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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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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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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2 02:02:59
第688章:設餌

    “以將旗賭王旗,那姓田的倒是聰明!”

    田耽剛走不久,宗衛呂牧便忍不住在趙弘潤面前嘲諷起前者來:“他也不想想,他何德何能,竟欲與殿下相提並論,真是狂妄!”

    聽聞此言,宗衛周樸亦附和著冷笑道:“更可笑的是,賭約居然還是哪方先將旗幟插到壽郢城頭……哈!左右都是齊國佔便宜。”頓了頓,搖頭說道:“聞名於世的田耽,居然說出這種可笑的賭約,真是可惜了他那名氣。”

    聽著諸宗衛們對田耽的聲討,趙弘潤微笑著不說話。

    事實上關於這件事,趙弘潤倒不覺得田耽會耍什麼詭計,畢竟方才田耽的那種眼神,分明就是那種見獵心喜的喜悅。

    由此可見,田耽多半是從內心接受了趙弘潤,認可了後者這位年僅十六歲的魏國公子,在領兵打仗方面與他田耽這戎馬半生的老將平起平坐。

    想到此事,趙弘潤心中唯有激動,卻並無厭惡。

    畢竟,田耽乃是齊國最是顯露名聲的善戰之將,戎馬半生的他經歷過上百場戰爭,且打贏戰爭的勝率高達七成,這份赫赫武功,足以傲視天下絕大多數的將軍。

    而這份殊榮,亦足以拉近趙弘潤與田耽兩者的身份差距。

    至少趙弘潤並不覺得虧用他的王旗去賭田耽的將旗。

    在趙弘潤想來,若是他能在這個賭約中勝過田耽,贏得一面上書齊上將軍田耽的將旗,這可能是一件珍貴到足以留作傳家寶的戰利品。

    至於這個賭約明擺著對齊國有利,這一點趙弘潤倒不是很在意,畢竟他既然決定出兵協助齊王呂僖討伐楚國,就是抱著徹底覆滅楚國的目的來的,只不過這個目的很難實現罷了。

    因此,哪怕就算是像宗衛周朴與呂牧說的那樣,田耽是打算用這招來督促他趙弘潤加緊對楚國的進攻,趙弘潤亦不至於心生反感。

    “好了好了。”放下茶盞,趙弘潤擺擺手阻止了諸宗衛們憤慨的聲討,微笑著說道:“不想輸的話,想著去贏不就好了?”

    “殿下,您倒是看得開。”宗衛長衛驕苦笑著說道:“卑職不明白,殿下為何要接受田耽的賭約。……耗費精神,就只為了一面破旗幟。”

    “破旗幟?”趙弘潤哈哈一笑,隨即轉頭對衛驕說道:“齊國名將田耽的將旗,豈只是一面破旗幟?”

    “反正卑職是沒看出來,那破玩意能有什麼用。”衛驕撇撇嘴說道。

    趙弘潤想了想,笑著說道:“大不了送給父皇。……去年合狩時送了兩兔子,父皇可是對我板了好一陣子的冷臉呢。”

    那是殿下您自作自受啊……

    幾名宗衛對視一眼,頗有默契地會心一笑。

    仔細想想,他們家殿下不得不說是一個奇人,其餘幾位皇子殿下哪個不是贈送最名貴的罕物討其父皇歡心?可他們家殿下倒是好,將狩獵回程時順便獵獲的兩隻兔子送給了他老子,簡直就是敷衍至極。

    有咱殿下這樣的兒子,陛下也是辛苦啊……

    諸宗衛心下暗自偷笑著。

    “就這麼決定了。”拳掌一合,趙弘潤信誓旦旦地說道:“有了田耽的將旗,今年父皇的壽禮就不必多花精力了。”

    您往年也從未多花精力……

    諸宗衛暗自忍著笑,他們很想看看當魏天子發現自己兒子用齊國將領田耽的將旗作為其壽禮時候的表情。

    不過話說回來,田耽的將旗,終歸還是有收藏意義的,至少要比隨隨便便拎兩隻兔子有心意。

    諸宗衛覺得,魏天子去年合狩之後收到兒子兩隻兔子作為禮物時的表情,那才叫精彩,只可惜諸宗衛們無緣瞻仰一二。

    “好了好了,對這件事的議論,就到此為止。”站起身在屋內踱了幾步,趙弘潤正色說道:“如今宿縣已被我方攻破,如此一來,符離塞的項末勢必會有所行動了。……穆青,你派人去請徐殷大將軍與三軍將領,齊至此地。告訴他們,本王與田耽已達成協議,暫且擱置我魏軍與他齊軍之間的矛盾,將這段期間的恩恩怨怨,留到楚國王都壽郢城下,再一決勝負。”說罷,他用調侃的語氣補充道:“就叫他們別守著了。”

    聽聞此言,諸宗衛暗笑了兩聲。

    畢竟今日魏軍奪取了宿縣城內的幾個關鍵處後,似屈塍、晏墨、伍忌、南門遲、呂湛等將領,那可是一個個親自坐鎮當地,防備著與齊軍發生衝突,就連汾陘軍的西衛營營將蔡擒虎,據說也下達了他娘的齊軍若敢滋事、先砍了他這樣的的將令。

    “是!”穆青抱了抱拳,出了屋子派人傳訊去了。

    大約一炷香工夫後,汾陘軍軍的大將軍徐殷率先來到了趙弘潤所在的屋子。

    剛一進屋,徐殷就向趙弘潤抱怨,說是他剛剛泡了一壺好茶,結果還沒喝兩口,就被趙弘潤召了過來。

    聽聞此言,趙弘潤亦笑呵呵地道歉。

    不得不說,這些日子的相處,趙弘潤與徐殷逐漸熟絡了起來,漸漸地,也會開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這是二人關係越來越好的體現。

    吩咐呂牧去弄點茶餅來,泡一壺茶給徐殷,趙弘潤將後者請到屋內上座。

    期間,宗衛長衛驕笑著對徐殷說道:“大將軍這幾日,可是閒暇地很啊。”

    徐殷哈哈一笑,說道:“有肅王殿下統領三軍,又何須徐某操心?……你家殿下,可是奇才啊!”

    的確,這幾日汾陘軍大將軍徐殷的日子的確愜意,反正三軍事務有趙弘潤在,他這位大將軍每日只要隨軍做做樣子即可,頂多就是給趙弘潤把把關。

    只不過,到目前為止趙弘潤的決斷皆極為明智,以至於徐殷連參軍也混不上了,將汾陘軍的事丟給其愛將蔡擒虎,乾脆就當一個旁觀者。

    聽了徐殷的誇讚,諸宗衛心中都喜滋滋的。

    別看徐殷誇獎的是趙弘潤,可是他們卻比自家殿下還要欣喜。

    不過聽了徐殷這話,趙弘潤卻是笑著說道:“徐叔,我瞅您這悠閒的日子,怕是沒有幾日了。”

    聽聞此言,徐殷臉上的笑容逐漸被凝重所取代,捋著鬍鬚似有明悟地說道:“殿下指的是符離塞的項末?”

    “徐叔,您對此怎麼看?”趙弘潤問道。

    徐殷沉思了片刻,皺眉說道:“項末丟了這宿縣,符離塞就成了一座孤城。……雖說要塞內囤積有無數糧草,但據徐某所知,符離塞、龍脊山一帶,有著多達五十萬左右的楚兵。這等數量的龐大兵力,每日的糧草消耗,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項末若是困守符離塞,就是自取滅亡。”

    趙弘潤點點頭,因為他也覺得符離塞的項末勢必會選擇向南突圍。

    而五十萬楚兵因為饑餓而向南突圍,這可是一件不容疏忽的大事,要是一個不好,說不定西路魏軍與東路齊軍很有可能陰溝翻船,被那五十萬饑餓的楚兵洪流所吞沒,葬送掉此前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優勢。

    “關於此事,我方如今無非就是兩條出路:其一,死守宿縣。項末若被迫捨棄符離塞,則齊王呂僖的大軍勢必跟進,因此,就算項末企圖利用那龐大的兵力圍困我宿縣,他也困不了幾日。反過來說,就是他不儘早退卻,一旦齊王呂僖的大軍追至宿縣,到時候項末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了。”說著,徐殷又正色說道:“素聞項氏乃楚國將門,倘若那項末乃是擅戰之將,他必定不會久困宿縣,因此,殿下倒不必擔心項末會驅使那五十萬楚兵強攻宿縣。”

    “唔。”趙弘潤點點頭,徐殷的見解,與他不謀而合。

    “其二,就是留下幾日軍糧,將宿縣城內的糧草燒毀。……吳沅在戰敗前不燒城內囤糧,很有可能就是希望項末能在撤兵時順道攻下宿縣,到時候,宿縣的糧草可以作為楚兵的供給。不過反過來說,倘若我方在項末率軍抵達時燒毀城內囤積的糧草,項末打不打宿縣,對他而言就變得無關緊要了。……甚至於,乾脆將宿縣還給項末。”

    聽著徐殷那最後一句,趙弘潤心中微動,隨即吃驚地看了幾眼徐殷。

    因為在他眼中,徐殷是一位很正統的將領,打仗的戰術向來是光明正大,沒想到,卻會耍這種陰謀詭計。

    將宿縣還給項末?

    哈!項末他敢要麼?

    若項末愚蠢到佔據宿縣而放棄了繼續向南撤離,一旦幾日後齊王呂僖的大軍抵達,項末與他麾下五十萬大軍,可就成了甕中之鼈了。

    “這個主意好!”趙弘潤嘖嘖稱讚道,不過隨即,就見他齜牙咧嘴地吐了口氣:“不過,就怕項末不上當……”

    聽聞此言,徐殷笑著說道:“戰場上的事,無非就是盡人事、看天意。很多時候,即便拋下魚餌,亦不見得會有收穫。……殿下要早參悟此理啊。”

    趙弘潤仔細琢磨了徐殷的話。

    不得不說,這的確是一句至理名言,亦是徐殷的經驗之談,讓趙弘潤獲利不少。

    “既然如此,我等不妨拋下宿縣這枚香餌,看看項末是否會上當……”

    “善!”

    當日,魏軍在齊軍不能理解的目光下,開始修繕宿縣的北城牆與南城牆。

    牢固程度尚在其次,至少讓宿縣看起來不至於似眼下這般殘破。

    這件事,沒過多久就傳到了田耽耳中。

    田耽微微一愣,隨即頓時明白過來。

    姬潤這是要賺項末麼?……呵,心意倒是好,只不過,太小瞧項末了……

    想著此事,田耽不由得轉頭望向符離塞方向。

    在那個方向,有一位足可與他平起平坐的楚國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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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9章:項末的決斷

    曾幾何時,趙弘潤誤以為楚國很弱,楚國的軍隊亦不堪一擊。

    後來他才知道,他當年擊敗的所謂楚暘城君熊拓麾下十六萬大軍,其實只是楚國一幫農民兵而已,根本不算是楚國的正規軍。

    楚國的正規軍,即楚國正軍,雖然沒有達到魏國步兵那種程度,無論是軍團作戰還是單兵作戰皆擁有著過人的武力,但不可否認,楚國正軍要遠比當年楚暘城君熊拓麾下那些農民兵強悍地多。

    這一點,從齊軍夜襲宿縣卻被楚將吳沅堵截地死死的,就能看出端倪。

    明明齊軍的武器裝備皆要被楚國正軍精良地多,可齊軍就是無法在勢頭上壓制楚軍。

    再說楚國的將領,可能趙弘潤幾乎不知楚國有什麼善戰的將軍,但那只是因為趙弘潤一直呆在魏國,孤陋寡聞,事實上,不止是齊國擁有像田耽這樣的名將,楚國也有。

    其中最為著名的,便是堪稱楚國世代虎將名門的項氏。

    楚國的項氏,名氣絲毫絕不會比齊國的田氏遜色。

    只不過與田氏不同的是,項氏亦是羋姓之後,是正兒八經的楚國公族。

    他們不像屈氏那樣不滿足于在楚國的地位,企圖從熊氏手中竊奪國家,因而與熊氏一族展開了數十上百年的爭鬥,項氏的存在,更像是楚國的守護者,他們幾乎不參與楚國宮廷爭鬥那些狗屁事,只負責鎮守楚國幾個緊要之地。

    比如當代項氏一門中最為矚目的將星項末,就曾鎮守昭關十餘年,替楚國抵擋來自東南方向的吳越之民的攻擊,並屢次出兵鎮壓叛亂軍。

    已戰死在宿縣的楚將吳沅,就是項末最後一次征討吳越之地時收復的吳越將領。

    從那之後,項末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被調到宿縣,開始興修符離塞,從此未曾在參與楚國與吳越之民的戰爭。

    九月初二的寅時,剛剛睡下沒多少時間的項末,就再次被其親兵喚醒。

    “是齊軍又來進攻了麼?”

    項末睜著佈滿血絲的雙目問道。

    這幾日,符離塞的處境真可謂是不好過,因為對面邳要塞的齊魯聯軍,就跟發了瘋似的,幾乎一天要攻打符離塞七八次,簡直不留活路。

    項末心中清楚,齊王呂僖之所以如此瘋狂,一來是因為這位齊國君王命將不久,因此迫切想要重創楚國,免得楚國待其呂僖死後進攻齊國;二來,是因為齊王呂僖有兩位副將,即魏公子潤與大齊名將田耽,此二人目前正在攻打符離塞的後防宿縣,齊王呂僖死死拖住符離塞的兵力,就是為了讓項末不敢分兵前往支援宿縣。

    不得不說,在這種腹背受敵的艱難處境下,縱使是項末亦有些疲于應付。

    “並非齊軍。”

    項末的親衛在聽到自家將軍的詢問後,表情有些不安,低頭說道:“是宿縣來人了。……宿縣的縣公東門宓,領著其一門,前來投奔我符離塞。”

    東門宓?我不是讓他在宿縣輔助吳沅麼?他來做什麼,難道……

    項末聞言皺了皺眉,點點頭說道:“讓他進來。”

    親衛抱拳而退,片刻後,他領來一人,正是宿縣縣公東門宓。

    “上將軍。”

    在見到項末後,東門宓拱手施禮,畢恭畢敬,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東門氏也算是依附項氏的貴族。

    項末點點頭,因為兩族的關係很近,因此項末也沒有俗套地質問東門宓為何丟下宿縣,舉家投奔他符離塞,而是直截了當地問道:“宿縣已不能保全?”

    “是。”東門宓低聲說道。

    雖然他已經知道項末為人寬厚,不過因為他東門氏此番為了避禍而提前舉家逃出宿縣,這也算是臨陣脫逃,因此,他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是故,他咬咬牙告罪道:“上將軍,為我東門氏一族不至於被誅,小老兒攜家人臨陣脫逃,愧對大王,愧對上將軍,請上將軍論處。……希望念在我東門氏以往的苦勞上,請上將軍高抬貴手,僅治小老兒的罪,饒過我東門氏。”

    “……”項末上下打量了東門宓幾眼。

    其實對於這樁事,項末本身倒並是很在意,因為他很清楚吳沅是一個什麼樣的將領吳沅殺伐果斷,倘若不是他允許東門氏舉家撤離,東門宓與他的氏族,絕不可能活著離開宿縣。

    換而言之,既然東門宓來到了宿縣,這就意味著是吳沅允許的。

    吳沅作為宿縣的最高將領,自然擁有這方面的許可權。

    更何況,面對西路魏軍與東路齊軍那十幾萬大軍,東門宓與其東門氏一族又能對戰況起到什麼幫助?

    因此,項末揮揮手說道:“此事暫且擱置,我問你,吳沅叫你來,可有什麼囑咐?”

    東門宓聞言眨了眨眼睛,心知眼前這位上將軍已經猜到了什麼,因此心中的忐忑逐漸消退。

    只見他拱了拱手,正色說道:“吳(沅)將軍希望上將軍儘早撤退,向南突圍。……他還有句話讓小老兒轉告上將軍,說是……符離塞是死物,它就在這裡,不會走也不會逃,縱使今日被齊軍所奪,日後終是有辦法奪回來的。可倘若人死了,那就真的全完了。”

    ……

    項末聞言微微色變,在屋內來回踱了幾步,他的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因為吳沅托東門宓轉達的那一番話,與其說是呈請,倒不如說更像是臨終前的囑咐。

    沉默了片刻後,項末沉聲說道:“將宿縣的現況一五一十地道來,不得有半點隱瞞!”

    “是!”見項末態度頓變,東門宓心中微驚,不敢怠慢,當即老老實實地將他臨離開前宿縣的情況告訴了項末,包括宿縣南城門與北城牆相繼被田耽與趙弘潤前後摧毀的事。

    而聽聞東門宓這一番話,項末面色大變,因為他這才震驚地意識到,吳沅所面對的,並非只是單單一個齊國名將田耽,還有一個用奇計摧毀宿縣城牆的西路魏軍的年輕統帥,魏公子潤。

    不愧是當年擊敗暘城君熊拓殿下的人……魏公子潤。

    項末的面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可能楚國本土的熊氏貴族一個個自認為我大楚天下無敵,但項氏子弟,絕不會輕視任何一個敵人。

    對於那位魏公子潤,亦或是說魏王的八公子肅王姬潤,項末就曾托人向暘城君熊拓打聽過。

    當時,暘城君熊拓給予了姬潤極高的評價。

    只不過,當時楚國王都壽郢,並未將暘城君熊拓的話當真,那些公卿們普遍認為,這是熊拓故意吹捧姬潤,好使得他敗在那姬潤手中不至於讓人恥笑。

    唯獨寥寥幾人留了心。

    其中就有項末。

    倒不是全然因為暘城君熊拓對趙弘潤的評價,而是因為項末曾聽說趙弘潤曾將楚西的數十萬楚民接納到魏國,這讓項末頓時對趙弘潤報以警惕。

    在項末看來,姬潤卷走楚西的財富,這無所謂,反正楚西遠遠沒有楚東殷富。

    可姬潤居然卷走了楚國數十萬民眾,這就有問題了。

    這說明那位魏公子潤的野心,並不滿足於保家衛國,他的野心要更大。

    “容我……思忖一下。”

    因為心事繁雜,項末也無暇再與東門宓說話,待問清楚吳沅並沒有其他事托東門宓傳達後,他便讓東門宓退下歇息去了。

    東門宓離開後,項末獨自一人坐在屋內。

    因為吳沅托東門宓轉達的那一番話,讓項末有種不好的預感。

    “來人!”

    項末沉聲喊道。

    話音剛落,便見一名親衛走了進來。

    可還未等項末開口,就聽那名親衛說道:“上將軍,宿縣又來人了。”

    “又來人了?”正準備冒險發兵支援宿縣的項末,聞言微微一愣。隨即,他仿佛是猜到了什麼,歎息道:“是吳沅他們吧?……呵,終歸對方是那田耽吶!”

    說著這話,項末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宿縣,還是丟了。

    不過歎氣歸歎氣,可他心中卻莫名地反而心安了些許,不再像剛剛那樣焦躁。

    “叫他們進來吧。”項末開口說道。

    “是!”親衛抱了抱拳,但是卻未立即轉身離開。

    見此,項末眼中閃過幾絲困惑,問道:“還有什麼事麼?”

    只見那名親衛猶豫了一下,這才低聲說道:“從宿縣前來投奔我符離塞的,有宿縣縣公東門宓的東門一氏族人,也有吳康、俞驥兩位將軍,唯獨……唯獨沒有吳沅將軍。”

    項末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了,雙眼亦不自覺地睜大了幾分。

    同時,他心中的那份不好的預感,正迅速化作某種負面情緒,讓他通體冰涼。

    那一瞬間,他臉上閃過諸如震驚、難以置信、憤怒等諸多表情,但最終,就只剩下了悲傷與惋惜。

    沉默了良久,項末用低沉嗓音說道:“讓他們……進來。”

    “是。”親衛這才抱抱拳,轉身離開。

    片刻之後,吳康、俞驥二將便來到了項末的屋內,只見二人眼眶泛紅,雙目佈滿血絲,一瞧見項末,吳康便哽咽地說道:“上將軍,宿縣……宿縣淪陷了!”

    聽聞此言,項末似乎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開口問道:“吳沅……何在?”

    此時,俞驥亦雙目眼眶泛紅地低聲說道:“吳沅將軍,選擇留在宿縣!”

    一時間,整個屋內頓時死寂下來。

    項末幾番張嘴,幾番欲言又止,但最終,這些皆化作一聲無聲的歎息。

    “來人!”

    “上將軍。”親衛聞言來到屋內。

    只見項末沉吟了片刻,隨即正色說道:“即刻派人通知龍脊山的子車繼,就說……宿縣已失,我軍將全軍向南突圍,讓他速速與我軍匯合。”

    “撤兵?”親衛吃驚地問道。

    “對!”項末略一點頭,終於下了決定。

    “姑且暫時將符離塞讓給齊軍,過不了多久,項某還是會奪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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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0章:齊魯聯軍進擊

    九月初三的淩晨,天尚且濛濛亮,龍脊山乃至符離塞這一帶的相近五十萬楚國正軍,正式向南撤離突圍。

    似這等五十萬人的大動作,想要瞞過齊軍的耳目根本不可能,沒過多久,齊王呂僖便聽聞了此事。

    “哈哈哈,那項末畏懼了,他退縮了。”

    當著姬昭、田広、田諱等諸齊國公卿,甚至是當著魯國國主公輸磐的面,齊王呂僖欣喜地手舞足蹈,仿佛是個小孩子般。

    而對此,殿內諸人早已見怪不怪,因為齊王呂僖雖說是一位使齊國步上巔峰的賢明之主,但他素來喜怒無常、性格乖癖,有時會像孩童那樣童真,有時亦會如屠夫那樣冷酷,是一位很難揣摩心思的君王。

    好在呂僖並不嗜殺,他最大的懲罰就是將觸怒他的官員削職,不至於危及那名官員的性命,否則,似『伴君如伴虎』這句話,指的就是這類陰晴難料的君王。

    “恭喜齊王,賀喜齊王。”

    魯國國主笑呵呵地恭維齊王呂僖,而齊王呂僖亦笑著稱讚魯國,大意無非是『若非魯國的戰爭利器支持,齊國豈能如此順當』等等。

    似這兩位君王的相互恭維,殿內諸人亦是見怪不怪。

    待等這兩位消停下來之後,左相姬昭拱手說道:“大王,項末退兵,意味著其符離塞後方的宿縣重地,多半是被姬潤與田耽所攻克……”

    他還未說完,與姬昭不對付的右相田広搶過話茬,拱手說道:“大王,私以為我軍當即刻追擊,順勢掩殺,不可叫項末從容撤走。”

    『這不是廢話麼!』

    田諱有些不悅地瞥了一眼田広這位同姓氏卻不同根源的右相大人。

    因為誰都看得出來,左相姬昭方才想表達的意思,正是這個,可是田広倒好,居然將前者的話搶了過去,真是無禮至極。

    『真是羞於與這等人同姓氏!』

    田諱暗暗鄙夷著田広,隨即瞥了一眼姬昭。

    在田諱的注視下,姬昭雖然在被田広搶過話茬時愣了一下,但是卻不急不惱,靜靜地等著後者說完,且面色如常,這份氣度與胸襟,讓田諱深感敬佩。

    齊王呂僖顯然也是注意到了這一點,心中更是喜愛姬昭,在聽完了田広的建議後點了點頭,隨即對姬昭說道:“左相可有要補充的?”

    姬昭看了一眼田広,隨即拱手施禮,溫文爾雅地說道:“右相所言極是。不過,進兵時當警惕項末伏擊我軍。……項末乃擅戰之將,豈會不知他若撤兵我軍勢必會隨後追擊?若無意外,他必定會留下幾支兵力斷後,若我軍貪功冒進,恐有損兵折將之危。”

    『難得此子年紀輕輕,考慮事物卻如此周到。』

    齊王呂僖暗暗稱讚著,口中問道:“那依你之見,我軍當如何追擊?”

    聽聞此言,姬昭再施一禮,從容說道:“私以為,不如以『驅逐』為目的,派出軍中騎兵與戰車部隊追擊楚軍,不需殺掉多少楚兵,只需讓他們途中無暇停留,歇息喘氣,似這般,待等楚軍逃至宿縣附近時,體力早已不支,想來吾弟姬潤與田耽將軍,多半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齊王呂僖聞言連連點頭。

    可不是嘛,龍脊山與符離塞這一帶的楚軍加在一起約有五十萬之眾,頃刻工夫怎麼可能全部殺光?

    須知兔子急了都會蹬鷹,又何況是五十萬名楚兵?

    若是這些人因為被齊軍追得緊了,畏懼乃至絕望之下,反而豁出一切對齊軍展開反撲,縱使是齊魯聯軍亦有二十五萬之眾,也很難說有完全的把握抵擋住這撥反攻。

    與其如此,還不如徐徐追趕,讓那些楚兵在逃命時逐漸消耗體力,如此一來,此刻身在宿縣的西路魏軍與東路齊軍,堵截起來亦較為輕鬆。

    想到這裡,齊王呂僖下令道:“田諱!寡人命你掌『遠弩戰車』,按照左相的安排,追擊符離塞的楚軍。”

    “遵命。”田諱拱手拜道,隨即,他轉身邁步走出了此殿。

    而此時,齊王呂僖這才站起身來,對姬昭說道:“吾婿。”

    姬昭愣了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因為齊王呂僖在這種正式場合,幾乎從未如此稱呼過他,一般都是稱呼『左相』。

    只有在私底下,比如只有他們翁婿二人的時候,呂僖才會稱呼他『吾婿』、『吾兒』、『吾子』等等。

    “……小婿在。”猶豫了一下,姬昭拱手施禮道。

    只見齊王呂僖一邊邀請魯國國主與他一同走出此殿,一邊仿佛漫不經心般吩咐道:“大戰將即,你掌『飛熊軍』。”

    說罷,他與魯國國主便邁步離開了此殿。

    在經過呆若木雞的姬昭身邊時,魯國國主公輸磐側目打量了姬昭幾眼,仿佛是想將這個年輕人的面容牢牢地記在心裡。

    而反觀殿內諸齊國公卿,此刻更是滿臉驚駭。

    比如田広,一張臉極為難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難看。

    “大王?大……”

    田広抬著手,希望喊住齊王呂僖,希望齊王呂僖收回這道可笑的命令。

    然而,齊王呂僖早已拉著魯國國主的手,二人一同邁步離開了此殿。

    望著齊王呂僖離去的背影,田広心中愈發嫉恨,恨恨地轉頭注視著姬昭。

    見此,姬昭心中苦笑不已。

    他很清楚這位右相大人為何如此嫉妒,而殿內諸齊國公卿又為何如此震驚,原因就在於,『飛熊軍』乃是歷代齊王親掌的軍隊,等同于楚國的『王卒』。

    論地位,在魏國大概只有宗衛羽林郎能夠相提並論,除此以外,哪怕是駐軍六營都不夠這個資格。

    既然是王卒,顧名思義,這是齊國最精銳的軍隊,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訓練程度,皆要比琅邪軍、北海軍等齊國地方軍隊高出一籌。

    而更重要的,是這支軍隊意義非凡。

    因此也難怪田広以及那些齊國公卿一臉震驚。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

    平白無故又挨了田広一系的人諸多憤怒且嫉妒的瞪視,姬昭搖搖頭,走到了殿外。

    在殿外,站著他的宗衛長費崴。

    待瞧見自家殿下臉上的苦笑時,費崴愣了一下,低聲說道:“又是田広那廝?”

    “慎言。”姬昭輕斥了一句,在一番猶豫後,遂將齊王呂僖剛剛的任命告訴了費崴。

    而聽聞這件事,費崴驚得瞪大了眼睛,滿臉喜色。

    終歸他也在臨淄住了近兩年,當然清楚『飛熊軍』在齊國的地位,那可是連齊國名將田耽都無緣執掌的軍隊,歷代唯有齊王以及齊王一系的人可以執掌。

    想到這裡,費崴壓低聲音欣喜地說道:“殿下,這是天大的好事啊!……以往殿下在齊國,雖有齊王庇護,但手中無兵權,終歸是立足不穩。而如今,齊王將飛熊軍交予殿下您,這分明就是給殿下仰仗……殿下若是擔心收服不了這支軍隊,正好兄弟們在齊國閑了快兩年了,不妨將他們塞到飛熊軍,我等保管替殿下您牢牢掌控這支軍隊。”

    “不太合適吧?”姬昭皺眉說道。

    畢竟在他看來,他如今蒙受齊王呂僖喜愛與器重,這已經引起了好些人的敵意,如今又要執掌飛熊軍,這豈不是讓那些人更加嫉恨?

    而此時,宗衛長費崴壓低聲音說道:“齊王多番為殿下您鋪路,欲讓殿下執掌齊國權柄,可殿下您卻瞻前顧後,屢屢推辭……這非是明智之舉啊。……殿下,您就算不考慮您自己,也要考慮考慮公主殿下與尚未出生的世子吧?”

    他口中的公主殿下與世子,指的便是姬昭的夫人、齊王呂僖的女兒嫆姬,以及她腹內尚未出生的孩子。

    聽聞費崴的勸說,姬昭不禁猶豫起來。

    見此,費崴趁熱打鐵地又勸道:“田広此人,無論殿下您掌不掌飛熊軍,他皆與殿下不合。依卑職看來,日後一旦齊王不在了,您與田広那濱海田氏,勢必會成為敵人。既然早晚都會是敵人,又何必在意結怨?”說到這裡,他表情古怪地說道:“您就是太心軟了,若是肅王殿下,哼哼!那田広恐怕是屍骨都不知在哪了。”

    “……弘潤哪有似你所說的那般霸道。”姬昭沒好氣地瞥了一眼費崴,隨即低頭思忖起來。

    其實費崴所說的這些道理,他都懂得。

    只不過,姬昭,亦或是趙弘昭,他從小受到魏王的寵愛,自幼錦衣玉食、前簇右擁,使得他對於身外之物看得很淡,並且,因為他母妃烏貴嬪的影響,他亦不喜歡與人爭執。

    可如今聽到費崴的勸說,姬昭這才猛然醒悟,他已經不再是魏國的睿王,而是齊國的左相,是齊王呂僖的女婿,是嫆姬的夫婿,是她腹內未出生的孩兒的父親。

    『執掌齊國權柄……麼?』

    姬昭回頭瞧了一眼殿堂,正好看到田広與一干齊國公卿一邊面色難看地低聲議論,一邊緩緩從他們身邊經過。

    待注意到姬昭時,田広冷哼一聲,眼眸中除了敵意就是厭惡。

    望著這一幕,姬昭心中浮現出一個困惑他很久的疑問:齊王呂僖一方面給他鋪路,但是另一方面,卻對田広對他姬昭的敵意是厭惡視而不見。

    忽然間,一個就連姬昭都感到震驚的猜測,逐漸浮起於他的心間。

    『大王……不會是想讓我以濱海田氏,作為在齊國穩固立足的踏腳石吧?』

    越想越有可能,姬昭的心砰砰直跳。

    當日,齊王呂僖親率二十五萬左右齊魯聯軍,在符離塞守將項末撤離這座要塞後,正式進駐要塞。

    同日,齊國公卿田諱率領數百乘遠弩戰車與數千騎兵,前往追擊項末。

    正如姬昭所料,項末果然預留了斷後的伏兵。

    兩軍一觸即退,楚軍勝在人多,田諱軍勝在武器裝備精良,又有遠弩戰車這等戰爭兵器。

    因此,雙方誰也沒有占到什麼便宜。

    此後,楚軍繼續向南撤離,而田諱軍則徐徐在後驅趕。

    逐漸地,雙方進入了宿縣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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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1章:項末的決斷(二)

    五十萬楚軍向南撤離,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非常壯觀的景象。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盡是手持長戈、身穿墨色嵌甲的楚國步兵,仿佛黑色的海潮一般。

    但是對於符離塞上將軍項末來說,他卻沒有什麼心情欣賞這壯觀的一幕,他的心神,仿佛仍留在那座雄關之上。

    “報!”

    一聲急喝,一名斥候飛奔來到項末的坐騎前,叩地抱拳稟告道:“大軍後方遭到齊軍戰車隊與騎兵隊的進攻,看旗號,乃是齊國的田諱!……目前,屠燊將軍正與田諱軍僵持。”

    『田諱……』

    項末聞言望了一眼身後方向,心中暗暗說道:『田氏五虎』,不曉得呂僖此番帶出來幾個。

    田氏五虎,乃『臨淄田氏』本家與分家的五名將軍,分別是本家的田耽、田諱堂兄弟,以及分家的田驁、田武、田括祖孫三人,據是齊國的著名將領,亦是齊國呂僖一系的心腹。

    別看田耽名聲最高,但項末很清楚,其餘四人俱不好惹,尤其是田諱與田驁。

    前者田諱,乃是齊王呂僖最喜愛的先鋒官,而後者田驁,更是長久坐鎮巨鹿郡,打得韓國叫苦不迭的老將。

    不過話說回來,儘管這次的對手是那田諱,但項末並不擔心,因為他派出去斷後的將領屠燊,亦是一員絕不亞于吳沅的悍勇猛將。

    曾幾何時,吳沅、屠燊,乃是他項末的左膀右臂,可如今,吳沅卻折在宿縣,一想到此事,項末便感覺胸口隱隱作痛。

    “告訴屠燊,莫要與大隊拉開太大距離。”

    囑咐了傳令兵幾句,命其代為向屠燊轉達,項末駕馭著坐騎,仍舊緩緩朝著宿縣方向而去。

    這時,龍脊山守將子車繼騎著戰馬趕了上來,朝著項末抱了抱拳:“上將軍。”

    因為項末並沒有刻意地等待龍脊山的友軍,因此,這是他二人近期的首次見面。

    “子車將軍。”項末抱拳回禮。

    行過禮後,項末見此番前來的僅子車繼一人,為了證實心中某個猜測,遂問道:“子車將軍,南門陽……”

    “那廝投敵了!”子車繼撥過馬頭,駕馭著坐騎與項末並肩向前,口中憤慨地說道:“那廝領著五萬兵在龍脊山西側逗留,說什麼為了斷魏軍的後路,當時我就感覺不對。……昨日上將軍命我等向南撤離,我派人將此事傳達給南門陽,這廝見無法再渾水摸魚,居然帶著一干心腹,丟下五萬不知逃往何處去了。……臨走前居然還將軍中的糧草給燒了,真他娘的混蛋!”

    “哦。”項末一臉平靜地應聲道。

    他一點也不感覺意外,畢竟據他所瞭解的情況,蘄縣守將季琮,就是因為魏國商水軍與蘄縣南門氏裡應外合而丟了城池,狼狽地撤退到澮河一帶。

    南門氏既然已經投降了魏國,南門陽又豈會置身於外?若不出差錯,看前段日子南門陽那消極的作戰態度,恐怕南門氏的人早就與他接觸過。

    『南門遲、南門陽……真是可惜了。』

    項末暗自歎了口氣,對於失去南門氏的這兩位將領頗感可惜。

    畢竟在項末看來,南門遲與南門陽兄弟二人,亦可稱得上是難得的將才,此番投了魏國,日後勢必會成為他們楚國的強敵。

    當然了,雖說如此,但這二人還夠不上心腹大患這個詞,相比之下,項末認為魏軍中有一人更加危險。

    那便是現魏國鄢陵軍主將屈塍。

    『倘若此戰那屈塍打響名氣,不知國內屈氏一族會有何反應……』

    項末喃喃自語道。

    要知道,熊氏與屈氏的恩怨,相持百餘年,別看屈塍僅是屈氏一門的分家出身,且曾經在分家也屬於是邊緣人物,可如今,屈塍已搖身一變成為魏國的大將,手握數萬兵權,甚至於,據說在魏國的地位也不低。

    要說國內的屈氏一門對此沒有絲毫反應,項末根本不信。

    在項末看來,南門氏投靠魏國,其實只是一樁小事,雖然可惜南門遲與南門陽這兩個將才,但說實話,並不是值得大驚小怪的事,畢竟楚國似南門氏這樣的氏族,不知幾繁,少一個或多一個,都不會對楚國造成太大的影響。

    但屈氏不同,儘管屈氏近百年來被楚王熊胥等熊氏一族的王族打壓,但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屈氏在楚國還是頗有勢力的,倘若因為屈塍的關係,導致素來與熊氏不合的屈氏也心向魏國,這才是楚國的災難。

    只可惜,儘管項末很清楚屈氏如今的政治立場可能會危及到楚國,但卻不好提早做什麼,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說,屈氏亦是他項氏同宗淵的兄弟氏族,為了一件尚未發生的事而抓捕與進攻屈氏一族的人,非但項末做不出來,甚至於,一旦果真這樣做,勢必會引發屈氏更激烈的反彈,搞不好,屈氏索性就真的投奔魏國去了。

    當然,這些事在項末心中也就是一閃而過,畢竟似這種事,應該由楚王熊胥或者楚宮廷的公卿去與屈氏交涉、拉攏,不是他一介將軍可以插手的。

    想了想,項末將諸般心事拋之腦後,轉頭對子車繼說道:“子車將軍,項某欲輕騎前往宿縣探一探情況,不知將軍可願與我一同前去?”

    子車繼聞言一愣,隨即滿臉歡喜地說道:“固所願。”

    不得不說,楚國的軍隊體系很混亂,別看都是『正軍』,但子車繼嚴格來說並不算是項末的部下,但話雖如此,面對項末這位國內的上將軍,子車繼自然樂意與他親近。

    無論是他個人,還是對他的家族,都是一件有利無害的事。

    於是,項末便帶著子車繼與一干二人的親衛,快馬加鞭提前來到宿縣的目視範圍內,登上一處土坡,遠遠地眺望宿縣一帶的情況。

    然而,讓項末頗感意外的是,宿縣城頭上居然懸掛著他們楚國的軍旗。

    『唔?不是宿縣已被攻克麼?怎麼……』

    此時此刻,項末心中忽然浮現一個奢望:他很希望吳沅其實並沒有戰死在宿縣,雖然理智反復告訴他,這不可能。

    與子車繼對視一眼,項末駕馭著坐騎緩緩靠近宿縣,一直到距離宿縣一箭之地,他這才停了下來,朝著城上方向喊道:“城內何人主事?”

    話音剛落,城牆上冒出幾個腦袋來,從衣甲判斷,怎麼看都像是楚國的軍隊。

    『難道……』

    項末心中對於某個奢望的執念越來越大,一直到城門開啟,有一名楚將領著幾隊楚兵出來迎接。

    “末將邊倉軻,恭迎上將軍。”那名楚將飛快地來到項末坐騎前,叩地抱拳稟告。

    項末暗自歎了口氣,他這才意識到,城內的楚兵,十有八九是他當日派來援護宿縣的軍隊,而不是他那左膀右臂吳沅的軍隊。

    “起來吧,邊倉。”項末虛扶一記,請楚將邊倉軻起身,隨即,他問道:“宿縣怎麼會在你手中?這邊的魏軍與齊軍呢?”

    邊倉軻抱拳說道:“回稟上將軍,具體末將也不知原因。……魏軍抵達宿縣後,不知怎麼就猜到我與公羊簡各率一支軍隊潛藏在北郊,當即對我兩軍展開攻勢。昨日,魏軍突然撤走,末將大膽帶著人馬前來試探了一下,這才發現,宿縣已是一座空城,因此,末將便率領軍隊入駐了城內。”說著,他聳了聳肩,補充道:“公羊簡也在不遠,他比末將謹慎,認為這是姬潤與田耽耍的詭計,死活不肯入駐城內。”

    “唔。”項末點了點頭,隨即問道:“你方才說,宿縣已是一座空城,那城內的軍民呢?”

    “都不在了。”邊倉軻搖搖頭說道:“姬潤與田耽合力攻破了宿縣後,魏軍就對吳沅將軍的殘部進行了收編。末將入城時,城內倒是有一些不願投奔魏軍的士卒,據他們所說,魏軍中有許多楚軍兵將,這些人許下種種優厚待遇,說降了吳沅將軍的殘部,如今那些願意投奔魏軍的人,包括城內那些同樣被說動的百姓,皆跟隨魏軍向南去了,可能是遷移至銍縣去了……末將手中兵力不多,不敢向南,還請上將軍恕罪。”

    『收編了吳沅的殘部,卷走了宿縣的百姓……看來是那位魏公子潤的手筆。』

    項末長出一口氣,望了一眼南方。

    不得不說,魏軍的這種舉動,讓項末感受到了極大的威脅。

    此時此刻,項末對那位魏公子姬潤的忌憚,恐怕已然在對田耽之上。

    畢竟田耽只是嗜殺,而事實上,他殺的楚人越多,楚人對他的抗拒也越強烈,因此,項末並不擔心。

    但是那個姬潤,他卻打出了『解放楚民』的口號,席捲無數的楚國軍民,並不多做殺戮,這使得至今為止,這一帶仍未傳出有關於這位魏國肅王的惡名。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看來日後,魏國將取代齊國成為我大楚的心腹大患……』

    項末的眼中閃過幾絲冷色。

    他瞥了一眼宿縣,心下暗暗冷笑:真是可笑!留下一座空城給項某,真以為項某會愚蠢地選擇在此地重組陣勢?

    搖了搖頭,他沉聲問道:“姬潤與田耽,皆往南邊撤離了麼?”

    “這個末將不得而知。”邊倉軻搖搖頭說道。

    見此,田耽便不再追問。

    而就在這時,遠處有幾名斥候飛奔而來,在項末面前叩地稟告道:“啟稟上將軍,大軍遭到魏軍與齊軍的伏擊!”

    『唔?』

    項末微微一愣,隨即眼眸中露出幾許異色。

    『非但不撤,居然還敢伏擊我五十萬大軍……難不成是以自身作為誘餌?呵呵呵,姬潤也好,田耽也罷,可真是豪膽之人!』

    想到這裡,項末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既然你等自投死路,正好叫項某殺了你二人,替吳沅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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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2章:失敗的阻擊

    田耽,對於項末來說也算是老相識了。

    從項末最初坐鎮昭關、鎮壓吳越期間,他便已經開始聽說,齊國出了一位不得了的傢伙,帶著區區數百名士卒夜襲了他們楚國一個數萬人的軍營,悄然而來、從容而去。

    再到後來,田耽這個名字越來越出名,尤其是有一年,田耽兵出羽山要塞,一路打到項末所在的昭關,幾乎打穿了半個楚東。

    在此期間,不曉得有多少人嘲諷田耽孤軍深入、不知死活,並幾次派兵斷田耽的歸路,可田耽呢,就仿佛是萌發了死志,不再想著回齊國去,在楚東與楚國展開了一場長達近一年的戰爭。

    在那期間,田耽帶著他麾下軍隊在楚國境內穿梭,在糧草幾乎被切斷的情況下,四處偷襲、攻略楚國的城池。

    有時候楚國派去重兵,田耽不能力擋,遂撤退而去。

    可待等楚國的軍隊一退,田耽便去而複返,再次將齊國的軍旗插在城牆之上。

    在那一年裡,田耽攻克楚城五十四座,據說其中有座城池,田耽與楚軍你來我往相互爭奪,使得田耽整整攻克了這座城池七回,打得這座城到最後是十裡赤地,仿佛空氣中都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而最後,齊王呂僖派田諱、田驁過來接應,這才將田耽帶了回去。

    經此一役,田耽在楚國可謂是人人皆知,談之如談虎,他的凶名,也達到可以使小孩止啼的地步。

    撇開田耽那喜歡將楚國貴族滿門吊死在城門樓上的惡癖不說,項末亦認可此人是一位豪膽之人。

    因此,對於田耽此番率領著五六萬齊軍,居然膽敢伏擊他項末麾下五十萬楚軍一事,項末並不感覺有多吃驚,因為這算不上是田耽所做過的最瘋狂的事。

    而相比之下,那位魏公子潤,居然也有這等膽魄,這倒是讓項末頗感意外。

    意外之余,項末對趙弘潤的忌憚,亦增添了幾分。

    大約一刻辰左右,項末帶著子車繼等人回到了大軍之中。

    期間,項末遇到了部將左良,於是,他向後者詢問大軍遭遇伏擊的情況。

    然而,楚將左良對此也是一頭霧水。

    也難怪,畢竟此番向南撤離的楚軍多達五十萬,分佈極廣,因此,就算明知大軍遭到趙弘潤與田耽的伏擊,有許多楚軍兵將頃刻間也難以找到方位。

    “豎帥旗。”

    項末對身後的親兵吩咐了一句。

    隨即,眾親兵們高高豎起楚上將軍項字樣的帥旗。

    之所以第一件事是豎旗,那是因為軍中有規矩,但凡是主帥旗幟所在的位置,即是帥所。

    因此,項末命人豎起他的帥旗,就是為了讓麾下的兵將們知道帥所的位置,非但是起到一個穩定軍心的作用,同時也方便他麾下部將派人前來傳遞消息。

    這不,待等項末的親兵們高高豎起帥旗,隨後又原地搭建好帥帳,遠處便有軍中將領派遣傳令兵過來傳遞消息。

    項末這才得知,魏軍在他大軍的西側,而齊軍則在他大軍的東側,這兩支兵馬一齊出動,同時襲擊五十萬楚軍的中腹,因為這兩支軍隊出現地極為突兀,以至於楚軍兵將都沒有防備,這才導致五十萬楚軍居然沒能在第一時間組織反擊。

    想想也是,終歸這支楚軍多達五十萬,縱觀天下,能有幾個人有這般勇氣與膽魄,率軍前來偷襲?

    不過事實上,單單兵力多,並不代表就能抵禦住像這樣的偷襲,比如項末。

    此刻他明知有一股魏軍與一股齊軍在他大軍中來回亂竄,卻苦於將令傳達不便,難以像平日那樣對麾下軍隊調度。

    而這個時候,就要看軍中將領能否獨當一面。

    好在項末麾下五十萬大軍中,能獨當一面的將領並不少。

    “命周隗擋魏軍,牟濼擋齊軍。……其餘兵將,暫歸周、牟兩位將軍調度。”

    “是!”

    傳令兵得令而去。

    而項末則在帥帳內攤開了行軍圖,將魏軍與齊軍所出現的位置一一標注了出來。

    他並不擔心西路魏軍與東路齊軍會對他五十萬大軍造成怎樣致命的傷亡,畢竟這兩路偏師的兵力加在一起也要遠遜於他,相比之下,項末更熱衷於尋找到趙弘潤與田耽如今的落腳點。

    一旦找到這兩者如今的落腳點,他便可以反守為攻,用五十萬大軍將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傢伙淹沒。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軍中就傳來消息,說是魏軍與齊軍相繼撤退。

    並且,傳令兵將這兩支軍隊的撤退方向傳達給了項末。

    依靠著諸多情報,項末將魏軍與齊軍的落腳點大致圈了出來:魏軍在西南側的一片林中,而齊軍則在東南方向的一座丘陵上,皆是在項末大軍向南撤離的必經之路上。

    哼!原來如此。看來此二人,並不是打算讓項某輕易地向南撤離啊……

    項末失笑般搖了搖頭。

    如果說宿縣算是誘餌的話,那麼魏軍與齊軍把持著項末大軍向南撤離的通道,就算是圖窮匕見了。

    總而言之,趙弘潤與田耽顯然是不想就這麼放項末的五十萬大軍向南撤離,希望在此堵截一番,最好能將項末拖在此地,如此一來,在項末大軍身後的齊王呂僖親帥的軍隊一旦趕到,三路兵馬圍攻項末,或有可能讓項末軍傷筋動骨,甚至於一戰覆滅這支大軍。

    只不過,這很難。

    因為這支楚軍的主帥,乃是楚國的名將項末。

    在我軍背後追擊的齊軍,乃是齊國先鋒官田諱的小股兵力,有屠燊對付田諱,此路不足懼。而齊王呂僖的軍隊,距離此地應該尚有一日路程……不,為保險起見,還是算做半日。換而言之,我有半日的空暇對付那個姬潤或田耽……

    “半日啊。”

    項末長吐一口氣。

    不得不說,半日工夫有點短。

    要知道他麾下五十萬大軍,軍中士卒從符離塞一路撤到宿縣,途中幾乎沒有停留與歇息,軍心疲倦,否則,適才就不至於會被魏軍與齊軍偷襲得逞,連像樣的反擊都無力組織。

    那麼現在的問題就是,打姬潤,還是打田耽?亦或是兵分兩路,分別進攻兩者?

    只不過是一轉念的工夫,項末便做出了決定。

    “傳令下去,包圍那片林子,各軍各部,強攻魏軍!”

    居然攻打魏軍?

    在帳內候命的子車繼與左良面面相覷,因為他們都以為項末會選擇齊將田耽那條路突圍。

    畢竟後者的凶名更大,若是能在突圍期間順便將田耽誅殺,這份功勳或可直接扭轉楚軍之前的所有種種不利。

    然而,眼前這位項末上將軍,卻選擇從魏國公子姬潤的那一條路突圍。

    這是否意味著,那位魏國公子姬潤在這位上將軍心中的分量,比田耽更重?

    ……

    子車繼與左良對視一眼,若有所思。

    事實正如他們倆人所猜測的那樣,項末對趙弘潤的忌憚,要比對田耽更甚。

    道理很簡單,因為田耽只是齊國的將軍,除非此人造反並且成功,否則,田耽永遠不可能主宰齊國的意志。

    但趙弘潤則不同,他是魏國的公子,是魏王的第八個兒子,他是有機會成為下一任魏王的。

    倘若此子只是稀疏平常之輩,那還則罷了,可項末觀趙弘潤在他楚國的種種行為,感覺這位魏公子分明就是有著足以讓人驚詫的野心。

    項末甚至懷疑,倘若日後那位魏公子潤果真主宰了魏國,成為了魏王,或將成為他們楚國的心腹大患。

    因此,項末毫不猶豫地就選擇了從魏軍這邊突圍,倘若有機會的話,他並不介意親手葬送掉那位傑出的魏國公子姬潤。

    一聲令下,五十萬楚軍折轉方向,追擊魏軍而去。

    這個動靜,一度讓田耽感覺莫名其妙,因為他也想不通,他在項末心中的地位,怎麼會被趙弘潤給比下去。

    不過待一番深思之後,田耽便想到了其中的關鍵。

    這個項末,果真是深謀遠慮之人……

    田耽心中暗暗說道。

    平心而論,若非他齊國的明君呂僖命將不久,而呂僖那幾個兒子又沒有一個成器的,以至於齊國日後需要仰仗魏國幫襯,否則,恐怕田耽也會對趙弘潤起殺心。

    畢竟這個時代就是如此,一個齊王呂僖使齊國成為了中原霸主,誰能肯定那個魏公子潤,不會是魏國的中興之主呢?

    只可惜,如今齊國的局勢,田耽又豈能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趙弘潤死?

    更何況他倆還有賭約。

    想了想,田耽再次下令出兵。

    正面與項末的大軍硬拼,這是極其愚蠢的尋死行為,田耽要做的,就是騷擾楚軍,減輕魏軍的壓力。

    而另外一邊,項末驅五十萬楚軍朝魏軍殺來的動向,亦有青鴉眾迅速地稟告給了趙弘潤。

    對此,趙弘潤簡直亦是滿心驚愕。

    要知道,堵截項末的大軍,這是田耽的主意,他趙弘潤只不過是看田耽在楚國的凶名更甚,因此想順帶著沾點光,因為在他原本想來,項末心中的頭等大敵,應該是田耽才對。

    可眼下的情況卻是,項末丟下田耽不管不顧,率領著多達五十萬的大軍前來攻打他魏軍,這簡直讓趙弘潤不能理解。

    不就是跟著田耽想沾沾光,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苦笑著,趙弘潤立即下令放火焚燒林子,且全軍向南撤離。

    跟著田耽占占項末的便宜還行,可要讓趙弘潤與項末的五十萬大軍正面交鋒,趙弘潤可沒這麼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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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3章:失敗的阻擊(二)

    魏軍,居然撤地如此果斷……

    一個時辰後,當項末看到那片被魏軍點燃的樹林時,他著實有些無語。

    因為據他所知,這些樹林的範圍不小,且林中植被茂密,地形複雜,是一個極好的伏擊場所。

    倘若將他項末與魏軍主帥趙弘潤的位置對調,想來他項末會選擇在林中佈置重重陷阱,盡可能地與楚軍周旋,拖延時間,拖到齊王呂僖率領大軍趕到。

    然而對面那位魏公子潤倒是好,幾乎是不做絲毫反抗,在臨走前放了一把火燒了這片林子後,直接帶著數萬魏軍向南逃跑。

    這份果斷,也真是沒誰了。

    看來要殺此子,比我預想的要難吶……

    倍感遺憾的項末仔細觀察了林中的火勢,發現大軍想要從這片已成火海的樹林直接穿過不太現實,於是便下令從林子旁的路徑迂回繞行。

    而在身旁,年輕的楚將俞驥亦是滿臉遺憾地將搭在劍柄上的手放了下來,目視著那片火海,憤慨地咒駡了一句:“什麼肅王姬潤,膽小如鼠!”

    項末看了一眼俞驥。

    他知道,俞驥是希望殺魏公子姬潤與齊國的田耽,為吳沅報仇。

    這可真是世事難料啊。

    項末忍不住感慨道。

    要知道,俞驥乃是他部將俞國的次子,當年項末征討吳越時,俞國攜其長子作為先鋒將,卻被當時尚且敵對的吳越悍將吳沅所誅,事後,項末便將當時才僅僅十來歲的俞驥接到身邊,好生教導。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俞驥向來與吳沅不對付,哪怕後來吳沅投奔了項末,俞驥仍就無法割捨這段仇恨。

    可如今,吳沅被魏公子姬潤與齊國將領田耽聯手殺死,俞驥卻有意要給曾經的仇人報仇雪恨,由此可見,吳沅以往的確對俞驥不薄,無論是否是為了贖罪。

    想到這裡,項末教導俞驥道:“俞驥,魏軍果斷向南撤離,這並非是那位魏公子潤膽小如鼠,此乃明智之舉。……正所謂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據邊倉、公羊所言,此刻魏公子潤麾下軍隊僅三萬左右,而我軍卻有五十萬,他果斷撤退,放棄已佈置的種種陷阱、障礙,這叫果斷,知進退。”臨末,他反問道:“若換做是你,你會用三萬人與五十萬敵軍廝殺麼?”

    俞驥很想說句我敢來借此貶低對方,但他終歸也不是雛鳥,很清楚倘若果真那樣做了,那並非勇敢,而是愚蠢,是匹夫之勇。

    可話雖如此,他心中還是有些不服氣,忍不住說道:“若是末將,即便不能力敵,亦要想辦法與敵軍周旋一二,豈會似那姬潤一般,絲毫抵禦也無?”

    然而聽了他的話,項末卻是搖了搖頭,糾正道:“是故,項某才要說那姬潤行事果決。……他僅三萬人,而我軍有五十萬,倘若如你所言那般行事,好比是如履薄冰,諸事順利,或可阻礙我軍半日至一日的行程;可若是事出萬一,或許就會將三萬軍隊葬送。……你權衡一下,你覺得值得冒這個險麼?”

    俞驥被說得啞口無言,半響後這才憤憤地說道:“上將軍何以如此誇讚那魏國公子?……說不定他根本不曾考慮過上將軍您說的這些,只是純粹想著逃跑而已。”

    聽聞此言,項末呵呵笑了起來,隨即搖搖頭說道:“田耽夜襲宿縣,最後卻是魏軍把持城池。……能從田耽手中占到便宜的人,豈是那般簡單的人物?”說到這裡,他正色對俞驥說道:“俞驥,項某知道你想為吳沅報仇,事實上項某亦千般萬般這樣想。……但是,莫要叫憎恨遮蔽了雙目。若你始終如此輕視你的對手,那麼項某奉勸你,你還是趁早打消了為吳沅報仇的心思,免得報仇不成,反而搭上你自己的性命。……記住,想要擊敗你的對手,就要先瞭解他,摸透他,瞭解他的脾氣、嗜好、習慣……”

    說到這裡,他見俞驥眼眸中透露著迷茫,遂轉口淡淡說道:“好好參悟吧。……你還年輕,而那姬潤與田耽,亦年輕,你們遲早會在沙場上碰面的。”

    “……”俞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而在他身後,一名叫做乜魚的親兵亦露出了受教之色,皺著眉頭在那沉思。

    見此,項末這才滿意地暗自點點頭,再次將目光投注在那片被熊熊烈焰所吞噬的樹林。

    別看他方才仿佛誇讚了趙弘潤不少,可他越是誇讚,他心中想殺此人的心便愈加的迫切。

    因為他越來越覺得,這個魏公子姬潤,實在是個隱患,若不儘早除掉,很有可能如他預測的那樣,成為他們楚國的頭等大敵。

    只可惜,此子滑不溜秋,逃地太果斷,以至於項末空有五十萬大軍,亦無濟於事。

    不過話說回來,趙弘潤不抵抗逃跑戰術,雖然避免了他麾下魏軍被項末的五十萬大軍包圍,但反過來說,這場阻擊戰,也算是失敗了。

    在項末的調度下,單靠田耽那幾萬人,即便尾銜著楚軍,亦不能對這五十萬楚軍造成多大影響。

    待等到九月初四,項末攜五十萬大軍兵臨銍縣城下。

    確切地說,此時項末麾下的軍隊,早已不足五十萬,因為在他大軍撤離的期間,他先後遭到趙弘潤、田耽、田諱等人的偷襲與追擊,沿途丟下了何止數萬士卒的性命。

    不過即便如此,項末手中仍然攥著足以一口氣解決掉西路魏軍與東路齊軍的龐大兵力。

    而此時,趙弘潤與其麾下魏軍早已回到銍縣城內,在城內緊鑼密鼓地籌備,亦應付項末對銍縣的進攻。

    這項末與我有什麼深仇大恨啊,死追著不放!

    在城門樓上,趙弘潤登高眺望著項末大軍的軍勢,忍不住在心中暗罵。

    記得在宿縣時,項末明明有兩條向南撤離的路線,可他偏偏不選擇田耽那條,而選擇驅逐魏軍。

    而如今到了澮河邊上,項末亦對東路齊軍佔據的蘄縣置之不理,率領大軍來到銍縣,兵臨城下。

    倘若只是一次,或許只是巧合,可接連兩次,這就是值得深思的問題了。

    這不,宗衛穆青忍不住調侃道:“殿下,莫非那項末與您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可能是大敵當前的關係,城牆上的諸將心情普遍有些緊張,但聽了穆青這話,他們仍忍不住低聲竊笑,倒是驅走了幾分緊張感。

    唯有趙弘潤倍感無語地翻了翻白眼。

    此前他從未見過項末,談何與項末有什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難道說,那項末也怕了田耽,因此專挑我這個軟柿子來欺負?

    趙弘潤的面色有些不好看。

    不得不說,他完完全全地猜錯了:項末之所以緊追著魏軍不放,那是他斷定趙弘潤對楚國的威脅要比田耽更甚,又豈是什麼挑軟柿子捏的原因?

    而與此同時,揮軍兵臨銍縣城下的項末,正在仔仔細細地觀察著銍縣的城防情況。

    半響後,他眼眸中露出幾許遺憾之色。

    看來,還不是我手刃那魏公子潤給吳沅報仇的時候……

    想罷,他揮手下令道:“全軍向西!”

    見此,如今跟隨在項末身邊的年輕將領俞驥大吃一驚,驚愕問道:“上將軍,您就這麼走了?”

    “不然呢?”項末淡然地說道:“攻打銍縣?”

    說著,他搖了搖頭,頗有些遺憾地說道:“魏軍加固了城防,顯然是早有預料。我軍軍中此刻並無攻城利器,單靠步卒,如何打得下這座城?更何況,齊王呂僖的大軍就在我軍身後……能為而不為之,有謀無勇;不能為而為之,有勇無謀。走吧,暫時沒有什麼機會取姬潤的性命。”

    “……”俞驥信服點了點頭,可話雖如此,他望了一眼銍縣城門樓上那面魏、肅王王旗,心中仍有些不甘。

    在他想來,就算此刻強攻銍縣孰為不智,但好歹也要留下幾句狠話吧?比如叫那姬潤洗乾淨脖子等著受死什麼的。

    什麼話都不說就走了,這未免也太丟人了。

    待等他將心中的想法與項末一說,項末哈哈大笑著,撥轉馬頭離開了。

    近五十萬楚國大軍,緩緩朝著銍縣的西側撤離,面對著這支兵力龐大的軍隊,魏軍幾乎沒有什麼出城追擊的念頭,目送著項末的軍向西遠離。

    這……什麼意思?

    趙弘潤與城牆上的諸將面面相覷:項末帶著五十萬軍隊兵臨銍縣城下,就只是為了看一眼銍縣?

    “撤地好果斷啊,都沒有留下句狠話……”

    宗衛呂牧有些吃驚地說道。

    話音剛落,就見汾陘軍大將軍徐殷捋著鬍鬚淡淡說道:“那是他覺得沒有必要。沙場征戰,又不是街頭地痞逞強鬥勇,何須在意那點面子?……只要一場勝仗,什麼都有了。”

    城牆上的諸將愣了愣,隨即釋然般地點了點頭。

    的確,一場勝仗,比什麼狠話都有說服力。

    “殿下要小心了。”徐殷來到趙弘潤身邊,低聲說道:“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那項末可能是盯上殿下你了。”

    ……

    趙弘潤放眼眺望著那如潮水般的項末軍隊向南撤離,面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雖然這個比喻並不恰當,但正所謂會咬人的狗不叫喚,那項末,明顯就是這一類人。

    難道我與他果真有什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皺了皺眉,趙弘潤著實有些不解。

    當日傍晚,僅與項末軍的日程相差半日,齊王呂僖的大軍便來到了澮河邊上,在銍縣至蘄縣的那片平原,安營紮寨。

    齊王呂僖的到來,意味著齊魯魏三國伐楚,將進入第二個階段。

    強渡澮河!

    直取壽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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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3 00:31:09
第694章:田広的責難

   “殿下,齊王請殿下您到主軍帥帳議事。”

    當日的傍晚,宗衛長衛驕便收到了來自齊王呂僖的邀請,邀請趙弘潤到主軍營寨的帥帳商議接下來的戰事。

    趙弘潤聽聞此事後,便來到了汾陘軍大將軍徐殷的住所。

    他本想請這位大將軍一同出席,沒想到待等他將來意一說,徐殷卻連連擺手,婉言回絕。

    “徐某在國內時,就厭惡與朝官政客同坐一宴,更何況還是外邦之人?”

    趙弘潤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徐殷對政客抱有極大的偏見。

    不過仔細想想,徐殷也好、司馬安也罷,坐鎮魏國四方的駐軍六營大將軍,幾乎都與朝廷官員不對付。

    瞭解此事後,趙弘潤索性也不再強求,畢竟齊王呂僖本來邀請的就只有他,是他顧念徐殷的面子,因此過來邀請,如今既然徐殷不喜參與這類事,那就他一個人赴會咯。

    當然了,說是獨自赴會,但以趙弘潤如今的地位,又豈會真的孤零零一個人前往?

    他挑了三位將領陪同。

    分別是汾陘軍的西衛營營將蔡擒虎、鄢陵軍副將晏墨、以及商水軍主將伍忌。

    再加上衛驕等一干宗衛,總共九人,騎馬前往齊王呂僖的大營。

    待等趙弘潤一行人騎著馬來到齊王呂僖的大營時,天色已然黯淡下來,只瞧見遠方燈火通明,連綿十餘裡。

    這陣勢,絕不亞于項末的五十萬大軍。

    不過這不奇怪,畢竟齊王呂僖的大軍,有齊魯兩國聯軍多達近三十萬,這還不包括負責後勤運輸的民夫役兵。

    反正,趙弘潤是看得挺羨慕。

    因為至今為止,他還沒有真正意義上地率領過如此龐大軍隊。

    倒不是別的原因,只是因為魏國承擔不起相對應的軍餉糧草。

    當初趙弘潤帶著商水軍與碭山軍去打三川,一場戰役打沒了魏國近兩年的民間稅錢,可想而知,戰爭爆發時對於一個國家的錢糧消耗究竟是何等的劇烈。

    因為那不僅僅只是軍餉與軍用糧草的消耗,還包括戰況不利情況下對士卒進行鼓舞時的花費,還有戰後的撫恤,等等等等。

    這個年頭,當兵確實高收入的高危職業。

    比如商水軍,初至魏國時一窮二白的商水軍士卒們,附近一個個都有了田地、房屋與積蓄,這些錢從哪裡來?歸根到底還不是從魏國國庫下撥。

    當然了,楚國除外,在這個人命不值錢的國家,撫恤簡直就是難得一見。

    “若是將齊國的財富搬到我大魏,嘖嘖……”

    說著異想天開的話,趙弘潤來到了齊軍澮河北岸軍營。

    巧的是,趙弘潤剛到營門附近,就看到在另外一個方向,東路齊軍的主帥田耽亦領著幾名將領前來。

    瞧見田耽,原本還說說笑笑的蔡擒虎、晏墨、伍忌三人,一張臉頓時就拉了下來,且眼眸中帶著絲絲得意之色。

    也難怪,畢竟宿縣那場仗,他們魏軍可是生生從東路齊軍手中將克城的功勳搶了過來。

    什麼?卑鄙?

    三位將軍對此嗤之以鼻:那是咱軍主帥肅王殿下更深謀遠慮!

    而此時,田耽那一行人只用幾個呼吸的工夫,便來到了趙弘潤這邊。

    瞥了一眼趙弘潤身後那三名將領以及幾名宗衛那或多或少帶著敵意的眼神,田耽暗自搖了搖頭,選擇了視而不見。

    只見他騎著馬來到趙弘潤身邊,與他齊頭並進,口中調侃道:“反被項末五十萬大軍驅逐的滋味如何?”

    趙弘潤聞言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你還敢說?……他怎麼就不去找你呢?”

    “因為他覺得你比田某威脅更大。”田耽一言揭露了真相。

    然而趙弘潤一時間卻沒有反應過來,表情古怪地說道:“您在說笑,田帥?……在一個楚將的心目中,本王的威脅居然比您田帥更甚?”

    見趙弘潤誤以為自己是在嘲諷他,田耽搖了搖頭,提醒道:“這場仗至今為止,你收編了多少楚兵,卷走了多少楚民?你真以為項末看不到?……田某雖對楚人殺戮不少,但田某每殺一人,只會使楚國衰弱一分,但並不會使我大齊變得更加強盛。而似你先前的種種行為,你是在竊取楚國的力量,在使楚國衰弱的同時,使你魏國更加強盛。……那麼現在你覺得,你與田某,究竟誰對楚國的威脅更大?”

    “……”被田耽一語點醒,趙弘潤這才意識到先前被項末盯上的原因。

    他原以為他那些小動作不至於會引起楚國的注意,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一位楚國的上將軍給盯上了。

    “自己當心點,別死了。……項末,不好對付。”田耽淡淡提醒道。

    說著這話,他瞥了一眼趙弘潤。

    倘若他所料不差的話,在這場仗期間,項末多半會集中力量針對魏軍,針對旁邊這位魏公子潤。

    而趙弘潤顯然也猜到了這一點,面色凝重地吐了口氣,隨即笑著岔開話題道:“真想不到,你居然還會善意提醒本王?”

    田耽扭過頭上下打量了幾眼趙弘潤,淡淡說道:“田某只是覺得,姬潤公子活著,對我大齊更加有利。……僅此而已。”

    說罷,他抖了抖韁繩,自顧自朝前去了。

    對這傢伙……還真是很難有好感。

    趙弘潤搖了搖頭,亦加快速度趕了上去。

    片刻後,他們在齊兵的指引下,來到了軍中的帥帳。

    遠遠地,趙弘潤便聞到前方帥帳內傳來噴香的氣味,其中還參雜著陣陣酒香,不難猜測,齊王呂僖早已在帥帳內準備好了慶功的宴席,慶賀西路魏軍與東路齊軍的功勞。

    因為若沒有這兩支偏師,齊王呂僖不見得能夠攻克項末坐鎮的符離塞。

    唔?

    忽然,趙弘潤面色微變,因為他看到,齊王呂僖居然領著一干齊魯兩國的公卿,在帥帳外恭候。

    就在趙弘潤暗自還猜忌之時,就見齊王呂僖哈哈大笑地邁步走來,口中笑道:“寡人的兩位功臣來了!”

    雖然對於齊王呂僖那功臣的稱呼感覺有些不合適,但趙弘潤還是給予這位齊國君王應有的尊重,只見他與田耽一樣翻身下馬,來到齊王呂僖面前,行了一記軍禮。

    因為在這支聯軍中,齊王呂僖乃是主帥,而他趙弘潤與田耽一樣皆是副將,兼掌偏師主帥一職,因此用軍禮回禮,並沒有什麼問題。

    “好啊,好!”目視著趙弘潤與田耽二人,齊王呂僖溫和地說道:“寡人的兩位副將近期多辛苦了,寡人已在帳內置備了酒水,為兩位慶功。”

    說著,他一手一個拉著趙弘潤與田耽的手,親自將二人引入了帳內。

    不得不說,這份禮遇,就連趙弘潤都有些受若驚。

    此時此刻,他心中不禁萌生一個奇怪的想法:都說齊王呂僖喜怒無常、性情乖癖,這不是挺正常的嘛?

    只能說,就像趙弘潤幾乎未曾看到過他老爹魏天子姬元偲暴虐、狠辣的那面一樣,他同樣不瞭解齊王呂僖的另外一面,這絕對是一位齊國有史以來最難揣摩心意的君王。

    而在此期間,趙弘潤亦瞧見了他的六王兄姬昭,兄弟二人對視一眼,相互點了點頭,權當打了招呼。

    來到帳內,齊王呂僖請諸人入席就座。

    他與魯國國主公輸磐,自然是坐在主位上,至於齊魯兩國的公卿們,亦分別來到左右兩側入席。

    至於趙弘潤與田耽,他們的位置卻有些特殊他倆的桌案,被主位之下斜擺著、面朝帳內兩側的席位。

    喲,東宮待遇啊……

    趙弘潤心中暗樂,因為他所坐的那個位置,在他們魏國,僅只有東宮太子弘禮有這個資格。

    他還從未坐過這個位置。

    “諸位!”齊王呂僖擺擺手壓了壓言,隨即舉起酒盞,滿臉紅光地說道:“此番,寡人以如此微小的代價奪取符離塞,將大軍戰線推進至澮河,魏公子潤與田愛卿功不可沒!……諸位,與寡人一道敬這兩位功臣一杯。”

    聽聞此言,帳內眾人皆向趙弘潤與田耽敬酒,饒是趙弘潤平時並不喜歡這種虛套,卻也不得不承認:齊王呂僖實在會做人。

    而就在趙弘潤暗暗感歎不虛此行,正準備大快朵頤之際,齊國的右相田広舉著酒盞又遙敬了趙弘潤一杯,笑眯眯地說道:“姬潤公子此番,果真是功勳不小,且允許田某敬公子一杯。……話說回來,有件事田某始終心存疑惑,不知公子能否為田某解惑?”

    “……”

    趙弘潤瞥了一眼他六皇兄姬昭,見他面無表情,心下有些明悟,遂淡淡說道:“右相大人請說。”

    只見田広眼中閃過一絲怨憤,語氣平常地說道:“據田某所知,姬潤公子麾下魏兵,幾乎盡是出身楚國的楚人,莫非是魏人不如楚人?”

    說著,他見趙弘潤嘴唇微動,當即抬手說道:“姬潤公子莫要介意,田某只是隨便問問。”

    聽聞此言,帳內眾人頓時安靜下來,神色各異地瞅著田広,或瞅著趙弘潤。

    找茬?在這個時候?這傢伙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趙弘潤輕哼一聲,隨即反問田広道:“那麼敢問右相大人,明明齊國的男丁不少,可為何齊王陛下卻招我王兄為婿?難道是齊人不如魏人?”

    帳內眾人聞言皆愣了一下,田広亦啞口無言。

    而此時,就見趙弘潤上下打量了田広幾眼,笑眯眯地說道:“當然,本王不會像某個蠢貨那樣一概而論的……雖然某個蠢貨被我王兄奪了左相之職,雖然說某個蠢貨的兒子仰慕的女子成為了我六嫂,但總而言之,本王依舊對齊國抱持敬意,當然,也包括您,齊國的右相大人!”

    帳內沉寂了片刻,隨即響起陣陣竊笑。

    此時,齊國左相姬昭瞥了一眼田広那似豬肝般的面色,暗自搖了搖頭。

    挑誰不好,偏偏挑弘潤……真是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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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3 00:31:31
第695章:田広的責難(二)

    自取其辱!

    此刻在帳內,想來像姬昭這樣想法的人,絕不在少數。

    話說回來,因為方才趙弘潤只針對田広一人,或者說再加上其兒子,並未涉及到其餘齊人,因此,帳內的齊人並不是很憤慨。

    更何況,趙弘潤那句『難道齊人不如魏人?』,也是在田広那個『莫非魏人不如楚人?』的挑釁之後,因此,帳內諸人唯有感歎此子的才思敏捷,卻少有心生憎惡的人。

    比如齊王呂僖,此刻對趙弘潤這個伶牙俐齒、口毒腹黑的魏國小子怎麼看怎麼喜愛,恨不得搶過來當兒子。

    只可惜,他已經搶了一個姬昭,于情於理都不能再搶一個姬潤,更何況,他也沒有合適的女兒了。

    整個帳內,除了那低聲的竊笑,幾乎再沒有什麼其餘的聲音,幾乎所有人都在關注著田広與魏公子姬潤。

    『這個田広,這回可是碰到硬茬了……』

    齊王呂僖御用的先鋒官田諱在席中暗暗冷笑。

    他與姬昭接觸的時間最久,關係也最好,早已到了互為知己的地步,因此,以往田広屢屢針對姬昭,田諱皆心中極為不悅,沒少出言呵斥。

    在他看來,姬昭這位魏國的公子昭,他們大王的女婿,只不過是性格恬淡,不喜爭執罷了,否則,以此子的謀略,田広如何會是對手?

    但是姬昭每每忍讓,使得田諱也不好插手多管。

    可今日,田広居然眼瞎到擠兌那位魏公子潤,若不是此刻當著齊王呂僖與魯國國主的面,田諱恐怕早已大笑出聲。

    要知道據他瞭解,『魏公子潤』與『魏公子昭』的性格完全不同,前者可不像後者那樣好脾氣,好說話。

    果不其然,田広的譏諷之詞,被這位魏公子潤以其道還治其身,對得何其工整。

    若不是這會兒插嘴不太合適,田諱恨不得拍手叫好。

    而如田諱一般,田耽亦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著田広,眼神隱隱有些同情與憐憫。

    要說在齊國誰最瞭解趙弘潤,除了趙弘潤的六王兄姬昭外,恐怕就要屬田耽了。

    畢竟在攻打宿縣時,田耽可沒少與趙弘潤接觸,自然而然逐漸瞭解了後者的脾氣性格。

    唯一讓田耽有些吃驚的,只是他沒想到趙弘潤非但善於謀略,嘴皮子功夫亦是了得,三言兩語便化解了田広的責難,還一番指桑駡槐,罵著後者還無法還嘴。

    這份口才,田耽很佩服。

    佩服之餘,他對趙弘潤的評價亦再次提高了些許。

    畢竟,身為一位統帥,最重要的其實並非是武力或者謀略,畢竟這些都可以由出色的武將或參將代勞。最重要的,是籠絡軍心,籠絡麾下部將為其效力的親和力。

    而是否擁有出色的口才,是否能籠絡部將,這亦是直接影響親和力的重要因素。

    在帳內眾人古怪眼神的注視下,田広面色漲地通紅,憤怒地說道:“姬潤,你欺人太甚!”

    話音剛落,就聽趙弘潤當即說道:“本王欺的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麼?』

    帳內眾人愣了愣,這才醒悟過來,原來是趙弘潤拐著彎罵田広不是個玩意。

    而就在帳內眾人皆露出會意的笑容時,趙弘潤這才對一臉呆滯的田広假意地告罪道:“口誤、口誤,本王原來想說,本王絕沒有欺人的意思。”

    不過他說話的時候,臉上卻佈滿了譏諷之色,不難猜測是故意擠兌田広。

    他與他六王兄姬昭不同,可不會顧及什麼齊國,眼見田広有公然撕破臉皮的意思,他臉上又豈會有好臉色?

    只不過當著齊王與魯王兩位國君的面,他也不好罵地太難聽,免得丟了他姬姓趙氏王族的風度,於是他對田広說道:“我說右相大人,你是不是被驢給踢過腦袋啊?……齊王陛下設宴慶功,你卻在這搗亂,難不成你其實是楚國的奸細,意在讓我三國聯軍軍心浮動?”

    這一頂大帽子扣的,頓時唬地田広面色頓變。

    好在帳內眾人皆是明是非的人,都知道趙弘潤這是在故意擠兌田広,因此全然當笑話看。

    畢竟在齊國,文人之間的文鬥,哪怕最終演變到對罵,亦是一樁經久不衰的盛事——這個國家,由於太過於和平殷富,以至於國人或多或少都失去了銳氣,整日裡遊手好閒的,不在少數。

    說白了,就是吃飽了撐著。

    “你……你莫血口噴人!”手指著趙弘潤,田広信誓旦旦說道:“我濱海田氏,歷來皆是大齊忠良,倒是你,指鹿為馬、顛倒黑白,將忠良誣陷為妄逆,到底是何居心?!”

    趙弘潤聞言眨了眨眼睛,故作不解地說道:“原來右相大人的名諱叫做田忠良?……可本王並沒有給你改名啊,本王又不是你爹……”

    “噗——”帳內有一名魯國公卿正舉杯飲酒,聞言頓時一口酒水噴了出來,嗆地連連咳嗽。

    “你!”田広滿臉憤怒地指著趙弘潤,怒聲說道:“豎子安敢羞辱我!”

    “田相這話,恕本王不敢苟同。……本王什麼時候羞辱你了?”

    “你……你方才說,『本王又不是你爹』……”

    “對啊,本王的確不是你爹啊,這話有什麼問題麼?”趙弘潤故作不知地問道。

    “你……我……”田広氣地一陣胸悶,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而這時,就見趙弘潤瞥了一眼田広,慢悠悠地說道:“若本王是你爹,恐怕早被你給氣死了……哦,本王隨口一說,田相莫要在意。”

    田広氣地雙目發直,指著趙弘潤的手指亦是顫抖不停。

    不過話說回來,田広終歸是齊國堂堂右相,儘管被趙弘潤一番話亂了分寸,但總算是將心情平復了下來,深吸一口氣正色說道:“姬潤公子莫要與本相扯其他的,田某就問你一樁事。……你為何要放走項末?”

    聽聞此言,帳內眾人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畢竟田広這回說的是正事。

    “什麼?”在帳內眾人的注視下,趙弘潤也收起了冷嘲熱諷,微微皺了皺眉問道。

    見此,田広冷哼一聲,手指著趙弘潤責難道:“閣下雖貴為魏國公子,但此番齊魯魏三國討伐楚國,在聯軍之中,大王為主帥,你與田耽皆是副將。……既然是將,為何不從帥命?”

    頓了頓,田広語氣陰沉地說道:“大王命你與田將軍阻擊項末,配合大王親率的大軍,將項末圍殺在宿縣一帶,何以你臨戰脫逃,帶著數萬魏軍倉皇難逃,致使項末脫困?……對此,你作何解釋?”

    趙弘潤下意識看了一眼田耽,卻見後者搖了搖頭,意在表示並非是他透露。

    事實上,他也就是隨心地一瞥而已,想看看是否是田耽出賣他。

    不過仔細想想,田耽不可能會是這種小人,更何況,田耽亦不覺得趙弘潤在當時的情況下選擇撤退有什麼問題。

    難道說帶著三萬人去與項末五十萬大軍硬拼?

    見不是田耽透露,趙弘潤的心情好了很多,只是見上下打量了幾眼田広,淡淡嘲諷道:“圍殺項末?你可說得真輕巧啊?……咱們用事實說話,齊魯聯軍多達二三十萬,且又有齊王陛下親自指揮,尚且不能攻克符離塞,可想而知項末的軍勢之強。……我軍僅數萬人,田相何以認為,我軍可以擊敗項末?”

    “你莫要混淆視聽!”田広冷冷說道:“田某豈是強求你擊敗項末?田某是問你,為何不戰而退!”說罷,他冷笑著補充道:“田某知道你的想法,無非就是怕你魏軍傷亡過重罷了……只不過,你魏國軍卒的性命金貴,難道我大齊軍卒的性命,就不金貴麼?”

    不得不說,暫且不論這番話的合理性,這番話,才像是一國右相會說出口的,由此可見,田広的心神已穩定下來。

    而聽了這番指責,帳內齊國公卿們看待趙弘潤的眼光也發生了改變。

    畢竟一支只曉得保存己方實力的友軍,又豈會得到信任?

    然而就在這時,就見趙弘潤“呵呵”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田広皺眉問道。

    只見趙弘潤斜睨了田広一眼,眼神中滿是不屑之色,淡淡說道:“本王自出兵以來,先後攻克相城、銍縣、蘄縣、宿縣……”

    『分明是你搶功!』

    田耽無語地看了一眼趙弘潤,不過並非多說什麼。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的話仍在繼續。

    “……齊王陛下金口玉言,說此番功勞最大的便是本王與田耽將軍。……倒不是本王張揚,然而事實的確如此,本王至少占一半功勞。若無本王,可能田耽將軍尚在宿縣,你田広此刻尚在邳縣,那符離塞,亦尚在項末手中。……換而言之,你之所以能在此地,指著本王的鼻子要本王給個說法,那是因為我魏軍連克四城,逼得項末只能放棄符離塞,向南撤離……你仰仗本王,此刻才身在此地,居然還要本王給個說法?誣陷本王故意放走項末?這才叫指鹿為馬、顛倒黑白,將忠良誣陷為妄逆。”

    說到這裡,趙弘潤嘴角冷笑一聲,又補充道:“看來本王方才說的沒錯,若我有你這種兒子,早就被你氣死了!”

    趙弘潤這一番話,亦說得那些方才開始懷疑魏軍的齊國公卿滿臉羞紅。

    因為他們這才意識到,無論趙弘潤有沒有故意保存實力,皆不能否認,魏軍在此戰中所起到的作用最大。

    唯獨田耽暗自翻了翻白眼。

    『宿縣,也算是你魏軍攻克的?』

    不過他並沒有多說什麼。

    畢竟相比較趙弘潤,他對田広乃至濱海田氏,更加看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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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6章:戰況升級

    “那田広是不是有毛病?”

    慶功宴席之後,趙弘潤被其王兄姬昭單獨請到後者居住的帳內。

    到了帳中,姬昭吩咐宗衛長費崴取了些果脯梅幹,又取來一壺清茶,兄弟二人對坐閒聊起來。

    期間,趙弘潤問起了這個問題。

    聽聞此言,姬昭苦笑了一聲,遂將前幾日生在邳縣的那件事告訴了趙弘潤,只聽得後者雙眼亮,驚喜地說道:“飛熊軍?齊王將飛熊軍交付給王兄?”

    平心而論,此前趙弘潤根本沒有聽說過什麼的飛熊軍,也無從得知這支軍隊的戰鬥力,但不管怎麼說,這支軍隊既然是齊國歷代由齊王一系執掌的王卒,想來實力不會弱到哪裡去。

    “原來如此。”丟了一枚梅幹到嘴裡,趙弘潤笑著說道:“自己的左相位子被王兄拿了,他兒子仰慕的女子,也成了王兄的媳婦,巨鹿郡的火弩戰船,亦給了王兄,而如今,連飛熊軍這等王卒亦交付給了王兄,要不是知曉根底,我恐怕要懷疑王兄你究竟是不是齊王的親兒子……”

    說到這裡,趙弘潤上下打量了姬昭幾眼,調侃道:“相貌長得玉樹臨風,出身又極好,妻室亦是一國公主,如今在齊國有權、有錢、有地位……嘖嘖,六哥,你簡直就是人生贏家啊!”

    “弘潤。”姬昭雖然從未聽說過什麼人生贏家的讚譽,但從字面意思大致還是可以推斷地出來,只見他無奈地看了一眼趙弘潤,沒好氣地說道:“為兄我在這邊百般苦惱,你卻在那說風涼話。”

    “苦惱?”趙弘潤愣了一下,隨即不禁錯愕地問道:“這有什麼好苦惱的?齊王給你東西,你拿著就是了,旁人若是眼紅,叫他們死去!”

    聽聞此言,姬昭那名在旁伺候茶局的宗衛長費崴忍不住笑了出聲,而與此同時,站在趙弘潤身後的宗衛長衛驕朝著前者挑了挑眉毛:怎麼樣?我家殿下霸氣吧?

    果然霸氣!

    費崴暗中朝著衛驕豎起大拇指,看得後者咧嘴笑了起來。

    唯獨姬昭在聽到趙弘潤這句話後,露出一臉無語的表情,不知該說什麼。

    可能是猜到了姬昭的心思,趙弘潤一邊往嘴裡丟著梅幹,一邊語氣凝重地說道:“六哥,想要在齊國牢牢立足,憑息事寧人怎麼能行?……不是你,那田広針對你,不只是一回兩回了吧?你每每忍讓,這樣何時是個頭?……依我之見,一刀宰了,一了百了。”

    聽聞此言,姬昭面色大變,連忙阻攔道:“弘潤,你可莫要魯莽行事。”

    “六哥,我懂你的意思。”趙弘潤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你真以為我那麼傻?就這麼直接派人將其宰了?好歹咱們自幼長大於宮廷,從小在宮學念書,借刀殺人我還不懂麼?明日我就去挑釁他,挑唆齊王將此人放到軍中,叫他領兵去與楚軍廝殺,我看他能活幾日。”

    你……你在宮學究竟學了些什麼啊!

    姬昭有些驚駭地看著眼前這位八王弟,半響後搖搖頭,乾巴巴地說道:“不可。”

    “借刀殺人都不行?”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剛想解釋,卻見姬昭仿佛是猜到了他的想法,連連擺手說道:“為兄明白你的意思,你不必再解釋。……總之,不可。”

    說著,他見趙弘潤表情有異,遂解釋道:“濱海田氏,在大齊勢力不小,亦有手握兵權的將軍,比如田牟,別看此人名氣與權柄不如田耽,那只是因為田某脾氣暴躁、心直口快,屢次頂撞大王,因此多番遭到貶職,但論在大齊軍隊中的威望,田牟並不遜色田耽、田諱多少。……莫要小看他人,若你我設法害死了田広,濱海田氏必定心懷恨意,說不定會使大齊內部不穩。”

    說到這裡,他又最後補充了一句,語氣十分堅決。

    “這次戰事,或將是大王此生最後一場戰事,又關乎大齊日後的安寧,為兄豈可為一己之私,陷害忠良?”

    “……”趙弘潤深深望著姬昭,見他態度堅決,遂徐徐點了點頭,不過嘴上,仍對田広報以鄙夷:“那傢伙也算忠良?”

    見總算使眼前這位王弟打消了念頭,姬昭放下心來,微笑著說道:“此事不可一概而論啊。弘潤不知,雖田広屢屢針對為兄,但此人的能耐可不小,你可曉得,這場仗的戰前籌備,可是那位右相一肩承擔。……倘若此人乃是庸才,大王又如何會將此人提拔到相位?”

    趙弘潤默不作聲,吃著梅幹,喝著清茶。

    見此,姬昭又說道:“你放心吧,弘潤,待等這件事結束之後,為兄自會想辦法制衡田広,倘若其冥頑不靈,為兄也只好……將其除去。”說著,他抬頭望向趙弘潤,微笑著說道:“為兄的才能雖不如弘潤你,但也不是如此輕易就會被打倒。”

    趙弘潤聞言又看了一眼姬昭。

    平心而論,他並不認為眼前這位王兄在哪方面比他遜色,唯獨一點,那就是這位王兄做事不夠心狠,優柔寡斷、瞻前顧後。

    倘若換做他趙弘潤,那田広豈敢如此肆意妄為?

    看看他魏國朝廷,有誰膽敢在他這位肅王面前大聲說話?

    唔……禮部與禦史監除外。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有些事,王兄還是早做決斷為好。”說著,趙弘潤端著茶盞看著姬昭,正色說道:“別忘了,王兄有六嫂以及我那個尚未出世的小侄兒。”

    姬昭思忖了一下,重重地點了點頭。

    見他表情凝重,趙弘潤笑著說道:“王兄何必如此神色?無論如何,王兄的背後,還有我大魏,還有父皇,還有小弟……”

    聽聞此言,姬昭心中湧出滿滿的暖意。

    不過隨即,只見他臉上露出幾許古怪的笑意,輕聲說道:“弘潤說這話,讓為兄何其感動。……正巧為兄這邊剛好有一樁事,需要借助弘潤以及大魏的支持。”

    一看姬昭臉上的笑容,趙弘潤就已經猜到了幾分,頓時苦著臉說道:“六哥,你是故意給小弟下套啊?”說到這裡,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收了起來,正色問道:“是齊王請王兄來的?”

    而此時,姬昭臉上的表情亦變得嚴肅起來。

    此刻再看二人,與其說是兄弟二人,倒不如說是魏軍統帥與齊國左相。

    正所謂私事私談、公事公辦嘛。

    “是。”直視著趙弘潤的目光,姬昭點點頭,正色說道:“大王希望在九月初十這一日,數路大軍齊攻楚國。”

    “數路?”趙弘潤微微愣了愣,因為在他看來,此番討伐楚國,不就是他們齊魯魏三國聯軍這一路兵馬麼?怎麼稱得上數路?

    見趙弘潤面露不解,姬昭遂吩咐宗衛長費崴取來行軍地圖平鋪在桌案上,指著地圖上的幾個位置逐一解釋道:“眼下我方大軍在此地。待等九月初十,三軍強渡澮河,介時,兵分三路。西路,由弘潤你取巨陽,隨後往南,取濠上,切斷楚都壽郢西邊通道。……東路,由田耽取鐘離,繼而取向縣,切斷壽郢東邊通道。……北路,則由大王的大軍揮軍南下攻下蔡,兵臨壽郢城下。……三路軍隊齊頭並進,三面攻打壽郢。”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說道:“這個戰術倒無不妥,問題是,據我所知,楚國在……”

    他剛說到這,就見姬昭擺了擺手,笑著說道:“弘潤放心,對於楚國的瞭解,我方肯定在你之上……”說到這裡,他指在地圖上的手指向南一劃,沉聲說道:“昭關、邸陽,前者有楚國上將軍項末的堂弟項孌鎮守,此人文武兼備,絕不遜色其兄;而後者邸陽,乃邸陽君熊商的封邑。……邸陽君熊商此人,亦是楚王熊胥的弟弟,但不同於弘潤你印象中那些熊氏貴族,此人英勇善戰,曾與項末聯手鎮壓吳越叛亂。這二人,勢必會成為田耽將軍的阻礙,因此,大王早就派了一名使節,出訪吳越之民,與吳越之地的領袖少康接觸,說服他出兵攻打昭關、邸陽,使上將軍項孌與邸陽君熊商被迫陷入進退兩難局面。”

    “……”摸了摸下巴,趙弘潤若有所思。

    而此時,姬昭將手指轉移到壽郢的西方,目視著趙弘潤說道:“田耽將軍此番會碰到楚國上將軍項孌與邸陽君熊商二人,事實上,弘潤你揮軍南下之時,十有八九會碰到兩人……”說到這裡,他手指點了點地圖上的兩處,沉聲說道:“壽陵君景舍、西陵君屈平……此二人皆出自楚國羋姓公族,雖平日裡其氏族與熊氏關係並不和睦,但此時此刻,想必此二人會有所行動。……可莫要小覷景舍、屈平、熊商三人,此三人被譽為楚國三天柱,更與項末並稱楚國四大將。”

    拜託,那項末眼下就在房鐘……你居然告訴我,我要提防項末不算,還要面對另外兩個項末級別的楚國名將?

    趙弘潤望向姬昭的表情,何其精彩。

    見趙弘潤一臉古怪之色,姬昭連忙說道:“弘潤莫急,容為兄細說。……壽陵君景舍、西陵君屈平之所以坐鎮這兩處,那是因為在這一帶,亦有一支吳越之民的叛亂軍,楚國稱其為西越叛軍,與吳越之民領袖少康所領導的東越叛軍遙相呼應。……西越比東越更加激進,若聽聞我軍征討楚國,西越必定舉兵。如此一來,壽陵君景舍與西陵君屈平,最起碼有一個會被拖在西越。為了保險期間,大王于數月前便派使者喬裝打扮前往西越,說服西越叛軍。……如此一來,就有五路大軍了。”

    “……”趙弘潤面色變得愈凝重。

    這時,姬昭抬頭望向趙弘潤,神色複雜地說道:“弘潤,事實上田広有一句話說得沒錯,你的確是一直在保存魏軍的實力,避免與楚軍正面交鋒。對此,為兄如今的位置不能多說什麼,為兄只是想說一句……若重創了楚國,非但是大齊之福,更是大魏的良機。……你難道就未想過,使大魏取代大齊,成為中原的霸主麼?”

    “……”趙弘潤不禁有些心動。

    畢竟他至今為止所做的一切,無非都是為了使魏國變得更強盛,所謂中原霸主的虛名尚在其次,至少,能使魏國不必****夜夜擔心北方韓國與南方楚國的威脅。

    見趙弘潤眼眸微動,姬昭趁熱打鐵,輕聲說道:“我聽聞,弘潤你秘密調三川之地上的五萬川北騎兵至商水一帶,然而至今遲遲未動,多半是在衡量將這支騎兵投入此仗的利弊。……眼下,非但是大齊的機會,更是大魏的良機。重創楚國,無論齊魏,皆大有利益,弘潤不可錯過。”

    “……”

    趙弘潤深深望了一眼姬昭,隨即將目光投向桌上的行軍圖。

    出乎他意料,齊王呂僖此番討伐楚國的規模,還有他誓要重創楚國的決心,皆在他的預測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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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章:備戰

    次日,趙弘潤回到銍縣,他所說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魏軍中的主副營將軍以及三千人將這一級別,通通到帥所議事。

    刨除此刻坐鎮相城的商水軍副將翟璜,以及仍在負責楚民向相城遷移工作的鄢陵軍三營營將孫叔軻,眼下趙弘潤麾下三軍夠級別的將領,皆到帳內,聆聽趙弘潤的指示。

    “……情況就是如此。”

    在軍議會上,趙弘潤向麾下魏軍將領們宣佈了齊王呂僖的整個戰略,縱使是汾陘軍大將軍徐殷,表情亦變得愈發嚴肅起來。

    畢竟齊王呂僖此番的大動作實在動靜太大,呂僖的齊魯聯軍、趙弘潤的西路魏軍、田耽的東路齊軍,還有東越首領少康以及西越的叛亂軍,以及兵出羽山要塞的齊軍和趙弘潤秘密調到商水軍的五萬川北騎兵。

    這幾路兵馬,保守估計約有六十萬,這還不包括齊王呂僖日後追加的兵力。

    也難怪在聽了趙弘潤這些話中,帥所內有幾名將領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六十萬齊魯魏越聯軍,百余萬楚**隊,這場仗雙方投入的兵力,已然快接近兩百萬這個天文數字。

    這個數字,儼然叫人頭皮發麻。

    因為毫不誇張地說,近百年來,中原各國還從未發生過如此規模的戰役。

    因此,別說其他人,就連汾陘軍的大將軍徐殷,在面對這種狀況時亦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畢竟這場戰爭的場面,實在是太龐大,龐大到僅僅只是聽幾句大略,就足以讓人喘不過氣來。

    整個屋內,鴉雀無聲,諸鄢陵軍、商水軍將領們,面面相覷,一臉忐忑之色。

    就連性格大大咧咧的汾陘軍西衛營營將蔡擒虎,此刻亦是滿臉肅穆,只不過眼中的好戰之意,格外灼熱。

    而像屈塍、伍忌、晏墨、南門遲等穩重的將領們,則環抱著雙臂沉思著。

    倒不是畏懼即將來到的大戰,他們只是對即將遇到的對手有些忌憚而已。

    楚上將軍項末、壽陵君景舍、西陵君屈平,這三人哪位不是名聲響徹整個楚國的大人物?

    尤其是屈塍,作為羋姓屈氏旁支出身的他,對於西陵君屈平這位族人絕不會陌生。

    “想不到,此番竟然要與景舍大人沙場相見……”

    晏墨忍不住喃喃說道。

    聽了這話,左洵溪、華崳、公冶勝、左丘穆等幾名鄢陵軍三千人將亦露出相似的忐忑表情。

    趙弘潤看了一眼幾人,沒有說話。

    因為他已經從他六王兄姬昭口中聽說了壽陵君景舍與西陵君屈平這兩人的事蹟,二人絕對堪稱是楚國出淤泥而不染的正統貴族,包括田耽會碰到的邸陽君熊商。

    或許,糜爛的楚國至今屹立不倒,可能就是因為這些楚國的賢臣、英才,一力支撐著,不使楚國毀在楚東大部分熊氏貴族的貪婪下。

    尤其是壽陵君景舍,要說魏國有什麼人物能與前者在楚國的地位相當,那麼,就只有趙弘潤的五叔,禹王趙元佲了。

    趙弘潤並沒有制止屋內晏墨等人的低聲議論或感慨,因為他知道,像壽陵君景舍等幾人,皆是楚國的英雄人物,而晏墨等人出身楚國,他們會感到糾結,這是理所當然的。

    趙弘潤相信,晏墨等幾位將領最終還是能夠擺正心態的。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晏墨長長吐了口氣,笑著說道:“真沒想到,晏某這輩子居然有幸與壽陵君景舍大人當對手,實在是三生有幸。”說到這裡,他心中有所感覺,轉過頭見趙弘潤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連忙說道:“殿下放心,沙場之上,各為其主,晏墨既已歸降大魏,就絕不會三心二意。”

    “唔,本王相信你,也相信在座的諸位。”趙弘潤點點頭,語氣肯定地說道。

    說實話,他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畢竟像壽陵君景舍等人,在楚國皆是非常有人格魅力的貴族,並非巨陽君熊鯉那種貨色可比,談論越多,反而會使麾下這些出身楚國的將領們更加糾結。

    於是,他岔開話題說道:“方才所說的,乃是齊王指定的戰略,那麼眼下,就說說我軍的具體安排。”

    聽聞此言,屋內諸將頓時收了心神,因為他們知道,這位肅王殿下要分派具體任務了。

    只見在數十雙眼睛的注視下,趙弘潤沉聲說道:“首先,是眼下駐紮于房鐘的楚國上將軍項末,與其麾下近五十萬兵……”

    說到這裡,他轉頭望向汾陘軍軍大將軍徐殷,沉聲說道:“大將軍,本王希望你能擔起這個重任。”

    “是!”徐殷抱了抱拳,面色嚴肅地領了任務,隨即咧嘴笑道:“徐某早就聽說項末的威名,一直無緣碰面,今日,總算是得償所願。”

    聽聞此言,趙弘潤沉吟了一下,隨即再次表情凝重地對徐殷說道:“大將軍,就拜託你了。”

    他之所以會用這樣的語氣,那是因為汾陘軍此番的任務實在太艱巨。

    雖然說趙弘潤已將駐紮在相城的東衛營五千兵火速調來銍縣,可即便如此,汾陘軍也只有一萬五千人左右,單憑這點兵力想要抵擋于項末的五十萬大軍,這簡直就是天底下最艱難的挑戰。

    但趙弘潤只能如此,因為他手中的兵並不多,雖然鄢陵軍與商水軍眼下的兵力皆已暴增到四萬人,可這兩支軍隊由於收編了太多的楚國正軍,以至於軍隊尚且出於磨合階段,戰鬥力很難保障,用這樣的軍隊去與項末交手,那純粹就是給後者增添戰功。

    想來想去,趙弘潤覺得只有汾陘軍能夠擔當此任。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潤眼中那愧疚的神色,徐殷毫不在意地笑道:“殿下且安心,我汾陘軍雖不擅長途奔襲,但論固守陣地,國內其餘五支駐軍,誰敢誇口堪比我汾陘軍?”

    他還想再說幾句,可沒想到卻被他愛將蔡擒虎搶走了話茬:“殿下放心,項末那廝膽敢率軍來襲,來一個老蔡我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不過就五十萬人而已,我汾陘軍士卒一人殺十個就殺完了。”

    不得不說,這話何其彪悍,但是眼瞅著蔡擒虎那看似沒心沒肺的樣子,屋內眾人絲毫沒有感覺彪悍的意思,反而覺得有點好笑:照你這麼算,楚國百萬大軍,豈不也是你汾陘軍士卒一人殺二十個就能殺完?

    事實上,在戰場上能殺三名敵兵的士卒,就已經堪稱是精銳了,想殺十個、二十個,幾乎是不可能。

    不過眼下這會兒,屋內眾人自然不會抓著蔡擒虎話語中的漏洞,比如趙弘潤,他便順著蔡擒虎的話,滿臉喜悅地笑道:“好!蔡將軍不愧是悍勇之將!”

    選定了徐殷抵擋楚國上將軍項末之後,趙弘潤對於鄢陵軍與商水軍,並未制定什麼死戰術,因為澮河南岸,眼下可謂是遍地楚兵,趙弘潤在後方制定的戰術,哪裡趕得上前方戰場的瞬息萬變?

    因此在這個時候,趙弘潤決定分權,授權予鄢陵軍與商水軍自行決定戰事的權利。

    “屈塍、伍忌。”

    “末將在。”屈塍與伍忌兩位主將抱拳應道。

    “澮河南岸,遍佈楚軍,此戰之危況,超乎想像。……本王希望鄢陵軍與商水軍能暫時放下成見與爭功,攜手聯合。”

    “……是。”屈塍與伍忌對視一眼,雖然他點頭應下,但說實話,他們各自皆不抱什麼希望。

    因為鄢陵軍與商水軍雖說當年同為平暘軍,但眼下早已形同陌路,就算屈塍與伍忌願意和解,兩軍的士卒恐怕也很難做到攜手共進。

    充其量,不過是少發生些像晏墨搶功這樣的事罷了。

    在此之後,趙弘潤陸陸續續又提拔了幾位將領,授予他們單獨領兵的許可權,比如鄢陵軍副將晏墨,以及左洵溪、華崳、公冶勝、左丘穆等幾位三千人將。

    而商水軍這邊,得到單獨領兵許可權的則有呂湛、徐炯、南門遲等等。

    沒辦法,澮河南岸遍地楚軍,倘若鄢陵軍與商水軍抱成一團的話,他們多半無法再將戰線往南推進。

    既然如此,不如分兵,化整為零,更容易找尋楚軍的破綻。

    只是這樣一來,更容易會被楚軍以壓倒性的兵力吞沒,因此更加考驗主將趨吉避凶、洞察戰況的眼力。

    說白了,分兵成小股兵力,全看指揮將領的用兵才能,若是用的巧妙,屢屢攻敵不備、攻敵於必救,那麼就是一支奇兵;反之,就只是無謂的分兵,自損兵力而已。

    因此,這樣做最考驗的,就是主帥趙弘潤與屈塍、伍忌他們兩人的調度能力,以及晏墨等單獨領兵的將領的臨場發揮。

    倘若這三者只要有一環出現問題,那麼,魏軍就會遭到嚴重打擊。

    正因為如此,趙弘潤其實並不想做這種安排,但是沒辦法,他手中的兵力不足,倘若不這樣安排,他們魏軍在突破澮河後,甚至無法在澮河南岸站穩腳跟。

    “記住,前期以騷擾楚軍行動、削弱楚軍力量為主。……謹記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這十六個字,在本王下令總攻之前,我軍不立營寨,不與楚軍正面交鋒,不暴露在敵軍眼皮底下……”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趙弘潤仔細向麾下將領講解遊擊戰的戰術,他並不強求這些將領能立馬掌握,只要他們在心中牢記。

    “若是有人認為我軍慫,不必理會,你等只要記住兩點:第一,打贏這場仗;第二,活下來。”

    “是!”

    諸將在面面相覷後,抱拳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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