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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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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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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7 02:02:13
第638章:夜戰(三)

    孟山楚營,是一座以整座孟山為建設基礎的軍營,在魏國抵達此地之前,楚軍幾乎將孟山山上的林木砍伐了大半,用這些木料建造了這座仿佛要塞般的軍營。

    之所以用『仿佛要塞』這個形容詞來形容孟山楚營,那是因為這座軍營的占地極廣,可以說,從孟山的半山腰起,都被這座楚營囊括在內。

    若從鳥瞰角度觀察這座楚營,就不難發現,這座楚營的營柵呈『回』字形狀,楚將鬥廉命令楚兵在軍營中建造了一圈又一圈的營柵,因此,倘若最外圈的營們被攻陷,說實話並不能保證就能攻克這座楚營。

    正因為如此,今日白晝裡,魏將徐殷起初令部將蔡擒虎、褚宣二人各自率領西衛營與東衛營強攻這座楚營,雙方鏖戰了大半個時辰,除了楚軍“故意”拱手相讓的最外側營柵的營門外,其實並沒有什麼收穫。

    毫不誇張地說,楚將鬥廉將這座軍營打造地固若金湯,論防禦力度恐怕不亞于當年趙弘潤在鄢水所修築的魏國鄢水大營,也難怪他有如此底氣,用不惜將軍營最外側營柵的門戶拱手相讓于魏軍的方式,在誘使魏將徐殷對這座軍營展開猛攻。

    當然了,雖說孟山楚營防守森嚴,但也得區分所面對的對象:對於一般的軍卒,孟山軍營確實是一座固若金湯的堡壘,但對於某些擅長飛簷走壁的隱賊眾而言,所謂的『防守森嚴』,也不過是一句笑話而已。

    “嗖嗖嗖——”

    隨著一陣輕微的穿搜聲響起,商水青鴉的頭目段沛帶著百餘名青鴉眾潛到了孟山的西北處,一直來到了半山腰山林的盡頭。

    突然,段沛停下了腳步,倚靠在一棵山木,面色冷峻地打量著不遠處的楚營營柵。

    而見此,跟在他身後的百餘名青鴉眾,亦立即停下了腳步,各自躲藏起來。

    此刻段沛所身處的便是半山腰以下這片山林的盡頭,距離不遠處的楚軍營寨大概有三四十丈的距離——為了防止遭到偷襲,楚軍在軍營外開闢了一片大概幾十丈左右的空曠地。

    『這個距離,不大好辦啊……』

    段沛目測了一下己方所處的位置與那不遠處的楚營之間的距離,眼眸中略微露出幾許顧慮。

    據他所知,這座由楚軍建造的孟山楚營,它建造地很有意思,整個軍營就只有一個出口,就建造在孟山的東面方向,其餘三面,皆是高達兩丈左右的營柵,可以說是一般軍卒無法通行的死路。

    但即便如此,楚將鬥廉還是在其餘三面部署了兵力防守。

    比如眼下段沛所在的這邊,在他視野範圍內,就有三座哨塔,每兩座哨塔之間大概相距兩百步左右,倘若楚營內到處都是按照這種間距建造的哨塔,那麼別說是針對一般軍卒的偷襲,哪怕是對於青鴉眾等人而言,都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因為兩百步的間距,這可是在弓箭以及強弩的射擊範圍內,可以讓每座哨塔相互庇護,因此,若段沛想要拿下這幾座哨塔,就必須做到悄無聲息,否則,別說會驚動營地內的楚兵,甚至於,還會遭到其餘哨塔上值守楚兵的飛矢攻擊。

    不過最讓段沛感到頭疼的,卻並非是那些哨塔上的值守楚兵,而是在哨塔兩側,那些被高高架起的火盆,火盆內熊熊燃燒的烈焰,照亮了這附近一帶,儘管光線並不能算是很充足,但仍然可以看到營柵外的人影。

    『這怎麼辦?』

    段沛眯著眼睛死死盯著正對面那座哨塔上端,目不轉睛地看著上面那幾名抱著武器的楚兵,仔細地觀察著他們。

    據他的觀察,這些哨塔,每座大概是由一個伍的士卒把守,兩名手持盾牌的刀盾兵,以及三名捧著手弩的弩手。

    但是,哨塔上卻只夠站立兩到三人,因此,每隔一段時間,這五名楚兵都會換防,困乏的士卒爬下哨塔,大概是在營柵內歇息打盹,而歇息了一陣子的同伴,則接替同澤的防務。

    總得來說,就是一座哨塔一個伍的士卒把守,段沛觀察了好一陣子,也未發現有什麼別的花樣。

    這讓段沛心中暗道一聲僥倖:畢竟在兩到三雙眼睛下潛進,總比在五雙眼睛下潛近這座楚營要簡單地多。

    可問題就在於,即便對面軍營每座哨塔只有兩三名楚兵把守,想要靠近,這仍然是一樁挑戰。

    但是段沛心中卻沒有絲毫退縮畏懼,反而是興致高漲。

    想想也是,想當初他們幾群隱賊眾窩在陽夏那個小地方,除了彼此內鬥外,何曾做過什麼轟動的大事?而如今,他們卻要偷襲一座近萬楚軍把守的軍營。

    這簡直……太他娘的刺激了!

    當然,除了興致使然,他們所效忠的主君肅王弘潤所給予的報酬,亦是刺激他們不惜豁出性命的原因。

    儘管目前的賞賜仍局限於財物,但段沛相信,遲早有一日,出身隱賊眾的他,以往做過不少齷蹉事的他,亦有可能混一個貴勳,搖身一變成為平民們所羨慕的貴族老爺。

    當然,要趕在陽夏黑鴉眾的前面。

    不得不說,非唯一,就意味著有競爭,就好比鄢陵軍與商水軍,作為肅王趙弘潤麾下唯二的隱賊眾,商水青鴉與陽夏黑鴉儘管都是為同一位主君效力,但仍然會出現彼此的競爭。

    當然了,這正是趙弘潤想要的結果。

    『等!』

    段沛向身後的青鴉眾傳達了一個『稍安勿躁』的訊息,畢竟他出發前,趙弘潤曾叮囑過他,他們這些青鴉眾,是此次作戰的關鍵。

    這一等,就是足足一個時辰,段沛筆直地站在一棵樹的背後,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哨塔上的楚兵,非但感覺腰酸背痛,就連眼睛都開始泛酸,甚至是淌淚。

    但即便如此,包括段沛在內的所有青鴉眾,仍舊保持著最高的注意力。

    忽然,楚營內響起了咚咚咚的示警鼓聲,這讓段沛略微一愣。

    『暴露了?哦,不對……』

    略微一驚之後,段沛立馬便猜到,這可能是楚營召集營內士卒的鼓聲,畢竟此時此刻,把守這座軍營的楚將鬥廉,正率領麾下楚軍下山與汾陘軍展開鏖戰,很有可能是打地眼紅上火,因此命人來軍營調動剩餘兵力。

    還別說,事情真相還真被段沛給猜到了,楚將鬥廉的確是從軍營抽調了兵力。

    而這樁事最直接的體現就是,段沛這邊的哨塔上的楚軍守衛,仿佛是被抽掉了一半,使得原本間距兩百步左右的哨塔,其中有一座空置了出來。

    見此,段沛臉上閃過濃濃狂喜之色。

    因為這意味著在相等範圍內,他們只要提防一座哨塔就行了,難度比起剛才何止下降了一半。

    『準備行動!』

    段沛向身後的青鴉眾傳達了訊息。

    片刻後,段沛挑了一個光線相對比較昏暗的位置,貓著腰,躡手躡腳地向楚營營柵靠近。

    三四十丈的距離,不遠也不近,一路上段沛的心仿佛敲鼓般,咚咚作響。

    不過事實證明,他潛伏的本事還是十分過硬的,跑動迅速且期間並未發出什麼聲音,以至於當他背貼著營柵暗自平復心情時,他身背後,在那營柵內部的哨塔上,那兩名居高臨下的楚兵,根本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甚至於,那兩名楚兵居然還在閒聊,大概是在閒聊此刻山下的夜戰。

    『聊吧,聊吧,再過一下就送你們去見閻王。』

    段沛暗自冷哼一聲,隨即朝著對面的林子招了招手。

    片刻後,又有一名青鴉眾悄無聲息地迅速來到他身邊,隨即此人雙膝微屈,雙手合在一處,做了一個準備上抬的架勢。

    而見此,段沛腳踩他這名同伴的手上,借力翻上了營柵,整個人趴在上面,將手垂了下來。

    此時,就見那名同伴拉住他的手借了力,另一隻手亦順利地攀上了營柵。

    隨即,二人迅速翻入營寨內。

    他們很小心,因為就在不遠處,有三名楚兵正抱持著兵器坐在那裡,也不知是不是在打盹。

    段沛與那名青鴉眾對視一眼,從腰後取出匕首,小心翼翼地潛伏過去,一手捂住一名楚兵的口鼻,隨即割喉、紮心,叫那兩名楚兵連臨死前的呼喊都叫不出來,便下意識地睜大著眼睛,茫然無知地步向了死亡。

    甚至於,那兩名楚兵身邊的同伴,甚至於根本沒有察覺到此事。

    片刻之後,段沛解決掉了那第三名楚兵,隨即指了指上方的哨塔。

    那名青鴉眾會意,隨後,段沛與他迅速翻身上了哨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與方才相似的手法,各自暗殺了一名楚兵。

    『哼,警惕心不過如此嘛,真是白擔心了……』

    甩了甩匕首上的鮮血,段沛有些無語地看著腳邊的屍體。

    不得不說,他這樣的評價顯然有失偏頗了,畢竟楚軍上下又怎麼曉得,魏軍中還有青鴉眾這支刺客隨軍行動呢?

    片刻之後,百餘名青鴉眾陸續翻過了營柵。

    但見段沛做了一個『散開』的手勢,百餘名青鴉眾當即四下分散,前往獵殺他們附近的值守楚兵。

    一時間,這附近的楚軍哨衛不知被暗殺掉多少。

    而在殺掉了這附近的楚軍侯,段沛等人將這些楚兵屍體上的甲胄剝了下來,自己穿上,隨即,一群人在營中放火,點燃這附近可以點燃的一切東西。

    孟山楚營,後方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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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夜戰(四)

   “咚咚咚!”

    “咚咚咚!”

    孟山楚營內,示警的鼓聲開始響徹整個軍營。

    想來軍營裡的那些楚軍將士們也不是傻子,瞧見己方營內失火,怎麼可能會猜不到軍營遭遇了敵軍的襲擊。

    可問題是,敵軍在哪呢?

    無數的楚軍將士們手持著武器來到火勢大作的地方,四下觀望,然而,卻並非看到任何敵軍的身影,倒是有些早到一步的同澤,正在用不知從哪里弄來的破布撲打火勢,結果非但沒撲滅火勢,反而那塊破布先著了,碎火甩地四周遍地都是。

    “停手!停手!你們這幫蠢貨!”

    一名楚軍千人將忍不住了,咆哮著沖上前去,一把奪過一名士卒手中的破布,將其丟在地上,奮力用腳踩滅,隨即面朝著那名士卒劈頭蓋臉地罵道:“你他娘是在滅火還是在助漲火勢啊?”

    那名士卒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千人將,臉上露出了畏懼的神色。

    當然了,至於這名士卒內心深處究竟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因為這名士卒,正是青鴉眾的頭目段沛所假扮的。

    確切地說,在這附近笨手笨腳滅火的“蠢貨”,其實都是由青鴉眾假扮的。

    “娘的!”

    那名楚軍千人將大罵了一句,隨即怒聲質問道:“敵人呢?”

    段沛故意裝作畏懼的樣子,用楚國平輿縣一帶的方言吞吞吐吐地說道:“不……不清楚,我們來時,就……就這樣了。”

    他說得很含糊,畢竟雖說陽夏距離平輿縣不遠,使得他以往有機會學過幾句楚國的方言,但歸根到底,他並不敢保證這些楚國正軍所說方言,與他所瞭解的是否存在不同。

    因此,他故意裝出畏懼的樣子,說話結結巴巴,儘量減少口音暴露的可能性。

    好在那名楚軍千人將眼下因為己方軍營不知被何人放了火而心情急躁,也沒閒情辨認段沛的口音,在聽聞後者那一番話後,頓時就罵道:“一群廢物!……還是快去找?!”

    此人最後一句,既是沖著段沛說的,也是沖著這附近所有的楚兵說的,其中也包括那百餘青鴉眾所假扮的楚兵。

    這簡直就是瞌睡送枕頭,段沛心中暗喜,表現上則唯唯諾諾地退下了。

    眾青鴉眾所假扮的楚兵當即分頭行動,表面上看似是來回奔走示警,可實際上,他們卻時不時地趁無人注意的時候,於沿途放火,以至於整個楚營的楚兵們到處搜尋,到處滅火,非但沒有找到襲擊者,也沒有撲滅營內的火勢,反而讓營內的失火情況變得更加嚴重了。

    而與此同時,在楚營的西北方,即段沛等人潛入楚營的方向,商水軍大將伍忌正與副將翟璜站在山林中,注視著楚營內的火勢。

    “段沛那些人得手了。”伍忌喃喃說道。

    隨即,他忍不住稱讚道:“真是不可思議啊,青鴉眾……”

    也難怪他如此讚譽,畢竟倘若換做是他帶著百余名商水軍,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而年紀比伍忌大上一輪的老將翟璜對此倒不以為然,十分冷靜而理智地分析道:“眼下楚兵方寸大亂,是故被段沛那些人蒙混過關,但相信只要再過片刻,營內的楚兵就會察覺不對,到那時,那些青鴉眾可就插翅難飛了……隱賊眾終究只是隱賊眾,偷襲尚可,但終究無法取代我等軍卒。”

    伍忌聞言微微一笑,說道:“是故,我等得幫一幫他們。……翟(璜)副將,這裡就拜託你了。”

    “是!”翟璜抱了抱拳,隨即提著兵器,高喊一聲:“殺!”

    話音剛落,林中竄出無數商水軍士卒,在翟璜的指揮下攻向楚營的方向。

    不可否認,此番作戰,青鴉眾是關鍵,而商水軍則暫時淪為幫襯的角色,但無論伍忌還是翟璜,都沒有將青鴉眾當回事。

    確切地說,是他們都不擔心青鴉眾會影響他們商水軍的地位。

    道理很簡單,不可否認青鴉眾固然是厲害,能夠做到他們商水軍士卒所辦不到的事,但問題是,隱賊眾並不適合與敵人正面交鋒,除非對方還是類似隱賊眾的隊伍。

    因為出於某種限制,青鴉眾等隱賊眾都不會穿著太過於沉重的甲胄,畢竟那影響他們的速度,而這導致這支兵種幾乎沒有絲毫防禦能力,哪怕是最普通的弓弩,也很容易射穿他們薄弱的防具。

    一百名青鴉眾或許能在後者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暗殺掉一百名商水軍士卒,但若是彼此正面交鋒,商水軍士卒輕易便能殺死相同數量的青鴉眾,因為他們有著青鴉眾那短小的匕首所無法穿透的堅固甲胄。

    正因為如此,即便此番商水軍給青鴉眾打下手,商水軍的將領們亦不覺得後者會成為他們的競爭對手,畢竟兩者根本不是一個層面上的兵種。

    商水軍的競爭對手,唯有鄢陵軍!

    『這仗,要好好打……』

    目視著副將翟璜率領軍卒偷襲孟山楚營而去,商水軍的主帥伍忌卻沿著來路下了山。

    是的,他的任務並非是攻打孟山楚營。

    確切地說,他商水軍的任務,也並非是不遠處那座軍營。

    趙弘潤給予他們的攻打目標,從一開始就是南宮覺與南宮壞的相城楚軍!

    但不可否認,商水軍副將翟璜率領商水軍士卒攻打孟山的舉動,引起了孟山楚營內楚軍的巨大驚恐。

    因為楚將鬥廉調走了軍營內大部分的兵力前往攻打山下的汾陘軍,以至於此刻孟山軍營內的兵力,根本不足以穩守。

    因此,孟山楚營慌忙派人向主將鬥廉求援。

    沒過多久,這份警訊便傳到了楚將鬥廉耳中。

    此時,鬥廉尚且與汾陘軍挑燈夜戰,彼此殺地眼睛發紅,驟然聽到後方孟山軍營遭遇襲擊,鬥廉頓時就懵了。

    『怎……怎麼可能?』

    鬥廉簡直難以相信,因為魏軍的三支兵力,汾陘軍正在與他交手,鄢陵軍正在攻打南宮覺與南宮懷兄弟二人,這附近哪裡還有什麼別的魏軍?

    而片刻之後,鬥廉臉上泛起幾絲驚恐之色。

    『商水軍?莫非是商水軍?!……可,可商水軍為何會在此地?難道龍脊山的南宮陽沒有截到那支魏軍?』

    一時間,鬥廉隱隱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起初,他並不想相信龍脊山的大火是魏軍造成的,但此時此刻,所有的疑團皆被解開:魏軍,早已識破了他的意圖!

    『這……怎麼辦?』

    鬥廉不禁有些手足無措,畢竟他此刻與汾陘軍廝殺地正兇,此刻撤退回援孟山軍營,無疑會吃一場敗仗。

    可問題是,孟山軍營不能不救啊,那不止是圍殲魏軍的戰略要地,更是側應相城的有利據點,一旦孟山失守,那麼相城的處境顯然是要艱難許多。

    “此刻孟山情況如何?”鬥廉瞪著眼睛質問那名前來報訊的楚兵。

    只見那名楚兵急切地說道:“襲擊軍營的敵軍不知數量幾何,並且,軍營好似混入了敵軍的奸細,到處騷擾、放火,此刻軍營內亂成一團……”

    鬥廉聽得下意識攥緊了拳頭,在幾番掙扎過後,咬牙對副將張繼下令道:“撤!撤回孟山!”

    “是、是!”

    副將張繼此刻聽聞孟山遇襲,也是慌了神,連忙點頭安排去了。

    沒過多久,孟山楚軍全線撤退,這引起了汾陘軍東衛營營將褚宣的警惕,他一邊派遣副將步遷率軍追擊,一邊親自快馬來到中軍帳,向大將軍徐殷啟稟此事。

    沒想到當褚宣來到中軍帳時,徐殷正站在帳外,負背雙手笑呵呵地看著孟山方向。

    “大將軍。”

    褚宣一臉驚訝地打了聲招呼。

    “是褚宣啊。”徐殷轉頭瞧了一眼,笑呵呵地說道:“徐某此前估算著,你差不多也該派人來了……沒想到,你親自來了。”

    褚宣愣了愣,滿臉困惑地說道:“大將軍這話,末將不明白。”

    聽聞此言,徐殷眨眨眼睛,笑著說道:“那鬥廉不是撤軍了麼?”

    “誒?”褚宣震撼地睜大了眼睛,驚訝地問道:“大將軍如何得知的?”

    而此時,就見徐殷朝著孟山方向努了努嘴,笑著說道:“你看孟山。”

    褚宣轉頭一瞧,驚訝地發現孟山楚營不知何時火勢大作。

    他倍感意外地問道:“大將軍派人偷襲了孟山楚營?”

    “我沒有。”徐殷搖了搖頭。

    褚宣聞言一愣,在皺眉思忖了一下後,驚喜地說道:“莫非是肅王殿下親率的商水軍?”

    “呵呵。”徐殷捋了捋鬍鬚,點點頭喃喃說道:“徐某就猜到那位殿下不會那樣安分,這不……真是位了不起的年輕人吶,那楚將鬥廉自以為能算計我魏軍,然而在那位肅王殿下的眼裡,那鬥廉的意圖,不過就是個笑話而已……”

    褚宣靜靜地聽完了徐殷對趙弘潤的誇讚,隨後興致盎然地說道:“大將軍,那我們亦強攻孟山吧,助肅王殿下一臂之力!”

    “強攻孟山?”徐殷轉頭瞧了一眼褚宣,搖搖頭說道:“不,接下來,我軍要圍攻南門覺、南門懷的相城楚軍!”

    “大將軍,你這……”褚宣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徐殷。

    仿佛是猜到了褚宣的心思,徐殷正色說道:“連我等都曉得孟山不好打,難道肅王殿下會不知?……孟山楚營只有一個出入口,倘若肅王殿下果真要強攻孟山,就不應該襲擊孟山的西北,對東側不聞不問。……他這是故意放鬥廉回營求援,換而言之,那位肅王殿下的意圖,根本就不是孟山楚營,如此一來,最有可能的也就是南邊的南門覺、南門懷那四萬相城楚軍了……”

    說到這裡,徐殷舉起右手,虛握拳頭,沉聲說道:“就在方才,徐某已傳令鄢陵軍的屈塍將軍,令其從迂回向南,包抄南宮覺、南宮懷二人,不出差錯的話,商水軍應該會從西北殺出,到那時,我汾陘軍、鄢陵軍、商水軍三支軍隊,便可將那四萬相城楚軍包圍在內……”

    他猛地攥緊了拳頭。

    “三面夾擊,覆滅此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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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7 02:02:51
第640章:圍殺

    平心而論,趙弘潤此番用計也並非是什麼高深莫測的計策,總結下來無非也就是寥寥幾個字。

    聲東擊西!

    逐個擊破!

    不可否認,孟山是一個關鍵的戰略點,若能拿下此地,對於趙弘潤日後攻打相城是非常有幫助的。

    可問題就在於,孟山楚營不好攻打。

    首先,楚將鬥廉將孟山楚營打造地固若金湯,使得魏軍在短時間內無法攻克這座要塞般的軍營。

    其次,在孟山的南側,有相城派來的楚將南門覺、南門懷二人的四萬楚軍援護,倘若趙弘潤一門心思攻打孟山的話,那麼最終將導致的結果,就是孟山楚營攻不下來,己方魏軍反而會遭到南門兄弟的聯合攻打。

    而這,並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此刻停駐在商水軍原駐紮地的,那由楚將南門陽所率領的數萬龍脊山楚軍。

    一旦南門陽率軍抵達孟山附近,那麼這一帶的楚軍將暴增到十萬人,在加上相城內楚軍,這已經是魏軍總兵力的兩倍還要多。

    如果這十余萬楚軍只是農民兵,那倒是不懼,可問題是,這十余萬人皆是楚國的正軍,是正規軍!

    到時候,這十幾萬楚軍將魏軍團團圍住,縱使是趙弘潤,恐怕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扭轉劣勢。

    因此,趙弘潤必須在南門陽率軍趕來之前,在這緊迫的時間內,搗毀這幾支楚軍『圍困魏軍』的意圖。

    既然孟山短時間內無法攻克,那麼索性就從南門覺、南門懷那兩名楚將身上打開局面。

    因此,趙弘潤派青鴉眾騷擾孟山楚營,在裡面製造混亂,同時又派了數千商水軍支援青鴉眾,這並非是為了攻克孟山楚營,而是為了誘騙孟山楚將鬥廉火速帶兵回援。

    而一旦鬥廉率軍撤離,回援孟山,那麼魏將徐殷這邊,就能騰出手來,使汾陘軍也加入到圍困南門兄弟的行列中。

    使得三支魏軍能集中力量,先將南門覺、南門懷的那四萬相城楚軍先擊潰。

    這即是戰爭的訣竅:傷敵十指不如斷敵一指,集中有限的兵力,攻擊敵軍的一個點,務求在短時間內打破僵局。

    當然了,別看這招『聲東擊西』解釋下來不過如此,但事實上,若非此刻在孟山山腳下的魏軍指揮是汾陘軍的大將軍徐殷,趙弘潤並不敢這樣安排。

    因為這需要極高的默契,需要徐殷能夠會意,領會趙弘潤所要攻打的真正目標,否則,若是換做一個傻兮兮的指揮將領,趙弘潤這邊按照計畫襲擊南門覺、南門懷去了,而這邊汾陘軍與鄢陵軍,卻在看到孟山火起的情況下誤以為趙弘潤要攻打孟山,傻兮兮地率軍前往攻打,這可就太讓人鬱悶了。

    不過事實證明,徐殷不愧是坐鎮汾陘塞十幾年的老將,在一番思忖衡量後,立馬便把握到了趙弘潤的真實意圖。他在楚將鬥廉被趙弘潤巧妙地騙回孟山后,當即下令汾陘軍調轉槍頭,攻打南門兄弟的相城楚軍。『PS:寫這段情節,忽然想到了作者以前玩三國志,偽報騙敵將回城,集中火力幹掉其餘敵軍,戰果斐然。』

    此時已是戌時前後,若在以往,哪怕是在戰場上,敵我兩軍士卒恐怕也已早早地歇息,天曉得第二日會不會爆發戰鬥呢?

    可是今夜的戌時,魏軍與楚軍的廝殺,卻比白晝裡還要激烈。

    只見在南側相城楚軍的本陣,楚將南門覺一邊指揮部署,一邊在暗中暗罵著魏軍。

    『白晝不打,偏偏要夜裡打……魏國的將領是不是腦子不好使?』

    不得不說,南門覺的心情不是很好。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今日白晝裡率領兩萬相城楚軍從相城出發,前來援助鬥廉,沒想到居然被汾陘軍中衛營給截了下來,後者死活不讓他與孟山楚軍匯合。

    可讓南門覺感到氣悶的是,他麾下兩萬相城楚軍,居然無法突破汾陘軍的中衛營,無法突破這區區一個營、僅五千名魏軍構築的防線。

    兩萬攻五千,居然打不贏,這簡直丟臉之極!

    雖說魏軍的步兵素來強悍,但也不至於強悍到這種地步吧?

    而更讓南門覺感到鬱悶的是,相城那邊見他無法打破僵局,居然又派了他們南門一氏的族弟,叫南門懷又率領了兩萬相城楚軍前來協助。

    雖說南門懷的到來,使得南門覺一度壓制了汾陘軍的中衛營,但說實話,後者沒有絲毫所謂的成就感。

    四萬打五千,即便能打贏又有什麼臉面?

    可沒想到的是,沒過多久,魏軍那邊也得到了援助,魏國的鄢陵軍支援了汾陘軍,一名叫做晏墨的魏將,率領近萬左右的鄢陵軍士卒,協助汾陘軍中衛營的營將鄧澎,將防線牢牢地守住,不叫南門覺、南門懷前進一步。

    而這件事,讓南門覺愈發氣憤。

    因為據他所知,那支冠名鄢陵軍的魏軍,那可都是他們楚人組成的魏軍,而領兵的晏墨,最早也是暘城君熊拓麾下的三千人將。

    『叛國之賊!』

    想到這件事,南門覺便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而就在這時,他身邊的副將驚呼道:“將軍,您看孟山方向!”

    “什麼?”南門覺下意識地望向孟山,隨即面色微變。

    因為他看到在孟山山頭,此刻火光大作,想想也能猜到營內必定是發生了什麼緊急敵情。

    頓時間,一個猜測浮現于南門的心頭。

    『糟糕!徐殷老狗這是調虎離山啊……』

    南門覺的面色變得有些不好看了,因為任誰看到這一幕,就會做出這樣的想法:魏軍攻打他們南門兄弟,就是為了引誘孟山楚營內的鬥廉下山援護。

    一想到在一個時辰前,自己還很高興鬥廉率軍下山與他們南門兄弟一同夾擊魏軍,南門覺心中大叫不妙:鬥廉中計了!

    只見他權衡了一下,當機立斷地下令道:“全軍向孟山方向靠攏!見機援助孟山!”

    將令下達,南門覺的大軍且戰且動,徐徐向孟山靠攏,準備隨時援助孟山。

    而在此期間,他也收到了關於孟山守將鬥廉的行動偵報。

    “報!孟山鬥廉軍已脫離與魏軍的廝殺,撤回孟山!”

    聽聞此報訊,南門覺稍稍松了口氣。

    不過他逐漸就感覺到情況有點不對勁了,因為據麾下部將頻頻派人送來的求援報訊,他感覺魏軍對他的攻打力度,越來越猛烈。

    『怎麼回事?魏軍不是在打孟山麼?怎麼……』

    南門覺有些想不通了。

    而與此同時,在南門懷的軍隊中,南門懷亦早已發現了孟山方向的莫名火勢,不覺得皺了皺眉。

    “報!(南門)覺將軍的軍隊向孟山靠攏!”

    幾名斥候迅速地將西側南門覺的大軍動向告知了南門懷。

    『族兄向孟山靠攏?是要援護鬥廉麼?』

    南門懷皺了皺眉,亦只好下令:援護南門覺的軍隊,大軍亦向孟山靠攏。

    說實話這道將令根本不需考慮,因為南門懷只能這麼做,否則,他與南門覺的軍隊就會被魏軍分割,無法再起到相互援護的作用。

    族弟南門懷的軍隊動向,不消片刻亦傳到了南門覺耳中,這讓他不安的心稍稍平靜了一些。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感到莫名的不安。

    因為他此刻所面對的魏軍,不知為何對他麾下軍隊的攻打,越來越兇猛,仿佛魏將徐殷下達了總攻命令似的。

    而就在南門覺一頭霧水之際,不遠處急匆匆有幾名斥候飛奔而來,叩地稟告道:“啟稟(南門)覺將軍,(南門)懷將軍遭到魏國鄢陵軍的攻打。”

    『唔?』

    南門覺微微一愣,因為據他瞭解的情況,魏國的鄢陵軍可是在他的正前方啊,怎麼會轉到他族弟南門懷那邊去了?

    “是那個晏墨?”南門覺狐疑地問道。

    話音剛落,就見其中一名斥候急迫地說道:“不,是鄢陵軍的大將屈塍!”

    『該死的!……又一個叛國之賊!』

    南門覺聞言心中大罵一句。

    要知道,羋姓屈氏,在楚國那可是屬於王公貴族的層次,雖然對整個國家的掌握根本不及羋姓熊氏一族,但不可否認亦是古老而尊貴的姓氏。

    而那屈塍,居然罔顧自己高貴的出身,背棄國家投靠了魏國,這簡直就是屈氏一族的恥辱!

    甚至是整個楚國貴族的恥辱!

    不過轉念一想,南門覺又有些幸災樂禍,畢竟曾經屈氏一族得勢的時候,與他們南門氏的關係也好不到哪裡去。

    輕哼一聲,南門覺鎮定地說道:“回去告訴南門懷,叫他領兵向我靠攏……”

    話音未落,忽然西南方向亦有幾名斥候慌慌張張地前來稟告。

    “報!我軍西南方向,發現敵軍蹤跡!”

    『西南?』

    南門覺一臉驚愕,西南哪裡來的魏軍?

    而與此同時,在南門覺大軍的西南方向,商水軍三千人將呂湛目視著遠處猶如繁星般的火把,回顧他們商水軍大將伍忌說道:“將軍,南門覺果然如殿下所料,向孟山靠攏……其大軍已至預定伏擊處。”

    “好。”只見跨著坐騎的伍忌,緩緩抽出腰間的利劍,隨即劍指前方,徐徐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沉聲喝道:“商水軍聽令,擊潰在爾等前方的敵軍!”

    “喔喔——!”

    兩萬商水軍暴喝一聲,全軍散開,從南門覺大軍的西側、西南、南側三面,向後者包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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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1章:圍殺(二)

    夜,已深。

    然而趙弘潤卻沒有絲毫困意,他在宗衛們以及肅王衛們的護衛下,在孟山東北一片無名的小矮丘,眺望著西南方向的戰況。

    挑燈夜戰,自古以來便是陣場大忌,但不可否認,此刻呈現在趙弘潤眼前的,卻是一片仿佛星河般璀璨的火流。

    那是無數支火把所呈現的景致。

    魏軍、楚軍,多達十萬的敵我雙方軍卒,手持著火把與敵軍廝殺,在促成了這幅罕見的夜景。

    只不過這份夜景的背後,不知有多少性命靜靜地消逝。

    魏國有傳說,地上有多少人,天上便有多少星星;地上的人每少一人,夜空中的星星便消逝一顆。

    對於這種荒誕的傳說,趙弘潤自然是嗤之以鼻。

    可眼下,遠處那些匯成火流的無數火把,每熄滅一支,卻果真是代表著一名活生生的性命的消亡。

    『應該……不會有什麼遺留吧?』

    抱持著患得患失的心情,趙弘潤緩緩閉上了眼睛,在腦海中浮現出一副仿佛整個戰場的沙盤。

    孟山楚營、鬥廉軍、南門覺、南門懷,以及汾陘軍、鄢陵軍、商水軍,這數支軍隊的動向,清晰地浮現在趙弘潤腦海中的臆想沙盤中。

    不得不說,這就是強記憶的好處。

    因為趙弘潤擁有著仿佛絕對記憶般的天賦,因此,他可以巨細無遺地將這一帶附近的地圖“搬”到腦海中,且通過斥候陸續地稟告敵我雙方軍隊的動向,及時在腦海中模擬戰況。

    這個曾經他不以為意、甚至因為羋薑之事而認為反而是累贅的能力,在這種時刻,展現出了超乎尋常的助力。

    不過話雖如此,作為一名武力渣渣的主帥,趙弘潤也已經做完了他所有應該做的事,為魏軍創造了絕佳的機會,而剩下的,就看徐殷、屈塍、晏墨、伍忌等主戰將領的了。

    他,已幫不上什麼。

    倒是宗衛呂牧仿佛是看出了自家殿下此刻的寂寞,輕笑著寬慰道:“殿下您放心吧,有了您的巧妙算計,徐殷大將軍他們定可以成功圍殺南門覺、南門懷二人的軍隊……”

    “但願如此吧。”趙弘潤輕輕地點了點頭,心中仍稍有幾分不安。

    畢竟戰爭就是如此,局勢瞬息萬變,不到最後一刻,不到將勝利緊握於手中,始終不能鬆懈。

    然而事實證明,趙弘潤的不安,只是因為他考慮地太多罷了。

    目前呈現在他眼前的戰況是,楚將鬥廉率軍返回了孟山楚營,正忙著阻止營內的混亂,無暇顧及山下的混戰;而在孟山南側的平原地帶,汾陘軍、鄢陵軍、商水軍這三支魏軍,正趁著孟山無暇顧及的空檔,三麵包夾南門覺、南門懷兄弟二人的四萬相城楚軍。

    整場戰爭的勝勢,正陸續朝著魏軍這邊傾斜。

    『拜託你了,徐殷大將軍!』

    凝聲注視著遠方的火流,趙弘潤暗自說道。

    而與此同時,在那仿佛星河般璀璨的火流中,汾陘軍大將軍徐殷居然早已提著武器親自上陣,一邊與親衛們一同上陣殺敵,一邊不時地調度兵力,務求將南門覺、南門懷四萬相城楚軍團團包圍,不給後者逃脫的機會。

    而附近堪稱最耀眼的猛將,恐怕就要屬汾陘軍西衛營的營將蔡擒虎。

    這名曾經在上蔡附近占山為王的強寇頭子,此刻在戰場上猶如鬼神一般,只見他揮舞著粗估稚童手臂般粗細的鐵槍,騎著戰馬來回衝殺,雖說叫他身後的親衛兵們心驚膽顫,生怕這位大爺在這混戰中受傷,但亦給相城楚軍造成了士氣上的一定影響。

    “痛快!痛快!”

    鐵槍一記橫掃,將幾名楚兵砸地倒飛出去,蔡擒虎雙目泛紅,大呼爽快。

    也難怪,畢竟過去十幾年,汾陘軍的任務只要是負責守衛汾陘塞,而期間應付暘城君熊拓的進攻,也只是以防守為主。

    除了兩年前汾陘軍曾配合趙弘潤出塞,南下攻打過楚國一次,何曾還有什麼振奮人心的戰事?

    『可惜我汾陘軍沒有騎兵……』

    在廝殺中,蔡擒虎想到此時,忍不住暗道一聲可惜。

    因為若此刻他汾陘軍有一支騎兵在,豈不更容易攪亂面前的楚軍?

    只可惜,雖說三川目前已臣服于魏國,但魏國的戰馬數量,仍舊沒有顯著的提升,畢竟那些戰馬都配置給了博西勒的川北騎兵。

    不過再過兩年,魏國的戰馬儲量顯然就會大幅度地增長了。

    到那時,他蔡擒虎也不需要再羨慕浚水軍、碭山軍、成皋軍,他們汾陘軍亦可以組織自己的騎兵隊。

    而眼下,他仍然只能苦逼地帶著他自己冠名為『悍勇隊』的強悍軍卒,攪亂楚軍的隊伍。

    不過其實說白了,眼下無論是魏軍還是楚軍,都已經沒有所謂的陣型可言,雙方彼此都在混戰。

    而蔡擒虎眼下所負責的,則是搗毀楚軍中那些已組織起陣列的楚兵,擊潰他們的防衛,方便他身後的汾陘軍擊殺這些敵兵。

    只不過殺著殺著,他已經偏離了他的目標。

    這不,他身後的親衛兵已連續幾次大喊出聲:“錯了,錯了,那裡不是咱們負責……哎!”

    想來那些親衛兵,都快要急哭了。

    這兩條腿,怎麼追的上蔡擒虎跨下戰馬的四個蹄子呢?

    而此時,蔡擒虎越殺越深入楚軍之中,忽然,他眼睛一亮,因為他看到一名同樣騎跨著戰馬的將領。

    只見那名將領雖然看似年紀輕輕,但頗為強悍,手中利劍左右揮砍,不知有多少士卒死在他手中。

    『是個好對手!』

    蔡擒虎兩眼放光,雙腿一夾馬腹便沖了過去,手中的鐵槍朝著對方輪了過去。

    而此時,那名年輕的猛將聞聲轉過頭來,蔡擒虎分明看到對方的臉上浮現幾絲困惑。

    心中起疑,蔡擒虎及時地收起了幾分力道。

    “鐺!”

    蔡擒虎手中的鐵槍,被那名年輕的猛將用劍擋了下來。

    “汾陘軍?”那名年輕的猛將疑惑地問道。

    蔡擒虎愣了愣,隨即仔細地辨認了眼前這位將領身上的甲胄,隨即這附近士卒身上的甲胄式樣,臉上頓時泛起幾分尷尬之色。

    居然是友軍!

    “商……商水軍?”蔡擒虎舔舔嘴唇問道。

    也難怪蔡擒虎能認出商水軍的甲胄,畢竟由於齊魯魏三國伐楚的戰事爆發,肅王趙弘潤與楚暘城君熊拓私底下的兵器交易自然終止,因此,商水軍仍然穿著繼承于浚水軍的甲胄,很好辨認。

    “商水軍,伍忌。”那位年輕的猛將抱拳自我介紹道。

    見此,蔡擒虎亦抱拳自我介紹道:“原來是商水軍的伍忌大將……我是汾陘軍西衛營的營將,蔡欽。”

    “哦,就是那位人稱蔡擒虎的猛將……”

    那位年輕的猛將,不,應該是商水軍大將伍忌笑著說道。

    “哪裡哪裡。”蔡擒虎憨笑了兩聲,隨即問道:“商水軍這是在圍殺南門覺、南門懷的相城楚軍?”

    “不錯!”伍忌點點頭,隨即有些好奇地問道:“據伍某所知,這一帶應該是我商水軍的負責地,蔡將軍您這是……話說您麾下的軍卒呢?”

    蔡擒虎本就不是憨傻之人,聽聞此言,當即就知道自己已經殺穿了楚軍,都跑到商水軍這邊來了。

    “這個……”他尷尬地撓了撓頭。

    伍忌仔細一瞧這位汾陘軍的猛將,見他身上甲胄通體鮮紅,雙目仍微微泛紅,凸顯血絲,哪裡還會不明白,遂笑著說道:“將軍若是不棄的話,可願助伍某一臂之力,與我商水軍再殺回去?”

    “固所願!”蔡擒虎一聽頓時興致盎然地說道。

    二人一拍即合,與麾下商水軍一起殺向楚軍,而蔡擒虎與伍忌二人,更是親自作為大隊伍的先鋒,猶如兩柄利刃刺穿了楚軍。

    期間,商水軍又先後與鄢陵軍的晏墨部、屈塍部、左洵部、華崳部、公冶部、左丘部等將領匯合,此後又碰到了汾陘軍的中衛營鄧澎與東衛營的褚宣,彼此頗有默契地圍殺楚軍。

    可憐南門覺、南門懷兄弟二人的四萬楚軍,三面受到夾擊,首尾難顧,被三支魏軍殺得大敗。

    要命的是,三支楚軍且戰且包抄,讓南門覺、南門懷兄弟連逃跑的退路都沒有,只能選擇強行突圍。

    只可惜,魏將們早已料到南門覺、南門懷兄弟二人要逃,堵死了他們的退路。

    “降者不殺!”

    隨著魏軍士卒開始喊出這個口號,便意味著這場混戰已到了尾聲。

    而與此同時,在孟山楚營內,守將鬥廉早已撲滅了營內的火勢,但是那些混入他麾下軍卒們當中的奸細,他卻是沒捕殺幾個,更別說抓到活口。

    畢竟青鴉眾的段沛可不傻,在瞧見鬥廉領著大隊人馬返回軍營之時,便立馬發出訊號,叫青鴉眾提前撤離了。

    除了個別青鴉眾由於時機的關係,或沒有機會逃走,只能繼續雌伏在楚兵當中,或在撤離的期間被楚軍士卒察覺,當場擊殺,其餘大部分的人,已經撤離了孟山楚營。

    此後,段沛派人給負責掩護他們的商水軍副將翟璜送了個口訊,於是,後者也帶著那數千商水軍從孟山上撤離了,只剩下鬥廉與其麾下那近萬的楚軍,在軍營裡大眼瞪小眼。

    “魏軍……這是在搞什麼鬼?”

    在寂靜的軍營裡,一名楚將忍不住嘀咕道。

    但是,沒有人搭話,因為這裡幾乎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不是說魏軍強攻軍營麼?怎麼到最後只是虛晃一槍?

    而就在這時,沉思良久的鬥廉猛然瞪開了眼睛,臉上的駭然之色越來越濃。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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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7 02:03:25
第642章:後計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此刻的孟山守將鬥廉,仿佛是千萬頭牛在心中飛奔而過,讓他的內心分外淩亂。

    他原以為魏軍是『調虎離山』,先利用魏將徐殷佯攻南門覺、南門懷兄弟二人的事將他鬥廉引誘下山,好使魏國的商水軍有機會襲擊他的孟山軍營。

    沒想到真相恰恰相反,魏國的商水軍在孟山軍營只不過是虛晃一槍,目的只是為了將他鬥廉騙回孟山,好方便商水軍聯合另外兩支魏軍,圍殺南門覺、南門懷兄弟二人的四萬相城楚軍。

    是的,並非『調虎離山』,而是『聲東擊西』!

    想到這裡,心情萬分焦慮的鬥廉當即急聲呼道:“張繼,隨我帶兵下山,援護南門軍!”

    “是!”副將張繼抱拳應道。

    片刻後,鬥廉與張繼二人沿著方才上山的路,再次奔下孟山。

    然而,讓鬥廉倍感絕望的是,山下的廝殺聲,已然減弱了不少,這是否意味著,南門覺與南門懷二人已經沒救了?

    『不!應該還趕得及!』

    鬥廉咬咬牙,暗自說道。

    只可惜,就在他企圖加入山下的混戰時,必經之路上,出現了一支駐守的魏軍。

    只見這支魏軍路上點燃了一堆又一堆的篝火,圍繞著篝火駐守著,擋住了鬥廉前進的腳步。

    這支魏軍人數並不多,據鬥廉目測估計大概只有一兩千人,可就當鬥廉準備強行鑿穿這支魏軍的封鎖,前往救援南門覺、南門懷那兩兄弟時,他忽然聽到身背後孟山上,居然又傳來了吵雜的聲音。

    原來,負責佯攻孟山的商水軍副將翟璜並非走遠,他見鬥廉再次帶兵下山,心中牢記著趙弘潤的叮囑,遂再一次攻打孟山,逼鬥廉回孟山軍營。

    雖說是佯攻,但倘若鬥廉不回軍營的話,相信翟璜必定會變佯攻為猛攻,畢竟他手底下有三支千人隊,況且還有段沛所帶領的百餘名青鴉眾協助,在鬥廉調走了軍營內大部分兵力的情況下,未必無法攻克這座孟山楚營。

    而翟璜的這個舉動,無疑讓鬥廉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若是回營,則無法救援南門覺、南門懷那四萬相城楚;可若是不顧孟山的安危,保不定這座軍營就會落入魏軍的手中。

    “啊!”

    鬥廉氣地幾近要抓狂了。

    他怎麼也想不通,明明是他在設計魏軍,準備將三支魏軍圍殺在此地,怎麼結果卻反了過來呢?

    “哎!”

    在權衡了一下利害後,鬥廉無奈地只能選擇返回孟山軍營。

    畢竟相比較而言,孟山軍營這個據點,遠要比南門覺、南門懷兩兄弟的那四萬相城楚軍重要地多。

    道理很簡單,因為商水軍既然在這附近,那就意味著魏軍失去了一切糧草、輜重,換而言之,軍中僅有士卒們隨身攜帶的乾糧,因此,只要這場戰事拖上幾日,鬥廉未必沒有機會扳回劣勢。

    但若是讓魏軍攻克了孟山軍營,那就真的全完了。

    因為孟山軍營內,有早前鬥廉為了防備魏軍圍困山營而準備的大量糧草,且營柵、兵帳等紮營必需品一應俱全,若是這些東西都落在魏軍手中,無疑會讓不利的戰況變得更加不利。

    於是,鬥廉很果斷地原路返回。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這會兒就算鬥廉帶著兵馬前往援護南門覺、南門懷二人,也已無法挽回楚軍全線潰敗的劣勢。

    因為在汾陘軍、鄢陵軍、商水軍這三支魏軍的三面夾擊下,這四萬相城楚軍首尾難顧、腹背受敵,陣型幾度被魏軍殺穿。

    待等魏軍喊出『降者不殺』這個口號時,就意味著這場戰事已然以魏軍的勝利而告終。

    這就是夜戰最典型的特徵:由於視野的限制,一旦局部潰敗,就會導致全軍潰敗,幾乎沒有可能再挽回劣勢。

    因此但凡兩軍展開夜戰,要麼大勝、要麼大敗,很少會出現平局,也幾乎不可能扭轉劣勢。

    正因為如此,除非像趙弘潤此番設計的這樣三面夾擊敵軍,否則,一般而言帶兵的將領是拒絕夜戰的,因為夜戰最難掌控局面。

    “降者不殺!”

    面對著已無鬥志的楚軍,三支魏軍擺出一字陣,包圍過來,開始了收尾工作。

    而見此,楚軍士卒紛紛丟下了手中的兵器,按照魏軍士卒所喊的那樣,一個個雙手抱頭,坐在地上,滿臉惶恐不安之色。

    瞧見這一幕,南門覺與南門懷便知大勢已去,也無暇再穩定軍心、鼓舞士氣,當即帶著身邊的親衛強行突圍,企圖逃回相城。

    只可惜,魏軍早有準備,南門覺與南門懷兄弟二人強行突圍了幾次,最終還是沒能成功突圍,只能與身邊的親衛們,還有這附近的寥寥相城楚軍,做困獸之鬥。

    而這時,商水軍的大將伍忌在鄢陵軍西衛營營將蔡擒虎的協助下,率領大軍一路殺到了戰場的東南側。

    這裡是鄢陵軍負責的位置,作為鄢陵軍的大將,屈塍跨坐在馬上,指揮著這邊的戰事,圍殺那些仍不死心的楚軍。

    “將軍,商水軍的伍忌來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什麼,屈塍身後有一名親衛低聲說了一句。

    『……』

    屈塍轉頭瞧了一眼,果然看到伍忌與一名模樣粗獷的魏將一齊策馬而來,臉上閃過幾絲疑惑。

    那位元模樣粗獷的魏將屈塍認識,正是汾陘軍的西衛營營將蔡擒虎,是汾陘軍大將軍徐殷的心腹愛將,今日白晝裡屈塍與對方還打過招呼。

    而就在屈塍心中納悶這兩人怎麼會在一起時,伍忌與蔡擒虎已駕馭著坐騎來到了他身旁。

    “屈(塍)將軍!”

    伍忌抱抱拳打著招呼道。

    同時,蔡擒虎亦與屈塍打了聲招呼。

    “伍(忌)將軍,蔡(擒虎)將軍。”屈塍亦抱拳還禮,隨即好奇問道:“兩位此來,莫非有什麼要事?”

    蔡擒虎聳了聳肩,表示自己沒啥要事,倒是伍忌笑著解惑道:“為南門覺、南門懷二人而來。”

    屈塍疑惑地瞧了一眼伍忌,隨即心中恍然,問道:“莫非(肅王)殿下還有何囑咐?”

    “正是!”伍忌笑了笑,隨即指了指相城的方向,對屈塍說道:“殿下有令,將南門覺、南門懷二人的殘部放走,放他們回相城……鄢陵軍可在後掩殺。”

    聽聞此言,屈塍微微皺了皺眉,隨即眼眸中閃過幾絲訝色。

    『那位殿下的心好大啊,一口氣吞了南門覺、南門懷四萬相城楚軍還不夠,還想著順勢拿下相城?』

    屈塍終歸是屈塍,思忖了一下便猜到了趙弘潤這道將令的用意,心下暗暗咋舌。

    他想了想,說道:“既是(肅王)殿下的將令,屈某豈有不從之理?不過,憑此恐怕難以順勢攻克相城。”

    論城府心機,十個伍忌也不及屈塍,於是在聽聞此言後,伍忌笑著解釋道:“屈將軍放心,我商水軍有三支精銳千人隊曾襲向龍脊山,伺機在龍脊山上放火。……這三支千人隊,已然潛到相城東側,若是鄢陵軍能夠吸引相城內守軍的注意,使他們將兵力部署在西門或北門,末將麾下那三支千人隊,便有機會殺入城內……”

    『三支千人隊?莫非是項離、冉滕、張鳴那三支?』

    屈塍眨巴著眼睛,心中暗想道。

    畢竟彼此是競爭關係,屈塍當然清楚商水軍中唯項離、冉滕、張鳴那三支千人隊最為精銳,其隊伍中的士卒,個個都是幾經考驗的悍卒。

    “好!”屈塍點點頭,附耳對身邊一名親衛低語了幾句,隨即對後者言道:“傳告晏(墨)副將,令他放過南門覺、南門懷兄弟二人,順勢取相城!”

    “是!”

    親衛抱拳領命而去。

    不多時,這道將領傳到了晏墨的耳中,他一邊暗暗驚詫於那位肅王殿下的計略,一邊果然命令麾下士卒放水,使得南門覺與南門懷兄弟二人終於突破重圍,帶著寥寥千餘的殘兵,死命逃向相城。

    而見此,晏墨則按照計畫,一路追趕掩殺。

    相城,實際上這座城池才是真正阻攔魏軍的第一顆釘子,與這座堅城相比,孟山楚營就不算什麼了。

    當然了,前提是南門覺與南門懷此番各自所率領的那兩萬相城楚軍尚在城內。

    而眼下,在失去了那四萬楚軍的情況下,相城內只剩下寥寥一、兩萬士卒。

    不過話說回來,即便相城城內只剩下一兩萬士卒,在楚軍有防備的情況下,即便魏軍強攻城池,恐怕也要付出沉重的代價才能攻克這座城池。

    因此,趙弘潤選擇了巧取。

    此刻已是丑時前後,被魏軍故意放過的南門覺與南門懷兩名楚將,帶著千餘殘部惶惶逃到相城。

    可是相城城牆聞訊驚起的楚軍們卻根本不敢開城門,因為南門覺與南門懷的身後,跟著人數不知究竟有多少的魏軍。

    沒過多久,相城守將南門遲親自來到了北城門,他是南門覺與南門懷兄弟二人的族兄。

    不得不說,當南門遲看到城下那兩位狼狽逃回的族弟時,他驚地目瞪口呆。

    “族兄,救我!”

    “族兄,救救我等!”

    南門覺與南門懷二人在城下苦苦哀求。

    面對著兩位族弟的苦苦哀求,城樓上的南門遲咬緊了牙關。

    他豈是不想開城門救自己的兩位族弟?

    可問題是,此時開城門放南門覺與南門懷二人入內,豈不是連帶著魏軍也放了進來?

    而與此同時,在相城的東城門。

    在相城內的楚軍皆被北城門外的魏軍所吸引注意的情況下,有數十個黑影迅速攀上了相城的東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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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7 02:03:48
第643章:搶功

   南門氏,乃楚國有頭有臉的大氏族,雖然並非王公地位,但不可否認也是傳承悠久的大貴族。

    據說,楚國剛立國時,這支氏族就居住在當時楚王都的南門附近,因此冠名『南門氏』。

    同理,東門氏、北門氏、西門氏,這三個稀奇古怪的姓氏出現的原因亦是這個原因。

    正因為是大貴族,因此相城守將南門遲儘管萬分想要救下城下的南門覺與南門懷兩兄弟,卻也不敢這麼做。

    畢竟萬一他為了搭救兩位族弟而搭上了相城,楚王肯定饒不了他南門氏。

    因此,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位族弟被殺。

    不過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魏軍的率軍將領在制服了城下的楚軍殘部後,並非趕盡殺絕,居然駕馭著戰馬走了出來。

    “南門覺、南門懷,事到如今,兩位還不投降麼?”

    『……』

    南門覺與南門懷咬牙切齒地看著那名魏將。

    確切地說,那是一名他們楚國出身的魏將,原暘城君熊拓麾下三千人將,晏墨!

    “晏墨,你背國投敵,不得好死!”南門覺破口罵道。

    聽聞此言,晏墨莞爾一笑,隨即搖搖頭,很有深度地說道:“我背棄的只是熊氏一族,我並沒有背棄我的同胞!”

    南門覺聞言冷笑道:“你投靠魏國,殺害了許多楚人,這還叫沒有背棄你的同胞?”

    聽了這話,晏墨臉上頓時露出嚴肅地神色,沉聲說道:“戰場上,無論是魏人還是楚人,皆是為各自心中的信念而戰,為了信念獻出生命的戰士,是值得尊敬的,晏某雖然殺害了他們,但卻敬重他們的信念。”

    聽著此番大義凜然的話,南門覺頓時語塞。

    畢竟這就是個仁義高於生命的年代,晏墨說戰死的楚軍是『求仁得仁』,並且他們的死是『大義』所歸,南門覺無法做出反駁。

    事實上,就連城下方才那些早前還對晏墨等鄢陵軍將士咬牙切齒的楚軍,此刻亦逐漸退卻了眼中的恨意,仿佛彼此成了『能夠相互理解的戰士』。

    這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年代。

    而此時,晏墨環視了一眼城下的楚軍,高聲喊道:“不錯,我晏墨亦是楚人,然如今投奔于魏國。但這並不意味我背棄了我的同胞。……魏國的肅王殿下嘗言道,國家,即人民,子民,才是國家之重。……為何魏國的朝廷,對於子民的稅收僅有『什二』,而我楚國卻高達六成?為何魏國的朝廷,他們將稅收的絕大多數用於軍費以及水利、開墾,而我楚國,熊氏一族卻拿著這些稅收荒淫無度?……背棄楚國的,並非我晏墨,而是熊氏一族,他們是蛀蟲,將偌大的楚國啃食地千瘡百孔……”

    “放……放肆!”南門懷驚恐地叫喊了一句。

    但是四周,卻詭異地沒有人呼應他們,甚至於,就連南門懷在呵斥晏墨時,都隱隱有種莫名的心虛。

    而此時,晏墨再次環視了一眼附近的楚兵,沉聲說道:“晏某只是一介小人物,無法挽救整個楚國,我所能做的,唯有挽救我的同胞……”說到這裡,他朝著南門覺與南門懷二人伸出手來,正色說道:“我,同與我一樣投奔魏國的同胞,已在魏國的潁水郡居住下來,在那裡,我與我那些同胞們有自己的屋子,有自己的田地,每年只需向魏國的朝廷上繳微不足道的稅收。在那人,我們楚人擁有與魏人一樣的地位,受到魏國的庇護。……這才是國家!……諸位,我堂堂大楚落到如今這種局面,豈非是熊氏一族所致?難道諸位還要為那個吸取同胞人血的氏族效忠麼?”

    此後,晏墨列舉了鄢陵軍將士與商水軍將士在楚國與在魏國時分別受到的待遇,又列舉了魏國種種寬鬆的對民政策,以至於就連南門覺、南門懷二人身邊這批意志最堅定的楚兵,亦陸續地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或許這些楚兵都開始在考慮一個問題:我們究竟是在為楚國流血,還是在為熊氏一族流血?若是前者,義無反顧,可若是後者,那麼,為何要為一個榨取同胞血汗的氏族流血?

    “噹啷。”

    一名楚兵丟下了手中的兵器。

    隨即,這附近的楚兵亦紛紛丟棄了兵器。

    連帶著南門覺與南門懷二人,眼神亦呈現幾分閃爍。

    畢竟晏墨在方才的話中已暗示了他們,只要他們投奔魏國,魏國可以保證他們仍可以享有貴族地位,就像鄢陵城的那些楚人貴族一樣。

    既然如此,何必一定要為了熊氏一族殉死呢?

    畢竟人死了,那就一切都完了。

    不過話雖如此,南門覺與南門懷二人也並非開口乞降,因為相城城樓上還有他們的族兄南門遲。

    於是,他們看著晏墨不說話。

    幸虧晏墨亦是心思縝密之人,瞧見這二人的態度,便猜到這二人心中有所顧忌,遂下意識地望向城牆上的南門遲,笑著說道:“城上的南門將軍,晏某這話,也是對你講的。……何不打開城門,歸順我軍呢?”

    城樓上,南門遲皺眉看著晏墨,並非說話。

    不可否認,晏墨的話,等同於給他留了一條道路,一旦戰況不妙,仍可以投靠魏國。

    這看似是一件不錯的事,可問題是,人在有退路的時候,他還會拼命麼?

    不得不說,晏墨不動聲色地便打消了這附近楚兵們的死志,瓦解了他們拼命的念頭。

    當然了,單單如此,並不能說服南門遲投奔魏軍。

    不過晏墨一點也不著急,因為他早已聽屈塍派人轉告於他,他鄢陵軍此番追擊南門覺、南門懷二人順勢攻打相城,不過是起個佯攻作用而已,真正的殺招,還是商水軍的項離、張鳴、冉滕那三支千人隊。

    而晏墨所要做的,就是借商水軍的項離、張鳴、冉滕對相城發動夜襲的這件事,說服相城的守將倒戈,這樣一來,功勳自然是歸於鄢陵軍。

    這不,相城的東城門,已經傳來了隱約的廝殺聲。

    見此,相城守將南門遲面色大變。

    可就在他正欲有所行動的時候,城下的晏墨笑著說道:“城上的南門將軍,不必驚訝,晏某早就說過,這座相城,無法阻擋肅王殿下的腳步,在你將城內重兵部署到北城門的這會兒,我軍的商水軍,已悄然攻破了東城門,殺入城內……唔,算算時辰,晏某這邊也該發動攻擊了。……那麼,究竟是您主動打開城門,亦投誠的身份與我去見面那位肅王殿下,還是亦戰敗被擒的戰俘身份,去見那位肅王殿下呢?”

    聽聞此言,城樓上的南門遲面色變幻連連,他緊忙來到城牆的內側,眺望東城門方向。

    果不其然,只見東城門方向人聲嘈雜,更隱約有幾處火起。

    若在平日,南門遲勢必是立即派兵前往支援,拼死守住這座城池。

    可是聽了晏墨那一番話,他卻不由地猶豫起來。

    “相城……守得住麼?”南門遲低聲詢問著身邊的心腹副將。

    只見副將眼中閃過幾絲為難之色,壓低聲音說道:“覺將軍與懷將軍的四萬兵看樣子是全軍覆沒了,單憑城內一兩萬士卒,倘若魏軍尚未殺入城中,倒是能守一段時日,可如今魏軍已殺入城內……不好守。”頓了頓,他更小聲地說道:“為今之計,只有兩條路。燒卻城內的存糧,向澮河撤退,在那裡重組陣勢……”

    明明說是兩條退路,但這位副將卻只說了一條。

    而南門遲卻已聽懂了這名副將的意思,不由地沉思起來。

    在他看來,魏軍已殺入了城內,這座相城不見得能夠保住,那麼就像那晏墨所說的,究竟是以投誠將領的身份去見那位魏國的肅王,還是亦戰敗被擒的戰俘身份去見那位魏國的肅王為好呢?

    當然是前者!

    想到這裡,南門遲轉身走向城牆的外側,沖著晏墨喊道:“晏將軍,您的話能夠作數麼?”

    晏墨聞言臉上露出幾許笑容,信誓旦旦地說道:“晏某不才,眼下擔任著兩萬鄢陵軍的副將一職……”

    『一個楚人,居然能在魏國擔任兩萬軍的副將?』

    南門遲眼中閃過一絲訝色,隨即,他抱持著小心謹慎的想法,問道:“你鄢陵軍的主將是何人?”

    “乃屈塍、屈將軍!”

    『屈?屈氏?』

    南門遲驚愕地睜大了眼睛,畢竟屈在楚國那可是僅次於熊氏的尊貴姓氏。

    想到這裡,南門遲揮了揮手,沉聲說道:“開城門!”

    片刻後,相城北城門緩緩開啟,晏墨微微一笑,翻身下馬,拉著南門覺與南門懷,在二人受寵若驚般的眼神中,一同邁步走入城門。

    旋即,鄢陵軍兵不血刃地入了城。

    沒過多久,當南門遲那『全軍投降』的將令傳遍於城內後,商水軍的項離、冉滕、張鳴那三位千人將驚愕地發現,城內不時何時已被鄢陵軍控制了局面。

    城內那近兩萬楚國正軍,居然都在南門遲的命令下,向鄢陵軍投降了。

    『這……什麼情況?』

    三位商水軍千人將面面相覷。

    然而沒過多久,他們便碰到了一位鄢陵軍的千人將,後者很淡然地告訴他們,相城已經是他們鄢陵軍的囊中物,商水軍?愛去哪去哪。

    “他娘的!”

    千人將張鳴氣地將手中的兵刃狠狠摔在地上。

    在他身旁,項離與冉滕兩位千人將的面色也不是很好看。

    原因無他,鄢陵軍巧妙地奪走了本該是屬於他們商水軍的戰功。

    而且是『克一城』的戰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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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7 02:04:10
第644章:局勢扭轉

    朝陽初升,此刻終於能夠看清楚孟山東南面那片無名的平原上,所呈現的慘烈的戰場。

    楚將南門覺、南門懷二人所率領的四萬相城楚軍,在經過昨日的慘烈夜戰後,倖存者僅剩六成左右。

    而此時,這些戰俘已被收繳了武器與裝備,且已被集中到一起,接受著商水軍士卒的『大義灌輸』。

    所謂的『大義灌輸』,總結下來就是三點。

    首先,商水軍士卒自表身份,揭露己方也是楚人出身的事實,讓這兩萬余相城楚軍能夠心安。

    其次,大力歌頌魏國的仁政、批判羋姓熊氏王族對楚國的統治,舉例各種發生楚東的『貴族傾軋平民』的慘劇,來激起這兩萬余相城楚軍對楚國內貴族層的效忠之心。

    第三,就是將『齊魯魏三國伐楚』之事,定義為『對楚國平民的解放』,將這場戰役定性為是『義戰』。

    總而言之,就是一邊歌頌魏國一邊不停地說熊氏貴族的壞話。

    不得不說,倘若這些話出自魏人,比如說汾陘軍的口中,想來那兩萬余相城楚軍唯有氣憤。但眼下這話卻出自商水軍的口中,出自這些同樣是楚人出身的軍卒口中,這就讓那兩萬余相城楚軍的心緒產生了動搖。

    因為不可否認,楚東的熊氏貴族,的確不值得這些楚國的軍卒們為他們拋顱灑血,只不過在以往,幾乎沒有人考慮過這個問題,也沒有人膽敢去考慮這個問題。

    “看樣子效果還不錯。”

    趙弘潤帶著宗衛長衛驕以及若干商水軍將領,巡視著商水軍對這兩萬相城楚軍的洗腦,不,大義灌輸,當他看到那些戰俘們一個個靜靜地聽著商水軍士卒的話,且不時流露出沉思的表情時,趙弘潤微微笑了笑。

    此時,商水軍的副將翟璜早已回歸軍中,並且此刻就跟在趙弘潤身後,聽聞此言,他輕笑著說道:“(肅王)殿下明鑒,實是熊氏在楚國人心不附,只不過以往很少有人膽敢出頭反抗……”

    趙弘潤聞言有些驚訝,回過頭好奇地問道:“翟(璜)副將莫非是楚東的人?”

    只見老將翟璜臉上泛起繼續苦楚,苦澀地點了點頭:“末將……原是楚東『鄣(zhang)陽』人士。”

    “哦。”趙弘潤應了一聲,也沒有細問。

    畢竟他看得出來,翟璜並不想提及過往的事,又何必因為好奇心而去探知別人埋藏在心底的痛苦往事呢。

    於是,他很快地岔開了話題,略帶調侃地問道:“伍忌,這兩萬余楚軍,你打算如何安置?”

    聽聞此言,伍忌老老實實地說道:“回稟殿下,末將打算一分為二,劃入我商水軍及鄢陵軍的編制中,汾陘軍……末將以為不合適,請殿下見諒。”

    『還真是個老實人啊……』

    趙弘潤笑而不語,因為他很清楚,倘若換做屈塍或者晏墨,他們肯定是不會想到商水軍的,必然會吸收這些士卒增強鄢陵軍的戰力。

    至於伍忌所說的『汾陘軍並不合適』,趙弘潤自然能夠理解。

    “唔,這件事就由你來安排吧。”趙弘潤叮囑伍忌說道:“楚國地大物博,人口稠密,這點不用本王提醒你們也理解。……此番本王雖協助齊王呂僖討伐楚國,但所針對的,僅只是熊氏一族,不關乎一般民眾。至於楚國的軍卒,本王也希望儘量減少彼此的傷亡,大抵以招攬、勸降為主……”

    有些話趙弘潤不好明說,但總結下來大抵如此:給本王搶人口,無論楚國的軍卒還是平民,給我本王弄到商水去!

    而對此,伍忌與翟璜自然是心領神會。

    不得不說,趙弘潤對這些楚國出身的將領們的再教育效果不錯,他告訴這些將領們:楚『國』,乃是楚國的熊氏貴族所建立的國家,因此,楚國並不等同于楚人,因此,他們此番討伐楚國,實際上只是討伐楚國以熊氏一族為首的貴族們,並不能視為殺戮同胞。

    甚至於反過來說,他們這是為了解放受楚國殘暴貴族傾軋、迫害的平民,這反而是英雄之舉。

    暫且不說這番話是不是足以讓商水軍與鄢陵軍的每一名將士信服,但至少,在提出了這個口號後,這兩支由楚人組成的魏軍幾乎沒有什麼私底下的異議。

    在巡視的過程中,趙弘潤也看到了高括、種招、何苗等另外五位宗衛,後五人為了磨練自身而加入了商水軍後,在軍中擔任千人將的職位,如今看起來已像模像樣,仿佛正在從『護衛』朝著『帶兵將領』轉變,這讓趙弘潤心情愈加好。

    他可是聽說人,在昨晚的夜戰中,高括等五名宗衛身先士卒,幾次鑿穿楚軍,立下了不小的功勳。

    要說唯一讓趙弘潤感到心情不佳的,恐怕也只有昨晚三支魏軍在夜戰中的傷亡情況了。

    五萬余魏軍,三面夾擊四萬相城楚軍,明明是大好的局面,可傷亡居然高達五千多人,這讓趙弘潤忍不住暗暗感歎:夜戰,日後能不打終究還是不打為好。

    要知道這個戰況若是放在白晝,魏軍的犧牲勢必小的微不足道。

    但夜戰就是如此,第一因素就是拼人多,若非昨晚趙弘潤用佯攻將楚將鬥廉的近萬人馬騙回了孟山,這場仗恐怕還真不好打。

    畢竟鬥廉若是也參與了昨晚的夜戰,就意味著魏楚兩軍的兵力接近,且魏軍也失去了三面夾攻楚軍的優勢,縱使魏軍仍可以取得最後的勝利,要付出的沉重代價,恐怕也會高達讓趙弘潤心痛、崩潰的地步。

    因此不可否認,夜戰是一柄雙刃劍,除非勝券在握,否則,能不用還是不用為好。

    而就在趙弘潤等人巡視對戰俘的收編情況時,有幾名來自相城方向的斥候急匆匆地飛奔過來,來到前者跟前叩地抱拳,稟告戰況。

    “報!我軍已攻克相城!”

    “果真?”趙弘潤聞言眼睛一亮。

    平心而論,他雖然對於夾擊南門覺、南門懷這四萬楚軍倒是有至少八九成的把握,但是對於『順勢攻克相城』一事,卻有幾分信心不足。

    畢竟他對於相城的情況並不瞭解,雖說暗中部署了項離、張鳴、冉滕三支商水軍的精銳千人隊作為殺招,又叫鄢陵軍負責吸引相城城內楚人的注意,但結局是否能夠攻克這座城池,說實話趙弘潤也並沒有多少把握。

    沒想到,麾下的將士們相當給力,居然順勢將相城也給攻克,這讓趙弘潤恨不得揚天大笑三聲。

    不過礙於此地有無數雙眼睛看著,這位肅王殿下考慮到主帥的威嚴,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他點點頭說道:“好!……戰況如何?”

    聽聞此言,那名斥候帶著幾分自豪說道:“商水軍有若干將士傷亡,我鄢陵軍,兵不血刃拿下相城!”

    『兵不血刃?』

    縱使是趙弘潤也愣了愣,在與同樣驚愕不解的伍忌、翟璜二人對視了一眼後,皺眉問道:“相城城內的守軍……未曾反抗?”

    只見那名斥候自豪地說道:“相城守將南門遲,被我鄢陵軍副將晏墨將軍說服,獻城投降,其麾下近兩萬相城楚軍,盡皆歸順!”

    『什麼?』

    趙弘潤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隨即,他在思忖了片刻後,皺眉說道:“伍忌,你帶三千兵,隨本王即刻前往相城。翟璜,這裡的事交給你,若相城之事情況屬實,本王會派人過來傳訊,介時你再引兵入駐。”

    “是!”伍忌與翟璜分別抱拳應道。

    囑咐完畢,趙弘潤帶著衛驕等五名宗衛以及百余肅王衛,在伍忌親自率領的三千商水軍的護衛下,火速前往相城。

    說實話,他並不是很相信那名斥候的稟告。

    畢竟在他看來,相城縱使能夠成功攻克,但也會讓鄢陵軍晏墨部與商水軍的項離、張鳴、冉滕三支千人隊蒙受一些損失,怎麼可能兵不血刃地拿下相城呢?

    可待等趙弘潤帶著人馬火速趕到相城,他這才發現,相城城牆上插滿了魏軍的軍旗。

    確切地說,是鄢陵軍的軍旗。

    『真的是兵不血刃拿下?』

    趙弘潤心中嘀咕一句,心中帶著幾分警惕徐徐靠近相城。

    出於謹慎的考慮,他並沒有直接入城,而是叫晏墨出面迎接,因為他摸不准相城此刻究竟是什麼情況。

    沒想到,片刻之後,鄢陵軍的晏墨果然領著三名將領打扮的人來到了城外恭迎,這三人,皆是趙弘潤從未見過的生面孔。

    而同時,這些人身後還跟著項離、張鳴、冉滕三位商水軍的千人將,這三位千人將朝著自家商水軍的大將伍忌招了招手。

    伍忌心中納悶,遂在請示了趙弘潤之後,走向麾下的三位千人將,四人站在那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而此刻趙弘潤這邊,晏墨卻已領著那三名生面孔的將領來到了趙弘潤面前,臉上滿是遮掩不住的喜色,抱拳說道:“(肅王)殿下,鄢陵軍幸不辱命!”

    話音剛落,他身後三名生面孔的將領抱拳單膝跪拜,齊聲聲說道:“某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拜見肅王殿下。我等願攜城內兩萬軍卒歸順殿下,望殿下收留。”

    『這……真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趙弘潤驚喜地說不出話來:剛剛才使商水軍收編了兩萬余楚國敗軍,沒想到到了相城,居然又有兩萬楚國軍隊主動投誠?

    雖然心中驚喜,但趙弘潤的動作卻不慢,只見他翻身下馬,親自扶起了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三人,安撫他們道:“三位將軍遵從大義歸順我軍,本王深感欣慰。……三位放心,本王定然不會虧待三位。”

    說罷,暗自喜滋滋的趙弘潤眼角餘光不經意瞥到了伍忌那邊,卻驚訝地發現,伍忌面沉似水,眼眸中隱隱帶著幾分不悅之色。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讓伍忌這個老實人都動怒了?』

    趙弘潤著實有些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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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5章:局勢扭轉(二)

    “……情況就是如此。”

    約半個時辰後,趙弘潤在相城內的城守府的庭院裡,靜靜地聆聽了段七、段九、以及段十五三名隊長級的青鴉眾對於相城之戰的情況講述。

    此三人,曾接應商水軍的項離、張鳴、冉滕三人率領各自麾下的千人隊夜襲了龍脊山,雖然不曾接觸楚軍,卻也在龍脊山成功放了一把火,讓龍脊山上的楚軍焦頭爛額。

    而此後,這三人又帶著隊伍中的青鴉眾,協助項離、張鳴、冉滕三支千人隊偷襲相城:趁相城內的楚軍被鄢陵軍的晏墨部吸引了注意力時,悄然攀上相城的東城牆,暗殺掉城牆上的守衛,隨即打開城門放項離、張鳴、冉滕三支千人隊入內。

    可以說,這三名青鴉眾的隊長,是見證了相城淪陷的。

    因此,趙弘潤鑒於在入城的時候察覺到伍忌以及其軍中項離、張鳴、冉滕三名千人將的面色不佳,遂於方才召來這三人詢問究竟,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原來,是晏墨巧妙地奪走了本該屬於商水軍的克城戰功:按照本來的計畫,負責主攻應該是項離、張鳴、冉滕三支千人隊,晏墨部只是起一個佯攻、吸引相城城內守軍注意力的作用。可是晏墨並不滿足,於是他巧妙地利用了項離、張鳴、冉滕三支千人隊從東城門攻入相城的既定事實,成功說服了感覺已無法守住相城的守將南門遲,致使南門遲獻出城池,並攜兩萬軍向鄢陵軍投降。

    而這樣一來,晏墨以及他所屬的鄢陵軍自然是拿了首功。

    『這個晏墨!』

    趙弘潤頗有些哭笑不得。

    平心而論,就算他內心稍有些偏袒商水軍,這件事也不好怪罪晏墨,因為晏墨做得更加出色。

    要知道,趙弘潤已經做出了『襲擊相城會讓商水軍與鄢陵軍付出一定代價』的心理準備,可是晏墨,卻居然說服了相城守將南門遲,真正意義上做到了讓鄢陵軍兵不血刃拿下相城這件事。

    因此不誇張地說,晏墨做得比趙弘潤預想的更加出色,這有什麼好怪罪的?

    只不過嘛,似晏墨這種做法,明顯會得罪商水軍。

    『雖然我叫你們彼此作為競爭對手,可也沒想著讓你們日後勢同水火啊……』

    伸手揉了揉眉骨,趙弘潤不禁感到些許頭疼。

    想了想,他說道:“好了,本王知道了,你們三人暫且退下歇息去吧。”

    “是!”段七、段九以及段十五三名青鴉眾的隊長當即離開了。

    “這事鬧的……”

    趙弘潤與身旁的宗衛長衛驕對視了一眼,發現後者臉上亦露出幾許苦笑,顯然也是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先進去吧。”

    搖搖頭,趙弘潤邁步走到了一片死寂的廳堂。

    莫以為廳堂一片死寂就以為堂內沒人,事實上,這裡坐滿了人。

    一邊是伍忌以及張鳴、項離、冉滕等商水軍的將領,一邊是以晏墨為首的鄢陵軍將領,外加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等三位相城的主要將領。

    可是儘管堂內坐滿了人,但是卻異常的安靜,簡直是落針可聞。

    那凝重的氣氛,讓趙弘潤暗自苦笑搖頭。

    一直到趙弘潤邁步走入廳堂,這些位將領這才整齊地站起身來,齊刷刷的一句『肅王殿下』,打破了廳堂內死寂而壓抑的氣氛。

    邁步走到主位上,趙弘潤見伍忌仍然面沉似水,見項離、張鳴、冉滕三人依舊憤慨地瞪視著面對的晏墨,遂忍不住說道:“好了好了,鄢陵軍與商水軍按理來說應該是兄弟軍才對,怎麼弄得跟仇敵似的?……這場仗才剛剛開始,有的是建立功勳的時候,莫要讓三位南門將軍笑話!”

    在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三人連道『豈敢』的話語聲中,伍忌等商水軍將領們這才收起了敵視的目光,但臉上仍然掛著濃濃的不滿。

    這讓趙弘潤心中暗暗感慨,這世間的事,還真是變幻莫測。

    想當初他創建鄢陵軍與商水軍的時候,因為考慮到這兩支軍隊皆是楚人所組成,不希望他們聯合起來做大,於是默許了穀粱崴與巫馬焦二人對屈塍的敵意,也默許了商水軍與鄢陵軍的間隙。

    沒想到時過境遷,如今卻要儘量彌補鄢陵軍與商水軍之間逐漸鬧大的矛盾,這讓趙弘潤倍感無語。

    “總而言之,此番拿下相城的首功,歸於晏墨,歸於鄢陵軍!”說到這裡,轉頭望向晏墨,不吝言辭地嘉獎道:“晏墨,幹得漂亮,你做得比本王估測的還要漂亮!”

    聽聞此言,晏墨受寵若驚,連忙遜謝道:“多謝肅王殿下!……晏某能取得此等功勳,全仰仗殿下您運籌帷幄。依晏某看來,首功當歸于殿下您才是。”

    『你應該感謝商水軍……』

    趙弘潤暗自嘀咕了一句,不過臉上卻未有絲毫表示,笑著說道:“本王向來賞罰分明,你就莫要過謙了。對了,這個戰功本王會在戰後統計,一併上報朝廷,望你再接再厲,再立功勳。……本王尋思著,此戰之後,你應該可以得到貴勳的資格了。”

    貴勳,即是貴族,聽了這話,縱使是晏墨亦不由地面色一緊,呼吸有些急促。

    畢竟他是平民出身,在楚國幾乎沒可能取得貴族的地位,但是在魏國這邊,眼前這位肅王殿下卻提醒他可以憑軍功享有貴族地位,這如何不讓他心動?

    畢竟說到底,魏國亦是一個等級制度非常森嚴的國家,貴族與平民的待遇,那也是截然不同的。

    而聽了趙弘潤的話,廳堂內的諸將面色各異:鄢陵軍的將領們固然是為自家副將感到高興,一副亦有餘榮的模樣;而商水軍的將領們,面色則更加不悅。

    反倒是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三位新投誠的楚將,一臉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而對此,趙弘潤心中暗笑。

    因為他這番話,主要就是說給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這三位新投誠的楚將聽的,暗示他們,只要你們能立下功勳,同樣可以取得相應的嘉獎。

    而在點明了此事之後,趙弘潤迅速地將話題轉移到了眼下的戰況上,畢竟擺著伍忌等商水軍的將領在場,過多地嘉獎晏墨或鄢陵軍,如同在挑撥兩軍的關係,此刻已改變了主意、正致力於彌補兩軍逐漸惡劣的關係的趙弘潤,自然不會犯這種錯誤。

    “眼下我軍雖在三位南門將軍的協助下攻克了相城,然境況仍並非絕佳。……相城西北,尚有鬥廉率領近萬楚軍死守孟山,再者,在我軍的退路上,亦有一支來自龍脊山的楚軍截斷了我軍的歸路……”

    剛說到這,趙弘潤看到南門遲有些遲疑地舉了下手,似乎是有話想說,遂和顏悅色地問道:“南門將軍莫非有何什麼建議?”

    因為是打斷了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的話,南門遲不禁有些緊張拘束,不過見趙弘潤如此和顏悅色,他心中的不安逐漸退卻。

    只見他站起身來,抱拳說道:“肅王殿下,不知那支來自龍脊山的軍……唔,楚軍,究竟是何人帶兵?”

    這件事早有青鴉眾向趙弘潤稟告過,因此他不假思索地說道:“是一位叫做南門陽……唔?”

    說到這裡,趙弘潤微微一愣,驚訝地問道:“莫非此人是……”

    “原來是陽族兄。”南門覺與南門懷聞言釋然說道。

    而此時,南門遲亦說道:“肅王殿下,南門陽乃是末將的親弟,若是殿下您信得過末將,末將親自走一趟,這路兵馬頓時煙消。”

    『這可真是好事連連啊……』

    趙弘潤聽得心中歡喜,本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心思,點頭說道:“好!這件事就交給南門將軍了。”

    “末將遵命!”南門遲抱拳應道。

    不過他並未坐下,反而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見此,趙弘潤笑著說道:“南門將軍似乎還有話?不必拘束,但講無妨。”

    只見南門遲猶豫了一下後,抱拳低聲說道:“若大軍路經澮河,在『銍』的下游,符離塞的東南側,有一座名為『蘄』的城池,我南門氏族人,有大半居住在此……”

    趙弘潤聽懂了南門遲的意思,輕笑著說道:“南門將軍是希望我軍即刻揮軍南下?”

    南門遲低了低頭,苦澀說道:“若知我兄弟幾人投靠肅王殿下您,恐蘄縣內我南門氏一族遭到屠戳……”

    趙弘潤聞言閉目沉思了一下。

    不得不說,此刻揮軍南下攻打蘄縣,此舉異常兇險。

    首先,城外兩萬余楚兵以及相城城內的兩萬楚軍,收編事宜尚未完成,再者,這些士卒的忠誠也是個問題。

    其次,蘄縣就在符離塞的東南,一個不好,符離塞數十萬大軍圍困過來,那可不是說笑的。

    忽然,趙弘潤心中微微一動,故意說道:“蘄縣,若是本王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此番聯軍的東路軍負責的……本王與齊國的田耽將軍交情不深,搶他功勳,怕是會交惡此人啊。”

    “田耽?!”

    聽聞此言,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三人面色頓變,三張臉頓時變得煞白。

    尤其是南門遲,更是滿頭冷汗地急聲問道:“肅王殿下,此事當真?……田耽打蘄縣?”

    “對啊。”趙弘潤故作不明究竟地說道。

    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對視一眼,腦門冷汗淋漓。

    只見三人慌忙離座,來到堂內中央跪倒在地,急聲說道:“殿下,我三人願助殿下您奪取蘄縣,望殿下救我南門氏一族老小性命!”

    『這反應……』

    趙弘潤有些驚愕地望著驟然色變的三人,感覺這三人的反應比他預料的還要強烈。

    『怎麼回事?難道那田耽,也是一位類似司馬安那樣的將領?』

    趙弘潤有些納悶

    然而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猜得還真沒錯。

    齊國的田耽雖說不像魏國的司馬安那樣仇視外族,但是他對楚國貴族的屠戳,卻要遠在司馬安之上。

    不同在於,司馬安慣於屠殺,而田耽喜好虐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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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章:田耽的凶名

    “田耽,你等似乎很畏懼他?”

    趙弘潤詢問著留在軍中的新投誠將領南門懷。

    記得在商議過後,南門遲火速前往北邊的龍脊山楚軍,即他親弟弟南門陽處,而南門覺則輕裝前往『蘄縣』,前去說服他們南門氏的族人投靠魏國,唯有南門懷留在了魏軍之中,大概是南門遲與南門覺二人考慮到趙弘潤對他們的信賴問題,因此主動留下南門懷作為人質。『注:上一章打錯了字了,應該是蘄(qi)縣。』

    其實說實話,就算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族兄弟三人一起外出,趙弘潤亦無所謂,畢竟他新得了四萬余楚國正軍,只要屈塍、伍忌二人能夠說服那些俘虜,激起這些俘虜對熊氏一族埋藏在心底的怨恨,就等同于魏軍增添了四萬援軍。

    這才是重中之重。

    相比較之下,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三人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當然了,即便趙弘潤並未過分地看重這族兄弟三人,但是對於他們的投誠,趙弘潤仍表現出莫大的熱忱,畢竟是『千金買馬骨』嘛,若是厚待投誠的人,如何吸引全天下的人投奔魏國呢?

    而在這件事中,有一個人名起到了至關重要的重要,使得南門兄弟三人那此前尚有猶豫的內心,立馬改變主意。

    而這個人名,即是東路軍的主將田耽,齊國著名的善戰猛將。

    聽聞趙弘潤的詢問,南門懷的臉上不覺得露出幾許驚恐,只見他舔了舔嘴唇,語氣莫名地說道:“那是一個屠夫。”

    『屠夫啊,貌似我大魏也有位叫做司馬安的“屠夫”……』

    趙弘潤不由地想到了碭山軍的大將軍司馬安,畢竟後者就被成皋軍的大將軍朱亥罵做屠夫,原因就在於司馬安對待外族的態度永遠就只有殺,『非我族類盡屠之』這句話,在碭山軍中可不僅僅只是一句口號。

    不過經過三川戰役,那位司馬安大將軍對三川之民的態度倒是稍微改善了許多,但仍舊停留在『警惕』的程度,仍不是很信任三川部落的臣服,但比起以往,倒著實是好了許多。

    『莫非那田耽,亦是如司馬安那般?』

    趙弘潤歪了歪腦袋,著實有些納悶,因為他六皇兄去年攜新婚妻子嫆姬返回魏國時,他曾與那田耽見過一面,雖說期間田耽的出現嚇得楚國使節黃砷與暘城君熊拓面如土色,敢怒不敢言,但趙弘潤卻未從田耽的言行舉止中,看出什麼端倪。

    在當時趙弘潤看來,田耽是一位很正統、挺尋常的將領,雖說此人所立下的輝煌功勳,即便是他趙弘潤也只能望其項背。

    因此想到這裡,趙弘潤忍不住嘀咕道:“說起來,本王去年的時候見過那田耽,倒是也沒瞧出此人……唔,是一個屠夫。”

    聽聞此言,南門懷鼓起勇氣詢問趙弘潤道:“肅王殿下,若您攻打相城時,我相城反抗激烈,任憑您幾次勸降仍不獻城投降,待頗城之日,您會處死守城的敵將麼?”

    趙弘潤聞言愣了愣,他本想說些好聽的,不過在瞧了一眼南門懷後,他改變了主意,點點頭坦誠地說道:“會!……倘若本王麾下的將士在相城犧牲巨大,本王定然會殺守城的敵將祭奠戰死的將士,除非那敵將願意歸順。”

    南門懷臉上露出幾許釋然的笑容,恭維道:“肅王殿下真是一位坦誠的君子,末將心服。”說罷,他語氣變了變,壓低聲音問道:“可肅王殿下您,會屠宰城內的貴族麼?”

    “唔?”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隨即問道:“那些貴族可曾參與守城?可曾因為他們的出現對我軍造成額外的傷亡?”

    “這有關係麼?”南門懷曬笑道。

    “這當然有關係。”趙弘潤皺皺眉,正色說道:“倘若是安分守己,並未參與戰事的人,本王自然不會加罪於他。”

    聽聞此言,南門懷了然地點了點頭,說道:“末將明白了,肅王殿下您先前所說的『處死』,那是罪罰,是為了替在攻城戰中犧牲的將士洩憤,祭奠其在天之靈。……但田耽不是,破城之日,他會命人吊死城內的貴族,無論老少、無論男女。”

    “吊死?”趙弘潤皺了皺眉,故意拖長了聲音,以表達內心的吃驚。

    “是的。”仿佛是猜到了眼前這位肅王的想法,南門懷憤慨地說道:“殿下您想得沒錯,就是吊死,吊死在城門樓上,讓經過城門的人抬頭便能看到,借此舉示威。……無論男女老少皆不會放過。”

    “……”趙弘潤眉頭略微皺了皺,他倒不是沒有聽說過這類示威的手段,只不過,他沒有想到齊國仍在沿用這些殘忍的懲戒。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齊國是一個『仁』思想非常盛行的國家,不至於會發生這樣的事才對。

    而此時,仿佛是再次猜到了趙弘潤心中的疑惑,南門懷苦澀地說道:“這是報復。……田耽對我楚人的報復。”

    趙弘潤頓時明白了:想來必定是楚國曾經對齊國,或有可能是田耽的故鄉做過類似暴虐的事,因此齊將田耽對待楚人的手段極其殘酷。

    要知道,想當年暘城君熊拓率軍進犯魏國時,他麾下的農民兵就在召陵等縣燒殺搶掠,作孽不小,只不過後來趙弘潤收編了那支如今已演變為鄢陵軍與商水軍的軍隊,因此魏國放棄了追究此事而已。

    但是在召陵,當地魏人對楚人依舊是極其排斥,包括如今已成為魏國軍隊的鄢陵軍與商水軍。

    因此並不奇怪楚國的軍隊曾經也在齊國做出過類似的勾當。

    只不過,似齊將田耽如此的報復,不是會讓楚國的軍隊更加激烈的反抗麼?

    當趙弘潤忍不住問出了心底的疑惑時,南門懷苦笑著說道:“這就是我等為何畏懼田耽的原因。……仿佛無論我楚人如何抵抗,都抵擋不住田耽的軍隊。”頓了頓,他又補充道:“肅王殿下有所不知,齊國的軍隊擁有著魯國的工匠們所打造的可怕戰爭兵器,以至於每次與齊國交鋒,楚國這邊明明兵力數倍甚至是十余倍于齊軍,卻也討不到絲毫便宜……”

    『魯國的工匠……麼?』

    趙弘潤眼眸閃過幾絲精芒,思忖著此次是否有可能“擄”走一批魯國的工匠。

    『……或許,會有這個機會?』

    趙弘潤摸了摸下巴。

    又與南門懷聊了一陣,南門懷便告辭了,畢竟他眼下已是鄢陵軍中的一員,應當履行自己的責任,協助鄢陵軍收編相城內的那近兩萬軍隊。

    畢竟趙弘潤已告訴他,只要收編事宜完成,魏軍即刻揮軍南下,前往斳縣,因此,日夜擔憂齊將田耽會攻破斳縣,虐殺他南門氏一族的南門懷,對於鄢陵軍收編楚軍一事自然是更為上心。

    而南門懷離開後不久,汾陘軍大將軍徐殷便前來拜會趙弘潤。

    徐殷與他的汾陘軍,此前正協助商水軍的副將翟璜收編城外那兩萬余楚國敗軍。

    說是協助,其實就是警惕著這些被商水軍收編的楚兵反水而已。

    不過事實證明,商水軍對那些楚兵的吸收以及洗腦,效果還是挺不錯的,眼下已基本上完成了收編事宜。

    只要趙弘潤有辦法攻克這些士卒家人所在的故鄉,將其家人輸運到魏國,那麼這些楚兵,日後十有八九就會向商水軍一樣,成為魏國的士兵。

    畢竟楚國這邊的國策,完全就是以熊氏一族為首的貴族傾軋平民的工具,在有更好的選擇的前提下,那些楚兵自然會選擇待遇以及生活環境更好的魏國,這點毋庸置疑。

    “恭喜肅王殿下兵不血刃拿下相城!”

    徐殷見到趙弘潤的第一句話,便是恭賀攻克相城。

    趙弘潤笑著擺了擺手,畢竟說到底,他確實有算計相城,但兵不血刃拿下相城,卻是晏墨的功勞,趙弘潤自然不會將部下的功勞包攬到自己身上。

    “聽說我軍暴增到九萬人了?”在談笑的期間,徐殷提到了此事,想來是在提醒趙弘潤,他們魏軍中的楚人比例有些居高了。

    想想也是,若九萬魏軍,其中僅有汾陘軍這不到一萬五千人是魏人,其餘七萬五千人皆是楚人,這當然會讓徐殷感到不安。

    尤其這場戰事,還是針對楚國的戰事,天曉得那些楚人會不會反水,臨陣倒戈?

    “不至於的。”

    仿佛是看穿了徐殷的顧慮,趙弘潤眨眨眼睛說道:“此番我軍是『遵從道義、解放受熊氏貴族傾軋的楚國平民』,是眾望所歸的義戰,尋常平民出身的楚國軍卒,不會是我等的敵人……”

    聽聞此言,徐殷忍不住笑了起來。

    的確,有時候一句佔據道德至高點的口號,甚至要勝過千軍萬馬。

    他搖搖頭,感慨地說道:“真沒想到,首戰居然會有四萬余楚軍倒戈,投誠我軍……”

    聽聞此言,趙弘潤輕哼一聲,淡淡說道:“這就說明,這個國家已經糜爛,但願我大魏日後不會變得像眼前這個國家一樣……”

    徐殷的面皮微微顫了顫,小心翼翼地說道:“應該不會吧?”

    “不會?哼!”

    趙弘潤冷哼了一聲,也不說話,只是他心中清楚,他魏國國內有些貴族,其實並不比楚國的貴族少上多少,只不過那些人利用手中的權利強行壓了惡行的影響,讓苦主無處鳴冤罷了。

    可長此以往,勢必會釀成大禍。

    “算了,先不提這個了,徐大將軍,本王希望汾陘軍能留下一個營駐守相城……”

    徐殷久經沙場,自然明白趙弘潤的顧慮,聞言點頭說道:“徐某軍中東衛營的褚宣,文武兼備,足以擔當此大任。”

    “好。”趙弘潤點點頭,旋即轉頭望向符離塞的方向。

    “該是時候讓那位齊王也動一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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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7章:姬昭與田広

    ——八月七日,邳縣——

    該日大清早,齊王呂僖便邀請魯國國主公輸磐以及齊魯兩國的許多公卿來到了『邳』要塞內的軍議大廳。

    因為是在要塞中,所謂的軍議大廳鋪設十分簡單,無非就是一個鋪設著木板的大房間而已,只不過用在這裡的木板,按照齊王呂僖的喜好,皆漆上了產自楚國的名貴紫漆,變相地彰顯了齊國的財大氣粗。

    “大王今日召集眾人,莫非東西兩路有所突破?”

    待眾人坐定之後,魯國國主公輸磐見齊王呂僖面帶喜悅之色,遂好奇問道。

    沒想到聽聞此言,呂僖哈哈一笑,從懷中取出一份捷報,舉在手中揚了揚,笑著說道:“寡人適才接到田耽的捷報,捷報中言道,他已於一日前攻破『鐘吾』,眼下正兵分兩路,一路攻打『蘭陵』,一路攻打『溧陽』……而就在他寫這封捷報之前,田耽大破楚溧陽軍熊盛,眼下蘭溪亦堪堪將破,溧陽亦堪堪將破……”

    聽聞此言,屋內頓時譁然,無論齊魯兩國的公卿,臉上皆露出了歎為觀止的驚訝之色。

    這才過了多久?

    田耽便已破一城,即將攻破三城?

    不愧是『大齊名將』!

    而在眾人的驚歎聲中,齊王呂僖轉頭坐在旁邊、與他平起平坐的魯國國主公輸磐說道:“田耽在信中言道,他此番取得如此優勢,多虧了魯國能工巧匠們所打造的兵器啊。”

    “不敢當、不敢當。”見齊王呂僖刻意提起魯國的功勞,魯國國主公輸磐笑吟吟地擺手道。

    不得不說,這個時期的齊魯兩國,關係的確是堅如磐石,因為齊國非但國力強盛,支持著魯國的經濟,並且,齊王呂僖亦相當會做人,時不時地誇獎魯國一番,這使得魯國一如既往地成為齊國最堅實的同盟。

    然而就在眾人慶賀的時候,殿內卻響起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

    “東路軍高奏凱歌,卻不知西路軍的進展又如何?”

    殿內,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轉頭望向開口的那人。

    『又是這個田広(guang)啊……』

    包括魯國國主公輸磐在內,殿內眾魯國公卿下意識閉上了嘴,裝作什麼也沒聽到。

    因為這是人家齊國內部的事。

    不錯,在這個時候開口的人,正是齊國的右相田広。

    田氏,在齊國是大姓,但並非所有的田氏都出自一支。

    比如田耽與田諱,他們出自『臨淄田氏』,而右相田広,則出身『濱海田氏』,因此雖說都是『田氏』,但其族譜、祖宗都是各不相同的。

    不過,不可否認皆是齊國的公卿貴族。

    “田卿。”齊王呂僖臉上的笑容逐漸收了起來,平靜地說道:“今日田耽送來捷報,值得慶賀,就莫要壞了氣氛了……”

    齊國右相田広聞言連忙告罪道:“請大王恕罪,臣下也是有感而發。……我大齊的戰將,在東路勢如破竹,即將攻克三城,何以西路軍音信全無呢?”說著,他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坐在首席的左相姬昭,即趙弘潤的六王兄趙弘昭。

    聽聞此言,姬昭心中不由苦笑連連。

    他與田広,算是已經交鋒過數回的老相識了,並且他也明白,田広一直看他不順眼。

    原因就在於,田広有個兒子,歲數與齊王呂僖最疼愛的女兒嫆姬相仿,因此,濱海田氏一直以往都希望田広的兒子能夠成為齊王呂僖的女婿,因此這些年來,沒少在齊王呂僖面前旁敲側擊地暗示,只不過齊王沒有理會。

    沒想到兩年前,一個不受齊國宮廷待見的魏國質子姬昭,忽然得到了齊王呂僖的寵愛,後者非但將最疼愛的女兒嫆姬許配給了姬昭,還將姬昭一口氣提拔到右相這個位高權重的位置上。

    單單這事也就罷了,沒想到到了去年,齊王呂僖對姬昭的偏愛變本加厲,居然冒著大不韙,叫姬昭與當時擔任左相的田広調換了職位。

    起初,當聽到齊王呂僖在宮廷上那句『田広啊,你與姬昭調換一下吧』的話時,無論是田広還是齊國的公卿們,都沒有將這件事太過於當真,畢竟齊王呂僖向來就喜好玩,曾經他還將某位公卿貶到馬廄喂馬,讓原本在馬廄喂馬的馬夫接替前者的職位。

    這種在其他國家看來不可思議的事,在齊國這邊並不稀奇,畢竟齊王呂僖本來就是一個喜怒無常、不好揣摩的人。

    因此,田広當時只以為那只是齊王呂僖閑著沒事的一種消遣,因此笑呵呵地應了下來,反正在他看來,過不了幾****與姬昭就能再換回來。

    可沒想到,足足過了數個月,也沒見齊王呂僖再提起這件事,這時田広就感覺有點不對勁了。

    但當時米已成炊,齊國宮廷內已不再關注此事,即便是田広,也不好貿然地提起此事,畢竟齊王呂僖別看平日裡嘻嘻哈哈沒啥正行,但只有相處過久的人才知道,這是一位極其殺伐果斷的君王。

    一直到前幾個月,齊王呂僖將齊國北部那支裝備有火弩船的水軍也交給姬昭,並借此獲取魏國的支持,田広這才恍然大悟:這是齊王呂僖在預留退路了。

    齊王呂僖,盡可能地將齊國的權柄都移交給姬昭,為了就是讓姬昭日後有能力使齊國安穩渡過他呂僖身故的那一段時日,避免一些不好的事情發生。

    什麼不好的事情?

    濱海田氏,作為齊國勢力最龐大的一支非呂姓王公的貴族,齊王呂僖在過世之前不委託重任,反而暗中削弱濱海田氏,提攜魏國出身的姬昭,盡可能地為其招募班底,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呂僖,也防著濱海田氏!

    這並不是空穴來風,因為齊國曾有過傳言:田氏的勢力愈發龐大,或將在日後取代呂氏。

    當時齊王呂僖嘻嘻哈哈不以為然,可誰敢保證這位大王心中就沒有削弱田氏的想法呢?

    至於田広,他倒是沒有取代呂氏這種念頭,他只是單純地對姬昭感到不爽。

    一個魏國王子出身的人,如何能在齊國擔任要職?執掌大權?

    再者,他田広為齊國鞠躬盡瘁,何以齊王呂僖對他的信任反而不如姬昭這個外邦之人?

    也正是從那時起,田広時不時地就針對姬昭,包括眼下用東路軍的戰果來諷刺魏人的無能。

    不得不說,在田広的帶動下,殿內齊國公卿們不由得議論紛紛。

    或有右相田広一系的公卿開口,隱晦地指出齊王呂僖不該聽信讒言,委任姬潤那一介十五六歲的稚子擔任西路軍的主將。

    總而言之,就是借抬高田耽的地位而將趙弘潤貶地一文不值。

    甚至於,更有人提議,更換西路軍的主將,派遣齊國得力的將領前往。

    『這幫傢伙是不是腦子有屎?』

    齊王呂僖一言不發,只是淡淡地看著殿內的眾公卿,心下冷笑連連。

    要知道,齊魯兩國至今已有著百餘年的盟約關係,因此哪怕是齊將,也可以命令魯國的軍隊。

    然而,魏國卻是剛剛才加入『齊魯魏三國聯盟』的,你叫一個齊人去指揮魏軍?

    非壞事不可!

    但是這些話,齊王呂僖並沒有解釋,因為他知道,殿內的那些公卿表面上是針對那位魏國的年輕肅王姬潤,實際上,卻是針對他呂僖的女婿姬昭。

    他轉頭望向自己的女婿姬昭,見後者依舊四平八穩地坐著,心下暗暗稱讚了幾句,遂開口道:“左相,你可是有話要說?”

    姬昭微微一笑,朝著殿內眾公卿施了施禮,溫文爾雅地說道:“回稟大王,臣下並無話要講。……臣下以為,眾公卿大人所說的皆是實情。想當年,楚暘城君熊拓率十六萬大軍進犯臣下的母國大魏,亦未曾想到我弟姬潤會憑三萬五千兵力就將其打丟盔棄甲,甚至丟了大片的國土。……再者,或許在座的諸位公卿大人不知,去年三川的羯人挑釁我的母國大魏,興二三十萬大軍氣勢洶洶地殺向大魏,亦不曾想到,我弟姬潤率軍出關,數月內就平定此戰事……”

    『這話挺毒啊……』

    齊王呂僖摸了摸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姬昭。

    果不其然,姬昭的話讓殿內那些公卿面色頓變,或有一人語氣不善地質問道:“左相大人,您是在說我等鼠目寸光麼?”

    “我沒有說。”姬昭微笑著搖了搖頭,然而他臉上的笑容卻仿佛是在說:這是你自己說的。

    何其囂張!

    殿內一干齊國公卿頓時面色憤慨,紛紛指責姬昭。

    而就在這時,殿外忽然高喊一聲:“報!西路軍送捷報至!”

    殿內,頓時鴉雀無聲,那些方才還在聲討姬昭的眾公卿無不瞠目結舌。

    『姬潤小子,終究是沒有讓寡人與他王兄失望,但願他的捷報能讓這屋內那些聒噪的傢伙閉嘴!』

    心中如此想著,齊王呂僖笑吟吟地手指姬昭,說道:“給左相。”

    “是!”

    送信的齊兵將捷報送到姬昭手中。

    只見在眾目睽睽之下,姬昭隨意地打開木盒,取出其中的戰報,隨即展開掃了幾眼。

    “西路軍戰況如何?”

    齊王呂僖故意問道。

    只見姬昭微微一笑,風輕雲淡地說道:“也沒什麼,不過是付出了五千多名士卒的代價,擊潰了八九萬楚軍,並拿下了相城,且收編了四萬余投誠的楚軍兵將而已……”

    聽聞此言,殿內響起一陣抽氣聲。

    僅付出五千多名士卒的代價,便擊潰了八九萬的楚軍?

    還拿下了相城?

    並且還收編了四萬余投誠的楚軍兵將?

    饒是方才針對姬昭的右相田広,此刻亦是張大著嘴,一臉難以置信之色。

    然而姬昭卻不理睬殿內包括右相田広在內的諸齊國公卿,只見他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我弟弘潤啊,他素來有個壞習慣,就是想不起要及時地送出捷報,非要等空閒下來之後。你看,明明兩日前就打下了相城,非要拖幾日……拿他也是沒有辦法。”說著,轉頭望向齊王呂僖,拱手說道:“大王,我弟姬潤在信中拜託大王近兩日攻打符離塞,吸引符離塞楚軍的主意,方便他攻克澮河的『銍縣』與『蘄』,助大王夾擊符離塞。”

    聽聞此言,整個殿內鴉雀無聲。

    即便是齊王呂僖,眼中亦難掩對此事的震驚。

    因為這意味著,西路的魏軍的進展,絲毫不比東路田耽所率領的軍隊遜色。

    更要緊的是,魏軍非但因戰蒙受的損失要比田耽軍少,而且還收編了四萬余楚兵,戰力愈發強大。

    若這樣比較,孰高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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