最終攻克『溧陽』。

    當然,戰後免不了在城內製造一番殺戮。

    正如南門遲當初對趙弘潤講述過的,田耽趁東路軍在溧陽修整的這一日工夫,將溧陽城內的楚國貴族不分男女、不分老幼全部吊死在城牆上,於次日繼續揮軍向南。

    八月十五日,東路軍攻破『泗縣』。

    八月十七日,東路軍攻破『善道』。

    在勢如破竹的東路軍面前,楚溧陽軍熊盛的軍隊根本不能阻擋,接二連三地敗退,丟城失地。

    一直到八月十八日,東路軍攻打『鐘離』,東路軍這才遭到了強有力的阻力。

    因為『鐘離』亦是在澮河下游邊上的城池,已經是極為靠近楚國王都壽郢,再加上田耽的凶名太盛,以至於楚人都慌了神,居然調集了二十萬軍隊到鐘離堵截田耽。

    然而,田耽的真正目標,卻並非『鐘離』。

    畢竟他手底下的兵力,也只有六七萬左右,縱使是這位齊國的名將,也做不到單憑這點兵力就殺到楚國的王都壽郢去。

    要知道再往南的地方,那可是聚集著楚國百萬大軍,帶著六七萬人去攻打百余萬軍隊?

    這不叫勇敢,這叫犯傻。

    於是,田耽一邊在『鐘離』故布疑陣,擺出一副欲強渡澮河的架勢,在嚇得楚軍死守澮河的同時,他卻悄然帶領主力軍朝西北而去。

    不錯,『蘄縣』才是田耽真正要攻打的目標。

    因為按照齊王呂僖所指定的戰略,趙弘潤的西路軍與田耽的東路軍,將分別攻下銍縣與蘄縣,二者合力從符離塞的後方,對這座要塞發動攻勢,協助齊王呂僖突破符離塞的封鎖。

    而在那之後,齊魯魏三國聯軍,多達三十余萬的大軍,將統一戰線,強渡澮河。

    可沒想到,待等田耽帶領東路軍悄然來到蘄縣城下,正準備攻打這座城池時,他卻驚詫地發現,這座城池的城牆,居然豎立著『魏商水軍』的軍旗。

    『蘄縣……被魏軍攻下了?這是什麼意思?』

    凝神注視著那面商水軍的軍旗,縱然是田耽,一時間亦有些呆懵。

    因為據他所知,蘄縣不該是西路軍的攻打目標啊。

    再者,西路軍居然這麼快就拿下了蘄縣?

    『……』

    田耽的腦海中浮現一名少年的容貌,即是他當年充當護衛保護魏國王子姬昭與齊國公主嫆姬這對新婚夫婦前往魏國王都大樑時,所見到過的那名叫做趙弘潤,亦或是姬潤的少年。

    “田帥,這……怎麼辦?”

    幾名麾下大將策馬來到了田耽身邊,想來他們也注意到了蘄縣城頭上的魏軍軍旗,於是暫時撇下麾下的軍隊,親自來到了田耽身邊,詢問這位東路軍主帥的意思。

    其中,有一名將領狐疑地問道:“會不會是楚軍的詭計?”

    “你是說假稱魏軍?”田耽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那名將領。

    雖說他看不起楚人,並且痛恨著楚人,但他仍然不相信楚人會“厚顏無恥”到將另外一支敵軍的旗幟掛在城頭。

    而這時,齊國將領仲孫勝笑著說道:“要弄清楚還不簡單?叫城內的將領出來,一問便之。”

    “唔。”田耽點點頭,隨單人匹馬靠近蘄縣東城門,朝著城樓方向喊道:“某乃大齊田耽,城內何人主事,出來與田某相見!”

    在喊話的同時,田耽仔細觀察蘄縣城樓上的可疑軍隊。

    他詫異地發現,他明明已騎著馬來到了蘄縣一箭之地的範圍內,可是城上的那支軍隊,卻並沒有開弓射他。

    『難道蘄縣果真已被魏軍攻克?』

    田耽暗暗嘀咕。

    正所謂自己的事自己清楚,田耽自然也清楚他在楚國的名聲,不曉得有多少楚人做夢都想殺他。

    然而,如今蘄縣城樓上那支可疑的軍隊,卻絲毫沒有表露敵意的意思。

    或許,果真是友軍?

    就在田耽暗暗嘀咕之際,蘄縣東城門城樓上,傳來了一個年輕的聲音,正是商水軍大將伍忌。

    “伍某,見過田將軍!”

    田耽眯著眼睛觀望著蘄縣城樓,隱約看到是一位看似很年輕的將軍,心下暗暗稱奇之餘,問道:“足下是何人部署?”

    聽聞此言,伍忌在城樓上回答道:“伍某乃大魏肅王殿下麾下商水軍主將,伍忌。”

    田耽聞言微微一愣,本來他見伍忌年輕,還以為對方只是一介小將軍,沒想到一問之下才知道,居然是魏軍三支軍隊其中一支的主將。

    論地位,倒是有資格能與他交談了。

    於是,田耽帶著絲絲不忿地說道:“伍將軍,據田某所知,蘄縣乃是我東路軍的獵物,為何你西路軍卻將它給打了下來?”

    伍忌是一個很誠實的人,並不善於撒謊,於是他回答道:“蘄縣城內南門氏一族,已歸順我大魏,是故,我商水軍有責任庇護其安全。”

    田耽那是何等機敏的人物,稍稍一猜,便猜到了原因:肯定是蘄縣城內的南門氏,得知他田耽要攻打蘄縣,大為驚恐,連忙投靠魏軍,免得遭遇不測。

    想到這裡,田耽哈哈大笑說道:“伍將軍,看來你欠了田某一個人情啊。”說著,他微微搖了搖頭,也沒心思向伍忌討要這個人情,隨口說道:“算了,既然蘄縣已被貴軍攻克,也省得田某多費力氣。……伍將軍,請將蘄縣交割給田某吧。”

    他說這話,倒不是要搶奪商水軍的功勳,畢竟蘄縣就坐落在此,伍忌也根本無法將其帶回魏國。

    田耽之所以要蘄縣,那是因為這應該是屬於東路軍的據點城池,他們東路軍將在此地駐紮,對符離塞發動攻勢。

    沒想到,蘄縣城上的伍忌,卻語氣尷尬地說道:“能否請田將軍稍等片刻?……城內正在收拾行裝。”

    言下之意,伍忌願意將蘄縣轉交給田耽,但是,要東路軍等上一會。

    也難怪,畢竟城內的南門氏等貴族收拾家產,這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可聽了這話,東路軍的將領們卻有些惱了:什麼意思?讓他們傻站在城外喝風?

    當即,有一名齊將不悅地喝道:“奪了我軍的功勳也就算了,居然還要我等數萬將士傻站在城外?閣下是何居心?”

    話音剛落,諸齊國將領紛紛附和。

    他們越說越火大,甚至於到最後,居然揚言『若是商水軍不即刻打開城門,他們就要攻打這座城池』。

    而聽聞此言,城樓上的伍忌也是火大。

    舉手指向一個方向,朝著城下諸齊將喝道:“看著這面旗幟,再敢說要攻打我商水軍?!”

    城下諸將仍叫駡連連,唯獨田耽眼神微微一凝,沉默不語。

    因為伍忌所指的那面旗幟,上書『魏、肅王』字樣。

    換而言之,這是魏國肅王趙弘潤的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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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章:商水軍與東路軍(二)

    旗幟,有區分許多種,比如國旗、城旗、軍旗、王旗、將旗等等,其意義與作用大不相同。

    國旗,即僅有國號的旗幟,比如『魏』,一般而言是用來宣告主權的,比如此刻的蘄縣,商水軍就將『魏』字樣的國旗豎立在城內最高的地方,以此向他方勢力宣告這塊區域的所有權。

    城旗,則是一種表明區域的旗幟,它一般會豎立在城池四角、包括其他顯眼的位置,比如『鄢陵』、『商水』,這種旗幟一般是跟著城池走,不會移動。

    而軍旗,顧名思義就是一支軍隊的番號旗幟,比如『成皋軍』、『碭山軍』等等,一般情況只有一面,是一支軍隊的軍魂與凝聚力的所在。

    有時,尤其是在戰爭期間,這種旗幟也擁有著『宣告主權』的作用,最直接的體現,就是在攻佔敵城後,除了插上國旗外,也會插上軍旗,以此向友軍以及他方勢力表示:這塊區域如今由我軍駐紮或佔領!

    相比較前三種,王旗與將旗則偏向於個人,雖然稱呼不同,但本質意義是相同的,說簡單點就是為了顯擺身份。不過,只有一些有地位與身份的人,才能享有這種待遇。

    比如趙弘潤的『肅王』字樣王旗,鄢陵軍大將屈塍的『屈』字樣將旗。

    這種旗幟,一般情況並不會被用來向他方勢力宣告主權,它的存在只是告訴別人,這面旗幟的主人究竟是誰。

    比如此刻豎立在蘄縣的『魏、肅王』字樣的王旗,它的主人就是趙弘潤,僅此而已。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旗幟出現在某個地方,有時候也帶有些特殊意義。

    比如說,震懾與警告。

    當然了,前提是這面旗幟的主人足夠有威望,別人會買帳。

    這不,眼下在蘄縣城下,東路軍的主帥田耽眼瞅著那面『魏、肅王』字樣的王旗,就久久陷入了沉默。

    他猜測,魏國的肅王姬潤此刻多半不在眼前這座蘄縣城內,否則,他方才喊話請『城內主事者』出來時,露面的就不會是商水軍的主將伍忌。

    並且,在他與那位商水軍主將伍忌的談話中,他亦隱隱可以證實,那位魏國的肅王姬潤並不在城中,多半是在銍縣。

    可問題就在於,姬潤雖不在蘄縣,但他的王旗,卻在蘄縣,卻在商水軍的手中。

    這是否意味著,商水軍攻打蘄縣,是那位肅王默許甚至是授權的?

    『是了,姬潤打算收復蘄縣城內的南門氏等貴族……』

    田耽暗自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不得不說,面對這種事,他亦感覺有些為難。

    在田耽看來,倘若姬潤此刻就在城內,並且像伍忌那樣請他東路軍在城外稍等片刻,那他倒是可以聽從,給前者一個面子,畢竟前者的身份尊貴,並且亦是戰功赫赫。

    然而,眼下出面的僅僅只是一個商水軍的主將伍忌,外加一杆姬潤的王旗,倘若單單如此就讓他田耽乖乖聽從,他田耽的臉面何在?東路軍的臉面何在?齊國的臉面何在?

    但話說回來,田耽亦不敢真如他麾下部將們所言的那樣,強行攻打蘄縣。

    首先,蘄縣已經是魏軍之一商水軍的囊中物,而魏軍則是他們的友軍,在攻打楚國的期間,兩支友軍自相殘殺,這是何等愚蠢的行為?

    其次,王旗一般情況下是由親衛手持的,比如姬潤身邊的親衛,肅王衛,然而眼下卻出現在商水軍手中,在田耽看來,這分明就是一個姬潤傳達給他的訊息:賣本王一個面子。

    倘若換做旁人,說不定田耽真會翻臉,畢竟能做出虐殺楚國貴族一門老小的這個男人,又豈是沒有脾氣的人?

    但倘若物件是那個姬潤,田耽還真有些顧忌。

    因為據他瞭解,姬潤乃是魏國掌大權的公子(王子),雖說不是嫡公子,但在魏國的話語權卻非常大,得罪了他,或會直接影響到魏國與齊國的邦交關係。

    退一步說,哪怕不會影響魏國與齊國的邦交關係,勢必也會影響到這場齊魯魏三國聯合伐楚的大戰,因為,姬潤正是西路軍的主帥,地位與他相當。

    而在田耽思忖利害之際,他身後的齊國將領們,卻面帶憤色地朝著城頭上大罵,原因無他,只是商水軍伍忌方才那句『看著這面旗幟、再敢說要攻打我商水軍?!』的話,徹底地激怒了他們。

    在諸齊將看來,城樓上的伍忌分明就是狐假虎威,只因他手中有著魏國肅王姬潤的王旗。

    然而話雖如此,他們也不敢如他們所說的那樣,果真率軍強攻蘄縣。

    但是,他們卻用自己的行動,表達了心中的強烈不滿——面朝城樓上大罵。

    那一句句的難聽的話,傳到了城樓上的商水軍兵將耳中,三千人將徐炯率先按耐不住,亦大罵還擊,隨即,兩千人將、千人將,五百人將,甚至是城樓上的尋常士卒,皆仿佛鼎沸的沸水,指著城下的東路軍破口大駡作為還擊。

    這下好了,整個蘄縣東城門一帶徹底亂成一團,城樓上的商水軍,以及城下的東路軍,成千上萬的兩軍士卒陸續加入了這場罵戰,那混亂的場面,嚇得城樓上的南門遲面色發白。

    “伍將軍,這……這……要不然你制止一下?”

    南門遲小聲地對伍忌說道,他生怕兩軍的互罵激怒了田耽,使得這個被無數楚人痛恨的屠夫不顧一切地強攻蘄縣。

    “為何要制止?”

    伍忌聞言反問南門遲道:“是他們辱駡在先!”

    不得不說,伍忌雖然為人老實,但老實可不等同於懦弱。

    在他看來,縱使城下的軍隊是友軍,但對方開口辱駡他商水軍,那麼他商水軍自然要還罵回去,難道一聲不吭?

    當我商水軍好欺負麼?!

    “哼!”伍忌冷哼一聲,環抱雙臂站在城樓上,目視著城下的齊軍,這儼然是默許了他麾下商水軍兵將們回罵齊軍的行為。

    見此,南門遲暗暗叫苦,連忙在旁勸道:“伍將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要激怒那田耽呢?果真激地他下令攻城……”

    “他敢!”伍忌瞥了一眼南門遲,隨即冷冷說道:“若是城下的齊軍膽敢露出絲毫敵意,我商水軍就會將其列為敵人!……你怕田耽,我可不怕!”

    說話間,伍忌的身上隱隱出現一股莫大的氣勢,讓南門遲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南門遲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位伍將軍就算再年輕,他也是整支商水軍的主將,乃是一軍之主!

    無奈之下,南門遲唯有歎了口氣。

    可能是猜到了南門遲的心思,伍忌安撫他道:“放心,南門將軍,既然你南門氏已歸順肅王殿下,歸順我大魏,那麼我商水軍,自然會庇護你等的安全。……無論是田耽也好,李耽也罷,都不能傷你等毫髮!”

    “……”聽聞此言,南門遲不禁為之動容,默默地點了點頭。

    而此時,田耽已從思忖中回過神來,瞧見城上城下的兩軍兵將相互對罵,心下著實有些懊惱。

    “夠了!都住口!”他開口怒喝道。

    然而,他的怒喝即便聲音再洪亮,又如何抵得上兩支軍隊成千上萬的士卒。

    好一番折騰,城下的齊軍這才陸續停止了怒駡。

    見此,城樓上的伍忌亦命令麾下兵將收聲,雙方又再次回到了此前沉默對峙的階段。

    深吸幾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田耽沖著城樓上喊道:“伍將軍,不知貴軍要我東路軍在城外等候多久?……你要知道,我東路軍要儘快做好準備攻打符離塞,若是延誤了戰機,這個責任該由誰承擔呢?”

    『威脅我?』

    城樓上的伍忌聞言眉頭一皺,隨即淡淡說道:“田將軍不必擔心,我商水軍已替貴軍打下了蘄縣,平白給貴軍爭取到三日光陰……”

    聽聞此言,田耽冷哼道:“哼!田某打蘄縣,根本不需三日!”

    “那你需要多久?”

    “半日足以!”

    “哈!……信口開河的話,誰都會說!”

    “……”田耽聞言,眼眸愈發冷淡了幾分,冷冷說道:“要田耽證實給伍將軍看看麼?”

    “好啊。……田將軍要如何證實?”伍忌面色從容地說道。

    說著,他一揮手,城上的商水軍兵將們迅速進入備戰階段,仿佛已將城下的齊軍視為敵軍。

    瞧見這一幕,田耽不由愣了一下。

    他沒想到,對面的伍忌居然如此硬氣,絲毫不顧他田耽的威名,該說不愧是那位魏國的肅王麾下的愛將麼?

    此時此刻,城上城下兩軍的氣氛變得尤其沉悶,仿佛隨時都有可能開戰。

    足足僵持了有一炷香工夫,田耽這才哈哈大笑起來,隨即目視著城樓上的伍忌,沉聲說道:“這世上能叫田某心中窩火的,還甚是罕見,伍忌,田某記住你了!……田某就在城下等,我倒是要看看,你要叫我軍在城下等多久!”

    聽聞此言,伍忌冷笑一聲,隨即面無表情地說道:“有這閒工夫,田將軍不如揮軍往南去打澮河邊的季琮。……此將被我軍擊敗,逐出蘄縣後,眼下正在澮河邊駐紮。”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帶著幾分譏諷說道:“蘄縣,我商水軍已替貴軍打下來了,後續的事,貴軍不會也要叫我軍代勞吧?”

    『娘的!我東路軍需要你代勞打蘄縣?』

    田耽心中的怒火自往上湧。

    然而,他卻不得不冷靜下來,畢竟兩軍的氣氛此刻已經極為緊張了,要是他再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那就真有可能變成自相殘殺的局面。

    “哼!走!”

    在深深望了一眼城樓上的伍忌後,田耽撥馬調動,揮手下令道:“全軍……往南!”

    可憐那位在南邊澮河邊上駐紮大的楚將季琮,剛剛被商水軍擊敗驅逐出蘄縣,又將成為田耽以及其麾下東路軍發洩心中怒火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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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0 05:28:04
第667章:西路軍與東路軍爭功之始

   不得不說,田耽所率領的東路齊軍,戰鬥力著實強悍,尤其是當這些兵將們心中憋著一股怒火的時候。

    當日,被商水軍擊敗的蘄縣守將季琮,在退守澮河之際,再次被田耽所率領的東路軍擊敗,剛剛造好甚至還未徹底竣工的軍營,亦被東路齊軍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見大勢已去,蘄縣守將季琮也不知從哪弄了條舟船過來,倉皇逃到了澮河南岸,隨後投奔『下蔡』去了。

    但是他麾下的兩萬楚國正軍,卻被田耽所率領的東路齊軍殺死無數,僥倖未死者,亦被後者逼下澮河,除了某些會水的楚兵萬分僥倖地逃過一劫外,那些不會水的士卒,盡皆溺死於河中。

    據戰後統計,此戰,季琮在吃前一場了敗仗後好不容易聚集的兩萬餘軍隊,幾乎被田耽的東路齊軍殺光。

    齊軍狠狠蹂躪了這支楚國的敗軍,總算是在他們身上發洩了在蘄縣、在商水軍那邊所積累的怒氣。

    當日傍晚,大概是酉時至戌時前後,蘄縣城內那些以南門氏一族為首的,已歸順魏國的貴族們,陸陸續續出西城門,向銍縣方向遷移。

    與他們一同搬遷的,還有銍縣內的近萬當地百姓,畢竟商水軍可沒忘記趙弘潤所囑咐的事——只要打下一個城池,就向當地的居民傳揚魏國的仁政,讓那些平民百姓心甘情願地歸順魏國。

    而在此期間,商水軍亦陸續走出城池,與遠處的東路軍相互對峙。

    隨後,待等城內那些願意跟隨魏軍離開的貴族與百姓都出了城後,商水軍這才與東路軍交割了蘄縣。

    期間,無論是伍忌還是田耽,亦或是這兩位將軍麾下的兵將們,對彼此都沒有什麼好臉色,一個個都冷著臉,從頭到尾幾乎沒有幾句話,極有“默契”地移交了蘄縣。

    此後,商水軍護送著那些貴族與百姓前往銍縣,而東路軍則進駐蘄縣,開始著手準備進攻符離塞的事宜。

    儘管雙方到最後並沒有發生衝突,但雙方兵將們彼此都清楚一件事:他們彼此,算是在今日結了怨了!

    八月二十三日,商水軍護送著那些氏族與百姓,終於抵達了銍縣,而在聽說了這個消息後,趙弘潤降尊親自到銍縣城門外迎接。

    畢竟商水軍倒是還好說,但那以南門氏為首的蘄縣氏族,卻是此仗首批舉家投奔魏國的楚國貴族,趙弘潤自然要做到足夠的禮待,如此一來,才能吸引更多的楚國貴族投奔魏國。

    或許有人會說,似趙弘潤這般廣收楚國的平民與貴族,難道就不怕將一些害群之馬也迎到魏國麼?

    說實話,趙弘潤還真不怕。

    因為一旦到了魏國,這些楚人只能仰仗魏人鼻息,根本不怕他們不聽話。

    倘若其中某些貴族將他們在楚國時的惡習也帶到了魏國,亦或是心懷不軌,到時候有的是法子對付他們。

    不過話說回來,那些氏族的族長們,可能也意識到了自己家族日後的命運,因此在趙弘潤親自出城迎接他們時,都表現地格外激動,大有『受寵若驚』、『感動涕零』的意思。

    不管這些人究竟是發自肺腑,疑惑只是在演戲,總得來說,雙方相處地頗為融洽,簡直堪稱是一拍即合,相見恨晚。

    而在此之後,趙弘潤就提出讓這些氏族與平民百姓們繼續向北遷移,遷移至相城。

    畢竟再過個一兩日,趙弘潤的西路軍就將與此刻身在蘄縣的田耽的東路軍,協助齊王呂僖的大軍突破符離塞的封鎖,到時候,符離塞、銍縣、蘄縣這三者之間的大片土地,都將會成為戰場,無關人員留在這裡,那可是十分危險的。

    至於保護這些人的任務,趙弘潤自然是交給了鄢陵軍的三營,由該營營將孫叔軻來負責。

    由於時間緊迫,南門氏等楚國貴族,包括從蘄縣遷移至此的平民百姓,都沒有在銍縣過久耽擱,歇息了一陣子後,便再次趕路前往相城。

    而在此之後,趙弘潤則帶著商水軍等諸將回到城內的哨所,在哨所內的大廳內召集眾將,準備商議進攻符離塞的種種事宜。

    沒想到在商議之前,伍忌卻頗有些遲疑地說出了他在蘄縣與田耽對峙的事。

    “……讓殿下您為難了,末將當時只是氣憤齊軍過於霸道……”

    別看在田耽面前,伍忌仿佛是寸土必爭,爭鋒相對,但在趙弘潤面前,伍忌卻仿佛仍然是當年那個千人將。

    “與田耽對峙?”聽了伍忌的話,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要求伍忌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見此,伍忌便一五一十地說出了他們商水軍在蘄縣與田耽的東路軍僵持對峙的事,並不敢誇大其詞。

    倒是在伍忌講述完畢之後,似徐炯等有資格參與軍議的商水軍三千人將,在旁面色憤然地補充齊軍的囂張氣焰。

    “……殿下您是沒瞧見當時的情況,(伍忌)將軍只是要求齊軍在城外稍等片刻,好讓城內那些願意投奔我大魏的貴族收拾行裝,可那些人倒是好,居然當即開罵,還說什麼『若不即刻開城門便攻破城池』……那是何等的囂張!”

    “徐炯所言句句確鑿!……殿下,縱使是(伍忌)將軍在祭出殿下您的王旗後,那幫齊將猶滿嘴污穢,若非我軍此刻與他齊軍尚是盟軍,末將都恨不得帶兵殺出城去了……”

    『……』

    聽著幾名商水軍三千人將你一言我一語地指責田耽與他的東路軍,趙弘潤微微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他很清楚,這些將領們的話,固然是有些誇張,畢竟他們身為商水軍的一員,理所當然會為他商水軍說話,但說到底,這些將領們並沒有膽子搬弄是非、顛倒黑白。

    換而言之,這件事十有八九是齊軍率先挑釁的。

    而見趙弘潤皺著眉頭不說話,諸商水軍將領們微微有些惶恐,畢竟在他們心目中,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的威信,可要比那什麼田耽重得多。

    倘若眼前這位肅王殿下都覺得是他們錯了,那他們也只能認了。

    而就在這時,令鄢陵軍諸將領頗感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在座的鄢陵軍副將晏墨,居然開口替他們說話。

    “殿下,末將以為商水軍並沒有做錯什麼。……雖說蘄縣是東路軍的進攻目標,但商水軍提前攻克蘄縣,並將這座城池交付給齊軍,縱使不會讓齊軍領情,但也不欠齊軍什麼。相對而言,齊軍罔顧魏齊結盟的情誼,對商水軍辱駡在先,這才是無理取鬧!”

    聽聞此言,諸商水軍將領們震驚地看向晏墨,就連趙弘潤亦忍不住轉頭瞧了一眼後者。

    “晏墨,你居然為商水軍求情?”趙弘潤面帶驚訝地瞅著晏墨,表情古怪地說道:“本王記得,前日你還因為商水軍率先攻破蘄縣一事而咬牙切齒咧。”

    “一碼事歸一碼事。”晏墨朝著趙弘潤抱了抱拳,正色說道:“殿下您曾教導我等,我魏軍應該是一個整體,眼下商水軍無辜遭齊軍辱駡,就好比是在辱駡我鄢陵軍,末將又豈會袖手旁觀。……若是換做晏墨,恐怕亦是如此。”

    說著,他瞥了一眼伍忌等目瞪口呆的諸將,撇撇嘴說道:“至於商水軍打蘄縣嘛,末將依舊不認為是我鄢陵軍輸了。……商水軍在南門氏的幫助下才攻下蘄縣,比不得我鄢陵軍是靠自己攻克銍縣,因此,算不得本事!”

    『這混蛋!』

    『虧老子適才還稍稍感動了一下!』

    『就猜到這混蛋稟性難移!』

    一干反應過來的商水軍將領們,再一次用憤慨的目光瞪著晏墨。

    而對此,趙弘潤無語地搖搖頭。

    不過有一點他很欣慰:鄢陵軍與商水軍私下鬥歸鬥,但是在面對外勢力時,立場還是很一致的。

    “好了好了!”趙弘潤拍拍手阻止了鄢陵軍將領與商水軍將領們相互的瞪眼怒視,直截了當地說道:“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正如晏墨所言,既然是齊國軍隊辱駡在先,那就休怪商水軍還擊。……至於鄢陵軍,認賭服輸,輸了就是輸了,莫扯什麼藉口。”

    聽聞此言,鄢陵軍將領這邊面色怏怏,而商水軍將領這邊也不再因為與齊軍交惡這件事而惶恐。

    倒是在旁看戲的汾陘軍大將軍徐殷此時忍不住說道:“殿下,與齊軍交惡,會不會有什麼不利?”

    “能有什麼不利?”趙弘潤聞言曬笑一聲,說道:“眼下,可是齊國求著我大魏,田耽又豈敢造次?……本王相信伍忌,伍忌他說是齊軍辱駡在先,那麼,事情就是這麼回事。”說到這裡,他輕哼一聲,頗有些不悅地說道:“我早就聽說齊國的兵將仗著有魯國工匠的技術支援,氣焰囂張,沒想到在本王的王旗面前,居然也不知收斂幾分……哼!最看不慣這種比本王還要囂張的混帳!”

    『……』

    屋內諸將表情古怪地望向趙弘潤,想來他們也聽得出趙弘潤那最後一句話,著實有些微妙。

    『某種意義上,這位殿下也算是“真性情”的人……』

    徐殷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即,他正色說道:“不過這樣一來,殿下您就要當心了,據徐某所知,田耽並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待等日後西路軍、東路軍與齊王呂僖的大軍匯合,到時候,田耽保准會在齊王面前提起這件事。”

    “那又怎樣?”趙弘潤輕哼一聲,冷冷說道:“齊國稱霸中原的時代即將結束,就連齊王呂僖都在預留後路,討好我大魏,縱使是田耽不服氣,又能如何?……就算他不提,我也要在齊王面前提起這樁事,我倒是要問問齊王,齊軍出言侮辱友軍,這卻是什麼道理!”

    說罷,趙弘潤掃視了一眼廳內諸將,沉聲說道:“田耽的傲氣,無非就是他戰功卓著。……都給本王爭氣些!在這場戰役中,給本王用軍功將田耽以及東路軍壓蓋下去!”

    “遵令!”

    諸鄢陵軍、商水軍將領面色嚴肅地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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