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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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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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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0 05:28:22
第668章:符離塞之戰

    八月二十二日,銍縣與蘄縣皆進入了緊張的備戰階段,而遠在『邳』要塞的齊王呂僖,亦於此時分別收到了來自趙弘潤與田耽的捷報。

    “好!這可真是……甚好!”

    齊王呂僖一邊接受著齊國宮廷御醫的針灸,一邊笑呵呵地稱讚著趙弘潤與田耽。

    可是在旁邊,齊王呂僖的女婿姬昭,還有心腹愛卿田諱,他倆可笑不出來。

    因為二人都看在眼裡:齊王呂僖的身體,每況愈下,已經到了需要通過每日的針灸強行刺激精神的地步。

    而這並非長久之計,畢竟用針灸秘術刺激人體穴位,這好比是飲鴆止渴,雖能讓齊王呂僖短時間煥發精神,但卻會縮短他為數不多的陽壽。

    “大王……”望著齊王呂僖瘦骨嶙峋的後背,田諱欲言又止,一副痛苦之色盡顯於表。

    齊王呂僖抬頭看了一眼田諱,似乎猜到後者想要說些什麼,便沒有搭話。

    屋內的幾人,靜靜地等著齊國宮廷御醫長桑緩徐徐取出了紮在齊王呂僖身體各處穴位的銀針。

    “大王,此術難以長久。”宮廷御醫長桑緩在收拾銀針的時候對齊王呂僖說道。

    醫者的奉勸,自然要比田諱的話更讓齊王呂僖重視,只見後者在沉思了片刻後,問道:“還能支撐多久?”

    長桑緩捋了捋白須,正色說道:“小半載……不會再多了。”

    聽聞此言,姬昭與田諱的心仿佛被針刺似的,陣陣發痛。

    因為御醫長桑緩乃是齊國醫術最高明的名醫,在臨淄有著『神醫』的美譽,倘若連他都斷定齊王呂僖的壽命僅剩下小半年,那麼,十有八九齊王呂僖的陽壽就僅剩下這些。

    “……”齊王呂僖默不作聲。

    而田諱卻吃了一驚,面色驚駭地詢問長桑緩道:“長桑先生,怎麼……怎麼就只剩下這些時限?前一陣子您不是還說,大王仍有年逾的……時間麼?”

    長桑緩聞言歎了口氣,目視著齊王呂僖,幽幽說道:“倘若大王當初聽從老朽的勸說,安心養病,自然仍有年逾的命限,可今時大王卻不聽從醫者的勸言,且命老朽用銀針渡命……仍能剩下小半載,已是大王洪福所致。”

    “怎會如此……”田諱一臉失神。

    而此時,齊王呂僖卻已披上了寬大的袍子,笑呵呵地說道:“兩位愛卿不必如此。……在寡人看來,臥病在榻苟延殘喘,雖有年逾的命限,又怎比得上寡人御駕親征,親眼目睹楚國的覆滅?……小半載,足夠了!”

    屋內,姬昭、田諱、長桑緩三人默然不語。

    因為齊王呂僖的話是這麼說,但任誰都聽得出來,這位大王的話中帶著濃濃的遺憾,說得難聽些,不過強做鎮定罷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拆穿呢?

    搖了搖頭,長桑緩歎息般說道:“老朽還要為大王煎藥,暫且告退。”

    “有勞了。”齊王呂僖朝著這位醫者略微低了低頭,作為感謝。

    長桑緩背著醫匣徐徐走出了屋子,屋內只剩下齊王呂僖與姬昭、田諱三人。

    與田諱的心情一致,姬昭此刻的心亦不好受,畢竟他對齊王呂僖的尊敬,絲毫不亞于對他生父魏天子姬偲,只不過他更加理智,更加清楚齊王呂僖那比起其性命所更看重的東西——為日後失去他呂僖的齊國鋪路。

    長長吐了口氣,姬昭正色說道:“大王,既然西路軍與東路軍皆已攻至預定地點,那麼,強攻符離塞的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唔。”見女婿姬昭將話題轉移到當前的大事上來,齊王呂僖心情寬慰地點了點頭。

    平心而論,這位齊國的君王並不希望身邊的人日復一日圍繞著他的身體狀況,因為那根本沒有絲毫作用。

    日復一日的議論,會讓他得到更多的時限麼?

    當然不會!

    既然如此,何必過多議論?

    有這工夫,還不如多考慮考慮這場戰爭,助他齊王呂僖在閉眼之前,覆滅整個楚國。

    最不濟,也要讓楚國元氣大損。

    倘若能達到這個目的,呂僖縱使是他日閉眼,亦能瞑目。

    “至今為止,寡人的計謀還是很成功的……”齊王呂僖笑呵呵地說著,那他表情,完全看不出這是一位命入膏肓至僅剩下小半年壽命的病患。

    他很得意。

    因為他耍了楚國一回。

    也難怪,畢竟當他帶著二十幾萬兵馬陳兵於『邳』要塞,唬得楚國緊急調動數十萬兵馬入駐符離塞時,恐怕天下人都以為這場討伐楚國的大戰將會在符離塞率先打響。

    然而,齊王呂僖卻耍了眾人:他陳兵於『邳』要塞,只不過是為了吸引楚國的目光而已,真正的殺招,卻在於西、東那兩路偏師。

    如今被他得逞,西路軍佔領銍縣,東路軍佔領蘄縣,二者合力截斷了楚國與符離塞的路徑,再加上他齊王呂僖親帥的大軍,齊魯魏三國聯軍,對楚國的符離塞已真正做到了包圍,縱使符離塞的守將項末乃是楚國的名將,齊王呂僖亦有信心拔除符離塞,揮軍南下進攻楚國的王都壽郢。

    不過話說回來,雖說眼下的戰況對於聯軍極為有利,但亦不可忽視,符離塞與龍脊山的楚國軍隊的人數,比起聯軍只多不少,想要擊敗這支楚軍,還需要仔細謀劃。

    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齊王呂僖便與女婿姬昭、參軍將領田諱二人仔細推敲著攻打符離塞的戰術。

    而與此同期,在符離塞,鎮守大將項末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跪在他面前回稟後方軍情的斥候。

    “……將軍,據我等偵查,蘄縣已不在魏軍手中。東路軍的齊將田耽接管了蘄縣,目前,魏軍的商水軍,已席捲了蘄縣的幾個氏族以及城內平民,遷移至銍縣方向。”

    聽聞此言,楚國名將項末的眼神微微顫動了幾下。

    『田耽那廝……居然已經殺到蘄縣?來得好快啊……溧陽君熊盛公子,終究還是沒能擋住那田耽啊……』

    項末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額角。

    見此,站立在兩旁列隊中的將領們中,左良、申屠亢、侯榆以及司敗長空四人對視一眼,紛紛走了出來,叩地抱拳,齊聲說道:“將軍,我四人願帶兵攻打銍縣、蘄縣,彌補前幾日的失利,望將軍成全!”

    項末皺眉盯著跪著他面前的那四名部將——左良、申屠亢、侯榆以及司敗長河四位五千人將。

    仿佛是回到了前幾日的情況。

    當時,吃了敗仗的左良、申屠亢、侯榆、司敗長河四人,在領著敗兵回到符離塞後,亦是這類似的光景。

    根據這四人當時的說辭,左良、申屠亢、侯榆三人是在率軍支援銍縣的途中遭到了鄢陵軍的伏擊,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吃了敗仗;而司敗長河所率領的一萬楚國正軍,情況亦相差不多,被商水軍幾支千人隊伏擊,損兵折將。

    而對此,前幾日的項末感到萬分氣惱。

    他氣惱的,不僅僅只是這四名部將遭遇了伏擊,而是另外一件事——種種跡象表明,銍縣與蘄縣已落入了西路的魏軍之手,這意味著他們符離塞將腹背受敵。

    因此,他當即派出斥候前往偵查魏軍的兵力部署情況,想著若是有機會的話,不妨派兵將這兩座失陷的城池奪回來。

    沒想到,派出去的斥候還未偵察到魏軍的兵力部署情況,卻傳回來了一個讓項末都感到震驚的消息:齊國名將田耽已率領軍隊抵達了蘄縣,從魏軍的商水軍手中接管了這座城池。

    這下好了,蘄縣駐紮著田耽的六七萬齊軍,誠然不是什麼軟柿子,而銍縣那邊,八萬魏軍(包括降兵)齊聚城內,更是一塊堅硬難啃的硬骨頭。

    在短時間內想要從魏軍或田耽軍的手中將銍縣以及蘄縣奪回來,縱使是符離塞這邊有著多達數十萬的大軍,亦是一件相當棘手的事。

    要知道,在符離塞的正面戰場,齊王呂僖最近對於符離塞的攻打,那可是越來越兇猛了,因此,縱使是項末也不敢在這種緊急關頭,抽調大多的兵力前往攻打銍縣或者蘄縣。

    畢竟,銍縣與蘄縣固然重要,但比起符離塞,戰略地位遠遠不如。

    只要他項末固守的符離塞死死釘在這塊土地上,就能讓親率二十幾萬大軍的齊王呂僖投鼠忌器,不敢輕易進兵。

    而反之,齊魯魏三國聯軍,多達三十幾萬的大軍,便會揮軍南下,直接威脅到楚國的王都壽郢。

    『呂僖還真是好算計啊……此前在邳縣擺出一副欲猛攻我符離塞的架勢,沒想到,弄到最後居然只是一個幌子,真正被其寄託希望的,居然是魏國那個小子姬潤的西路軍,以及齊國那個屠夫田耽的東路軍……』

    項末不覺有些頭疼。

    不得不說,正是戰略的劣勢,導致了他符離塞如今陷入了負背受敵的尷尬處境。

    『事已至此,也只能盡力而為了……』

    想到這裡,項末當即下令動員全軍,一邊增固符離塞的防禦設施,一邊派出軍隊鎮守後方,防備姬潤的西路軍與田耽的東路軍這兩支軍隊的偷襲。

    他很清楚,在得到了如此優勢的情況下,齊王呂僖必定會加緊對符離塞的進攻。

    果不其然,兩日後,即八月二十四日,邳要塞二十幾萬齊魯聯軍傾巢而動,浩浩蕩蕩地朝著符離塞而來。

    期間,那號稱『天石戰車』的投石車、稱作『龍脊弩車』的重弩戰車,以及井闌、沖車,無數由魯國工匠督造的戰爭兵器仿佛充斥著齊魯聯軍的每一個角落。

    縱使是項末,都暗暗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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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9章:符離塞之戰(二)

   八月二十四日,邳要塞的二十餘萬齊魯聯軍傾巢出動,對楚國的符離塞展開至今為止最兇猛的攻勢。

    而同時,趙弘潤則剛剛收到齊王呂僖在兩日前派人送出的書信。

    沒辦法,畢竟『邳』要塞與『銍縣』之間,相隔著一個符離塞,因此,前兩者的書信來往,只能從龍脊山的西側迂回,即通過相城一帶,輾轉兩日工夫,才能將齊王呂僖的書信送到趙弘潤手中。

    接到書信後,趙弘潤粗略看了幾眼,即命肅王衛將汾陘軍、鄢陵軍、商水軍這三支軍隊主副將軍請到哨所內他所居住地方,在客廳接見了這些位將領。

    而這時,趙弘潤這才瞭解到,雖說徐殷頗為喜愛他麾下大將蔡擒虎,但蔡擒虎事實上只是汾陘軍西衛營的營將,並非是汾陘軍的副將,汾陘軍的副將,是一位叫做『祁(qi)洪』的將領,據說是魏國魯陽一帶的名門望族出身。

    『還以為蔡擒虎會是接替徐殷大將軍的衣缽傳人呢……』

    趙弘潤微微有些驚訝,不過仔細想想,他倒是也釋然了。

    畢竟按照蔡擒虎那性格,當一名衝鋒陷陣的先鋒將軍足以勝任,但若是叫他執掌汾陘軍,以蔡擒虎的性子,十有八九是無法勝任的。

    而相比之下,那位叫做『祁洪』的將軍就顯得穩重地多,只是對方那魯陽望族出身的身份,讓趙弘潤多多少少帶著幾分偏見。

    畢竟在趙弘潤看來,軍隊應該是一個純粹的地方,他不希望國內的貴族勢力牽扯其中。

    不過礙於這是人家汾陘軍的內務事,趙弘潤識趣地沒有多說什麼。

    繼徐殷與祁洪之後,鄢陵軍的屈塍與晏墨二人也到了,而在此之後,商水軍的伍忌與另外一名將領也到了。

    然而這『另外一名將領』的身份,卻讓趙弘潤著實愣了一下。

    『南門遲?他怎麼會與伍忌走在一起?』

    趙弘潤著實有些納悶,要知道當初在晏墨巧妙地奪取了相城後,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鄒信等原相城將領皆向鄢陵軍投降,因此按理來說,南門遲也應該是隸屬于鄢陵軍的將領。

    甚至於,前幾日趙弘潤在改編鄢陵軍時,若非南門遲當時跟隨商水軍前往攻打蘄縣,這位將軍,才應該是『鄢陵軍二營』的營將,而並非由南門懷暫代。

    畢竟,南門遲才是原相城守將,而且還是南門覺、南門懷二人的族兄,南門陽的親兄長,因此,南門遲才是鄢陵軍二營營將的最佳人選。

    可眼下南門遲笑呵呵地跟在伍忌身後進來,這一幕,非但讓趙弘潤吃了一驚,亦叫屈塍、晏墨等人一頭霧水。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潤等人怪異的目光,南門遲拱手抱拳,解釋道:“(肅王)殿下,因為末將以及我南門氏的關係,伍(忌)將軍在蘄縣與那田耽交惡,末將深感愧疚。……前兩日得知商水軍的副將翟璜將軍如今身在相城,因此,末將鬥膽擅做主張,希望暫時留在商水軍,幫襯伍(忌)將軍。”

    『……』

    趙弘潤微微張了張嘴,驚訝地看著南門遲。

    雖然說南門遲說的是『暫時留在商水軍』,但這話其實沒啥可信度。

    要知道,雖然在田耽那件事上,鄢陵軍與商水軍立場一致,但這兩支軍隊在僅只有彼此的情況下,那可是競爭極為激烈的,似南門遲這般『暫時留在商水軍』的事,根本不可能發生。

    要麼是鄢陵軍,要麼是商水軍,他只有一個選擇。

    而眼下,南門遲既然說出了這話,這就意味著,他選擇了商水軍,那所謂的『暫時留在商水軍』,不過是委婉的說法而已,畢竟此刻鄢陵軍的屈塍與晏墨二人就在場,想來南門遲也不想得罪他們。

    『得!鄢陵軍與商水軍的恩怨,如今是越來越難化解了……』

    趙弘潤暗自苦笑了一聲,因為他注意到,當屈塍與晏墨在聽到南門遲那句解釋後,他們二人望向伍忌的眼神,就變得愈發不悅了,可能是懷疑伍忌給南門遲灌了什麼迷魂湯之類的。

    要知道,雖然說趙弘潤始終希望軍隊是一個純粹的存在,不希望受到貴族勢力的影響,但不可否認,許多軍隊都離不開背後某些貴族的支持。

    比如浚水軍、碭山軍、成皋軍、汾陘軍等魏國駐軍六營,看似仿佛沒有任何貴族支持他們,可實際上呢,這幾支軍隊卻有著魏國最大貴族——姬姓趙氏王族——的支持。

    再比如,如今鄢陵軍背後的鄢陵貢氏、彭氏等貴族,商水軍背後的商水羊舌氏等貴族,駐防軍與當地貴族之間,難免都會有利益牽扯,這是趙弘潤都無法改變的。

    而眼下的問題就在於,南門氏是選擇商水軍,還是鄢陵軍?

    還是說,打著希望兩面逢源的主意?——而這恰恰是最愚蠢的。

    “……”

    趙弘潤暗自搖了搖頭。

    他已懶得去管鄢陵軍與商水軍之間的事,也懶得管南門氏究竟偏向哪邊,畢竟無論如何,鄢陵軍與商水軍皆是魏國的軍隊,只要保證了這一點,其餘的都只是小事,而他也沒有精力去管這些事。

    “既然如此,你就暫代翟璜副將的職責,好好輔佐伍忌吧。”

    趙弘潤隨口說了一句,便示意伍忌與南門遲入席。

    “是!”南門遲抱拳應道。

    瞧見這一幕,屈塍與晏墨對視一眼,雖未多說什麼,但面色並不是很好看。

    他們可能是在考慮他鄢陵軍二營營將的問題:畢竟南門遲若果真加入到商水軍那一方,並且受到伍忌重用的話,那麼他鄢陵軍二營營將的位置,就不可能再留給南門氏的人。

    “諸位。”

    主位上,趙弘潤拍拍手吸引了諸將的主意,只見他手指著身邊宗衛長衛驕手中的書信,沉聲說道:“就在方才,本王收到了齊王呂僖親筆書信,信中言道,齊魯聯軍將於八月二十四日,即今日對符離塞展開攻勢。……齊王希望我軍,以及那田耽的東路軍,協助主力軍攻打符離塞。……本王還是那句話,你們給本王爭氣點!”

    “是!”鄢陵軍屈塍與晏墨,以及商水軍的伍忌與南門遲,異口同聲地抱拳應道,看上去是鬥志滿滿。

    而此時,汾陘軍大將軍徐殷捋了捋鬍鬚,問道:“肅王殿下,齊王可曾部署具體的戰略安排?”

    “有。”趙弘潤點了點頭,隨即示意宗衛長衛驕將行軍地圖鋪在大廳正中央專門用來商議軍情的桌子上。

    隨即,趙弘潤走上前去,並招呼諸將靠近桌子。

    待等諸將皆站到桌子旁後,只見趙弘潤手指指向地圖上的『符離塞』位置,隨即稍微往南一劃,沉聲說道:“符離塞的南邊,且在蘄縣的縣域北側,有一座城縣,楚人稱其為『宿』,曾經是楚國抵抗齊軍進攻的城塞,但隨著符離塞的竣工,宿縣已不再是要塞,而成為符離塞的後防糧倉。……正如諸位所想,『宿』這座城池,囤積著大量的糧草,齊王希望我西路軍與東路軍先攻克此地。能佔領此城固然是好,如若不能佔領,便設法焚燒城內的囤糧。”頓了頓,趙弘潤又補充道:“一旦符離塞失去了宿縣的糧草,雖說其要塞內亦堆積著如山的糧食,亦不足以供養幾十萬人。”

    聽聞此言,屋內諸將的表情變得萬分嚴肅。

    要知道在幾日前,鄢陵軍與商水軍分別伏擊了符離塞援護銍縣以及蘄縣的軍隊,換而言之,此時符離塞的楚軍,已經得知後防出現問題。

    如此一來,符離塞的楚軍勢必會在宿縣這個糧倉重地部署重兵,防備魏軍與田耽軍的襲擊。

    由此不難猜測,魏軍以及田耽軍攻打宿縣的這場仗,勢必會是一場惡戰。

    而此時,趙弘潤仍在陳述戰術安排。

    “……攻克宿縣後,我軍要揮軍北上,渡過宿河這條相城濉溪的下游地段,在這裡,還有這裡,駐紮軍營。……別看符離塞的楚兵,包含龍脊山楚軍有多達五十萬左右,一旦糧倉被我軍搗毀,這支楚軍就算人數再多,也起不到絲毫戰力。倘若符離塞守將項末選擇死守,這固然是最好,因為這是取死之道。……怕的是,項末見大勢已去,率領麾下軍隊向南突圍。”

    聽聞此言,汾陘軍副將祁洪皺皺眉,試探性的問道:“齊王呂僖要我軍堵截?”

    “唔。”趙弘潤點點頭,隨即哂笑道:“為了日後的戰況考慮,他固然是希望將符離塞這五十萬左右的楚軍盡皆剿殺,為此不惜一切代價。但是本王嘛……”

    說著,他環視趙弘潤環視了一眼屋內的諸將,正色說道:“本王的意圖,想必諸位都清楚,如若不清楚,那麼本王在這裡再說一遍。……此番我軍雖為協助齊王呂僖而來,但我軍並沒有必要為了齊國而豁出性命,說得再直白些,本王此番領兵而來,就是為了我大魏來撈好處的。……因此,如若楚將項末意圖突圍,就讓他走,我軍隨後掩殺即可,明白麼?本王不希望看到我軍出現巨大的損失。”

    趙弘潤都將話說到這份上了,諸將哪裡還會不明白。

    畢竟眼下魏軍加上投降的楚兵,滿打滿算也只有九萬多人,並且還有一萬多人遠在相城。單憑軍中這八萬人,擋得住符離塞那一帶五十萬左右楚兵的突圍?

    尤其是在對方企圖突圍活命的情況下,魏軍倘若強行阻止,很有可能會被楚軍那龐大的數量所淹沒,而這,正是趙弘潤所不希望看到的。

    “保存實力固然是好,就怕到時候有人在齊王面前搬弄是非……”徐殷憂心忡忡地說道。

    “無妨。”

    趙弘潤擺了擺手,說道:“我大魏的軍卒只是齊國的盟軍,並非他附庸或者從軍,不必事事都聽從齊王的安排。……若是日後有人詬病此事,本王自會出面。……若是明白,就退下去準備出兵事宜!”

    包括汾陘軍大將軍徐殷在內,屋內諸將在相互看了一眼後,抱拳領兵。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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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0 05:29:10
第670章:靜觀齊軍

    八月二十五日,趙弘潤任命汾陘軍中衛營鄧澎為銍縣守備將,又留下鄢陵軍的第二營,委任南門覺、南門懷二將作為鄧澎的佐將,三人領兩萬五千士卒,共同把守銍縣。

    此後,趙弘潤率領汾陘軍的西衛營,鄢陵軍的第一營,以及整支商水軍,率領這總共六萬五千軍隊,朝著東北方向的『宿縣』進發。

    本來全軍上下包括趙弘潤在內都是鬥志滿滿,沒想到途中卻發生了意外的狀況。

    那是當日的申時二刻前後,正前往宿縣的魏軍,面前突然出現了一條數丈寬的河流,這個發現,讓趙弘潤倍感困惑。

    “這條……莫非是濉溪的下游?”

    眼瞅著那條水流平緩的河流,趙弘潤有些轉不過彎來。

    而在他身旁,宗衛長衛驕連忙取出了行軍圖,對照著地圖皺眉說道:“殿下,再往前……恐怕就是符離塞了。”

    “怎麼會?”

    趙弘潤吃了一驚,接過地圖瞅了幾眼,比照著記憶中的地圖。

    『沒錯啊,宿縣就是在銍縣的東北方向啊……奇怪,按理來說,從銍縣到宿縣,不會經過這條濉溪才對啊……』

    趙弘潤有些茫然,無奈之下,唯有命令大軍原地歇息,同時,派出青鴉眾前去打探消息。

    足足兩個時辰之後,派出去的青鴉眾這才傳回消息:行軍圖描繪有誤,宿縣在銍縣的東面偏南方向,而並非是東北方向。

    『我去!』

    聽聞這個消息,趙弘潤險些一口血噴出來,而得知此事的麾下諸將們,表情亦有些錯愕。

    要知道,他們出發前可是憋著勁要從田耽手中搶下『攻克宿縣』的軍功呢,因此今日早早就出發啟程,沒想到居然被行軍圖給坑了。

    “殿下?”

    宗衛長衛驕有些擔憂地看著面色有些難看的趙弘潤。

    只見趙弘潤深深吸了幾口氣,這才逐漸將心情平靜下來。

    他忽然意識到,他犯了一個錯誤:在這種繪製地圖並不嚴謹的年代,並不能將地圖的概述仿佛奉為真理一般,因為這個時代的地圖,它所起到的僅僅是一個大致指代方向的作用。

    拿這種地圖當衛星定位地圖使,那就是自尋煩惱。

    不過這件事,也讓趙弘潤想到了某件事,比如說,地圖的繪製。

    當然了,這裡所說的『地圖繪製』,指的可不是繪製魏國境內地圖,而是指整個天下,因為趙弘潤冥冥中有預感,繪製一幅各國全地域的地圖,日後或許會用到也說不對。

    不過話說回來,在這種各國封閉內域的年代,想要繪製一幅各國全地域的精准地圖,所費的人力、物力與時間,恐怕都是一個天文數字。

    但不管怎樣,趙弘潤將這件事牢牢記在了心中。

    至於眼下嘛,他也唯有下令全軍折轉方向,繼續朝通往宿縣的正確方向趕路。

    而在趕路的途中,因為閑著沒事,趙弘潤遂在腦海中,在原本那份地圖的基礎上,“重繪”這一帶的地概。

    當日,魏軍由於摸錯了方向的關係,最終還是沒能在傍晚前抵達宿縣。

    於是,趙弘潤只好下令全軍在荒郊野外夜宿。

    因為沒有足夠的兵帳,因此魏軍只好就近砍伐樹木,劈成柴火,點燃無數堆篝火取暖。

    不得不說,此刻趙弘潤所率領的兵馬,距離楚軍駐紮的地方已經十分接近,估摸僅僅只有四五十裡的距離。

    別以為四五十裡是一個很遙遠的距離,要知道在漆黑的夜裡,只要站在視線較好的高處,數十裡外的篝火跡象清晰可見,更何況是像魏軍這樣,一口氣點起數千堆的篝火,恐怕只有瞎子才會瞧不見。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在夜裡點起篝火,實際上是非常危險的行為,因為誰也不能保證楚軍在注意到這邊的篝火後,會不會派軍前來偷襲。

    但是沒有辦法,誰讓八月末的夜裡已經是逐漸寒冷起來了呢,那刮起的陣陣涼風,已能吹得讓人手腳冰涼。

    考慮到軍中士卒或有感染風寒的可能,趙弘潤寧可冒著危險允許使用篝火,畢竟在這個年代,一場風寒很有可能會直接葬送整支軍隊。

    不可不防!

    不過為了小心謹慎,趙弘潤還是埋伏了一支兵馬,以防備楚軍趁著夜色前來攻打。

    然而事實證明,他這是多慮了,因為直到日子天明,也沒有什麼楚兵趁機來襲擊魏軍。

    次日清晨,魏軍吃了些隨身攜帶的乾糧,隨即繼續趕路前往宿州。

    終於在當日的巳時,魏軍抵達了宿縣的西北側。

    而早早已摸到宿州方向、並且陸續給後方魏軍指引方向的那些青鴉眾們,送來一個不怎麼好的消息:田耽的東路軍,早就已經抵達宿州了。並且從宿州城外的痕跡判斷,東路軍很有可能在昨日就已經嘗試過攻打宿縣。

    趙弘潤心中那個鬱悶,恨不得將那份行軍圖給撕了。

    畢竟他可是卯足勁想要在田耽之前抵達宿縣的,因為戰場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哪支軍隊先抵達某座城池,該座城池就是屬於那支軍隊的獵物。除非這支軍隊力有不逮,請求支援,否則,後續抵達的軍隊不得擅自攻打這座敵城。

    尤其是在兩個盟國的軍隊間,這個規矩簡直就是鐵律。

    比如眼下,東路軍先到一步,這就意味著,除非東路軍無法攻克宿縣,否則,趙弘潤所率領的西路軍是不好隨便干涉的。

    不是萬萬不能,而是這樣做有違道義,有搶功的嫌疑,容易遭人詬病。

    於是乎,昨日還鬥志滿滿的魏軍將領們,今日就跟被霜打過的茄子似的,整個人都蔫了。

    這即是所謂的有力無處使。

    “殿下,要不然咱們繼續往北吧?”

    宗衛周樸在旁建議道。

    因為根據青鴉眾的偵察,宿縣這一帶並非只有一支駐紮的楚軍,比如再往北的丘陵地帶以及濉溪下游,分別都設有一座軍營,與宿縣呈『品』字,互為犄角。

    是故,雖說宿縣已輪不到魏軍,但魏軍也並非一寸功勞都撈不到,好歹還能喝口湯。

    只不過,趙弘潤並不死心罷了。

    想了想,他將鄢陵軍的屈塍與商水軍的伍忌兩位大將叫了過來,吩咐他們在宿縣的西北側原地歇息,而他自己,則帶著宗衛們以及肅王衛們,饒到宿縣的南城牆。

    因為根據青鴉眾的回報,田耽所率領的西路軍已再次陳兵於肅縣城外,顯然是打算再次攻打城池。

    而在趙弘潤帶著親衛們迂回前往宿縣的南郊途中,他意外地碰到一支齊軍從南面迂回繞過來。

    “唔?”

    趙弘潤頓時勒馬,觀察著這支齊軍的動靜。

    對面的那支齊軍,軍中有兩類大旗,其中一面,以齊國最尊貴的紫色為底色,外框鑲嵌金邊,而內中以白字上書一個偌大的『齊』字,以銀絲雕紋邊緣。

    這顯然是齊國的國旗。

    而另外一面,這是簡簡單單的青底白框,內中以玄黑的顏色上書『琅邪』二字。

    換而言之,這支齊軍來自齊國的琅邪郡,故可稱之為『琅邪軍』。

    只見呈現在趙弘潤眼前的那支『齊國琅邪軍』,人數有約萬人左右,軍中還有十余架井闌車與兩輛沖車,到了宿縣的西郊,便開始排兵佈陣,準備攻城。

    而在趙弘潤打量這支齊國軍隊的時候,這支琅邪軍的主將,亦注意到了遠處那一隊高舉著『魏、肅王』王旗的小隊人馬,不由地微微皺了皺眉。

    琅邪軍的主將叫做『東郭昴(mao)』,乃是齊國名門、琅邪望族『東郭氏』出身,目測三十幾歲的年紀,雖體魄魁梧,但隱隱帶著幾分儒雅氣質,多半是一位文武兼修的將領。

    文武兼備的將領,在齊國很常見,因為齊國本身就是一個很注重個人文學修養的國家,因此就算是帶兵打仗的將領,其胸中文采也絕不會差。

    毫不誇張地說,齊國將領的文學素養堪稱冠絕中原各國,遠不是魏國單憑武力也能當上一名將領的國家可比的。

    “將軍!”

    在東郭昴的身邊,一名親衛小聲提醒著前者,並指了指遠方趙弘潤等人所在的地方。

    『魏……肅王?哼!』

    東郭昴暗自冷哼一聲,因為遠方那面王旗他很熟悉,前幾日還在蘄縣的城樓上看到過,而當時,那個叫做伍忌的商水軍主將,仗著有這面王旗在手,拒絕讓他們齊軍進入蘄縣,這件事,他東郭昴還記得呢。

    “休要理睬,準備攻城!”

    冷眼瞅了遠方的趙弘潤等人一陣,東郭昴冷淡地命令道。

    不過話雖如此,他還是喚來一名親衛,將『西路軍已抵達宿縣』這件事,火速稟告于他們東路軍的主帥田耽。

    而聽聞此將令,這附近約有近萬的琅邪軍仿佛是將趙弘潤等人當做了空氣,在各階層將領的指揮下,陸續開始對宿縣的進攻事宜。

    “可惡!竟然無視殿下……”

    見遠處的琅邪軍沒有任何表示,宗衛長衛驕著實有些氣憤。

    因為按理來說,趙弘潤貴為西路軍主帥,哪怕遠處琅邪軍的將領東郭昴並非趙弘潤下屬,好歹也應該主動過來問候一下,最不濟也應該派幾名親衛過來,這是禮數。

    然而那名齊將,卻無視了趙弘潤這一行人。

    而對此,趙弘潤的反應倒是平靜地多。

    畢竟在他看來,齊國的軍隊由於他們常年壓制楚國,自然而然會變得驕傲,更何況眼下,西路軍與東路軍又因為蘄縣那件事而產生了矛盾,對方選擇無視,這是再正常不過。

    不過話雖如此,趙弘潤心中仍有些不悅。

    『哼!就讓本王見識一下吧,百戰百勝的齊軍的實力!』

    目視著遠方的齊軍,趙弘潤暗自冷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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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1章:靜觀齊軍(二)

    雖說趙弘潤想見識一下齊軍的實力,但這裡的『齊軍』,指的可不僅僅只是『琅邪軍』,畢竟琅邪軍只是東路軍主帥田耽麾下數支齊軍的其中一支而已。

    更何況,攻打宿縣西側城牆的琅邪軍,滿打滿算僅有一萬人,怎麼看也不像是負責主攻的,頂多就是負責佯攻而已。

    因此,趙弘潤一邊觀察宿縣西側城牆這邊齊國琅邪軍的攻城戰鬥,一邊駕馭著戰場緩緩朝著南面而去。

    至於目的地,自然是東路軍主帥田耽所在的位置——田耽所在的地方,那才是東路軍攻打宿縣的主力軍。

    不過在觀察琅邪軍的期間,趙弘潤亦感到了心驚。

    倒不是心驚於琅邪軍這支齊國軍隊的戰鬥素養,而是心驚於他們的武器裝備。

    首先讓趙弘潤注意的,就是齊軍士卒的鎧甲。

    與魏國軍隊普遍採用的厚甲式甲胄不同,齊國軍隊的甲胄,讓人一看就仿佛能聯想到『輕便』二字。

    否則,如何解釋齊軍步兵在身著甲胄的情況下仍能健步如飛的事實?

    難道說,齊國的步兵,其實力居然還在魏國步兵之上?

    對於這個猜測,趙弘潤是嗤之以鼻的。

    因為據他所知,他魏國的步兵,是中原各國中操練最嚴格、最艱苦的,尤其是像碭山軍、浚水軍、成皋軍、汾陘軍這類『駐軍六營』,一名魏國步兵在戰場上往往能面對兩三名敵國步兵而不敗。

    相當讓人震驚的實力!

    這也難怪,畢竟魏國就是靠著步兵與戰車打天下的,雖然說戰車已被韓國的騎軍所淘汰,但不可否認魏國的步兵,仍然是讓中原各國都感到頭疼的強大武力。

    而相比較魏國步兵,齊國的步兵,不,確切地說應該是齊國的軍隊,他本身並沒有什麼值得讓人稱道的地方。

    僅有一點,那就是齊國軍隊的武器裝備。

    齊國的殷富,舉世皆知。

    曾經在得知六王兄前赴齊國臨淄作為質子時,趙弘潤曾向禮部詢問過有關於齊國的情況。

    而當時所得知的情況,讓趙弘潤頗為目瞪口呆。

    齊國的殷富,殷富到何等程度?

    殷富到舉國上下仿佛沒有貧窮的人,更不會有人在寒冬因為饑寒而餓死、凍死,從未聽說過。

    『國民皆有餘糧』,這是何等了不起的一件事!

    要知道就算是在魏國,在趙弘潤所看不到的地方,每年冬季都不知有多少貧窮的魏人因為饑寒交迫而死,而楚國更是不必多說,每年舉國上下餓死的人,遠比楚暘城君熊拓當年攻打魏國而葬送的十六萬大軍還要多,多得多。

    而齊國,居然沒有餓死的人。

    據趙弘潤所瞭解,齊國境內各地有許許多多的『義舍』、『義莊』,這類義舍、義莊可不是魏國陽夏縣的那些玩意,而是真真正正用來施捨糧食的地方。

    趙弘潤曾聽說過一個故事:在齊國的義舍或義莊裡,沒有任何人看守,過往的行人倘若腹中饑餓,大可自己走入莊舍,自己從缸裡取米,然後用堆積在院子裡牆角的柴薪,燒火煮飯,填飽肚子。

    而這些行人唯一要做的,就是『使院子裡的柴薪保證一定數量』,方便後來的旅人。

    如若身上有錢的話,屋內有個木匣,你可以在裡面丟入一些錢財,作為取糧的感謝,如若身無分文,那也不要緊,日後若是記得的話,按照能力歸還相應的糧食,如果這也忘了,那也無所謂,莊舍的主人往往是當地的名門望族、富貴豪紳,根本不會在意。

    至於會不會有人偷竊這些義舍內的糧食,相信除非是自甘墮落的強盜、盜賊一流,否則,齊國的國民是絕對不會偷竊的。

    這並不是因為齊國有什麼相應的殘酷法律,而是因為齊國盛行『仁義之風』,人心趨善,堪稱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相對而言,犯過罪的人,在這個國家簡直就是寸步難行,無論走到哪都會被人所瞧不起。

    另外,齊國的社會階級矛盾,亦是中原各國內最輕微的,因為幾乎每一戶人家都很殷富:平民有錢,貴族更有錢,並且齊國的國風,亦使得貴族欺壓平民的行為在這個國家簡直就是歷來罕見。

    最不可思議的是,齊國的平民居然都有餘力娶妻納妾。

    當然,造成這種現象的直接因素,是因為齊國每年都會在針對楚國、針對韓國的戰事中犧牲一些男丁,以至於國內出現男性少而女性多的局面,但歸根到底,亦可從側面體現出齊國的殷富。

    因為相比較齊國,楚國歷年來亦是戰爭不斷,與魏國打,與齊國打,與本國境內的叛軍打,戰死的男丁何止是齊國的數倍,可楚國的平民有能力娶妻納妾麼?

    不,他們連填飽肚子都難。

    不過,正所謂有利有弊,齊國的殷富冠絕中原各國,但齊國的軍卒,卻堪稱各國最弱。

    這個『弱』,指的是軍卒的個人實力,而並非是齊軍的實力體現——齊軍的戰鬥力,體現在他們擁有著最優秀的武器與裝備,擁有著最優秀的戰爭利器。

    可你讓那些齊軍士卒脫掉身上武器裝備,與同樣身無寸鐵的魏國步兵單打獨鬥看看?

    一個打三個,魏國的步兵都會表示輕鬆至極。

    比如此刻呈現在趙弘潤眼前的那一幕幕。

    他不止一次發現,在一箭射程內,宿縣西側城牆上的楚軍,居然無法用弓矢射穿琅邪軍士卒的甲胄,這個發現讓趙弘潤終於意識到,那些齊軍士卒的甲胄,原來並非只是輕便這一個優點。

    齊軍的甲胄,品質輕,而且堅固。

    這讓趙弘潤十分好奇那些甲胄的材質,恨不得此刻就上前向齊軍討要一套甲胄,仔細研究。

    『是材質麼?還是說,是設計上的關係?』

    趙弘潤皺眉思忖著。

    出於好奇,趙弘潤駕馭著坐騎徐徐靠近琅邪軍的本陣,在後者諸兵將們皺眉觀望的情況下,仔細觀察著齊軍士卒的甲胄。

    在觀察了一陣後,趙弘潤總算是瞧出了端倪。

    在他看來,魏國的甲胄,包括他所知的楚國與韓國,普遍使用的都是『劄甲』。

    所謂的『劄甲』,即是用牛皮等堅硬的皮革製作一套皮甲,稱之為『內甲』,而在此基礎上,縫製、鑲嵌大塊的鐵質防護。

    比如胸甲、背甲、臂甲等等,這些額外的小塊鐵甲,將固定在『內甲』上,如此一來,即可使穿著這類甲胄的兵將們保證最起碼的活動能力,又能最大限度地提高防禦能力,尤其是要害部位。

    而齊軍所使用的甲胄,雖然也是屬於『劄甲』的範疇,但卻有所不同——他們不再將整塊的鐵片固定在內甲上,而是用一片片大概三個指節長、兩個指節寬的小鐵片,一片一片地固定在內甲上,這已經是局部鱗甲化的甲胄了。

    鱗甲就比尋常意義上的劄甲強麼?

    的確!

    因為鱗甲的甲片帶有輕微的弧度,因此除非是被箭矢正面射中,或者說這類箭矢的力道強勁、穿透力強大,否則,尋常箭矢射中這類有弧度的甲片,就會偏移角度,使箭矢與這身甲胄的主人“擦身而過”。

    當然,雖然在這裡用箭矢舉例,但事實上,鱗甲對於任何遠端、近戰兵器,都有極強的防護能力,會使敵方的攻擊產生“偏移”,從而變相地提高防禦能力。

    唯一的弊端就是,這類甲胄的製作工序相當複雜,比起尋常意義上的劄甲,幾乎是十幾倍的人力。

    當然,這只是甲胄設計方面的優勢,至於齊****卒那身甲胄的材質,趙弘潤怎麼看都不像是一般的鐵質材料。

    因為普通的鐵質,事實上是很脆的,以至於在一箭的距離內,普通的弓矢都能輕易射穿鐵片,而像某些腕力強大的武將們所使用的三石之弓,甚至可以在中近距離****穿半個指節厚度的鐵甲(平面甲)。

    而那些齊軍士卒身上的甲胄,趙弘潤怎麼看都不像是超過了半個指節,可這些甲胄,非但“偏移”掉了宿縣楚軍的弓矢,居然聯手弩射出的弩矢都偏移掉了。

    『那絕對不是鐵!……難道是鋼?』

    趙弘潤的心微微縮了一下。

    所謂的鋼,其實最確切的稱呼應該是合金,即在熔煉的期間在鐵質內摻入其他金屬,因此按照各金屬比例的不同,對應的準確稱呼也不同。

    但不管怎樣,那些齊軍身上的甲胄,所帶給趙弘潤的訊息是一致的:齊國,不,魯國,可能具備比他魏國更領先的冶鐵(煉鋼)技術!

    “……”

    趙弘潤的面色有些難看。

    畢竟出於私心,他絕對不希望看到除他魏國外任何一個國家具備優秀的冶煉技術,最好每個國家都像楚國一樣,死攥著青銅冶煉這個註定會被淘汰的技術不放。

    但遺憾的是,被稱之為『工匠之國』的魯國,似乎早已經在研究冶煉技術,並且看這樣子,似乎已經到了『冶煉合金』的地步,甚至於極有可能領先于他魏國。

    『這可不妙啊……』

    趙弘潤心中暗道不妙。

    因為從大勢看來,齊國即將結束她稱霸中原的時代,而齊國一旦失勢,依附于齊國的魯國,勢必也會受到楚國與韓國的覬覦,畢竟魯國本身並不算強大,若是失去了齊國的財力支持,縱是魯國擁有著或可堪稱舉世第一的工藝,又豈能擋得住韓國與楚國的軍隊?

    『看來在齊國失勢之前,我得與魯國的國主好好談談……』

    趙弘潤暗暗說道。

    而就在這時,宗衛長衛驕低聲喚道:“殿下,田耽來了。”

    “唔?”

    趙弘潤頗感意外地抬起頭來,正巧看到曾經在魏國王都大樑見過一次的田耽,正帶著數十騎親衛,徐徐朝著他這邊而來。

    『喲,來者不善嘛!』

    瞅著尚在遠處的田耽那面無表情的樣子,趙弘潤哂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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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姬潤與田耽

   時間回溯到一炷香工夫前,齊國名將田耽在宿縣的南郊指揮麾下軍隊戰列陣勢。

    他麾下東路軍,早在昨日的傍晚前便從蘄縣來到了宿縣,只不過當時天色已不早,是故田耽並非著急攻打宿縣罷了。

    當夜,田耽命令麾下兵將們一方面在宿縣南郊距城十五裡處駐紮軍營,一方面則叫士卒安裝隨軍而至的許多戰爭兵器的部件。

    正如當初趙弘潤攻打三川時使商水軍運載著魏國冶造局所研發的投石車與連弩車,田耽的東路軍,亦配置有魯國工匠們研製的戰爭兵器,比如說稱之為『天石戰車』的投石車。

    依靠著這些戰爭利器,田耽得以在短短幾日內前後攻克『鐘吾』、『蘭陵』、『溧陽』,以讓人目瞪口呆的速度抵達銍縣。

    雖然說期間發生了點意外,原本作為目標的銍縣居然被魏軍的商水軍給攻佔了,但即便如此,田耽也已攻克三座城池。

    『……』

    一想到功勳,田耽便不由得想到了西路軍,因為魏國的肅王趙弘潤,至今為止也已攻克了『相城』、『銍縣』、『蘄縣』,恰恰好也是三座城池。

    雖然說事實上田耽還有『攻克海州』的功勞,但是真正計較起來,攻克海州的功勞應該屬於『齊國羽山要塞』的『羽山軍』,並不能算作東路軍的功勞。

    因此,目前為止西路軍與東路軍的戰功不相上下,就看哪方先攻克宿縣,那麼,哪方就能領先。

    正因為如此,昨日田耽亦是大清早地就帶領兵馬前來宿縣。

    到了宿縣一瞧,田耽發現趙弘潤與他的西路軍還未抵達,心中大樂。

    他哪曉得是西路軍摸錯了方向,就快摸到符離塞去了,見西路軍遲遲未到,他暗自鄙夷了一陣魏軍的行軍速度,便吩咐麾下兵將做好次日強攻宿縣的準備。

    反正田耽也沒想著要借助魏軍的力量攻克宿縣,趙弘潤與他所率領的西路軍來與不來,對他而言相差無幾。

    此番田耽所率領的東路軍,乃是齊國琅邪郡境內的軍隊。

    琅邪郡,乃齊國少數幾個部署重兵的郡縣,總共駐紮有『琅邪軍』、『北海軍』、『東萊軍』以及『即墨軍』這四支,因為琅邪郡一帶受『海夷』的騷擾很嚴重。

    這四支軍隊,編制分別為一萬人,因此換而言之,整個琅邪郡部署著齊國四萬軍隊,這在齊國境內也是非常少見的,能與琅邪郡相提並論的,恐怕也只有齊國與韓國的邊界『巨鹿郡』了。

    而在去年齊國呂僖決定攻打楚國之際,『琅邪軍』、『北海軍』、『東萊軍』、『即墨軍』這四支軍隊的編制人數臨時翻倍,而此次,前三支軍隊一齊出動,作為田耽麾下的軍隊,而『即墨軍』則留下守衛琅邪郡。

    『琅邪軍』、『北海軍』、『東萊軍』這三支人數為兩萬人的軍隊,再加上預備役,東路軍主帥田耽手中的兵權其實一度達到八萬。

    不過隨著沿途攻克楚國的城池,田耽亦相應了陸續分出兵力守衛已攻佔的城池,因此,如今他手中的兵力,也就在六萬左右。

    這一點,情況與趙弘潤的西路軍非常相似,因為後者此番前來宿縣所攜帶的軍隊,差不多也是這個數。

    也正是因為雙方手中的兵力相當,戰功也相當,使得田耽在心中對趙弘潤略有些不是滋味。

    倒不是他對趙弘潤有何偏見,只不過,他已三十出頭,並且成名已久,而趙弘潤雖說亦是一位戰功赫赫的魏國公子,但說到底,這位肅王殿下今年不過才十六歲。

    這一比較,讓田耽如何自處?

    贏了不光彩,輸了,那固然是更不光彩。

    除非是在戰功方面將趙弘潤這個後輩遠遠甩在後面。

    不過就在田耽振作精神準備打一場漂亮的攻城戰,使宿縣也成為他的功勳時,他忽然收到了鄢陵軍將軍東郭昴派人送來的訊息:魏國的肅王到了!

    『到就到唄!』

    田耽當時暗自嘀咕了一句。

    數日前在蘄縣,商水軍曾與東路軍發生矛盾,因為這件事,田耽對趙弘潤多少也有些怨氣。

    原因很簡單,因為趙弘潤將他的肅王王旗交給了商水軍,以此來告誡、甚至是警告東路軍。

    田耽毫不懷疑,倘若當時他東路軍的兵將果真膽量攻擊商水軍,那麼,趙弘潤勢必會立即派人將這件事告訴齊王呂僖,請後者治東路軍的罪。

    否則,肅王的王旗不呆在肅王身邊,交給單獨出征的商水軍這算是怎麼回事?

    正因為如此,于公于私田耽都不想與趙弘潤見面。

    可轉念一想,他忽然又覺得,他還非得去見一見趙弘潤不可。

    一般來說,無論是友軍還是盟軍,彼此間都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即誰先抵達某座敵城,誰就能率先攻打這座城池,除非力有不逮,否則其餘軍隊不可搶功,免得戰後利益分配不均,發生齷蹉。

    可問題就在於,那位魏國的肅王姬潤,至今年僅十六歲,並且貴為一國的公子,他是不是清楚這個不成文的規矩呢?

    倘若他東路軍這邊打得火熱,那位肅王的西路軍卻趁機奪了宿縣,這又該怎麼辦?

    於是想來想去,田耽覺得還是應該去見一見那位魏國的肅王,當面說說清楚,免得發生齷蹉。

    因此,他將指揮權暫時讓渡給『北海軍』的將領仲孫勝,讓他代為指揮東路軍對宿縣的攻城事宜,而他,則帶著幾名親衛,騎馬前往宿縣西郊,尋找趙弘潤的行蹤。

    而趙弘潤這邊,他一邊觀察著齊國軍隊的戰鬥力,一邊徐徐前來宿縣的南郊,意圖旁觀東路軍主力部隊的攻城情況,以至於他與田耽在途中碰到了面。

    在聽到宗衛長衛驕的低聲提醒後,趙弘潤當即便注意到了迎面而來的田耽那一行人,遂勒住了韁繩,靜靜地等著對方過來。

    片刻工夫後,田耽帶著幾名親衛來到趙弘潤身前,拱手抱拳說道:“姬潤公子,別來無恙。”

    他的態度很冷淡,一張臉面無表情,語氣也並非很熱情,就仿佛是對待陌生人似的。

    不過話說回來,他田耽與趙弘潤本來就只有一面之緣,也談不上有什麼交情。

    “呵。”趙弘潤聞言輕呵了一聲,拱拱手還了一禮,隨即目視著田耽不說話。

    因為他很清楚,田耽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心高氣傲絕不亞于他們魏國的碭山軍大將軍司馬安。

    不過清楚歸清楚,並不代表趙弘潤就能接受田耽這種態度。

    既然田耽以冷淡對待他,那麼他自然也以冷淡對待田耽。

    二人沉默對視良久,田耽驚訝地發現,對面這位年僅十六歲的魏國公子,似乎絲毫不受他田耽的盛名影響,這讓田耽在暗暗稱讚了一句後,對趙弘潤的印象也變得愈發惡劣。

    而在旁,兩人的隨行人員彼此互望了幾眼,也隱隱看出了幾分——這兩位偏師的主帥大人,似乎對彼此皆不是很服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田耽微吐一口氣,終止了與趙弘潤那無意義的相互凝視,只見他哂笑道:“須知兵貴神速,姬潤公子何以姍姍來遲?”

    『這是在教訓我麼?』

    趙弘潤暗自皺了皺眉,臉上卻無有表示。

    他當然不會開口解釋是他摸錯了方向,畢竟這麼說還不得讓對方笑死?

    於是他淡淡說道:“所謂欲速則不達,徐徐而進,以王道禦兵,則戰必勝、攻必取……貪功冒進之輩,往往自食惡果。”

    二人的對話,讓二人身背後的隨從皆微微色變。

    固然,田耽的話暗藏嘲諷,然而趙弘潤的回應,又豈是沒有譏諷的意思?

    只不過這兩位都說得挺隱晦罷了。

    『好個狂妄的傢伙(小輩)!』

    再一次相互凝視著,趙弘潤與田耽皆在心中暗罵。

    正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趙弘潤如今儼然已是魏國統帥層次的佼佼者,而田耽更是揚名已久的齊國名將,況且此次齊王呂僖又分別任命他們二人擔任西路軍以及東路軍的主帥,誰會甘願被對方比下去?

    趙弘潤不願,田耽更加不願!

    或許這才是他倆相互看不順眼的真正願意,什麼蘄縣那件事,只不過是一個導火索罷了。

    可能是逐漸意識到對面那位魏國的肅王並非是尋常意義上的年輕人,因此,田耽懶得與對方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說道:“按照慣例,先到先取,宿縣歸我東路軍!”

    “笑話!”趙弘潤聞言哂笑道:“照這麼說,蘄縣是我西路軍打下來的,你東路軍憑什麼厚顏無恥地入駐城中,居然還揚言若商水軍不開城門,你等就要攻城?!”說著,他伸出手來做討要狀,正色說道:“你要打宿縣?可以,蘄縣還回來!”

    “……”田耽聞言皺了皺眉。

    別以為東路軍眼下已抵達宿縣,並且已在宿縣的南郊建築軍營,就覺得蘄縣對他們已不再重要。

    事實上,宿縣南郊的東路軍的軍營,只不過是起一個田耽在攻打宿縣期間的過渡作用罷了,蘄縣才是東路軍的真正據點城池,齊國負責督運糧草的後勤軍,早已源源不斷地將供養東路軍的糧草運到蘄縣。

    這個時候將蘄縣交還給西路軍,那他們東路軍怎麼辦?

    想到這裡,田耽不悅說道:“蘄縣本就是我東路軍負責攻打的城縣……是你西路軍搶了我軍的功勳。”

    “笑話!”趙弘潤撇撇嘴,譏諷說道:“不是說『先到先得』麼?”

    田耽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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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約事

   『城外的齊軍……怎麼回事?』

    在宿縣南面的城門樓上,守將吳沅(yuan)與縣公東門宓(fu)二人登高眺望著城外的齊軍,面面相覷。

    要知道,在一刻辰前,城外的齊軍就已經部署完畢攻城的準備,可是至今為止,齊軍尚未下令攻城,這讓吳沅與東門宓二人,包括城上其餘的兵將們皆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而事實上,齊軍之所以至今為止都沒有正式對宿縣展開攻城,一來是因為主帥田耽離開去找尋趙弘潤去了,二來則是暫代指揮權的齊將仲孫勝在下令攻城之前,忽然聽到了一個訊息——自家主帥在宿縣的西南方向,與西路軍的那位主帥爭執起來了。

    這才得了?!

    陸續聽說此事的諸齊國將領們頓時氣憤填膺,畢竟前幾日在蘄縣時他們就憋著一肚子火,如今竟然聽說自家主帥田耽與對方西路軍的主帥爭執起來,這些將領哪裡來按捺地住,紛紛將指揮權讓渡給各自的副將,帶著幾名親衛就找尋過去。

    無奈之下,仲孫勝只好下令全軍暫緩攻打宿縣,諸軍後撤五裡。

    總之,先解決了這檔子事再說。

    然而,並不是只有東路軍有兵有將,要知道,本來鄢陵軍與商水軍的諸將就對趙弘潤僅帶著百余肅王衛過於靠近東路軍而感到不安,隨後突然乍聽齊軍的將領們紛紛出現在南郊,諸鄢陵軍、商水軍將領們生怕自家殿下吃虧,亦當即帶著各自的親衛前來助威。

    這個狀況,讓趙弘潤與田耽皆有些錯愕。

    要知道他倆雖說的確是在爭執,但爭執的是『哪支軍隊可以率先攻打宿縣』,並非是什麼意氣之爭,可眼下西路軍與東路軍的雙方將領們陸續到場,這就使得這件事稍稍有些變味。

    於是在想了片刻後,田耽也不急著攻打宿縣了,索性與趙弘潤先解決了『宿縣的歸屬』再說。

    二人移步來到了宿縣西南方向大概距離城池有四五裡左右的一片林子,作為解決西路軍與東路軍矛盾的談判場所。

    雙方麾下的將領們自然是跟隨在後。

    片刻後,這兩撥人來到了那片林子,兩支軍隊的將領們各自用兵器砍倒了一棵樹,將樹幹橫放,充當趙弘潤與田耽彼此坐談的凳椅。

    在此期間,趙弘潤暗自觀察著這些齊國將領們,他發現,齊國的將領,還真如傳言的那樣驕傲自負。

    這可能與他們常年打勝仗倒是自信心爆棚有些關係。

    反正無論如何,這些齊國將領們欠缺對他趙弘潤應有的尊敬與禮遇,這讓後者的面色愈發的低沉下來。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潤臉上的陰沉表情,鄢陵軍與商水軍的諸將們,紛紛識相地閉上了嘴,不再與對面的東路軍將領們相互指責、對罵,因為他們太瞭解自家這位殿下了。

    『哼!這群混蛋,要倒楣了!』

    『殿下豈會輕饒他們?』

    諸鄢陵軍、商水軍的將領對視幾眼,不約而同地冷笑著。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鄢陵軍與商水軍才會顯得同仇敵愾。

    而見西路軍的諸將們已停止了爭吵,然而自己麾下的將領們卻仍顯得吵吵鬧鬧,田耽當即開口喝止。

    在喝止的同時,田耽忍不住再次用驚訝的眼神打量了幾眼趙弘潤。

    因為他發現,趙弘潤對西路軍,不,對魏軍的掌控力果真是無與倫比,見其面色陰沉下來,那些將領便紛紛識趣地閉嘴。

    這是何等的威望所致?

    想到這裡,田耽更不敢再小瞧趙弘潤,沉聲說道:“姬潤公子,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戰場上歷來便有不成文的規矩,西路軍既然晚來一步,就要遵守規矩,將攻打宿縣的第一戰交給我東路軍。……如若田某屢攻宿縣不下,到時候再由西路軍接手,田某絕沒有異議。”

    齊國名將田耽會攻不下一座城池?

    開什麼玩笑!

    毫不意外地說,只要趙弘潤在這裡點頭,那麼,宿縣就與西路軍沒啥關係了,後者可以直接準備對符離塞的攻打事宜了。

    倘若是無關緊要的地方,趙弘潤也懶得與田耽爭執,可問題是,宿縣那可是符離塞的後方囤糧重地,整個符離塞戰役,撇開攻打符離塞那一仗,就屬宿縣戰場最為至關重要。

    而眼下西路軍與東路軍皆是『克三城』的功勳,誰攻克宿縣,就意味著哪方可以在軍功上壓過對方,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趙弘潤還是田耽,想來都不會退讓。

    不過話說回來,兩位堂堂的偏師主帥,為了爭功而帶著麾下的將領與對方談判,這的確是怪丟人的,哪怕是趙弘潤這樣離經叛道性格的人。

    於是,趙弘潤在思忖了片刻後說道:“田耽將軍,本王已將話講在前頭,你若是拿什麼『戰場上不成文的規矩』來壓本王,那麼,就請交還蘄縣。……只要東路軍交還蘄縣,本王即刻就退兵,宿縣,就歸你東路軍。……但倘若你不願交付,那就少撤什麼理由,你我兩軍各憑本事。”

    『各憑本事?』

    田耽微微皺了皺眉,畢竟各憑本事就意味著兩軍同時對宿縣展開進攻的混戰,雖然說這極大地保證了攻破宿縣的可能性,但卻容易因此引發兩軍的齷蹉。

    於是,田耽沉思後說道:“這樣吧,你我雙方每人攻打蘄縣五日。……我東路軍先攻五日,然後你西路軍再攻五日,誰打下就是誰的。”

    “五日?”趙弘潤聞言哂笑兩聲,嘲諷道:“聽上去倒是挺公平,不過,不如你我換換怎麼樣?”

    開什麼玩笑!

    五日?

    五日說不定田耽就攻克宿縣了,還有趙弘潤的西路軍什麼事?難道眼睜睜看著東路軍打下敵城,看著對方慶祝?

    “三日!”田耽想了想,說出了一個仍是對他東路軍比較有利的時限。

    見此,趙弘潤撇了撇嘴,似斬釘截鐵般說道:“一日!”

    “一日?”田耽微微一愣,表情略有些遲疑。

    畢竟就算是他田耽,也絕沒有把握在僅憑一日就攻克像宿縣這樣部署著重兵的城池。

    而就在他面露遲疑之色的時候,趙弘潤故意說道:“對的,一日!本王可以讓你們東路軍先攻。……倘若東路軍能在今日就拿下了宿縣,那麼本王自認倒楣。”

    『你是篤信田某辦不到?』

    田耽愈加不滿地瞧了一眼趙弘潤,因為他從趙弘潤那句話的語氣中,聽出了淡淡的調侃意味。

    於是,他重重點了點頭,可正要說話,忽然他心中一愣,頓時醒悟過來:不好!被這小子給激將了。

    也難怪,畢竟但凡兩軍對陣,只要不是雙方兵力與實力相差過多,否則首戰幾乎是難以分出勝負的,而就像汾陘軍大將軍徐殷曾經所說的,次日兩軍的士氣,才是決定勝敗的關鍵因素。

    因此,似眼下這種西路軍與東路軍各攻一日的條件下,自然是先攻的吃虧。

    除非田耽一鼓作氣在今日內拿下宿縣,否則,他東路軍不過是在給西路軍做嫁衣而已。

    在想通了這一層利害後,田耽望向趙弘潤的眼神變得愈發不滿了,因為他已經猜到,方才趙弘潤想必是故意用那種調侃、瞧不起的語氣說話,為了就是讓他答應這個約定。

    而遺憾的是,田耽雖然醒悟過來,但為時已晚——他已經點頭了。

    『這個小東西,還真是一肚子壞水……莫不是就憑著這個,屢屢打贏了勝仗?』

    事到如今,田耽也只有在心中腹誹趙弘潤一番,以此宣洩不滿了。

    “既然如此,就請姬潤公子與你麾下的將軍們退離吧。”由於心情不佳,兼之時間也緊迫,田耽絲毫沒有要繼續與趙弘潤廢話的意思,當即站起身來,變相驅逐趙弘潤等人。

    而見達到目的,此刻的趙弘潤已恢復了平日裡常見的笑容,站起身來微笑著說道:“田帥且抓緊時間,如若東路軍攻不下宿縣的話,明日就由我西路軍來接手……”

    聽聞此言,田耽正要點頭,而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一句冷嘲熱諷。

    “執掌著一支楚國的農民兵,居然還要與我齊軍爭功,也正是有意思。”

    “……”正要離開的趙弘潤,聞言再次轉過身來,只見他抬手制止了一臉氣憤的麾下將領,淡淡問道:“方才那話,是誰說的?”

    東路軍諸將面色自若,無人開口。

    見此,趙弘潤的眼眸閃過一陣冷色,冷冷說道:“敢說不敢當?……原來不過是個只敢在背後議論的鼠輩。”

    聽聞此言,人群有一名將領面色漲紅,在田耽皺眉的表情下站了出來,倨傲地說道:“是我說的,姬潤公子待怎得?”

    趙弘潤凝視著那名齊將,忽然哈哈笑了起來,點點頭說道:“好,好,果然是一位悍勇之將!”說罷,他轉頭對田耽說道:“田帥,正如這位將軍所言,我西路軍的實力確實是不如東路軍,因此本王特此請田帥讓這位將軍協助我西路軍……”

    聽聞此言,無論是田耽還是那名齊將,亦或是其餘東路將領,無不色變。

    協助西路軍?到西路軍趙弘潤的帳下聽用?那還有命回來?

    想到這裡,田耽皺眉說道:“此事田某不能做主,應當……”

    “那就去請示齊王陛下!”趙弘潤提前說出了田耽想說的話,環視著齊軍諸將,冷冷說道:“衛驕,即刻派人請示齊王陛下,就說我西路軍戰力不足,想從東路軍這邊借幾名將軍!……何時齊王應允了,再繼續符離塞之戰!”

    田耽聞言頓時色變,語氣強硬地說道:“姬潤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趙弘潤雙目微眯,眼神掃視著諸齊國將領,殺意濃濃地說道:“本王就是覺得對某些人太客氣了,現要殺幾個人立威!……本王倒是要看看,我魏軍受到侮辱,齊王陛下究竟容不容本王殺人洩恨!”

    說罷,趙弘潤回顧伍忌,沉聲說道:“伍忌,當日在蘄縣,有哪些人在本王的王旗面前,猶出言侮辱我軍?……你給本王逐個指出來!”

    望著眼眸殺氣騰騰的趙弘潤,田耽暗歎一口氣。

    因為他當日就感覺事情要糟,如今好了,被眼前這位魏國的肅王抓到了把柄。

    別人不清楚,難道他田耽還會不清楚麼?

    齊王呂僖命將不久,在這種時候,那位齊王絕對不會得罪日漸崛起的強大盟友魏國,畢竟齊王還指望著他過世後,在楚國趁機討伐他齊國的時候,魏國能站出來拉齊國一把。

    為此,齊王呂僖做了多少的安排,提前鋪了多少路子。

    在這種非常時期,恐怕就算是趙弘潤要殺田耽,齊王呂僖或許也會咬著牙艱難地答應下來,更何況是其餘軍中將領?

    只不過,這位年紀輕輕的魏國肅王,殺心未免也太重了吧?

    田耽目視著滿臉怒容的趙弘潤,在幾番欲言又止後,最終閉上了嘴,選擇了抱持沉默。

    見此,在場的諸齊國將領們一個個面露驚駭之色,在趙弘潤那殺意滿滿的目光逼視下,終於陸續垂下了他們高傲的頭顱,不敢再像之前那樣無所顧忌與這位魏國的肅王殿下對視。

    『欠!』

    趙弘潤心中冷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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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1 13:23:29
第674章:因緣

    片刻後,趙弘潤告別了田耽,按照約定將宿縣戰場讓給東路軍。

    趙弘潤固然是面色如常,但跟在他身後的那諸位鄢陵軍、商水軍將領們,卻仿佛跟打了一場勝仗似的,大有揚眉吐氣的意思。

    因為他們在離開時,帶走了一個非常不得了的“戰利品”齊國『東萊軍』將軍,甘茂。

    一位名副其實的齊軍大將。

    『……』

    目視著趙弘潤等人離去,田耽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眼眸中隱隱泛著憤怒、不甘與無可奈何。

    “田帥……”齊國北海軍主將仲孫勝頗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就這麼……就這麼讓魏軍帶走甘茂將軍?”

    “否則怎樣?!”田耽回頭瞪了一眼包括仲孫勝在內的諸齊國將領。

    不得不說,此刻的田耽,心情已惡劣到了極致。

    他從未感到如此憋屈過,唯獨今日。

    只因為目前他齊國的國情,不允許得罪趙弘潤那位位高權重的魏國公子,而齊王呂僖所組織的這次『齊魯魏三國伐楚』的大事,更是不容破壞。

    基於這些原因,田耽才會忍著憤怒,眼睜睜地看著趙弘潤將他麾下將領甘茂強行“借”走。

    他不敢發作。

    因為他很清楚,趙弘潤根本不是像其所說的那樣“看中”了甘茂的領兵才能,這廝分明就借此羞辱整個東路軍,以報當日東路軍在蘄縣時出言侮辱商水軍的仇恨。

    當然,田耽可以嚴詞拒絕。

    可問題是,那位魏國的肅王亦是性格極為強硬之人,單從那句『齊王陛下何時允許、何時再繼續符離塞之戰』便可瞧出端倪。

    甚至於,田耽懷疑若是他不同意趙弘潤的要求,後者非但不會攻打宿縣,可能還會阻擾他東路軍進攻宿縣。

    更有甚者,西路軍與東路軍很有可能在宿縣城郊自己打起來。

    若是果真鬧到這種地步,這個責任該由誰來背負?

    那位魏國的肅王?

    哼!毋庸置疑地說,齊王呂僖事後必定是怪罪齊國的將領,因為眼下齊國的國情,不能得罪魏國這個正在茁壯發展的盟友,畢竟齊王呂僖還指望著在他死後,魏國能在他齊國遭到楚國等外敵侵略時拉齊國一把,如此一來,齊王呂僖又豈會去得罪那位魏國的公子潤?

    因此,田耽選擇了妥協,儘管他此刻的心情恨不得要將某個人千刀萬剮。

    “呼……”

    也不知過了多久,田耽長長吐了口氣,環顧周邊的諸將領說道:“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都回到各自將位上去!……今日之內,務必要給田某攻克宿縣!”

    是的,唯有在今日內攻克宿縣,適才臉面盡喪的東路軍才能挽回一些顏面,田耽才有底氣向趙弘潤討回那位“外借”的將軍甘茂。

    “……”

    諸齊軍將領們面面相覷,識趣沒敢再多說什麼,一個個看似魂不守舍地回到各自軍中。

    此時再看他們,臉上早已沒有了以往的倨傲。

    不得不說,趙弘潤方才那一番舉止,好比是給了他們當頭一錘,讓他們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人、有些事,縱使是他們也不能妄加評斷的。

    而相比較這位齊軍將領,似屈塍、晏墨、伍忌等魏軍將領們,此刻一個個那是神清氣爽。

    尤其是伍忌等商水軍的將軍們。

    曾幾何時,東路齊軍在蘄縣城外那是何等的囂張,絲毫不將他們商水軍放在眼裡,哪怕當時伍忌祭出趙弘潤的王旗,那幫人猶罵罵咧咧,不知收斂。

    而今日,他們西路魏軍的統帥肅王趙弘潤親自提起此事,向東路軍興師問罪,結果怎得?東路齊軍那麼多將領,居然被這位肅王殿下一個人壓制了下來。

    這簡直是,歎為觀止!

    “我輩前世修福,才能在肅王殿下麾下為將……”

    在回去的路上,鄢陵軍的主將屈塍一個勁地恭維著趙弘潤,雖說他為人能說善道,但這次倒還是他的真心話。

    畢竟他們這些投奔魏國的楚將,最需要的其實並非是什麼權利、地位,而是有一個難以撼動的堅實靠山,比如說,眼前這位肅王殿下。

    聽聞此言,諸鄢陵軍與商水軍將領們紛紛出言表示贊同,心中對趙弘潤的效死之心,更是翻倍地增長。

    堂堂魏國皇子、一軍主帥,為了他們這些楚人出身的部下,尚不惜與盟國的軍隊翻臉,夫複何求?

    諸將們愈發堅信:兩年前歸順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絕對是他們這一輩子所做出的最明智的選擇。

    面對著諸將們紛紛表示感激、表達謝意、表明心跡,趙弘潤笑呵呵地點著頭,照單全收。

    不過片刻後,見諸將們繼續仍有繼續的意思,他這才抬手揮了幾下,示意諸將安靜下來。

    “好了好了,你等的心意本王明白。……當初本王就說過,只要你等忠心為我大魏,無論何人羞辱、苛責你等,皆有本王為你等出頭!”

    “末將願為大魏效死!願為殿下效死!”諸將領紛紛叩地抱拳,神色肅穆的發誓道。

    見此,趙弘潤笑呵呵地扶起諸位將領,隨即在回頭瞥了一眼宿縣方向後,輕笑著說道:“方才你等也在那,本王與田耽的約定,想必你等也聽到了。……不難猜測,田耽此刻多半是決心在今日之內攻克宿縣。不過想要在一日內攻克宿縣,哼,想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說著,他轉頭對屈塍說道:“屈塍,拿行軍圖來。”

    “是!”屈塍點頭領命,同時轉頭望向身後的親衛。

    其親衛會意,當即從腰間的小囊中取出卷成一卷的行軍圖,與另外一名親兵合作,將行軍圖懸空鋪設在趙弘潤的身前。

    “屈塍、晏墨、伍忌、南門遲,上前來。”趙弘潤開口喚道。

    四將會意,上前兩步,圍著那張行軍圖站好。

    只見趙弘潤伸手指向行軍圖上的『宿縣』位置,正色說道:“本王方才遠望宿縣城牆,卻感覺城內軍隊並非很多,這不對勁。……宿縣乃符離塞囤積糧草的重地,而符離塞又早已得知銍縣與蘄縣落入我方手中,豈有不迅速增派援軍,防備我方襲擊其囤糧重地的道理?……因此本王懷疑,這宿縣一帶的山丘、林子,很有可能埋伏有符離塞的支援軍隊,欲趁我方全力進攻宿縣之時,殺我方一個措手不及。”

    說著,他在地圖上指了幾個位置,正色說道:“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需要仔細搜查。……若果真有楚軍埋伏,不必回報,立即與其交兵,將其驅逐。……掌控這一帶之後,鄢陵軍在這裡駐紮,商水軍在這個位置駐紮,截斷符離塞與宿縣的要道。”

    而在趙弘潤向屈塍等將領囑咐這些事時,那位被“借”到魏軍這邊的原齊國東萊軍將軍甘茂,正用驚訝而不可思議的眼神打量著趙弘潤。

    不得不說,甘茂真的很吃驚。

    他原因為這位魏國的肅王只不過是名義上的主帥,領兵打仗,應該是由其麾下的將領負責,可如今一瞧,似乎事實與他們所猜想的根本不符。

    這也難怪,畢竟趙弘潤實在太年輕了,以至於他的征戰史,簡直如同奇跡一般。

    首先,此子十四歲首次帶兵出征,以三萬五千兵力破楚暘城君熊拓十六萬大軍,非但收復失地,甚至於還反攻到楚國境內,甚至連汝南都攻克,幾乎要打到楚國的大江(長江)。

    而次年,年僅十五歲的此子又率領三四萬兵馬,討伐三川,大破川戎,讓擁眾二三十萬人馬的羯角部落族長比塔圖兵敗而亡,使大半個三川臣服于魏國,幾乎都快成為魏國的三川郡。

    至於今年,年方十六的此子又作為魏國援軍的主帥,率領五萬五千魏軍支援齊國討伐楚國的戰事,在此戰中所立下的軍功,至今為止與齊國的名將田耽不相上下。

    這簡直……就是妖孽!

    而正因為此子(趙弘潤)的戰績,在他這個年紀太過於讓人瞠目結舌,因此齊國的將領們都不相信這些戰功真是此子憑藉自身所得,他們猜測,可能這位魏國的肅王殿下身邊,有哪位告人為其出謀劃策。

    正因為心中抱持懷疑,因此就連田耽都沒有稱呼趙弘潤為『肅王』,而是稱呼後者為『姬潤公子』,其深意,無非就是僅僅對趙弘潤那尊貴的出身表示尊重而已。

    而此時此刻,原齊國東萊軍將軍甘茂卻瞧得清清楚楚:魏軍上下,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告人輔佐眼前這位『魏公子潤』,似乎從頭到尾都是這位殿下在發號施令。

    更讓甘茂感到吃驚的是,這位殿下初至宿縣,便立即到宿縣窺視了城內楚軍的守備情況,並作出了相應的判斷。

    這分明就是一位經驗豐富的統帥,哪裡只是什麼初出茅廬的年輕人。

    『這位魏公子潤對戰場的洞察力……居然絲毫不亞于田(耽)帥?』

    回想起田耽昨日也做出過相應的判斷,以至於他們齊軍故意藏起了一支軍力以防備突發情況,甘茂心中劇驚。

    此時,趙弘潤已將諸將的任務分派妥當。

    然而領到任務的伍忌,剛一轉身便看到了正睜大著眼睛的甘茂。

    “殿下,這個人……怎麼辦?”伍忌請示道。

    可能是已經意識到眼前這位『魏公子潤』的不尋常,甘茂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有些惶恐地看著趙弘潤。

    只見趙弘潤似笑非笑地打量了甘茂幾眼,忽而淡淡說道:“伍忌,就交給你了。……將其丟到你商水軍中,從小卒做起!”

    聽聞此言,還未離開的屈塍與晏墨,在對視一眼後,滿帶惡意地看著甘茂,暗暗冷笑。

    作為將領,他們當然清楚戰爭期間小卒的陣亡率。

    而同樣也明白這一點的甘茂,在聽聞此言,滿心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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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1 13:23:47
第675章:因緣(二)

   八月二十六日,上午巳時,田耽所率領的西路齊軍,已開始對宿縣展開進攻。

    趙弘潤自然不會錯失旁觀這場攻城戰的機會,在很隨意地將“借來的將軍”甘茂丟給伍忌後,便帶著宗衛與肅王衛們,回到了宿縣的西南,尋找到一個視線不錯的高坡,佇馬觀察此戰。

    畢竟無論是楚國的『正軍』,還是齊國的軍隊,都是趙弘潤需要觀察的物件,他對兩者的大致實力,尚且還未得出一個可靠的結論。

    這就苦了商水軍主將伍忌這位年輕的將領。

    雖然他也很不忿齊軍將領們對他們的侮辱,侮辱他們是農民兵。

    誠然,他們起初的確是農民兵,可要知道,自從歸降了魏國後,無論是鄢陵軍還是商水軍,皆嚴格按照魏國訓練步兵的要求進行操練,操練了整整一年。更別說,當高括、種招等幾位宗府出身的宗衛暫時加盟商水軍後,商水軍的操練變得更加嚴格,逐步向魏國最精銳的軍隊宗衛羽林郎靠齊。

    因此,鄢陵軍與商水軍這些當年的農民兵,已然可以稱之為合格的魏國步兵。

    而在這個前提下,那些齊軍的將領們仍然用以往的眼光看待他們,輕蔑地稱呼他們為農民兵,這不是侮辱又是什麼?

   不過話雖如此,伍忌終歸還是有些不忍心:叫一位堂堂的齊軍將軍在商水軍當一名衝鋒陷陣的小卒,這純粹就是要這名將領死在戰場上。

    而正因為想通了這一點,屈塍與晏墨方才才會對齊將甘茂露出那樣滿帶惡意的笑容。

    然而不忍歸不忍,既然趙弘潤已經開口,伍忌又豈敢違背?更何況,他雖然感覺有些遺憾,但是對於甘茂,他也沒什麼好感,誰讓這傢伙在肅王殿下面前都敢羞辱他們呢?

    “跟伍某來!”

    伍忌面無表情地對甘茂說道,即未趁機落井下石,也未對後者太客氣。

    甘茂一臉苦澀,畢竟他也已經明白自己的命運。

    跟在伍忌身後,甘茂一臉淒苦地來到了商水軍臨時歇息的地方。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也不知誰那麼嘴快,此時鄢陵軍與商水軍中,居然早已傳遍了『肅王殿下怒斥齊軍諸將』的事,因此在看到身穿齊軍將領式樣甲胄的甘茂,皆心中了然,對甘茂指指點點、冷笑連連。

    “就是這個傢伙吧?”

    “可不是嘛!……嘿,被『借』到我商水軍的齊軍的將軍大人。”

    “你們猜這廝能活幾日?”

    “我賭不一定能活到明日日落。”

    在甘茂經過那些商水軍士卒時,那些閑著沒事的士卒對此議論紛紛。

    誰都不看好甘茂能活到明日日落。

    畢竟若是今日田耽與他東路軍攻不下宿縣的話,明日就合該由西路魏軍攻打宿縣。

    而攻城戰,歷來是士卒消耗最嚴重的。

    別看甘茂是一位將軍,可能武藝高強,但是在戰場上,個人的武藝所能起到的作用其實很小,倘若沒有可以信任的同伴援護你,哪怕是一員將軍,都難免戰死沙場。

    更何況,甘茂是『早已將鄢陵軍與商水軍皆徹底得罪的齊軍將領』,誰能保證在戰場上會不會有哪個心中不忿的士卒在背後下黑手?

    退一步說,哪怕不在背後下黑手,只要到時候不援護甘茂,縱使後者是一名將領,也鐵定活不過那場攻城戰。

    因此,這附近的所有商水軍士卒,幾乎都已將甘茂視為了死人,是故除了在旁冷笑、譏笑以外,倒是誰也沒有與甘茂為難。

    想想也是,何必與一個註定要死的死人為難?

    而見到這一幕,甘茂的心情愈發地沉入穀底。

    終於,伍忌帶著甘茂在一群商水軍士卒旁停下了腳步,只見他四下打量了幾眼,終於找到了他想要找的目標:千人將冉滕。

    “冉滕。”伍忌遠遠喊道。

    此時千人將冉滕正與麾下千人隊中的幾名屯長、伯長閒聊,冷不丁聽到喊聲,下意識回頭一瞧,這才發現居然是他們商水軍的大將伍忌。

    他不敢怠慢,當即疾步走了過來,抱拳喚道:“將軍。”

    伍忌點點頭,隨意一指身後的甘茂,對冉滕說道:“肅王有令,這位將軍……唔,暫時在我軍軍中擔任士卒。……不要多問。”

    可能是生怕冉滕問東問西,伍忌提前說道。

    其實冉滕早已聽說了此事,只不過沒想到這件“好事”會落到他這支千人隊罷了。

    “卑職遵命。”冉滕瞥了一眼甘茂,咧嘴怪笑了兩聲。

    見此,伍忌微微皺了皺眉,攬著冉滕的肩膀拉著他走遠了幾步,低聲對後者說道:“冉滕,此人雖然羞辱我商水軍,但罪不至死,更何況已被殿下教訓過,伍某尋思著,堂堂一位將軍,白白死了也怪可惜的,你照顧一下。”

    聽了這話,冉滕微微一愣,在思忖了一下後,低聲說道:“將軍,可卑職聽說,那不是殿下的意思麼?”

    伍忌自然聽得懂冉滕這句話中的深意,搖搖頭說道:“殿下何許人也?豈會真的在意一介齊將的生死?殿下不過是借此教訓此人、警告其餘齊將罷了,此人死亦或者活著,殿下都不會在意的。”說著,他拍了拍冉滕的肩膀,叮囑道:“聽伍某的。”

    冉滕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

    見此,伍忌雖放開了冉滕,回頭對甘茂說道:“甘茂將軍,此人乃我商水軍中最為悍勇的三位千人將之一,冉滕,他所率領的千人隊,乃我商水軍之精銳,你就暫時在他率下吧。”

    倘若在以往,似千人將這種職位的人,甘茂根本不會用正眼去瞧,可眼下,卻不容他不低頭。

    他沖著冉滕抱了抱拳。

    見甘茂此時的態度還算可以,冉滕點點頭,遂告別了伍忌。

    『殿下要教訓此人,叫此人當一介小卒,伍忌將軍宅心仁厚,又託付我照拂一二,這可有點難辦……』

    冉滕沉思了片刻,回憶著他麾下千人隊中的各個什、各個伍。

    忽然,他心動微微一動。

    『要說我千人隊,唯這個伍實力最強,應該可以保這甘茂不死。』

    想罷,冉滕帶著甘茂找到了目標,一個看似很普通的五人隊伍:伍長為焦孟,士卒有焦仲、李惠、樂豹、央武。

    別看只是一個伍,但不可否認,冉滕這個千人隊之所以被稱之為商水軍精銳,正是因為他麾下的士卒個個勇悍,能以一當十。

    尤其是那名叫做央武,武力其實不亞於百人將,而軍功,也足以升任什長,甚至是屯長。

    只不過,央武一來不希望與李惠、樂豹兩名同伴分開,二來他也沒啥大志向,因此沒有升職罷了。

    而李惠與樂豹,一個冷靜一個心思縝密,在冉滕看來都屬於是非常有潛力的年輕人,假以時日多半能成為商水軍的骨幹軍官。

    哪怕是潛力遜色些的伍長焦孟與他的兄弟焦仲,亦是經驗豐富的老卒。

    這或許是最佳的選擇。

    想到這裡,冉滕叫來伍長焦孟,將甘茂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了這個伍。

    臨走前,他私下向焦孟傳達了伍忌的意思。

    『我甘茂居然淪落到與士卒為伍……』

    身處於新的環境,甘茂簡直是萬念俱灰。

    “喂,新來的。”士卒央武上下打量了甘茂一陣,好奇地問道:“你是犯了什麼事而遭貶的軍官麼?我瞧你身上這身甲胄,挺鮮亮的……”

    話音剛落,就聽旁邊士卒樂豹冷笑著解惑道:“此人是得罪了肅王殿下的齊國將領!”說罷,他瞥了一眼甘茂,眼神有些不善,想來也是因為齊軍此前瞧不起他們商水軍而對甘茂抱持著深深的敵意。

    臨末,他又補充了一句:“軍中的同澤都在猜測,猜測這傢伙能不能活到明日日落。”

    聽聞此言,甘茂的表情變得越發淒苦,一臉悲壯地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瞧見他這幅模樣,央武眼珠微微一轉,嘿嘿怪笑著來到甘茂身旁,攬著他肩膀大刺刺地說道:“不必擔心,我罩著你就是了。……不過你這身甲胄,能不能讓我穿穿?”

    聽聞此言,甘茂深深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情,只見他拍掉央武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帶著幾分悲壯,沉聲說道:“待我戰死之後,這身甲胄就贈予你。”

    『這傢伙……挺有骨氣的嘛。』

    央武與樂豹對視一眼,對甘茂稍稍有了些改觀。

    而此時,南邊傳來陣陣軍號,伴隨著轟轟的擂鼓聲。

    聽聞這個聲響,央武收起了嬉皮笑臉的表情,正色說道:“齊軍對宿縣展開攻勢了。”

    “唔。”樂豹點點頭,表情凝重地說道:“這場仗不好打。……若不是為了功勳,真不想強攻宿縣。話說為何殿下也好,田耽也罷,都這麼著急著要攻克宿縣呢?派兵圍住宿縣,先伏擊符離塞派來的援軍不好麼?”

    『圍點打援……麼?』

    甘茂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樂豹,此時,就聽士卒李惠低聲說道:“可能是為了援護齊王的大軍吧,因此不得在此地耽擱……終歸符離塞才是真正的目標。”

    聽著幾名小卒的談話,甘茂猶豫了一下,終於忍不住開口提點他們:“強攻宿縣,非但是為了儘早援護我國大王的軍隊,也是為了使符離塞的守將項末意識到我方對這座要塞勢在必得的決心!……若是那項末夠聰明的話,他在失去了宿縣後,就會放棄符離塞,而選擇向南突圍。如此一來,我方就不需在符離塞與項末鏖戰,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戰線推進到澮河一帶。”

    “……”

    李惠、樂豹、央武三人聞言恍然大悟之餘,面面相覷。

    不得不說,甘茂終歸是一位將軍,他的眼界與經驗,不是李惠等小卒可以相提並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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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章:宿縣初戰

   田耽想當日攻克宿縣的想法固然是好的,但難免太過於小瞧宿縣內的守城兵將。

    趙弘潤旁觀戰況時看得真切,宿縣城內那兩支衣甲式樣不同的楚國軍隊——一支是楚國正軍,另外一支應該是宿縣的縣師——作戰亦非常悍勇,屢次擊退了齊軍的攻勢,將齊軍率領先鋒步兵的齊將打得絲毫脾氣也無。

    足足一個多時辰的強行攻城,最終亦齊軍的敗退而告終。

    這一幕,趙弘潤在遠處看得直搖頭。

    他感覺,齊國的士卒武器裝備固然是精良,但總感覺缺少幾分兇悍,倘若是他們魏國的步兵,在擁有那種精良的武器甲胄的情況下,或許早已攻至城頭。

    更何況,齊軍還有投石車以及頗遠射程的弩車作為掩護。

    『田耽碰到對手了……』

    趙弘潤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齊軍本陣,望向那塊飄揚著『齊上將軍、田』字樣旗幟下的地方。

    平心而論,田耽的指揮並沒有什麼值得詬病的地方,臨陣指揮調度皆相當出色,甚至於對戰場的把握、以及提前預知敵將會將防守重心放在哪一塊的估計,皆讓趙弘潤歎為觀止。

    但即便如此,齊軍辛苦奮戰了一個余時辰,除了殺了楚軍不少士卒,幾乎沒有絲毫進展。

    眼瞅著遠方齊軍暫時偃旗息鼓,後撤兩裡重整陣勢,一直以來目不轉睛旁觀著此戰、且因此有些脖子發硬的趙弘潤,長吐一口氣活動了一下手腳,等著田耽再次出招。

    終歸田耽是齊國的名將,怎麼可能只有這點水準?

    但讓趙弘潤感到失望的是,田耽之後接連兩次所組織的攻勢,皆被宿縣的楚軍擋了回來。

    『難道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趙弘潤皺眉望著那面『齊上將軍田』字樣的將旗。

    在旁,宗衛長衛驕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潤臉上的失望之色,疑惑地問道:“殿下為何如此失望?……田耽攻宿縣不利,對殿下豈不是更加有利麼?”

    話音剛落,還未等趙弘潤開口解釋,就聽一旁宗衛周朴笑著解惑道:“殿下是太過於看重那田耽了。……終歸此人的戰績力壓殿下,殿下自然將此人高估,而眼下見田耽對宿縣無計可施,故而感到失望。”說到這裡,他轉頭對趙弘潤道:“殿下,那田耽也是人,哪能次次都有高明的計策?”

    趙弘潤聞言一愣,隨即頓時醒悟過來。

    的確,正如宗衛周樸所言,他是太過於“神話”田耽了。只因為此人曾經的輝煌戰績力壓他趙弘潤,他便潛意識地將對方視為『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神將。

    可事實上,田耽也是人,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單憑一日內的兩場攻城衝鋒便順勢拿下宿縣?

    要知道攻克宿縣的難度,與前些日子鄢陵軍攻克銍縣,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銍縣的楚軍不過是楚巨陽君熊鯉的私軍,而宿縣內的卻是楚國的正軍,豈能相提並論?

    『話說回來,南門遲亦是楚國正軍的將領出身……』

    趙弘潤想了想,覺得有必要向南門遲詢問一下宿縣的情況。

    因為早先,他倒是沒怎麼將宿縣城內的兵將當一回事,可眼下有了屢次強攻宿縣皆未能成功的齊軍作為比較,趙弘潤自然看出了宿縣城內這支楚軍的不尋常。

    想到這裡,趙弘潤撥馬準備離去。

    見此,宗衛長衛驕驚訝地問道:“殿下,您不看了?”說著,他抬頭望了一眼天色,疑惑地說道:“距離黃昏尚有一段工夫,卑職估摸著齊軍還能再組織兩撥攻勢……”

    “沒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趙弘潤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沒有目的性與針對性的強攻,不過是白白犧牲士卒們的性命而已。……齊軍兩三輪嘗試性的強攻已經結束,倘若那田耽果真如傳聞所說的那樣愛兵如子,那麼他就不會再作無謂的強攻。”

    趙弘潤話音剛落,就聽宗衛穆青指著遠處笑著說道:“殿下所言極是,那田耽果然是改變了攻城策略。”

    聽了這話,趙弘潤與眾宗衛們抬頭望去,卻發現此時齊軍的先鋒營已退了下來,眼下正列隊在齊軍的陣列前方,而期間,一輛輛沉重的投石車,被陸續推到前方,開始向宿縣拋射石彈。

    『呵,田耽這是在欺負宿縣的楚軍“手短”啊……雖然有些卑鄙,不過,卻是明智的選擇。』

    雖然心中對田耽的評價並不高,但這並不妨礙趙弘潤對此人的戰術選擇加以讚賞。

    遠處的田耽,他的目的很明確:你宿縣不是有一堵原來作為要塞時的堅固城牆麼?索性我花點力氣用投石車將你的城牆給毀了,看你還拿什麼阻擋我齊軍士卒。

    一方是幾乎沒有任何遠程打擊手段的宿縣楚國正軍,一方是擁有著魯國工匠監造的投石車等戰爭利器的齊軍,雖說田耽此舉看似有些欺負人,但卻深合趙弘潤的脾氣。

    反正趙弘潤就是看不慣某些滿口『品德仁義』的迂腐之輩:明明有更先進的作戰方式,為何還要遵從舊有的戰爭傳統?那些洋洋得意於自己是憑己方軍隊的武力攻佔敵城,而不是借助任何『奇淫巧技』之物的傢伙們,也不看看為了那份武功,其麾下的軍卒死傷幾何。『注:奇淫巧技的說法,來自于古代有段時期世人看不起機關學,包括戰爭兵器。甚至再早些時候,就連弓、弩都被認為是“卑鄙的武器”,過了數百年才逐漸改變這個觀念。』

    而眼下的問題在於,田耽隨軍攜帶的投石車,數量是否足夠?

    趙弘潤目測了一番,發現齊軍隊伍中的投石車大概在百餘架左右。

    這個數量不能說少,但也談不上多,反正在趙弘潤估計,用來攻打宿縣多半是不夠的。

    看在齊軍那些投石車的份上,正準備離去的趙弘潤又繼續佇馬觀瞧起來。

    因為齊軍軍中的投石車,據說是由魯國的工匠們督造的,如此,自然也是趙弘潤觀察的物件。

    畢竟趙弘潤在其國內所監掌的冶造局,也有在研發投石車,他想比較比較優劣,看看能否從魯國的工藝中偷學些什麼。

    “砰砰砰——”

    一陣轟鳴由遠處傳來,趙弘潤不由地睜大了眼睛,因為他感覺齊軍的那些投石車,在拋射石彈時的動靜非常大,用術語說,後坐力非常強勁。

    而後坐力強勁,一般就意味著拋射的力度強。

    正如趙弘潤所猜測的那樣,魯國工匠打造的投石車,射程居然要比魏國的投石車遠上五分之一,這是一個讓趙弘潤目瞪口呆的結論。

    『怎麼可能?!』

    趙弘潤皺緊了眉頭。

    他當然清楚鋼制彈簧的伸縮性非常好,可目前由於技術的限制,他並沒有對本國的投石車進行改良,換而言之,魏國的投石車依舊停留在用套索、牛筋作為彈拉系統的地步。

    而在趙弘潤看來,魏國的投石車已經是極限射程了,可為何魯國的投石車,它的射程卻比魏國的投石車還要遠?

    原因究竟在什麼地方?

    趙弘潤聚精會神地仔細觀察起來。

    平心而論,倘若是並非工匠出身的一般人,按理來說應該是不會懂得其中門道的,然而趙弘潤卻偏偏是個例外,只見他盯著那些齊軍的投石車凝望了片刻,還真被他看出了些端倪。

    『拋竿……那些投石車的拋竿,在拋射石彈時所彎曲的程度,說明其材質絕對不會是木頭。……竹子?』

    趙弘潤不由地眼睛一亮,說實話還真沒想到這招:魯國的工匠們,將一根根的竹條捆綁固定起來,作為投石車的拋竿,這種用竹子做成的拋竿,自然而然要比整根的原木(去皮去枝的樹幹)更加堅韌,而且具有彈性。

    這種拋竿,可以承受更大的彈力,因此而增加了射程。

    就在趙弘潤暗暗稱讚這種改進時,只聽遠方轟隆一聲巨響,一刻巨大的石彈命中了城門樓的一邊,以至於那座城門樓立馬坍塌了大半。

    此時此刻,就連趙弘潤都有些心緊起來,畢竟城門樓一般而言是敵將所在的位置,倘若宿縣守將吳沅此刻就在那裡的話,那可真是非死即殘。

    而一般楚軍失去主將,軍心必定動盪,如此一來,齊軍便有很大的機會能突破目前的僵持局面。

    然而,宿縣的南側城門樓被齊軍的投石車轟塌後,楚軍居然沒有絲毫異常,這就意味著,楚軍的指揮將領安然無恙。

    “轟——”

    又是接連十幾枚石彈,宿縣的南城門居然被轟塌。

    然而,也就僅僅只有如此而已,遠處宿縣的楚軍,仍然沒有絲毫的騷動。

    『看來是提前堵死了城門啊……』

    趙弘潤暗自為田耽道了一聲惋惜,隨即撥轉馬頭,毫不停留地返回他魏軍的駐地。

    因為他知道,齊軍招數用盡,卻依舊無法真正威脅到宿縣,這就意味著今日齊軍對宿縣的攻勢,也就僅此而已了。

    不出意外的話,田耽會選擇撤退收兵,回駐地好好想想如何攻克宿縣,待明日,不,是待後日再對宿縣展開進攻。

    因為明日,那是屬於魏軍的機會。

    『真是頭疼啊……本來還想著占佔便宜,可似眼下的情況,齊軍幾乎未對宿縣造成什麼威脅嘛!』

    在策馬返回魏軍駐地的途中,趙弘潤暗自苦思著攻城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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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7章:宿縣初戰(二)

   黃昏時分,趙弘潤回到了魏軍的駐地。

    切確地說,應該是汾陘軍西衛營的臨時駐地,畢竟鄢陵軍與商水軍目前皆已被他派了出去,負責著宿縣一帶的搜索任務。

    酉時前後時,鄢陵軍率先送來消息,言宿縣西北距城大概十二裡左右的兩座山頭,駐紮著一支楚軍,人數約有兩萬左右。

    而緊接著,商水軍亦派來傳令兵,告知趙弘潤在宿縣東北大概七八裡左右的一處林子中,疑似有一支楚軍的蹤跡。

    對此,趙弘潤絲毫不感覺詫異,因為他早就料到這附近必定有楚軍援護宿縣的軍隊。

    畢竟宿縣乃是符離塞囤積糧草的重地,怎麼可能僅僅只有那幾萬兵力?

    就算宿縣這座城池——亦或稱之為要塞——建造年數已久,無法容納更多的楚國軍隊,但這附近絕對會有援護這座城池的軍隊。

    這是毋庸置疑的。

    相比之下,趙弘潤對宿縣的『指揮』更感興趣。

    雖然他不清楚宿縣楚軍那出色的應對究竟是來源於守將吳沅還是該縣的縣公東門宓,但不得不說,能讓齊國名將田耽無功而返,那位在背後指揮著楚兵的指揮將領,絕非尋常之輩。

    汾陘軍西衛營的營寨,就建立在宿縣西北大概距城六七裡左右的位置。

    按理來說,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距離,哪怕有商水青鴉監視著宿縣的風吹草動,都不能保證這座軍營是否會受到宿縣楚軍的夜襲。

    然而,汾陘軍的兵將們卻根本不當回事,對此,趙弘潤只能說:藝高人膽大!

    汾陘軍善守,尤其擅長防守反擊,甚至於,他們是故意在引誘宿縣的楚軍出城襲擊他們也說不定。

    反正無論怎樣,趙弘潤是不敢在距離敵軍據點不到十裡的位置紮營的,他最起碼也要保證二十裡的彼此距離,以防不測。

    一萬五千人編制的汾陘軍,總共有西、中、東三個衛營,其中東衛營與中衛營分別留在相城與銍縣,駐守這兩座對於魏軍而言非常重要的戰略城池,僅有西衛營跟隨趙弘潤到此。

    因為只是區區五千人的西衛營,因此,待等在宿縣郊外旁觀齊軍攻打該城的趙弘潤返回汾陘軍所在的位置時,這支軍隊已經立好了營寨,營柵、木屋一應俱全。

    雖然從外形上看欠缺美感,但相信堅固程度可以得到保障。

    值得一提的是,汾陘軍的兵將們還特地給趙弘潤造了一間小木屋,就在其大將軍徐殷的住所的旁邊。

    “多謝徐叔了。”

    在大將軍徐殷帶著趙弘潤來到給予後者的那間小木屋時,趙弘潤開口稱謝,畢竟他這座小木屋,可以說是這座軍營裡最像樣的房屋了。

    除此之外,營地內其餘那些由兵將們居住的屋子,那算是個什麼玩意,在趙弘潤看來,分明就是些鋪設著樹葉的棚子而已。

    不過沒辦法,因為齊國供給于魏軍的兵帳等輜重,魏軍在攻打相城時差不多都丟乾淨了,雖說趙弘潤在戰後寫信向齊王呂僖討要,但因為時間緊迫,那批物資至今還未送到趙弘潤這邊,可能還在銍縣附近,甚至是相城一帶。

    於是,魏軍便只能自力更生,花費更多的勞力砍伐樹木建造木屋,好使士卒們在深秋的夜裡能夠有個可以遮風擋雨的住所。

    “齊軍攻打宿縣的狀況如何?”

    在將趙弘潤迎到住所後,汾陘軍大將軍徐殷詢問前者道。

    趙弘潤搖了搖頭,將他所見的情況告訴了徐殷,只聽得徐殷頻頻皺眉。

    顯然徐殷也是沒有想到,田耽居然會在宿縣受到這般阻礙。

    雖然說齊軍攻打宿縣不利,對於魏軍而言或許是一件好事,可問題是,既然宿縣那支楚軍擁有著能夠擊退齊軍的實力,難道來日魏軍攻打宿縣就能討要便宜?

    要知道,攻城戰最是考驗麾下軍隊士卒的實力,主將的計謀與智慧,只是起到一個錦上添花的作用罷了。

    晚上的時候,受到趙弘潤召喚的商水軍將領南門遲帶著幾名親衛來到了汾陘軍的軍營。

    在面見趙弘潤後,南門遲先將他們商水軍白晝裡的戰果講了出來。

    據他所說,他們已經與那支潛藏在林中的楚軍交過手,並且將對方驅逐了那座森林,如今商水軍已在那座森林建造軍營。

    聽聞此言,趙弘潤叮囑南門遲道:“要小心對方耍詐,故意將你等賺到林中。”

    “末將明白。”南門遲抱拳說道。

    終歸他也是一員大將,自然明白趙弘潤這句話的深意,無非就是讓他們警惕對方用火攻罷了。

    此後,趙弘潤便講出了他此番召喚南門遲前來的原因,想從他口中得知宿縣守將吳沅與縣公東門宓的底細。

    一聽到東門宓這個名字,南門遲臉上就有些怏怏。

    記得前一陣子晏墨曾半開玩笑地對宗衛長衛驕透露,楚國有的是稀奇古怪的姓氏,這事絲毫不假。

    這不,繼蘄縣的南門氏之後,又出現了宿縣的東門氏,甚至於,還有西門氏、北門氏。

    這四個氏族,早些年都是居住在楚國王郢四方城門附近的無姓氏家族,因此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東門、南門、西門、北門這四個氏族。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四個氏族最早的出身地位是相等的。

    但如今,不得不說東門氏混地最好。

    在南門遲的講述中,東門氏非但與楚國熊氏王族攀上了關係,還搭上了楚國將門項氏的門路,相比較南門氏一族守著一個小小的蘄縣,並且還混不上縣公的位置,東門氏如今在楚國,也算是名門望族。

    尤其是東門氏如今的家主東門宓,是一位遠近頗有賢名的貴族,可不是銍縣的縣公萬奚那種貨色。

    “……東門宓此人老奸巨猾,不好對付。”

    南門遲用簡單而帶有明顯個人偏見的話,總結了他對宿縣縣公東門宓的看法。

    趙弘潤微微一笑,對南門遲的個人愛憎不發表意見。

    畢竟貴族與貴族之間亦非鐵板一般,在他魏國亦是如此,又何必大驚小怪。

    再者,這些楚國的貴族彼此有矛盾,才更容易對付。

    “那麼,宿縣的守將吳沅呢?”趙弘潤問道。

    “吳沅。”南門遲沉吟了一下,隨即皺眉說道:“對於此人,末將瞭解不多,只知此人曾經是吳越一帶的叛亂軍將領。”

    “叛亂軍將領?”趙弘潤略有些驚訝。

    南門遲點點頭,說道:“吳越一帶,刁民……不是,是那些對楚國並不心服的夷人,他們至今都未臣服于楚國,仍想著有照一日將楚軍驅逐出吳越一帶,建立屬於他們的吳越國。……楚王曾屢次派遣兵將前去攻打,可是吳越一帶,殿下可能不知,吳越一帶甚是荒蠻,放眼望去皆是蘆葦雜草,舟不能進、路不能行,楚軍與吳越之民戰了百餘年,也未曾使他們屈服,甚至於,遭到了更強力的反抗。”

    “既然如此,那吳沅……”趙弘潤好奇問道。

    南門遲頓了頓,說道:“吳沅,據說是上將軍項末當年攻打吳越時收服的。……據傳聞說,吳沅本身就是吳越之民中的一員悍將,後來被上將軍項末擒獲後,項末愛惜此人才才能,不忍加害,遂放吳沅回去。吳沅感項末的恩情,這才投誠于項末,但是據說此人投降項末也是有條件的,此人希望項末終止對吳越之民的進攻。”

    說到這裡,南門遲略微一停頓,隨即又說道:“當時的具體情況,不得而知,反正自那之後,項末便上表楚王,不再繼續攻打吳越之民,因此被調到符離塞。……至於與吳越的戰事,則由項末的堂弟項孌接手。”

    『這有意義麼?』

    趙弘潤倍感無語地翻了翻白眼。

    仿佛是猜到了趙弘潤的心思,南門遲輕笑著說道:“殿下,齊國有將門田氏,楚國亦有將門項氏,項氏子弟,個個皆是出類拔萃,尤其是項末,相傳項末是僅有幾個能抵擋田耽的將軍。”

    “……”趙弘潤驚異地望了一眼南門遲,隨即,在沉默了片刻後,沉聲說道:“換而言之,宿縣並沒有本王所預測的那樣容易攻打,是麼?”

    南門遲猶豫了一下,在仔細瞧了瞧趙弘潤的表情後,這才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此後,趙弘潤又向南門遲詢問了一些有關於吳沅的事蹟,便打發南門遲回商水軍的駐地去了。

    待南門遲離開之後,趙弘潤躺在他那木屋的床榻上,思忖著來日的攻城之事。

    他仔細回想了今日白晝間田耽率軍進攻宿縣的過程,希望能找到什麼宿縣的破綻,方便他麾下的士卒將宿縣這座城池攻佔。

    然而,楚將吳沅真不愧是與楚國上將軍項末領兵交鋒過的原吳越叛軍將領,仿佛皆早已預料,堪稱無懈可擊。

    『難道要放棄明日的攻城?』

    苦思到深夜依舊沒有絲毫收穫,趙弘潤不禁皺緊了眉頭。

    但是最終,他還是決定次日先嘗試性地打宿縣看看,畢竟雖說他今日旁觀了田耽對宿縣的進攻,然而有些事情,只有置身於其中,才能有所體會。

    而事實證明,趙弘潤的感覺也有錯誤的時候,他自以為能在攻城戰中找尋到宿縣的破綻,但遺憾的是,宿縣守將吳沅卻絲毫沒有給予他機會的意思。

    這導致繼田耽失利於宿縣之後,趙弘潤亦在宿縣碰了壁——見兩輪試探性的進攻絲毫未有成效,他便當機立斷選擇了撤兵。

    而在那時候,無論是田耽還是趙弘潤,皆命令麾下的軍隊打造投石車,仿佛是想弄出成百上千架投石車,一鼓作氣將宿縣夷為平地。

    待等到八月二十八日,田耽再次率軍攻打宿縣。

    當日,趙弘潤依舊前去旁觀。

    他隱隱感覺,田耽似乎已經想出了擊破宿縣的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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