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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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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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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3 00:32:25
第698章:備戰(二)

  此後幾日,無論趙弘潤還是齊王呂僖、亦或是東路齊軍的田耽,都在緊鑼密鼓地籌備著即將來臨的大戰。

    在這幾日,跟隨齊王呂僖大軍而來的魯國工匠團,展現出了他們鬼斧神工般的造詣,數日之內,便打造了幾座足足有二十幾丈寬的浮橋,以供三軍強渡澮河。

    聽聞這個消息,趙弘潤心下暗暗詫異:如此規模的浮橋,勢必是千鈞沉重,士卒如何將其推到澮河中?

    由於好奇,趙弘潤派宗衛穆青去詢問了一下,得到的答案讓他目瞪口呆:原來魯國工匠早已懂得在重物底下放置滾木來減少摩擦力的相關知識。

    除此之外,魯國的工匠團還打造了幾艘戰船,用來抵禦澮河流域的楚國船隊。

    對於這件事,趙弘潤暗暗搖頭,畢竟在他看來,澮河乃是距離楚國王都壽郢最近的一條水流,毋庸置疑楚國勢必會在這裡駐防一支水軍,單憑魯國工匠們打造的那幾艘戰船,怎麼可能與楚國澮河水軍相抗衡?

    因此,趙弘潤在齊王呂僖派軍需官前來時,放棄了對戰船的需求,而是向齊王討要了一百架魯國重弩,並親自畫了一張圖紙,設計了一種專門用來針對船隻的弩矢,請魯國工匠團代為打造。

    其實這種對船弩矢很簡單,無非就是在弩矢上鏤刻放血槽,不,是漏水槽,方便這種弩矢射中楚國船體後,河水會迅速沿著漏水槽侵入船體,不至於像一般的對船弩矢那樣,船體上的破口會被弩矢塞住,以至於船體明明受創,依舊可以行使。

    值得一提的是,當趙弘潤設計的對船弩矢圖紙送到那些魯國工匠們手中後,那些工匠們商議了一下,居然放棄了造船計畫,轉而開始改造重弩,增產趙弘潤所設計的弩矢。

    甚至於,齊王呂僖事後還托軍需官前來表彰,說是要記趙弘潤一個大功。

    或許旁人一頭霧水,趙弘潤自然清楚齊王呂僖為何要記他一個大功,畢竟那種專門針對水軍的弩矢,威力很大就跟投石車似的,運用地好,楚人辛辛苦苦造出來的威武戰船,齊軍日後只要用一支重弩的弩矢就能讓其沉沒于江中。

    對船兵器,就跟投石車出現之後城牆的作用大幅度減弱一樣,這種弩矢的問世,能夠極大削弱楚國水軍若沒有了戰船,楚國水軍純粹就是一幫會水的步兵而已,不足掛齒。

    接下來的幾日,趙弘潤一直呆在他的住所,每日在腦海中類比各種情況、以及突發情況下的戰場,提早做好腹稿,免得到時候遇到類似問題時手忙腳亂。

    不得不說,趙弘潤對於這場即將來臨的大戰,亦是格外重視,因為這是他首次參與到一場動輒雙方投入近兩百萬兵力的曠世大戰,似這種規模的戰爭,百年難遇,趙弘潤可不想搞砸了。

    汾陘軍,已然在大將軍徐殷的率領下離開了銍縣,在房鐘與銍縣之間選擇有利地形建築營柵、障礙,守護銍縣,畢竟一旦魏軍突破澮河,向南侵入,銍縣將成為至關重要的一個據點。

    毫無疑問,此刻身在房鐘的項末,為了截斷鄢陵軍與商水軍的歸路,勢必將對銍縣展開兇猛攻勢。

    到時候,就全仰仗大將軍徐殷與其麾下汾陘軍了。

    至於鄢陵軍與商水軍,則趁幾日修整進行第二次全軍整頓,意圖使整個軍隊渡過磨合期,以便於在即將來到的大戰中發揮應有的實力。

    而這次全軍整頓最讓兵將們振奮的,就是趙弘潤幾乎是一口氣將軍中兵將的軍階全部提升了一級。

    伍長升什長、什長升屯長、屯長升伯長(百人將)、伯長升曲侯(五百人將)、曲侯升軍侯(千人將)、軍侯升偏將(兩千人將)。

    這件事,使得鄢陵軍與商水軍的兵將們軍心振奮,也難怪,畢竟是升官嘛,要知道,魏國的軍職升上去了,日後可是有機會夠獲得勳貴的貴族地位的,雖說是下等貴族,但好歹也是貴族對吧?

    然而,千人將冉滕的軍職,卻是沒有絲毫改變。

    這……哪裡出了問題呢?

    千人將冉滕不禁有些鬱悶。

    要知道,自從他們商水軍收編了南門懷、南門覺的兩萬降兵,此後又在宿縣收編了楚將吳沅的殘部後,商水軍已然暴增到了五萬人。

    因此,軍中有些將領,明明是千人將的級別,但卻掌管著兩千人、甚至更多。

    而此番趙弘潤普遍提升軍中將領的級別,使得這些千人將們一躍成為兩千人將。

    這不,就在剛剛,冉滕碰到了軍中的同僚向玳。

    向玳與冉滕皆是從士卒中被提拔上來的軍官,而就在一日前,向玳與冉滕一樣還都是千人將,可今日,待等趙弘潤下達了這道命令後,向玳搖身一變成為兩千人將。

    要知道在楚國,從千人將熬到兩千人將,這簡直就是個漫長的過程,期間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因此,冉滕亦為向玳感到高興。

    但是!!

    他冉滕,依舊是千人將。

    非但率下的千人隊仍然還是原本的一千人,軍職也未見提升。

    如此,也難怪向玳在聽說此事後,用怪異的表情看著冉滕。

    冉滕可以看懂向玳的表情,那神色仿佛是在說:全營兵將皆得到提升,唯獨你冉滕例外……是不是得罪了肅王?亦或是你有異心?

    冉滕已經想不起他在那之後究竟是怎樣告別向玳,因為他的心神全關注著這件事:全營兵將皆得到提升,唯獨他例外。

    難道是我做了什麼使肅王殿下誤會的事?

    冉滕有些想不明白,因為他自忖對無論是對魏國、對商水軍,亦或是對那位肅王殿下,如今皆是抱持著忠誠、熱忱之心,哪會有什麼異心?

    心中煩悶之下,冉滕找到了兩位知己:千人將項離與千人將張鳴。

    因為三人的千人隊乃商水軍中的精銳,因此,他們三人平日多有接觸。

    期間,冉滕向項離與張鳴詢問起這件事,詢問項離與張鳴是否得到提升。

    沒想到一問之下才知道,受到“差別待遇”的並不只是他,項離與張鳴一樣呆在千人將這個職位上,率下的兵力也沒有增加。

    這……怎麼回事?

    三人著實有些想不通。

    但是這種事,他們也不好四處詢問,於是三人聚在一起,小喝了一杯。

    畢竟這幾日全軍備戰,齊王呂僖送來了不少酒水犒賞西路魏軍,並且趙弘潤也允許兵將們在做完各自每日的工作後小酌一杯解解饞。

    期間,冉滕向兩位同命相連的千人將講述起他方才遇到向玳時的經過,有些嫉妒地嘀咕向玳當時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聽了冉滕的話,項離與張鳴亦點頭附和,顯然他們也遇到了類似的遭遇。

    而就在三人抱怨之際,忽然屋門被推開,有一名身穿灰色皮甲的士卒走了進來,沉聲說道:“千人將冉滕、項離、張鳴,肅王殿下有請!”

    青鴉眾……

    冉滕三人對視一眼,暗自嘀咕一句,畢竟在魏軍中,身穿灰色皮甲的只有青鴉眾。

    難道我們三人在此抱怨,被肅王殿下得知了?

    抱持著忐忑的心情,冉滕、項離、張鳴跟隨著那名青鴉眾來到了趙弘潤的住所。

    待他們進門時,趙弘潤尚坐在書桌後,用一支奇怪的筆在地圖上寫寫畫畫,時而皺眉沉思著什麼。

    “肅王殿下。”冉滕、項離、張鳴心情忐忑地抱拳喚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抬起頭來,一邊放下手中的筆,一邊笑著說道:“本王聽說,三位對本王心存抱怨?”

    聽了這話,冉滕、項離、張鳴頓時色變,連忙想要解釋。

    而就在這時,卻見趙弘潤擺擺手,笑著說道:“哈哈,與三位開個玩笑罷了,不必當真。”說著,他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你們三人是不是很詫異,本王提升了其他人,卻偏偏漏下了你們三個?”

    “殿下此舉必有深意,我等豈敢妄加猜測。”冉滕抱拳說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點點頭說道:“是的,本王的確有深意。……你們怕是很羨慕與你們同期的千人將吧?羨慕他們一個個都升為了兩千人將,可事實上呢?這些位兩千人將手中的隊伍,實力恐怕還不如先前。為何?因為吸納了太多的楚國正軍,實力岑差不齊。……你們三人率下的千人隊,乃商水軍中難得的精銳千人隊,本王不想將其摧了,使其泯滅於眾,因此,本王既沒有在你們三人的千人隊加塞降兵,亦沒有提升你們三人的軍職。”

    原來如此!

    冉滕、項離、張鳴這才恍然大悟,心中的疑慮頓時打消。

    而此時,趙弘潤站起身來,目視著冉滕、項離、張鳴三人說道:“不過本王后來想想,這樣對你們也不公平,因此,喚你們前來,讓你們自己做個選擇:究竟是希望升兩千人將,還是繼續帶著率下的精銳千人隊。”

    在這種情況下,傻子也曉得該做怎樣的選擇。

    這不,冉滕、項離、張鳴三人連忙說道:“多謝肅王殿下的好意,是我等糊塗。……我等選擇放棄升兩千人將。”

    “很好!”趙弘潤滿意地點點頭,隨即正色說道:“那麼,本王就授予你們三人單獨領兵的許可權,待大軍渡過澮河後,你們三人便率各自千人隊離開大軍,各自為戰……本王會給你們各自派遣十名青鴉眾,協助你們。你們要做的事很簡單,深入楚國腹地,襲其糧草、糧倉。”

    孤軍深入?在百萬楚軍環繞的情況下?

    冉滕、項離、張鳴對視一眼,隨即重重抱拳。

    “遵令!”

    “很好,從今日起,你們便是商水軍獨立營,只要你們有本事,哪怕拉起萬人的隊伍,本王亦會授予你們相應的特殊許可權。”

    萬人……位比將軍!

    冉滕、項離、張鳴面面相覷,隨即似渴望般咽了咽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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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9章:亂世

    時間回溯到洪德十八年八月。

    在八月十四日,韓國騎軍終於兵出天門關與孟門關,數萬輕騎速攻魏國『上黨郡』山陽縣。

    當日,山陽戰事爆發,魏國四皇子、燕王趙弘疆,率領三萬余山陽軍死守城池,守至黃昏,這才使韓國騎兵撤退。

    次日,魏國駐軍六營之一的南燕軍,在大將軍衛穆的率領下,緊急支援山陽,期間又遭遇韓國騎兵的伏擊,衛穆指揮若定,最終以雙方平分秋色收場。

    待等到八月十六日,韓國西路從北地方向出兵,進攻魏國『河東郡』,魏國城池『汾陰』淪陷。

    此後,無數韓國騎兵侵入河東郡。

    在此期間,魏國東宮皇太子趙弘禮,領『北疆督帥』、『遠征軍』主帥職銜,攜副帥『桓王』趙弘宣,坐鎮河東『安邑』,正式對西路韓國進行反擊。

    上黨、河東兩地的戰事爆發,代表著魏韓戰爭正式開啟。

    八月十八日,魏國附屬友邦『川雒部落聯盟』,對韓國宣戰。

    期間,青羊、白羊、灰羊等羱族部落,以及綸氏、孟氏等羝族部落,還有個別羯族部落,組成『川雒軍』,進入河東,與韓國的『遊騎兵』交戰。

    所謂的遊騎兵,顧名思義,即四處遊蕩、負責掃蕩敵境反抗力量的騎兵,是協助主力軍作戰的側應部隊。

    因此,遊騎兵並沒有明確的攻擊目標,享有最高的自由度,是故這些遊騎兵自侵入魏國河東郡西部以來,四處進攻,一度總領北疆、河東戰事的魏國東宮皇太子趙弘禮感到分外棘手。

    『注:遊騎兵並非是真正意義上的騎兵兵種,而是指專門負責騷擾打遊擊的騎兵,比如,桓虎寇騎與碭郡游馬,就應當被歸類于遊騎,而不是用於正面戰場的騎兵。』

    然而,待等川雒騎兵進入河東之後,魏軍『北疆遠征軍』的處境倒是改善了許多,畢竟川雒騎兵亦是擅長四處遊擊的騎兵,且實力並不遜色于韓國遊騎兵。

    八月二十日,韓國加大對山陽縣的進攻力度,燕王趙弘疆與南燕大將軍衛穆奮力抵禦,雙方互有勝敗傷亡。

    而在此期間,魏王趙元偲命新晉軍府上將軍韶虎,攜五萬訓練已久的『大魏武軍』,緊急支援上黨。

    待等上將軍韶虎與他麾下那五萬大魏武軍抵達山陽縣,上黨魏軍立馬扭轉了此前的被動局面,然而此時,河東戰場的戰況卻大為不妙。

    仔細想想也不奇怪,畢竟東宮太子趙弘禮、以及桓王趙弘宣皆是初次領兵,而手底下的『北疆軍』,亦是有一群國內貴族的私軍組成,用趙弘潤的評價來說,就是一群不堪大用的烏合之眾,因此別說反擊韓軍,這些人居然連韓國的遊騎兵也抵擋不住,要不是有川雒騎兵在旁援護,恐怕安邑已然被攻陷。

    河東打了敗仗的噩傳到了大樑,然而魏天子卻沒有幾分震怒。

    畢竟河東戰場投入的魏軍皆是魏國國內貴族們所組成的私軍,哪怕吃了敗仗,消耗的也是國內貴族的實力,與魏國並無多大關聯。

    甚至於,魏天子還巴不得這些貴族損失過重。

    只不過,考慮到河東戰場若是戰況糜爛,或將影響到國人的情緒,影響到山陽戰場,最終導致整個北疆戰域的失利,因此,魏天子一方面命成皋軍大將軍朱亥提兵前往河東,坐鎮『王峘』、『武遂』兩地,一方面則派他當年的宗衛長、現三衛軍統帥李鉦,前往安邑,協助東宮太子弘禮與桓王弘宣。

    本來,魏天子倒是想過是否要調動他兒子趙弘潤收復的五萬『川北騎兵』,沒想到一查才知道,這五萬『川北騎兵』已秘密被調到商水。

    於是魏天子立馬就懂了。

    八月,對於魏國北疆軍卒而言的確是個艱巨的考驗,因為其中有很多人都不清楚韓國騎軍的實力,因此白白吃了不少敗仗,好在此番魏國在整個北疆投入的兵力並不少,因此戰況雖說不利,但好歹還是能堅持下來。

    而待等到八月份的末尾,魏國在北疆的壓力便小了很多。

    因為在這個月,齊國巨鹿郡的巨鹿水軍,遵從齊王呂僖的命令,由上將軍田驁率領整個水軍,在韓國的東邊,正式發動攻勢,強大的『火弩戰船』,頻繁攻擊韓國在長江下游的邯鄲郡,戰況簡直可以說是勢如破竹。

    雖然韓國在決定進攻魏國時,早已考慮到齊國這方面的因素,因此在與巨鹿郡相鄰的邯鄲郡部署了重兵,但奈何齊國巨鹿水軍攜帶太多的戰爭兵器,韓國軍隊抵擋不住這些由魯國工匠們所精心打造的戰爭兵器,以至於在齊國上將軍田驁的攻擊下,屢屢戰敗。

    總得來說,北方中原的戰況目前還不算是很激烈,無論是齊魏一方,還是韓國一方,都保持著克制與理智。

    而在中原的南方,戰況可要比北方激烈地多。

    ——商水縣——

    九月七日,青鴉眾首領應康收到了從銍縣趙弘潤處緊急送來的訊息,傳遞訊息的那幾名青鴉眾,這一路上堪稱是日夜兼程,這才搶在九月初十這個日子前,將那位肅王的命令傳回到商水。

    收到這則消息後,應康不敢怠慢,當即將其交給相當於商水縣縣守的大將谷粱崴。

    穀粱崴在看過訊息後,立馬將五萬川北弓騎的督將博西勒,以及游馬輕騎的首領游馬一齊請到了府內。

    待等見到博西勒與游馬二人後,穀粱崴也沒有廢話,將趙弘潤的親筆書信交給二人,對他們說道:“肅王殿下有命,命你二人即刻率領麾下騎兵進攻楚國。……此番進兵,肅王命博西勒將軍為主帥,游馬擔任副帥,具體的進攻路線已清楚寫在信中,你二人自行商討。”

    “游馬騎要與我川北騎一同前往?”博西勒在聽聞這話後懷疑地問道。

    聽了這話,游馬的表情頓時就拉了下來,畢竟怎麼聽都感覺是博西勒在嫌棄他。

    不過也難怪,畢竟游馬新軍才訓練了沒多久,雖然軍中士卒在經過嚴格訓練後,騎術逐步提高,但說到底,這仍然只是一支新軍而已,如何比得過長年征戰的川北弓騎?

    很顯然,博西勒是在顧慮游馬新軍會不會拖他川北弓騎的後腿,畢竟在這位羯族將軍的心中,騎兵日行數百里長途奔襲,這是很正常的事,堪稱家常便飯;然而在魏國,這卻是衡量一支騎兵是否堪稱精銳的標準之一,這還比什麼?

    注意到博西勒的輕視與游馬臉上的憤怒之色,穀粱崴只好打個圓場說道:“博西勒將軍,碭山游馬乃是我大魏曾經的……唔,你可以理解為是一支精銳,而游馬亦是當年碭山游馬的老卒,他會給予你諸多建議的。”

    然而博西勒並不信服,搖搖頭淡淡說道:“中原的騎兵,太弱。……即是是精銳,怕是也不過如此。”

    聽聞此言,游馬冷笑著譏諷道:“那麼強大的羯角騎兵,又為何會臣服于肅王殿下?”

    博西勒語噎了一下,半響後這才說道:“我只是說魏國的騎兵太弱,並沒有說魏國的步兵弱小。……擊敗我羯角部落的,乃是魏國的步兵。”

    “你……”

    眼瞅著博西勒與游馬相互瞧不順眼,穀粱崴搖搖頭,隨即正色說道:“好了,到此為止!……某不管你二人的情緒如何,總之,肅王殿下的命令不容違背!明白了麼?博西勒將軍,還有游馬將軍?”

    博西勒與游馬對視一眼,這才不得不接受這種讓他們都非常不爽的任命。

    “謹遵肅王殿下之命!”

    九月初十,五萬川北弓騎與數千游馬新軍,在博西勒與游馬的率領下,兵出商水,正式對楚國展開進攻。

    他們第一個攻打的目標,便是楚平輿君熊琥所管轄的項城。

    ——吳越,會稽——

    在九月初的某一日,東越領袖少康接見了齊國派遣的使節馮諼。

    少康,乃當初東越王的後嗣。

    百餘年前,楚國攻滅東越,東越因此亡國。

    然而,楚國在攻滅東越後,吳越之民始終不肯臣服于楚國,他們激烈地反抗,甚至於,還屢次組織了類似敢死隊的軍隊,深入楚國腹地進行報復,這即是楚國境內西越叛亂軍的由來。

    別看吳越是一個已亡國的民族,但是這個民族的實力可不容小覷,比如如今的領袖少康與他所領導的『東甌軍』,這十幾年來逐漸收復故土,早已成為楚國心腹大患,因此才有楚國上將軍項末率軍征討吳越。

    “……正如在下方才所言,吾主大齊之王,願意與東越、與少康殿下世代交好,視齊越互為友邦。……依在下看來,齊越兩國利害一致,楚國一日勢大,於吾主,于少康殿下,皆不是什麼好事。此番吾主揮大軍攻楚,私以為正是越國複國的時機。”

    在馮諼的勸說下,少康顯然是意動了。

    這不意外,畢竟東越與楚國乃世代宿敵,亡國之恨不共戴天,想來少康只要不犯傻,就應該明白趁這個絕佳的機會重創楚國。

    然而,少康亦有他的顧慮,那就是齊王呂僖這場針對楚國的戰事究竟能維持多久,畢竟傳聞中,齊王呂僖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別到時候他們東越這邊興匆匆地起兵反楚,齊王呂僖卻亡故了,以至於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過在沉思了一番後,少康還是同意了這件事。

    九月初十,吳越領袖少康率領數萬『東甌軍』,對楚國的昭關展開攻勢。

    而幾乎於此同時,楚國境內壽陵、西陵一帶的西越叛亂軍,亦舉兵進攻四鄰。

    九月初十這一日,六路大軍齊攻楚國,一場波及整個南方中原的曠世戰役,就此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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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0章:強渡澮河

   九月初十,即齊王呂僖所制定的對楚國澮河以南土地發動大規模進攻的日子。

    在這一日,依附于魏國的五萬川北弓騎,將在商水縣對楚發動攻勢,而東越以及西越,亦將對附近的楚國戰略要地展開進攻,與澮河戰場這邊的齊魯魏三國聯軍遙相呼應。

    暫且不提其餘那些戰場,先來說澮河戰場這邊。

    九月初十早晨,大概是辰時,,如今共計約四十萬之眾的齊魯魏三國聯軍,已在澮河北岸擺列正式,等候著齊王呂僖親自所主持的誓師。

    說實話,今日的誓師,只不過是走個場面而已,因為昨日,也就是在九月初九的重陽日,齊王呂僖已分別在他的澮河北岸大營、銍縣、蘄縣三地,對齊魯魏三國聯軍的士卒進行誓師,大幅度鼓舞了三個國家軍隊的士卒士氣。

    當然了,在趙弘潤看來,鼓舞三軍士氣的與其說是齊王呂僖的演講,倒不如說是更加實惠的東西:美酒與鮮肉。

    在昨日,齊王呂僖也不知是怎麼想的,提前叫負責後勤的軍隊從齊國運來了無數牲口、家禽,以及一壇壇的酒水,他將這些東西分給三軍,讓三軍兵將好生暢吃暢飲了一日。

    讓四十萬大軍暢吃暢飲,可想而知這一日齊國究竟消耗掉了多少家禽、多少家畜、多少酒水,還是那句話,除了財大氣粗的齊國,相信任何一個國家都負擔不起這樣消耗。

    退一步說,就算負擔得起,恐怕也不過下這樣的命令。

    但是齊王呂僖偏偏就這樣做了,拜這所賜,許久未嘗葷腥的趙弘潤,總算也是打了回牙祭,抱著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放開肚子暢吃暢飲。

    不得不說,齊王呂僖這番舉動雖然讓齊國支付了沉重的經濟代價,但也使得他在三軍中的威望直線上升,比如在魏軍,哪怕是看到田耽與東路齊軍非常厭惡的魏軍,一提到齊王呂僖,亦是不約而同地豎起大拇指。

    或許,這個時代士卒們的要求真的很低,他們只是想在上戰場前吃一頓好的,哪怕武運不濟,戰死於沙場,好歹也能當個飽死鬼。

    但話說回來,除了齊王呂僖以外,很少人願支付這樣大的代價,他們寧可喊幾句殺多少敵軍得多少犒賞的口號,不像齊王呂僖,直接就將賞賜的東西擺在你面前,足顯真誠。

    因為昨日已分別在三軍的駐地犒賞過士卒們,因此,今日齊王呂僖的戰前鼓舞就變得非常簡潔。

    僅是一句話:打贏這場仗,與家人團聚!

    正所謂話糙理不糙,齊王呂僖這句未見得什麼文學性的話,反而得到了齊魯魏三國聯軍士卒們的極力認同。

    待等那些傳令兵將齊王呂僖的話傳達到三軍的每一個角落,士卒們的吶喊聲此起彼伏,猶如海浪一般,士氣之高,幾乎堪稱漲到了巔峰。

    怪不得定在九月初十,原來還這層。

    聽著耳邊那震耳欲聾的吶喊聲,趙弘潤轉頭望向齊王呂僖所在的方向此刻他呆在魏軍這邊,與齊王呂僖的位置最起碼隔著十幾裡地。

    記得前幾日,待六王兄姬昭向趙弘潤傳達了齊王呂僖的圖,約定在九月初十這一日正式強渡澮河時,趙弘潤還感覺幾分納悶。

    因為在他看來,齊王呂僖如今應該是分秒必爭才對,居然還能耐下心來做戰前的籌備?

    直到眼下,趙弘潤總算是明白了。

    原來齊王呂僖除了做戰前的籌備外,還在等著度過九月初九這個特殊的日子。

    九月初九重陽日,歷來是中原國家百姓團聚、一起外出娛樂的日子,因此,這一日,三軍兵將心中念及家人,自然無心戰事。

    因此,齊王呂僖便將揮軍南下的日期延遲到九月初十,並且在九月初九這一日犒賞全軍,再加上今日這句打贏這場仗回家與家人團聚的誓師口號,巧妙地利用了士卒們對家人的念,將軍中的士氣提升到了一個不可議的地步。

    對此,趙弘潤在心中稱讚:傳聞齊王呂僖乃齊國歷代君王中最賢明、最睿智的一位,果然不同尋常。

    “嗚嗚嗚嗚嗚嗚”

    三聲悠長的軍號聲,從十幾裡外蕩蕩悠悠地傳到了趙弘潤的耳中。

    開始了!

    趙弘潤面色一變,頓時換上了一副嚴肅的面孔。

    別看他們齊魯魏三軍今日只是要渡過眼前這條澮河,但要知道,眼前這條澮河,乃是距離楚國王都壽郢最近的一條河流,渡過這條河,就味著已經來到了楚國的京畿之地。

    因此想想也知道,這條河流必定駐紮著楚國的水軍。

    所以,才是強渡澮河!

    強行突破!

    “浮橋!”

    隨著趙弘潤一聲令下,數百名魏軍將一座長達數十丈、寬達二十餘丈的巨型浮橋,利用事先鋪墊在底下的滾木,緩緩推到河中。

    魯國的工匠們早已測量了澮河的寬度,因此,這座浮橋的長度,恰恰好便是澮河的寬度,只多不少,是故,只要將這座浮橋推入河中,這座巨型浮橋會因為流水的關係,自行卡死於兩岸。

    唯一的前提是,期間不會出現搗亂的人。

    但是,澮河南岸的楚兵會如此輕易地就讓齊魯魏三軍渡過澮河?澮河流域上的楚國水軍會如此輕易地讓齊魯魏三軍渡過澮河?

    當然不會!

    因此,此時此刻,分秒必爭!

    “冉滕隊、項離隊、張鳴隊!”

    趙弘潤揮手下令道,因為他已隱隱感覺到,過不了多久,楚軍就會察覺到這邊的動靜,迅速趕來堵截。

    “是!”

    就在趙弘潤本陣不遠的冉滕、項離、張鳴三位千人將,率領著各自的千人隊,率先沖到對岸。

    果然不出趙弘潤所料,這三支千人隊才剛剛踏上對岸的土地,澮河南岸的遠方便出現了一支兵馬。

    想都不用想,必定是前來堵截的楚**隊。

    “冉滕隊!跟老子上!”

    “項離隊!跟緊!”

    “張鳴隊!跟上跟上!”

    三支商水軍精銳千人隊,當即朝著遠方的楚軍沖了過去,不求殺敵多少,只是為了阻礙這支楚軍抵達河岸的時間。

    而與此同時,鄢陵軍主將屈塍與商水軍主將伍忌,則不約而同地催促著麾下的兵將們踏著浮橋迅速渡河。

    “快快快!”

    “跟上跟上!”

    “別磨磨唧唧的!快!”

    眨眼工夫,這座浮橋便滿是魏軍的身影。

    說實話,這座浮橋並不穩固,隨著河水的撞擊,橋面時高時低。

    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奔跑著跑過浮橋的魏軍士卒,其實一個個面色發白,甚至於,些士卒由於重心不穩,腳下一滑,不慎跌落了水中。

    可眼下這種時候,哪還什麼搭救落水士卒的時間?只能祈求上天保佑,或者讓那些不慎落水的士卒們自求多福。

    “快快快!”

    “跟上跟上!”

    越來越多的魏軍士卒順利通過浮橋,踏上了澮河南岸的土地。

    但這並不能算是魏軍的勝利,因為魏軍即將面臨楚軍的進攻踏上澮河南岸的土地並不難,難的是,如何在這片土地站穩腳跟。倘若被楚軍殺個精光,哪怕再多的魏軍踏上這片土地,也沒絲毫義。

    因此,像晏墨、呂湛、徐炯等將領,在率領部卒踏上對岸土地後,便立刻組織陣型,迅速支援前方的冉滕等三個千人隊。

    若是慢上片刻,哪怕冉滕那三支千人隊再是精銳,亦會被海量的楚**隊所吞沒。

    幸運的是,魏軍渡河的速度非常迅速,且分工明確,任何一名踏上對岸土地的魏軍士卒,皆立馬投入戰場,阻擊遠方那支楚軍。

    然而,趙弘潤的面色卻仍然凝重,未見絲毫改善。

    差不多該來了……

    他的目光,望著西邊,望著澮河的上游方向。

    忽然,幾名身穿灰色皮甲的青鴉眾迅速穿過魏軍的陣型,火急火燎地來到趙弘潤面前,抱拳說道:“殿下!澮河上游發現楚國戰船!”

    來了!

    趙弘潤心神一緊,對身後的宗衛們以及肅王衛們說道:“這裡交給屈塍與伍忌,我們走!……催促屈塍、伍忌二人,迅速拉起橫河鐵鎖,休要被楚國戰船撞毀了浮橋!”

    說罷,他拍馬趕往澮河的上游。

    而此時在澮河的上游,在距離趙弘潤所在之地大概五六裡的地方,如今已在商水軍擔任兩千人將的原宗衛高括、種招幾人,早已指揮著麾下士卒將近兩百架魯國重**對準了上游方向。

    忽然,一名士卒指著上游方向驚呼道:“高將、種將,楚船!楚船!”

    高括、種招二人聞言轉頭望向上游方向,不約而同地急聲喊道:“各重**預備!”

    今日吹的是西風,這支楚國船隊乘風而來,速度非常快。

    雖然這支船隊僅僅只二十餘艘大船,但是那些大船的龐大,卻讓高括與種招感到暗暗心驚:這規模,幾乎是他們魏國戰船的四倍!

    “目標首船!……前隊二十架重**齊射,不可射偏!”

    “放!”

    隨著高括與種招一聲令下,只聽噗噗幾聲,二十支粗如手臂的**矢****出去,清楚可以看到,瞬息之間,遠處那支楚國船隊的首船,立馬命中十幾支**矢,船體受到了極大的損傷,河水迅速灌入那幾個窟窿內,眨眼間就讓那艘戰船沉了半截。

    然而,即便如此,那艘楚國戰船還是沒放緩速度,依舊沖向下游,顯然,這些楚軍也是豁出了命,拼死也要撞毀下游的浮橋。

    這場戰事,雙方才剛一接觸,便進入了白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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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強渡澮河(二)

    “放箭!”

    “第二隊,放!”

    待等趙弘潤趕到高括、種招二人所在的地點時,高括、種招二人正指揮著麾下士卒,用魯國重弩對澮河內的楚國戰船進行射擊,意圖摧毀擊沉這些敵軍戰船。

    然而,那些楚國的戰船卻很狡猾,見己方遭到敵軍的伏擊,索性就放棄了隊伍最前頭的三艘戰船,讓這三艘戰船頂在前方吸引火力,後續的戰船則躲在三艘戰船之後,企圖以這樣的陣勢強行沖過魏軍的封鎖。

    見此,高括心中暗恨之餘,當即命令部下停止射擊。

    “再等等,再等等……”

    高括想得很好,他準備等這些艘戰船經過他們伏擊點的時候,從側面射擊這些楚國戰船。

    這樣一來,這些楚國戰船放棄其中三艘保全其餘的主意可就打不成了。

    然而,待等那些艘戰船就要經過高括等人所在的位置時,其船上甲板上,突然出現了無數弓弩手。

    見此,種招大驚失色,當即喊道:“小心箭矢!”

    話音剛落,就見那些楚國戰船上,箭矢齊發。

    一時,河岸上的魏軍一片混亂。

    “注意回避!回避!”

    “放弩矢!將弩矢射出去!”

    河岸上的魏軍冒著箭雨的洗禮,硬生生將近兩百架早已裝填好弩矢的重弩,扣下扳機,將弩矢射了出去。

    而待等他們希望裝填弩矢再來一波的時候,那些艘楚國戰船早已借助風力與水流,迅速地沖了過去。

    “可惡!”高括恨恨地錘了一下身邊的樹幹,一臉悔恨之色。

    在他身旁,數百魏軍幾乎有絕大部分在方才的箭雨中受傷,好在楚國的箭矢,箭簇較為落後,哪怕射中人體也不至於當場斃命,只要將箭簇挖出來,然後敷上三川特產的草藥膏,三兩天工夫就能恢復過來。

    唯獨那些被直接射中腦袋、心臟等致命部位的倒楣鬼,卻是救不活了。

    “噠噠。”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地傳來,高括、種招二人機警地扭過頭看了一眼,這才看到自家殿下領著宗衛與肅王衛們來到了這裡。

    “殿下。”

    高括、種招二人當即疾步來到趙弘潤的坐騎前,抱拳行禮。

    只見此時趙弘潤皺眉望了一眼遍地的傷患,緊聲問道:“楚國的戰船呢?”

    聽聞此言,高括、種招二人對視一眼,低聲說道:“有負殿下託付……被、被楚船沖過去了。”

    趙弘潤聽了這話眉頭深皺,當即問道:“有幾艘船?!”

    見此,高括抱拳回答道:“有大型戰船二十三艘,四艘已近乎沉沒,其餘八成船艙受到重創,唯有……唯有五艘毫髮無傷。”

    五艘?

    趙弘潤的面色變得有些難看,但是見高括、種招一臉愧疚表情,他也不忍再斥責這兩位宗衛,當即回頭對宗衛長衛驕說道:“衛驕,發信號,叫下游暫停渡河!”

    “是!”衛驕抱拳領命,隨即從馬背上取下一支軍號,吹響了一段急促的軍號聲。

    “嗚嗚嗚”

    “嗚嗚嗚”

    唔?

    只見在魏軍渡河的那段澮河,鄢陵軍主將屈塍聽到了來自上游方向的軍號示警聲,面色微變。

    不好,上游未曾擊毀全部楚船……

    想到這裡,屈塍騎著戰馬來到河岸旁,用套著劍鞘的寶劍擋下幾名仍要踏上浮橋的魏軍,隨即對四周擁擠的魏軍喊道:“鄢陵軍、商水軍聽令,全軍後退二十步!”

    同樣在河岸邊的商水軍大將伍忌,注意到屈塍的異常舉動,心下微微一愣,下意識地轉頭望向澮河上游方向,同時口中喊道:“商水軍,聽從屈將軍命令,後退二十步!”

    聽聞此言,鄢陵軍與商水軍士卒紛紛向後退了二十步,然而,那些早已踏上浮橋的魏軍,卻是趕不及退回來。

    而就在這時,在無數魏軍兵將的注視下,澮河上游出現了一支船隊的蹤影。

    看得出來,這支船隊已堪稱遭受到覆滅性的打擊,有大部分戰船船體傾斜、半沉半浮,順流飄向這邊。

    糟了……浮橋上的兄弟們!

    無數魏軍們心中一緊,面色發青地望向浮橋。

    此時,也不是誰大喊了一句:“快跑!”

    旋即,澮河北岸的魏軍,皆出聲向浮橋上的魏軍同澤示警。

    其實這會兒,那些在浮橋上快速奔跑的魏軍們,其實也注意到了來自澮河上游的威脅,一個個撒腿跑地飛快。

    可即便如此,仍然有一部分魏軍士卒被自己的腳程給拖累了。

    而此時,那些楚國戰船已來到了浮橋這邊,依稀可以看到,這支船隊的首船,在那艘已沉下大半的船隻上,有一名楚國將領抱著船首的桅木,面色猙獰地大喊著:“撞過去!”

    “轟隆”

    一聲巨響,澮河河面上的浮橋頓時被撞地粉碎,數百名逃避不及的魏軍士卒落入水中,被洶湧的河水卷向下方。

    而同時,楚國戰船這邊,隊伍最前頭的五艘戰船當場沉沒,後續幾艘亦是堪堪欲沉。

    在此期間,無數魏軍不忍地轉過頭去。

    戰場就是如此,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們便損失了數百名同澤。

    然而,此時可不是憐憫同情的時候,因為那些楚國戰船上的弓弩手們,已然朝著河岸射出了一波箭矢。

    “箭襲!箭襲!”

    幾名魏軍三千人將當即呼喝麾下士卒躲避箭矢,或用盾牌抵擋。

    而同時,魏軍這邊的弓弩手,亦同時對河面上的楚國戰船進行反擊。

    然而,僅僅只是一個照面的工夫,這些尚未沉沒的楚國戰船,便已順著河水往下游去了。

    魏軍這邊一邊清點損失,一邊推出另外兩座浮橋同樣的浮橋,光魏軍這邊就有三座,之所以一開始沒有全部拿出來,就是防著澮河一帶的楚國水軍用這種方式強行撞毀浮橋。

    而如今,既然這些楚國戰船已經過了魏軍這邊,順流而下禍害齊魯聯軍以及東路齊軍去了,那麼,魏軍這邊自然要抓緊時間,爭分奪秒地強渡澮河。

    畢竟在澮河的南岸,僅數千名魏軍,可是死命抵擋著如潮水般湧向這邊的楚軍。

    “轟”

    “轟”

    兩座浮橋前後被推下澮河。

    見此,屈塍與伍忌分別拔出腰間佩劍,將其指向河對岸,異口同聲地厲聲喊道:“全軍……渡河!”

    “喔喔!”

    數萬魏軍絲毫不為方才的那一幕所動搖,懷抱著武器,前赴後繼地踏上浮橋,沖向河對岸。

    期間,隨時都會有不當心的魏兵腳滑落入水中,但無論是鄢陵軍還是商水軍,這些士卒們的眼神卻絲毫未見改變,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沖到河對岸!

    “快快快!”

    “跟上!跟上!”

    整整一刻辰時間,魏軍利用那兩座浮橋,毫不停息地度過澮河。

    期間,屈塍與伍忌二人可謂是捏著一把冷汗。

    因為此時若澮河上游再出動一支楚國船隊,那可就全完了,因為封鎖河面的鐵鎖根本不頂用,一旦有楚國船隻從上游攜流水之勢俯衝下來,這兩座並不牢靠的浮橋立馬完蛋。

    而這兩座浮橋,已是魏軍這邊最後的兩座浮橋了。

    倘若被楚軍摧毀的話,那麼,魏軍今日的強渡澮河計畫就只能以失敗而告終了。

    天見可憐,好在後來澮河上游再沒有什麼戰船沖到下游來,以至於魏軍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全部渡過了澮河。

    不過後來屈塍與伍忌才知道,其實澮河上游,還有第二波船隻出動,只不過,這次的船隊數量較少,僅有十餘艘戰船,因此被高括、種招二人用近兩百架魯國重弩當場擊沉了而已。

    四萬鄢陵軍、四萬商水軍,多達八萬的魏軍,最終有驚無險地踏上了澮河南岸的土地。

    這些魏軍踏足南岸土地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迅速組織陣型,支援前方的友軍。

    別看鄢陵軍與商水軍互有矛盾,別看這兩支魏軍中充斥著半數楚國正軍,然而面對著此刻進攻己方的楚**隊,八萬魏軍抱成一團,拼死也不後撤,牢牢在南岸站住了腳。

    魏楚兩軍,鏖戰了整整一個時辰,見彼此奈何不了對方,那些楚軍這才緩緩退卻。

    莫以為這是楚軍勢弱,亦或是怕了魏軍,這只不過是楚軍的戰術而已。

    畢竟在澮河以南的土地上,遍地都是楚軍,只要魏軍膽敢再深入,他們總是有辦法對付魏軍,日夜進攻、騷擾,叫魏軍連駐紮軍營也辦不到。

    只可惜,此番魏軍本來就未打算要駐紮軍營。

    “分兵!”

    隨著鄢陵軍主將屈塍一聲令下,八萬魏軍頓時化作二十幾支軍隊,朝著西、西南、南、東南幾個方向深入,專門挑山坳、森林、沼澤、山澗這種地形複雜的地方鑽去。

    龐大的八萬魏軍,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便從楚軍的眼皮底下消失地無影無蹤。

    面對著魏軍的這招,期間前來阻擊的一支楚**隊顯然是呆住了,眼睜睜地看著數支魏軍消失在視線範圍內。

    分兵?在這種時候分兵?魏軍是活得不耐煩了麼?

    那位楚國將領驚愕地想到。

    想來,抱有類似想法的楚國將領,決不再少數。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則站在澮河北岸,目視著遠方的麾下軍隊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微微吐了口氣。

    所謂的兵行險招,指的便是眼下的魏軍,若是有法子的話,他並不想採用這種容易被楚國各個擊破的危險戰術。

    但願諸事順利……

    深深望了一眼南岸,這位肅王殿下回身返回了銍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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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2章:巨陽縣的熟人

    魏軍順利度過澮河的消息,沒過多久便傳到了巨陽君熊鯉的封邑,巨陽。

    此刻在巨陽縣內,還有兩位趙弘潤曾見過面的熟面孔。

    其中一人,便是當年在魏國王都大樑見過一面的固陵君熊吾;而另外一人,更是與趙弘潤關係極其複雜的楚暘城君熊拓。

    除此之外,還有楚國宮廷公卿公羊韞、公羊瓚兄弟二人。

    以上四人,再加巨陽君熊鯉,便是巨陽縣附近數支楚軍的最高統帥。

    “據前線來報,魏軍已經渡河了,不知兩位賢侄、兩位公卿大人對此作何想法?”

    在主位上,巨陽君熊鯉,笑容可掬地詢問屋內的其餘四人。

    只見這巨陽君熊鯉,骨架寬大、體態臃腫,整個人看起來仿佛是一團肥肉,比常人肥胖何止一圈。但論穿著服飾,此人卻是屋內五人中最講究的一位,身上衣料乃是西蜀的上等綢緞,衣帶上鑲著雞子大小的夜明珠,再加上衣服上其餘珍貴寶石的點綴,整個人可是珠光寶氣。

    然而暘城君看待這位叔父的眼神,卻是平靜到近乎冷淡,且冷淡中帶著幾分仿佛看待一堆死肉的鄙夷與輕蔑。

    莫以為巨陽君熊鯉乃是楚王熊胥的弟弟,就以為他與暘城君熊拓的關係不錯。

    在暘城君熊拓心中,他只有一位萬分敬重的叔父,那就是已故的汝南君熊灝。

    在熊拓看來,唯有那位已過世的熊灝叔父,他的思想才能拯救楚國這個正逐步邁向滅亡的國家,巨陽君熊鯉?

    什麼玩意!

    對於此人,熊拓心中亦埋藏著深深的恨意,畢竟當年汝南君熊灝,正是被巨陽君熊鯉等楚東熊氏貴族生生逼死,若非此刻熊拓力量不足,他早就殺熊鯉為他叔父熊灝報仇雪恨了。

    對於暘城君熊拓的冷淡,巨陽君熊鯉雖心中不悅,但終歸是沒有表露出來。

    畢竟熊拓再怎麼說楚國的公子,是下一任楚王的候選,再者,熊拓為人心狠手辣、睚眥必報,因此,熊鯉也不想得罪這樣一位侄子。

    好在他熊鯉與固陵君熊吾關係不錯,並且,他曾經也表示過支持這位公子,因此,固陵君熊吾倒是沒有冷落熊鯉,聞言後笑著說道:“只不過是些許魏兵僥倖渡過了澮河而已,不足掛齒。”

    熊拓本來就與熊吾不對付,聞言冷笑一聲,嘲諷道:“些許魏兵?……怎麼據本公子所知,你那些許魏兵,卻有近十萬之眾呢?”

    熊吾聞言眉頭一皺,隨即譏諷道:“熊拓,方才不見你說話,一提到魏軍,你倒是開口了。……看來對於魏軍,你是執念頗深啊。”說到這裡,他故作一臉恍然狀,隨即故作驚訝地繼續說道:“咦?說起來,這路魏軍的統帥,是否就是當年將你擊敗,打得你狼狽不堪的魏國公子姬潤呀?”

    ……

    見熊吾故意提起自己當年那場敗仗,熊拓的面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要知道,齊魯魏三國聯軍與楚國打到這份上,楚國這邊怎麼可能還未查到這支聯軍的統帥、將領的底細?

    更何況,趙弘潤此番乃是齊王呂僖親自任命的西路軍統帥,與名聲赫赫的田耽平起平坐,就更加不可能被忽視。

    因此,熊吾不可能剛剛才得知,他故意提起姬潤(趙弘潤),純粹就是為了擠兌熊拓而已。

    然而,熊拓卻沒有當場發作,畢竟旁邊還坐著公羊韞、公羊瓚兄弟二人。

    雖說公羊氏論地位尊貴不如熊拓,但不可否認亦是楚國舉足輕重的大氏族,熊拓可不想給這兩位留下負面的印象。

    因此,他在收斂了怒氣後,沉聲說道:“姬潤……絕不好對付。”

    “……”

    公羊韞、公羊瓚二人聞言側目,臉上微微露出幾許驚訝。

    因為據他們所知,這位熊拓公子向來脾氣暴躁,此番居然忍住了憤怒,不受固陵君熊吾的挑釁,這倒是件稀奇的事。

    看來當年那場敗仗,讓這位公子改變了許多啊……

    是啊,熊拓公子愈發穩重了,相比之下,熊吾公子就……大敵當前,國難當前,猶奚落同胞手足,實在是……

    公羊韞、公羊瓚交換了一個眼神,雖然並未多說什麼,但相信他們心中對某些事已有所看法。

    然而固陵君熊吾卻並注意到公羊韞、公羊瓚二人眼神深藏的那份對他的失望,仍舊奚落熊拓道:“不好對付?哈哈哈……吃了一場敗仗,連骨氣都被那姬潤給打消了麼?”

    愚蠢!

    熊拓懶得理睬熊吾,因為隨著多次與趙弘潤接觸,他逐漸已開始瞭解,這位起初他所看不起的黃毛孺子,究竟是何等的雄才偉略。

    楚魏邊境的商水縣,曾經不過是一片蕭條荒涼之地,可如今呢?商水縣境內正在興修數座城池,且縣內屯兵數量多達數萬人,這哪裡還是縣級的規模?

    若假以時日,魏國將商水縣提為商水郡,熊拓絕不會感到意外。

    因為他知道,只要那位魏國肅王姬潤坐鎮商水,商水遲早會呈現繁榮的景象。

    同時,也會成為他們楚國日後進攻魏國的最大阻礙。

    但是這一切,固陵君熊吾卻不知情,因為他並未與趙弘潤有過多接觸,也並未探究商水縣那邊的情況。

    當然了,熊拓也不會將這些秘密透露給這個關係惡劣的同胞手足,甚至於,他並不介意借趙弘潤的手,替他除掉熊吾這個競爭楚王位置的勁敵。

    於是,熊拓只是懶洋洋地說道:“姬潤好不好對付,你自己去試試不就清楚了?……本公子有言在先,若假日你吃了大虧,可莫要怪到我頭上來。”

    “你以為我是你?”熊吾冷笑連連。

    說起來,一想到當年那場進攻魏國的戰事,熊吾就感到心中窩火。

    因為當時,他負責進攻魏國的宋郡,可謂是一路高歌,數月工夫就佔據了大半個宋郡。

    可熊拓倒是好,自己吃了敗仗,卻與那姬潤簽下了在他熊吾看來萬分恥辱的《楚魏停戰正陽和約》,非但賠償了魏國大量的財物,還讓他熊吾將攻克的宋郡土地都吐了出來。

    這算什麼事?你吃了敗仗,與我何干?非要將我也拉下水?

    一想到這件事,熊吾眼中便閃耀怒意。

    “試試就試試,待我大破那姬潤的軍隊,到時候,看你如何再狡辯!”熊吾冷哼著說道。

    聽聞此言,熊拓表面上面無表情,可內心,卻忍不住冷笑了幾聲。

    姬潤是那麼好對付的?……看我如何狡辯?我倒是想看看,他日你在姬潤手中狼狽逃回時,那灰頭土臉的模樣……最好,讓那姬潤一刀將你殺了!……不過話說回來,依姬潤那小子的性格,若抓到熊吾,恐怕並不肯輕易將其殺死,用熊吾的性命來敲詐我大楚,才合乎那小子的脾性……

    一時間,熊拓已想到了很遠。

    而此時,公羊韞見熊拓與熊吾兩位公子越吵越僵,卻打著圓場說道:“兩位公子且息怒。……依在下看來,那魏公子潤此番進攻我大楚,前後攻克數城,戰績並不在田耽之下,自然並非善與之輩。”

    “哼。”見公羊韞仿佛是站在熊拓這邊,固陵君熊吾心中不悅,輕哼了一聲,不過倒也沒說多什麼,畢竟公羊韞、公羊瓚兄弟二人在宮廷的威望並不低。

    而公羊韞也沒在意固陵君熊吾那一聲輕哼,依舊自顧自地說道:“……其餘事暫且不論,在下只是在意一件事,還望熊拓公子替我解惑。”

    “公羊大人請說。”熊拓和藹地說道。

    只見公羊韞摸了摸鬍子,皺眉說道:“我聽聞,魏公子潤率軍支援齊王呂僖時,手中兵力僅五萬余,可接連幾場仗打下來,他麾下的魏軍不減反增,如今居然已有近十萬之眾。……再者,我聽聞姬潤手底下有鄢陵軍與商水軍,這兩支軍隊,皆是我楚人所組成……”說到這裡,公羊韞狐疑地問道:“莫不是那位魏公子潤會使什麼妖術?蠱惑我楚人為其效力?”

    熊拓聞言頓時啞然失笑。

    不過仔細想想,姬潤所做的這件事,在這個時代的確是罕見,因為很少有哪位將領會信任投降的兵卒,更別說將其編入己方軍隊,一同踏上戰場。

    然而那姬潤,便仿佛是全靠這個發跡。

    搖了搖頭,熊拓正色對公羊韞說道:“姬潤並不會什麼妖術,但他善於攻略人心。他給予那些楚人想要的,而那些楚人便回報忠誠,就這麼簡單。”

    “那姬潤,居然敢信任我楚人?”此時公羊瓚亦忍不住問道。

    熊拓聳了聳肩,頗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當初本公子進攻魏國的十六萬大軍,其中五萬被姬潤收編,變成了如今的鄢陵軍與商水軍……兩位以為呢?”

    公羊韞、公羊瓚若有所思地對視一眼。

    “我聽聞那位魏公子在攻下我大楚的城池後,並不似田耽那般多做殺戮,而是致力於將城內的楚人遷走,看來,此子所圖不小啊。”

    “兄長所言極是!……田耽之輩,不過是一屠夫爾,這個姬潤,才是難對付的人物。”

    ……

    聽著公羊韞、公羊瓚兄弟變相地稱讚那姬潤,固陵君熊吾心中不是滋味,忍不住插嘴道:“本公子倒是不覺得……若兩位果真如此忌憚那姬潤,不妨本公子領兵出戰,將其擒殺。”

    公羊韞、公羊瓚對視一眼,皆點頭說道:“熊吾公子願意領兵出征,自然是極好。……不可叫魏軍在澮河南岸站穩腳跟,一旦他們建好軍營,那就很難再將其驅逐了。”

    其實這會兒,巨陽縣尚且不知魏軍的具體戰術,因此,此刻所呈現的局勢,對於楚軍而言是極為有利的,畢竟巨陽縣一帶駐紮著數十萬兵力。

    因此在常人看來,固陵君熊吾此番出擊,明擺著就是白撿功勞。

    但是熊拓卻不怎麼看。

    他很清楚,魏軍沒有那麼好對付,那個曾經擊敗了他的魏公子姬潤,更不是什麼善與之輩。

    因此,他絲毫沒有要與熊吾搶功的意思,因為在他看來,他只是搶著送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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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3章:墨門鉅子

   在暘城君熊拓的冷眼旁觀下,固陵君熊吾率領著十萬大軍從巨陽縣出擊了。

    在此,姑且先介紹一下巨陽縣附近一帶的駐紮楚軍。

    首先是巨陽軍,即巨陽君熊鯉的私軍,也可以理解為是巨陽縣的縣師,原本有十五萬左右,但其餘五萬兵力,巨陽君當時派了出去。

    而這五萬軍隊中,其中三萬兵由當時的楚將孫叔軻率領,支援銍縣縣公萬奚。

    而如今,這四萬軍隊已敗于魏軍手中,其中有兩萬降兵在主將孫叔軻的號召下,歸降于魏軍。

    至於另外兩萬兵,則駐守在澮河南岸,由楚將黃渚率領。

    魏軍強渡澮河時遭到數支楚軍的阻擊,其中就有楚將黃渚的兩萬楚軍。

    刨除了巨陽軍這支本地的軍隊後,其餘皆是楚國從各地徵調過來的軍隊。

    其中包括,新陽正軍十萬,統帥為楚國上將軍、新陽君項培;

    蔡溪軍(縣師)三萬,統帥為縣公蔡厚;

    西陽軍(縣師)三萬,統帥為縣公西門嵇;

    鄣陽軍(私軍)五萬,統帥為鄣陽君熊整麾下大將周征;

    彭蠡(li)軍(私軍)五萬,統帥為彭蠡君熊益麾下大將徐暨。

    再加上暘城君熊拓新訓練的十萬兵,以及固陵君熊吾八萬兵,此刻駐紮在巨陽縣一帶的楚軍,總計五十二萬軍隊。

    這還不包括被西越牽絆了行程的壽陵君景舍與西陵君屈平這兩位的軍隊,否則,單單西路魏軍這邊,就要面對近乎七十萬軍隊,一個龐大讓幾乎叫人絕望的數字。

    當然了,其實即使是目前在巨陽縣一帶的五十萬楚軍,也已足夠讓魏軍引起重視。

    這不,當青鴉眾將在前線打探得來的情報送到銍縣,送到趙弘潤手中時,後者滿臉凝重之色。

    因為雙方的兵力相差實在是懸殊。

    要知道,即便是前後收編了幾支楚國正軍,鄢陵軍與商水軍的兵力加在一起,也不過**萬人,而他們所要面對的楚軍,卻有多達五十萬。

    在這種情況下,趙弘潤不由地暗暗稱讚自己一句,因為事實已證明,單憑**萬尚處在磨合期的魏軍,想要在正面交鋒上戰勝五十萬楚軍,這簡直就是一項艱巨的挑戰。

    倘若不下令全軍化整為零的話,恐怕魏軍甚至無法在巨陽縣一帶楚軍的威脅下,在澮河南岸站穩腳跟。

    “巨陽縣居然有這麼多軍隊?”

    宗衛長衛驕在旁聽到這個情報,不由地滿臉驚駭。

    因為他忍不住猜想:單單他魏軍要攻打的目標正陽縣,便有五十萬楚軍,那麼,濠上呢?由齊王呂僖親率大軍攻打的下蔡呢?東路齊軍田耽所負責攻打的鐘離、向縣呢?

    照這樣算下來,此番聯軍需要面對的楚**隊,豈不是已超出兩百萬軍隊?

    “咕……”

    饒是衛驕,此刻亦忍不住咽了咽唾沫,面色有些失神。

    畢竟對於魏國而言,近百年來何曾參與過如此規模的戰爭?

    似當前這種規模的戰場,已經超出了他衛驕能理解的範圍,讓這位英勇的宗衛長,亦不由地感覺渾身冒汗。

    可能是注意到了衛驕的異狀,趙弘潤笑著寬慰道:“莫要被楚軍龐大的兵力數字給嚇到,事實上此刻巨陽縣境內那五十萬軍隊,在本王看來值得警惕的,怕是也只有項培的十萬新陽正軍,其餘那些楚軍……呵,恐怕也就是只能打打順風仗,一旦戰況不利,哼哼,總之,不足為懼。”

    確實,眼下駐紮在巨陽縣一帶的這五十萬楚軍,除了楚國上將軍、新陽君項培所率領的十萬新陽軍乃是楚國正軍外,其餘要麼就是當地的縣師、要麼就是私軍,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訓練程度,差得楚國正軍不是一星半點,與魏軍更是無法比較。

    聽聞趙弘潤的寬慰,衛驕深吸一口氣,逐漸將情緒穩定下來。

    他慚愧地說道:“卑職膽怯,讓殿下見笑了。”

    聽聞此言,趙弘潤微微一笑,隨即坦然說道:“豈止是你膽怯,難道我心中就沒有幾分畏懼麼?”

    說到這裡,他在衛驕驚訝與意外的目光下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其實我也是心驚肉跳,但是你我都清楚,單純的恐懼對戰況不會起到絲毫幫助,與其在這擔驚受怕,為何不抓緊時間尋找楚軍的破綻,為我軍增添勝算呢?”

    衛驕聞言心悅誠服,不由地抱拳贊道:“殿下英明。”

    說罷,他忍不住問道:“不知殿下可已有什麼破敵的妙策?”

    聽聞此言,趙弘潤將目光投注到桌上的行軍地圖上,口中徐徐說道:“破敵的妙計暫時還無,不過,大致的戰術,本王倒是有些頭緒了。”

    說罷,他瞥了一眼地圖上標注著巨陽縣的那塊,心中暗暗冷笑。

    據他所知,巨陽君熊鯉曾派麾下軍隊掃蕩了封邑內的楚民村落,大肆徵收糧食,本來趙弘潤還有些納悶,但如今他總算是明白了:原來是為了供養這數十萬前來支援的楚軍。

    問題是,這批糧食可以支撐多久呢?

    那可是五十萬楚軍啊,每日的軍糧消耗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想到這裡,趙弘潤不由得有些洋洋得意,因為他對鄢陵軍與商水軍下達的命令是騷擾楚軍、不與楚軍正面交鋒,在某種角度來說,這個戰術恰好極為克制巨陽縣那龐大的楚軍。

    說白了,只要魏軍一日不與楚軍正面交鋒,楚軍便唯有徒耗軍糧,而一旦其軍糧告竭,別說五十萬楚軍,就算是五百萬楚軍,又何足道哉?

    要說有什麼是值得擔心的,那就是鄢陵軍與商水軍是否得以領悟遊擊戰的精髓,能否將這套戰術準確地施行。

    而除此之外,唯一值得在意的,那就只有銍縣的防守問題。

    鄢陵軍與商水軍採用了遊擊戰術,這就意味著河對岸的楚軍將可以越過這兩支軍隊,直接攻打銍縣。

    而眼下,銍縣乃是支持魏軍攻打楚國的重要據點,若是這裡被楚軍反攻攻克,整個戰局或許就會被扭轉。

    而深入楚國的鄢陵軍與商水軍,也將會面臨後路被截斷的窘迫局面。

    針對此事,趙弘潤前幾日在權衡了許久後,最終還是決定故技重施,採用當年在鄢水邊對付暘城君熊拓時的那一套戰術:你強任你強,我就是龜縮不出;可偏偏你還無法擊毀這層龜殼,因為龜殼上有刺。

    “魯國的工匠們到了麼?”

    趙弘潤轉頭詢問衛驕道。

    衛驕想了想,說道:“齊王呂僖的大軍應該有大部分渡過澮河,後方的魯國工匠應該是閑下來了,差不多該到了……”

    “唔。”趙弘潤點點頭。

    魯國的工匠團,隸屬於後勤軍,他們有些相當於工程兵,並不負責上陣殺敵,只是跟隨軍隊,待需要時打造一些重要的戰爭兵器。

    比如,齊魯魏三軍用來強渡澮河的浮橋,就是出自這些魯國工匠們的手筆。

    而眼下,因為齊王呂僖已率軍強行渡河澮河,算算時間,這會兒多半正與澮河南岸的楚軍廝殺,這就使得那些魯國工匠們閑了下來,於是趙弘潤趁此機會,給齊王呂僖送了個口訊,請來了這支工匠團。

    不得不說,正如衛驕所言,當日傍晚的時候,魯國的工匠團便來到了銍縣,趙弘潤接見了他們的首領。

    確切地說,並不應該稱呼首領,而應該稱呼為墨家鉅子。

    因為魯國其實是一個由墨家思想所統治的國家,這一點,與其餘推崇儒學的中原國家不同。

    順便一提,魯國的墨家,現今有三位鉅子,今日趙弘潤所接見的這位叫做公輸班,乃是魯國國主公輸磐的族人。

    不得不說,這是趙弘潤首次與掌握著這個時代最高工藝的魯國墨家接觸,心情不由地有些緊張。

    畢竟不管墨家思想在這個時代如何不受其餘中原國家重視,但趙弘潤對其卻非常重視,在他看來,這些被指責為弄奇淫巧技的人,才是真正的智者,是一個國家不可缺少的人才。

    不過讓趙弘潤微微有些失望的是,在他心中頗為神秘的鉅子公輸班,其實只是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就跟魏國工部的那些官員們似的,身上衣服上甚至帶著一些木屑。

    不過即便如此,趙弘潤看待對方的眼神依舊未見有絲毫改變。

    “鉅子。”

    “潤公子。”

    待雙方見禮之後,趙弘潤便直接了當地說出了來意:“今日請鉅子前來,主要為兩件事。”

    “願聞其詳。”公輸班一臉憨厚笑容地說道。

    見此,趙弘潤將他們魏軍的近況告訴了公輸班,希望後者帶領那些魯國工匠,將銍縣打造成一座固若金湯的堡壘。

    期間,趙弘潤還將幾張他親筆所畫的草圖遞給了公輸班。

    “嘖嘖,想不到潤公子非但擅長領兵作戰,對於我等奇淫巧技,亦極為擅長……這等連**,嘖嘖。”公輸班嘖嘖稱讚著。

    也難怪公輸班如此讚譽,畢竟連**在魏國,那可是冶造局壓箱底的東西,此番若不是為了防備楚軍,趙弘潤可捨不得就這麼白白拿出來。

    因為他很清楚,這個時代可沒有什麼專利,剽竊他國先進戰爭兵器的例子比比皆是。

    毫不誇張地說,現在趙弘潤將連**的圖紙讓公輸班一觀,保不定幾日之內,連**就會成為齊魯聯軍的常備戰爭兵器。

    當然了,這只是一句比方,畢竟墨家未見得捨得拋棄他們鑽研已久的機關**匣。

    “此事易爾,不知潤公子另外一樁事……”

    聽聞此言,趙弘潤沉吟了一番,這才開口問道:“鉅子,不知貴方可願到我大魏去?”

    “……”

    公輸班微微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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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3 00:34:20
第704章:墨門鉅子(二)

    “潤公子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半響後,公輸班有些不悅地問道。

    趙弘潤一聽就知道公輸班誤會了,不過話說回來這誤會卻也沒差,畢竟他的確是抱著要挖魯國牆角的主意。

    “鉅子切莫動怒,且先聽本王講述……不知鉅子可曾考慮過,魯國來日會是怎樣?”

    聽聞此言,公輸班眉頭更加緊皺,但是他的眼中卻透露幾分迷茫。

    在略一沉吟後,他帶著幾分不悅說道:“潤公子有話直說便是,何必拐彎抹角?”

    這人……

    趙弘潤隱隱看出了些什麼,遂不再遮遮掩掩,正色說道:“使鉅子不快,本王深感歉意。……本王只是想瞭解一下,若此戰不能盡全功,不能覆滅楚國,待他日齊王呂僖過世,楚國勢必興兵討伐齊國,到那時候,作為齊國的百年盟國,貴國勢必也會遭到楚軍的進攻。對此,貴國可有禦敵之策?”

    “……”公輸班聞言張了張嘴,頗有些張口結舌的意思。

    見此,趙弘潤心中明瞭:此人雖是一位出色的工匠,但是對於局勢,卻看得不夠透徹。

    也不知過了多久,公輸班生硬地回答道:“若楚軍來攻,我魯國上下一心,自然不會叫其得逞。”

    趙弘潤一聽,啞然失笑。

    因為單憑這句話,就知道眼前這位鉅子幾乎從未考慮過這件事。

    魯國上下一心就能抵禦楚國?

    那吳越是怎麼亡國的?難道吳越之民還不夠團結麼?

    在趙弘潤看來,一旦齊王呂僖亡故,齊國勢必陷入內亂,雖說到時候有他的六王兄姬昭主持大局、控制局面,但有一點可以保證,那就是齊國倒是無力支援魯國。

    失去了齊國的支持,魯國擋得住楚國的軍隊?

    不可否認,魯國擁有著可能是當世最高超的工藝,這些工匠們打造出來的戰爭兵器,簡直就是專門為殺戮而生,可問題是,打造這些戰爭兵器,那可是需要消耗資源的。

    沒有齊國供給鐵礦,你魯國拿什麼打造弩矢?

    沒有弩矢,什麼機關弩匣,什麼龍脊戰車,不全是跟廢物一樣?

    至於魯國的軍隊,這種存在純粹就是個笑話,刨除了武器裝備,齊**隊的戰鬥力在中原國家墊底,這足夠弱了吧?

    可魯**隊,一旦失去了那些東西,他們比齊**隊還要弱。

    因此趙弘潤毫不懷疑,一旦齊王呂僖過世,齊國固然會遭到楚國的攻擊,而魯國,恐怕也會在楚國的報復性反攻中損失慘重,嚴重點甚至因此而亡國,便楚國所吞併。

    雖說楚國腐朽糜爛,但不可否認,這仍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國家,國內仍然有像壽陵君景舍、西陵君屈平、邸陽君熊商等忠良賢臣,若讓這個國家吞併了魯國,掌握了魯國的工藝,那對於中原各國來說,絕對會是一個噩耗。

    而頭一個會因此遭殃的,除了齊國就是魏國。

    因此,趙弘潤盤算著,能否在此之前,將魯國國內那些工藝精湛的工匠們拐到他魏國去。

    不過待瞧見眼前這位鉅子方才的表情,趙弘潤就知道沒戲了。

    因為他看得出來,公輸班對於魯國的忠誠,大大超乎他的想像。

    這不,即便當趙弘潤將他整個判斷告訴了公輸班,公輸班仍堅持認為:即便此戰不利,他們魯國,日後一樣可以抵擋住楚軍的報復反擊。

    甚至於聊到後來,公輸班對於趙弘潤這種動搖軍心的說法極為不滿,臉上已出現了明顯的不悅之色。

    於是,趙弘潤雖然感覺遺憾,亦只能明智地選擇結束這場會談。

    畢竟增固銍縣的防禦設施,還需要公輸班等一干魯國工匠出力,若是惹怒了此人,使得此人拂袖而去,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這個傢伙,實在可惡!”

    在公輸班滿帶不悅地離開之後,宗衛長衛驕忍不住氣憤地說道。

    而對此,趙弘潤倒是想得很開,畢竟天底下不只是他熱愛他的母國魏國,似公輸班,同樣熱愛著其故國魯國,豈肯輕易拋棄故國,搬遷至魏國去?

    不過話雖如此,趙弘潤依舊感到惋惜與遺憾。

    公輸班的拒絕,讓趙弘潤如今唯有兩條路走:其一,在此戰過後,助魯國一臂之力,協助魯國擊退楚軍的報復反擊;其二,待楚國攻破魯國後,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出兵奪取魯國的珍貴圖紙、文獻以及那些工匠,將其一並帶到魏國。至於魯國亡不亡國,那就與他無關了。

    看來有必要與魯國國主當面談談,倘若他的態度也與這個公輸班一致,那麼……我也只能對不住魯國了。

    想到這裡,趙弘潤的眼中露出幾絲冷意。

    什麼?協助魯國擊退楚軍?

    呵,如此一來,魏國需要消耗多少國力?

    難不成直接駐紮一支軍隊在魯國,平白無故替魯國守著不屬於魏國的領土?

    與其如此,索性讓魯國滅亡得了,只要在其滅亡前,魏軍先在魯國掃蕩一番,將珍貴的東西與人才轉移到魏國。

    倒不是趙弘潤冷血,畢竟他是一名魏人,自然要首先為魏國考慮,這是他身為一位皇子的義務。

    之後幾日,趙弘潤並沒有再去找那位公輸班。

    而公輸班仿佛是也忘卻了前幾日的不快,帶著一群工匠們,兢兢業業地在銍縣忙碌,非但增固了整座城池的防守能力,更在銍縣城牆上裝上了許多連弩。

    甚至於,就連魯國的機關弩匣,公輸班都很大方地給了魏軍不少,大概有上百架。

    當然了,只是借,並且公輸班有言在先,不允許魏軍私下拆開。

    這也難怪,畢竟機關弩匣乃是魯國的機密,若非此戰對於齊國、對於魯國實在太至關重要,否則,恐怕公輸班並不情願將如此重要的東西交給魏軍。

    就這麼過了幾日,一直到九月十五日,忽然有一個陌生人前來拜會趙弘潤。

    魯國人,姓徐名弱。

    “徐弱?”

    當趙弘潤從宗衛長衛驕口中得知此事後,亦感覺有些驚詫,畢竟他在魯國並沒有什麼相熟的人,怎麼會有人突然想到來拜會他呢?

    不過即便如此,趙弘潤還是接見了此人。

    片刻之後,宗衛呂牧將那個徐弱請到了趙弘潤所在的書房。

    當時,趙弘潤瞧見那徐弱的打扮就是一愣,因為對方身上穿的是麻衣。

    要知道眼下時節已至深秋,就快要進入冬季,而眼前這位前來拜訪的客人,卻身著著一件麻衣,倒有點像是趙弘潤記憶中的苦修者。注:苦修者,即通過自虐來磨礪自己意志,使靈魂得到昇華的出家人。很難解釋清楚,有興趣的請自行搜索。

    “請坐。”趙弘潤將對方請到上座,隨即疑惑問道:“不知足下是……”

    “墨者鉅子,徐弱。……見過魏公子。”來人拱手施禮道。

    鉅子?

    趙弘潤聞言面色微變,因為他前幾日這才接見了魯國墨家鉅子公輸班,沒想到今日又見到了一位。

    墨家三位鉅子,他已見過了兩位。

    “墨者?”趙弘潤沉吟了一下,一面吩咐宗衛呂牧奉茶,一面詢問這徐弱道:“指墨家弟子?”

    “是。也不是。”徐弱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

    趙弘潤聞言一愣,隨即細細一思忖,便明白了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這徐弱想表達,墨者,只是墨家弟子中的一支。

    點點頭,他了然地地問道:“不知鉅子今日前來,對本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徐弱搖搖頭,隨即笑問趙弘潤道:“在下只是聽說,魏公子前幾日接見了公輸班……呵呵,因此專程過來拜會公子。”

    你這消息也太靈通了吧?

    趙弘潤不露聲色地皺了皺眉,隨即笑著問道:“所為何事?”

    這時,就見徐弱微笑著問道:“前幾日魏公子您接見公輸班,可是有意將我墨徒招收到貴國?”

    ……

    趙弘潤深深望了一眼徐弱,謹慎地說道:“本王確有此意,不過,已被公輸鉅子所拒絕。”

    “那是公子你尋錯了對象。”徐弱聞言搖搖頭說道:“公輸班乃公輸氏族人,豈會拋下魯國跟隨公子前往魏國?”

    “鉅子的意思是……鉅子願意?”

    “正是。”徐弱點頭說道:“公輸班此人,雖擅長機關匠活,但對局勢卻看不透徹。……眼下齊國逐漸勢微,魯國亦受到牽連,似公輸班那般,將墨徒綁在魯國,遲早會葬送整個墨門。”

    趙弘潤越聽越感覺奇怪,因為他感覺,眼前這個自稱鉅子的徐弱,似乎對魯國並不是很熱衷的樣子。

    可能是猜到了趙弘潤心中的猜忌,徐弱坦言說道:“魏公子不必猜忌,在下本就是宋國墨門鉅子……”

    “你是宋人?”趙弘潤微微一愣,隨即驚詫地問道:“你墨門有三位鉅子,難道就是齊、魯、宋……”

    “正是。”徐弱點頭說道。

    隨即,他望著趙弘潤補充道:“當年魏公子的生父魏王滅宋之後,南宮便掌控了宋郡,我宋墨亦受到牽連,因此移居到微山湖一帶……”

    “微山湖?”趙弘潤眼中眸色一閃,淡淡說道:“據本王所知,那邊似乎住著一些叛亂軍啊……”

    聽聞此言,徐弱搖搖頭,微笑著說道:“豈是什麼叛亂軍,只是一些不忿於南宮的苦難之民而已。”

    趙弘潤深深地望了一眼徐弱。

    莫非宋郡叛亂軍的背後,有宋墨的支持?

    怪不得南宮拿那支叛亂軍沒有辦法。

    只是這徐弱,究竟是何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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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3 00:34:38
第705章:銍縣之戰前夕

    『宋墨鉅子,徐弱……』

    待那位不期而至的宋墨鉅子離開之後,趙弘潤站在窗戶旁,整理著思緒。

    他原以為墨門的意見一致,因此,在魯墨鉅子公輸班拒絕了他的提議後,便改變了曾經想拉攏墨門的念頭,準備在日後楚國攻打魯國時來個火中取栗,搶在楚國之前將墨門內的珍貴寶貝奪走,至於因此落下的駡名,趙弘潤可不會在乎。

    可今日聽了徐弱一番話,趙弘潤這才明白,原來墨門分為宋墨、魯墨以及****三支,怪不得有三位領袖(鉅子)。

    而此番宋墨鉅子徐弱前來,雖然並未透露具體事項,但言辭中分明透露著『希望與魏國親善』的善意。

    因此,能否從這方面入手呢?

    『……』

    趙弘潤沉思著。

    不過話說回來,針對『宋墨與宋地叛軍關係匪淺』這件事,他也是頗為在意。

    誠然,宋郡那位代掌握宋地的大將軍南宮不是什麼好東西,當年背棄國家、背棄君主,如今又對他的新君主魏國陰奉陽違,若非擔心引起大的變故,再者趙弘潤暫時無暇去管宋地的事,他早就想辦法對付南宮了。

    然而相比之下,宋地叛亂軍對魏國也不是充滿善意,據趙弘潤所知,這支叛亂軍對魏人、尤其是魏國貴族的態度非常激進,雖說趙弘潤也樂得讓這些人去削弱國內某些貪婪的貴族,但說到底,他對這支叛亂軍也是沒有什麼好感的。

    宋墨與宋地叛軍關係不清不楚,這讓趙弘潤對宋墨鉅子徐弱的話,保留了幾分猜疑。

    足足過了有半響,趙弘潤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對自己好高騖遠的想法感到有些好笑:眼下當務之急是重創楚國,想那麼多做什麼?

    只要重創了楚國,他日後有的是時間去整理宋地的事,又何必急於一時呢?

    反之,若是他在這場戰事中敗北,折了鄢陵軍與商水軍,那麼,短時間內他也無力再去管宋地的事。

    想到這裡,趙弘潤若有所得地回到了書桌後的椅子上坐下,回顧宗衛長衛驕問道:“衛驕,前方有什麼消息傳回來麼?”

    “暫時還無。”衛驕搖了搖頭,隨即又補充道:“鄢陵軍與商水軍遵從殿下您的戰術,已化整為零,分散成數十支隊伍……不出意料的話,這些軍隊此刻多半正在被楚軍圍剿。”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

    此番他魏軍化整為零,準備施行遊擊戰術,就是有一點不好。

    那就是軍隊的防禦力大大下降,沒有軍營的各軍,全靠森林、山坳等天然環境躲避楚軍的追蹤,而一旦被楚軍鎖定了位置,那麼,除非立即撤退,否則十有八九難以倖免。

    “叫青鴉眾盯著南岸的動靜,有何風吹草動,即刻來報!”

    “是!”

    衛驕抱了抱拳,隨即,他好似想到了什麼,懇請道:“對了殿下,不久之前段沛曾托人向殿下尋求援助。……他說他率下青鴉眾僅兩百餘人,不足以監視澮河以南,希望殿下從商水增調青鴉眾前來協助,或者……陽夏黑鴉。”

    趙弘潤點點頭,對衛驕說道:“回頭段沛派人來時,轉告於他,本王已向商水、陽夏傳達了此事,相信不久之後,青鴉眾與黑鴉眾便來趕來支援,讓段沛先務必竭盡所能,盯著南岸楚軍的一舉一動,儘快查出巨陽縣一帶楚軍的落腳位置。”

    “遵命。”衛驕抱拳說道。

    不得不說,青鴉眾的確沒有辜負趙弘潤的期望,雖說段沛如今手底下才兩百多號人,但到了第二天,即九月十六日的時候,段沛便已派人將澮河南岸巨陽一帶的楚軍分佈情況,傳回到了趙弘潤這邊。

    數日工夫,便查清楚了澮河南岸數支楚軍的軍營位置,這讓趙弘潤十分滿意。

    據青鴉眾傳回來的情報表示,眼下最讓趙弘潤忌憚的軍隊,即那支由楚國上將軍、『新陽君項培』所率領的十萬『新陽正軍』,眼下正駐紮在一座名為『丹城』的小縣附近。

    似這等按兵不動的怪異舉動,讓趙弘潤感覺有些詫異。

    畢竟據趙弘潤瞭解,楚國的項氏,那可皆不是擁兵自重的自私自利之人,既然這個項培按兵不動,那就必定有什麼原因。

    更怪異的是,就在兩日前,項培突然派出了一支兩萬人的軍隊,然而這支軍隊的目標卻並非澮河南岸的魏軍,更不是趙弘潤所在的銍縣,這支軍隊的去向,居然是西邊。

    趙弘潤仔細比照了一下地圖,隨即心中已有所明悟。

    要知道,新陽的西側,便是固陵君熊吾的封邑範圍,也恰恰正是趙弘潤遙下命令,叫五萬川北弓騎與數千游馬軍襲擊的地點。

    『哈哈!看來博西勒與游馬的戰績斐然啊……』

    趙弘潤頗有些幸災樂禍。

    因為從商水出兵,要攻打固陵君熊吾的封邑,就勢必得經過平輿君熊琥的平輿縣,除非博西勒與游馬二人選擇迂回繞行,然而這二人與平輿君熊吾並無交情可言,豈會手下留情?

    可以預見,平輿君熊琥好不容易拉起的軍隊,此番一下子就被那五萬余騎兵打成篩子。

    『也不曉得熊琥是活著還是死了……』

    趙弘潤暗自嘀咕道。

    記得對於暘城君熊拓,趙弘潤的心情很是糾結,因為他既想趁早弄死這個有抱負、有野心的楚國公子,但又因為種種原因,不能這麼做。

    而對於平輿縣熊琥,趙弘潤的態度就明確多了:此人註定無緣楚王之位,活著或者死了,對於整個『楚國攻略』而言,其實沒多大影響。

    不過看在此人也是羋姜羋芮姐妹倆的堂兄的份上,再加上這一年多來平輿縣與商水縣的關係還算和睦,即便此刻身處敵我,趙弘潤還是希望平輿君熊琥能聰明點,別犯傻帶著麾下軍隊去阻擋博西勒與游馬的去路。

    數千游馬軍尚且只是新軍,戰力忽略不計,可博西勒麾下五萬川北弓騎,那可是曾經羯角部落的騎士,是屢次遠征北地,從胡人那裡搶掠奴隸的強大騎兵,豈是平輿君熊琥能擋住的?

    趙弘潤毫不懷疑,博西勒麾下五萬川北弓騎,可以橫掃整個楚西。

    『看來項培已經得知了固陵君熊吾封邑那邊的戰況……嘿。』

    趙弘潤壞笑了兩聲。

    此番他下令博西勒進攻固陵縣熊吾的封邑,而不是暘城君熊拓的封邑,而不是因為他與熊拓私底下的交情,其原本原因,是兩年前趙弘潤在暘城君熊拓的封邑內已經“掃蕩”過一回,打地熊拓只剩下三座城池,隨後,又叫熊拓賠付了大筆賠款。

    而最近一年,熊拓為了訓練他那支十萬人的新軍,又支付了大筆貨款,與魏國交易了糧草、軍備,因此毫不誇張地說,這位楚國公子目前是窮得叮噹響,打他有什麼意思?

    撈不到什麼好處,還會影響到他與熊拓的關係——雖說趙弘潤有想過要殺熊拓,但那只是在楚國註定覆滅的情況下,倘若楚國此番守住了齊王呂僖的進攻,那麼,趙弘潤與熊拓日後還會恢復以往的那種關係:由趙弘潤暗中支持熊拓爭奪楚王位置,借此引發楚國內亂。

    因此,凡事不可做絕。

    而除此之外,趙弘潤也得考慮一下羋薑對此的態度:要是這個女人整天到晚擺著一張臭臉,他也感覺心煩不是?

    是故,總結這些原因,趙弘潤此番決定讓博西勒進攻固陵君熊吾的封邑,搶走這位楚國公子的財富,卷走其封邑內的楚國民眾,留給熊吾一片空蕩蕩的領地。

    而就目前看來,這個選擇非常明智,歪打正著,雖說不清楚那邊的具體戰況,但好歹是替趙弘潤拖住了新陽君項培的十萬新陽正軍,給澮河這邊的魏軍減輕了壓力。

    而除了那十萬新陽正軍以外,其餘幾路楚軍,趙弘潤倒不是很在意。

    首先,巨陽軍可以排除在外。

    趙弘潤不曉得究竟是巨陽君熊鯉太過於怕死,還是說此人太看重他的財富,以至於至今為止,十萬巨陽軍從未出動過一次,死死守著巨陽。

    除此以外,縣公『蔡厚』的三萬『蔡溪縣師』,如今就駐紮在『林口』;縣公『西門嵇』的三萬『西陽縣師』,則駐紮在『新莊』;『鄣陽君熊整』麾下大將『周征』所率領的五萬『鄣陽軍』在『湖溝』,而『彭蠡君熊益』麾下大將徐暨所率領的五萬『彭蠡軍』則在『槽坊』。

    以上這四支,是目前為止阻擊魏軍的主力。

    值得一提的是,數日前,固陵君熊吾率領其麾下八萬左右的軍隊,四處搜尋澮河南岸的魏軍,意在趁魏軍分兵之際,將其擊潰。

    不過至今為止,趙弘潤還未收到有哪支麾下魏軍被固陵君熊吾乃至巨陽縣一帶楚軍擊潰的消息。

    而最後剩下的那一支楚軍,則讓趙弘潤不由地對其加以警惕。

    那即是暘城君熊拓所率領的十萬兵。

    『果然是跑到這邊來了……』

    趙弘潤心中暗暗感慨。

    因為曾幾何時,他就預感到會在這場仗中碰到暘城君熊拓,而如今,他的預測應驗了。

    不管暘城君熊拓對楚東熊氏貴族抱持著怎樣的看法,但此番事關整個楚國的存亡,這位楚國的公子,又豈會袖手旁觀?

    『熊拓……是個麻煩。』

    趙弘潤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兩口,心下暗暗說道。

    他並不在意熊拓麾下那十萬新軍,似那等剛訓練不久的軍隊,能有幾分威脅可言?

    問題是熊拓本人。

    “嘿!”

    眼珠微轉,趙弘潤忽然壞笑了兩聲。

    而就在這時,宗衛呂牧前來稟告緊急軍情。

    固陵君熊吾率軍前來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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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章:銍縣之戰前夕(二)

   時間回溯到數日前,即固陵君熊吾在巨陽縣內與暘城君熊拓起爭執的次日,這位楚國公子便率領著麾下八萬『固陵軍』出征,征討已度過澮河的南岸魏軍。

    那一日,熊拓登上巨陽縣的城牆,冷冷看著熊吾的大軍遠去,面露陣陣冷笑。

    從旁,部將子車師詢問道:“公子,熊吾與您不合?”

    子車師,乃兩年前戰死在碭山軍大將軍司馬安手中的原熊拓麾下大將子車魚的弟弟,在聽說兄長的死訊後,便來到了熊拓麾下,希望有朝一日誅殺魏國的司馬安,為兄長報仇雪恨。

    在聽聞子車師的詢問後,熊拓輕哼一聲,臉上泛起幾分猶豫。

    “非是不合,而是他看不起本公子的出身。”

    熊拓淡淡說道。

    說實話,他並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從歲數來說,熊吾應該是熊拓的弟弟,但是對於熊拓,熊吾素來是不屑的。

    為何?因為熊拓出身不好。

    或許有人會問,熊拓貴為楚國公子,與熊吾一樣皆是楚王熊胥之子,還會有什麼出身不好?

    事實上,出身非但要看父系,還得看母系。

    固陵君熊吾,乃是楚國王後所出,而熊拓呢,他的母親只是楚國宮廷一介婢女,據說當年是楚王熊胥酒後亂性,這才有了熊拓。

    平心而論,熊拓的品德修養並不好,因為他從小在楚國宮廷不受重視,缺乏管教,因此在很多事情上顯得沒有教養。

    『呵。』

    回想起當年年幼時情景,熊拓便不由得露出幾分淡淡的笑意。

    那時的他,已經得知了自己的出身,也因此遭到過許多人的白眼與背後議論,因為在楚國,血統的高貴與否,是衡量一個人地位的最大因素。

    而熊拓因為體內留著一半婢女的鮮血,因此從小沒少受到某些人的背後議論。

    但是當年的熊拓並不知道,這對他反而是個機遇,只是一味地憤世棄俗、破罐破摔。

    於是,這就導致熊拓在年幼時曾因為遭到楚王熊胥的厭煩,被送到平輿縣,由當時的平輿君、即如今的平輿君熊琥的父親熊頜代為撫養。

    這也使得熊拓與熊琥自幼相處,關係極好。

    『怪不得公子這般信任熊琥大人……』

    子車師暗暗想道。

    隨即,他奉承似地說道:“末將聽說過熊頜大人,據說有一位相當英明勇武的將軍。”

    “嘿。”

    熊拓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

    對於上一任平輿君熊頜,熊拓對這位堂叔的印象很好,雖然這位堂叔是個實打實的武夫,教導兒子只曉得用棍棒。

    回想起當時頑劣的自己犯了錯事後,叔父熊頜提著棍棒想打又不敢打的樣子,熊拓臉上的笑容變得更濃了。

    畢竟那位堂叔熊頜,勇武倒是勇武,但英明就未必了,甚至於在熊拓看來,還是一個很糊塗的人。

    “是這樣子麼?”子車師驚訝地說道:“我觀熊琥大人……”

    “呵。”仿佛是猜到了子車師心中的想法,熊拓搖搖頭說道:“熊琥,可不是熊頜堂叔教導出來的。”

    “誒?”

    “……”熊拓沒有再說話,只是抬頭望向天空,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那位讓他的人生出現極大改變的男人。

    那個他視為父親一般的叔父,汝南君熊灝。

    原來,上一任的平輿君熊頜,即熊琥他老爹是個武夫,本身就不怎麼會教育兒子,更何況是教導他熊拓這位楚國公子。

    因此,熊頜就拜託當時還在世的汝南君熊灝,即羋姜與羋芮姐妹倆的父親,教導年幼的熊拓,順便教導他熊頜的兒子熊琥。

    當時的汝南君熊灝,堪稱楚王熊胥眾兄弟中最傑出的一位,乃是當時執掌整個楚西的邑君,同時也負責與魏國、與巴國的戰爭,魏國視其為心腹大患。

    那時汝南君熊灝還年輕,況且也無子女,因此,熊灝答應了熊頜的託付,代為教導熊拓與熊琥二人。

    鑒於這個因緣巧合,熊拓很小就耳濡目染地接受了熊灝的思想。

    熊灝認為,如今楚國正在走下坡路,為何?因為熊氏一族中有很多人已經忘卻了當年先祖的優良品德,變得越來越貪婪,將楚國的子民視為牲口,傾軋其血汗。

    雖然當時的熊拓並不理解這種“高深”的思想,但因為尊敬熊灝的關係,使得熊拓自小便有了這樣的抱負:竭力支持叔父,改變楚國的現狀。

    只可惜,熊灝的思想最終未能貫徹,因為他的思想,對於楚國那些貪婪的貴族而言,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因此,汝南君熊灝死了,死在了他的軟弱與妥協下。

    因為汝南軍熊灝只有兩個女兒,並無兒子的關係,他“代為撫養”的熊拓,被熊灝的舊部視為繼承衣缽的人,而熊拓自身,亦希望能夠繼承這位叔父的一切,繼續這位叔父未完成的夙願:改變這個國家的現狀。

    在那些熊灝舊部的支持下,熊拓獲封暘城君,亦逐漸受到了楚王熊胥的重視,對於這位生父,說實話熊拓並無多少親情可言,因為他的心中,早已有了一位父親,或者說,是仿佛父親一樣的人:汝南君熊灝。

    熊拓始終認為,他叔父汝南君熊灝,是死在其的軟弱與忍讓之下,因為這位叔父不忍與其同胞手足動武。

    而熊拓,卻沒有這種負累。

    無論是固陵君熊吾也好,溧陽君熊盛也罷,亦或是其餘幾位仿佛是兄弟一樣的人,在熊拓眼裡,與路人並無多大區別。

    比如在此時此刻,熊拓就恨不得固陵君熊吾此番領兵出征後,死在魏軍手中,死在那個讓他不止一次咬牙切齒痛駡奸詐的魏國小子姬潤手中。

    至於說什麼此番熊吾出征後必能擊敗魏軍的說法,這在熊拓看來簡直是個笑話。

    那個姬潤,是那樣容易對付的人?

    『有好戲瞧了!』

    熊拓暗暗冷笑著。

    正如他所料,固陵君熊吾領兵出征後,沒過多久就遇到了麻煩。

    倒不是說遭到了魏軍的襲擊,而是在於,他根本找不到魏軍究竟在什麼地方。

    “什麼?魏軍分兵了?”

    這不,當聽到前方斥候的回報後,固陵君熊吾瞠目結舌。

    他實在有些想不通,面對著他們巨陽縣一帶五十萬楚軍,數量僅僅只有近十萬人的魏軍,居然還敢分兵?

    這不是給了他們逐一擊破的機會麼?

    『嘿!沒想到那個姬潤竟是個蠢材!更沒想到,熊拓居然擺在這種蠢材的手中……』

    固陵君熊吾心下暗暗冷笑。

    然而,這份得意僅僅只是維持了一日工夫,就變成了焦躁。

    為何?

    因為熊吾根本找不到魏軍的蹤跡。

    明明渡過澮河的魏軍有將近十萬人,可他卻怎麼也找不到對方的蹤跡。

    儘管他不間斷地派出斥候,可這並沒有什麼用,那些潛伏在某處的魏兵,似乎是致力於襲擊這些探路的斥候。

    眼瞅著天近黃昏,熊吾很鬱悶地下令搭建軍營。

    他準備先搭建好軍營,明日再慢慢地尋找魏軍,畢竟魏軍就在澮河以南這巨陽一帶,又不會插翅膀飛了。

    然而就在當夜,熊吾便遭到了數支魏軍的突然襲擊。

    可就待惱羞成怒的熊吾聚集軍隊,準備包圍這些膽敢來伏擊他的魏軍時,這些魏軍卻仿佛心有靈犀地撤退了。

    熊吾當然不可能就這麼白白放這些魏軍離開,當即下令追擊,沒想到,途中在經過一片林子時又遭到了一支魏軍的伏擊,狼狽地退了回來。

    本以為魏軍的偷襲到此為止了,沒想到五更天的時候,尚在帥帳內呼呼大睡的熊吾忽然被親兵叫醒,說是又有魏軍偷襲。

    當時熊吾那個氣啊。

    好不容易守到天亮,待等熊吾抱著滿腔憤怒去搜尋那些魏軍的蹤跡時,卻面臨了與昨日一模一樣的尷尬:他,根本不知魏軍究竟在何處。

    整整幾日,不只是固陵君熊吾的軍隊,事實上巨陽這一帶所有的楚軍軍營,都碰到一個讓他們頭疼不已的問題。

    白天,魏軍根本不出動;而到了晚上,這幫人前赴後繼襲擊他們的營寨。

    他們倒是也想做出反擊,可這幫魏軍根本不立軍營,每日換個地方,讓諸路楚軍根本摸不著對方的蹤跡。

    諸多楚軍將領氣地幾乎要吐血。

    記得起初,他們暗暗告誡自己:不可教這些渡過澮河的魏軍搭建起軍營。

    可今時今日,他們卻恨不得替這些魏軍造幾座軍營。

    為何?

    因為沒有軍營負累的魏軍,根本無從找起!

    既然找不到對方的位置,又談何反擊?

    甚至於,起初那些魏軍還很謹慎,只是在巨陽一帶活動,可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這幫魏軍越來越囂張,居然流竄到蔡溪、甚至是濠上一帶,專門襲擊楚軍押運糧草的後勤軍,破壞補給運輸。

    『這場仗……怎麼就變得這麼難呢?』

    包括固陵君熊吾在內,相信有不少遭到魏軍騷擾的楚國將領,皆抱持著這樣的苦惱。

    因為在他們的印象中,以往的戰術,無論是否耍弄陰謀詭計,好歹有個可以進攻的目標——敵軍軍營——可這場仗倒是好,魏軍根本不立軍營,這怎麼打?

    『要不然……』

    忽然間,固陵君熊吾心中一動,轉頭望向澮河方向。

    因為倘若沒有記錯的話,澮河北岸的銍縣,可以視為是魏軍的重要據點。

    若是能攻克銍縣的話,就能切斷澮河以南那些魏兵的後路。

    想到這裡,固陵君熊吾心中大喜。

    “傳我令!前往銍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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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7章:耿直的固陵君

   固陵君熊吾率軍來襲這樁緊急軍情,是由青鴉眾發現並且火速回報於銍縣的。

    針對固陵君熊吾此舉,倒是值得趙弘潤稱讚他幾句。

    因為若是蠢笨點的傢伙,十有八九會在澮河以南的土地上與那些藏匿蹤跡的魏軍繼續玩捉迷藏的遊戲,哪怕玩得肝火大動依舊樂此不彼;而聰明些的人,就能立馬想到『銍縣』這個關鍵點。

    的確,對於魏軍來說,眼下銍縣至關重要,因為銍縣維繫著魏軍各軍各部的糧草輸運,亦是後者的退路。只要攻克了這座城池,就意味著切斷了鄢陵軍與商水軍的歸路,如此一來,楚軍日後有的是工夫慢慢處理那些澮河以南的魏軍。

    因此,固陵君熊吾能想到『銍縣』這個破局的關鍵點,倒也不失是一個聰慧的人物。

    只不過,趙弘潤早已有所準備,別看他如今手底下的軍隊才一萬多人,但是因為借助了魯墨鉅子公輸班等魯國工匠的力量,他早已將銍縣增固為一座固若金湯的堡壘,甚至於,公輸班還給了趙弘潤運來了許多戰爭兵器。

    比如『龍脊戰車』與『天石戰車』,這兩類原本配備在齊王呂僖軍隊中的戰爭兵器,因為齊王呂僖已率大軍渡過了澮河的關係,從齊軍澮河北岸軍營運了一部分到銍縣。

    其實說實話,對於這兩件被齊魯兩軍士卒所稱頌的戰爭兵器,趙弘潤卻感到有些失望。

    因為在他看來,『龍脊戰車』其實就是床弩,而『天石戰車』也只是起了個霸氣名字的投石車而已,這兩件戰爭兵器,皆只是床弩與投石車的改良品罷了,並不是什麼有新意的東西。

    不過轉念又一想,趙弘潤不由地對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畢竟他記憶中的那些戰爭兵器,那可經過幾代人、十幾代人,甚至是幾十年、幾百年、上千年,期間不知經過多少能工巧匠對其改良的巔峰成品,相比較之下,魯國工匠們能做到這份上,實屬不易。

    帶著宗衛長衛驕與肅王衛長岑倡,趙弘潤來到銍縣的南城牆。

    “肅王殿下。”

    在銍縣的南城牆上,有一名剛剛來到銍縣不久的生面孔,即南門遲的親弟弟,原龍脊山駐守軍的副將,南門陽。

    自從南門陽被南門遲策反之後,此人便一直暗中協助著魏軍,儘管因為當時環境的關係,並非做出什麼有利於魏軍的實際舉動,但不可否認,在趙弘潤攻打相城乃至到攻克宿縣期間,正是此人替魏軍拖著五萬楚軍。

    只可惜楚國上將軍項末的撤退令下達,南門陽自知回到大軍中必定難以倖免,遂帶著忠於他的那數千本部兵,連夜撇下那五萬大軍逃離了,花了好些工夫,這才帶人來投奔趙弘潤。

    在南門陽前來投奔的當日,趙弘潤設宴親自接待這位降將,待他頗厚,讓南門陽很是滿意。

    此刻,遠望澮河南岸,趙弘潤已能隱約看到一支執旗的楚國軍隊。

    那面迎風招展的旗幟,不是別人,正是固陵君熊吾的旗幟。

    『遊擊戰術,就是這點不好……』

    趙弘潤暗自歎了口氣。

    他知道這幾日鄢陵軍與商水軍在澮河以南地區的戰果,雖說在他看來有些保守,還未能領悟到遊擊戰術精髓,不過看在那些將領們是初次運用這種有異於正統戰爭的戰術,趙弘潤倒也是非常滿意。

    然而,遊擊戰術有個極大的弊端,那就是在化整為零的同時,對敵軍的防禦力也減弱到了最低。

    打個比方說,倘若鄢陵軍與商水軍那八萬人左右採取抱團推進的戰術,雖然說很難在巨陽縣多達五十萬楚軍的情況下將戰線向南推進,但是,似今日固陵君熊吾這般輕易帶著麾下兵馬來到澮河南岸,這也絕無可能。

    凡事有利有弊,無法避免。

    “南門將軍瞭解熊吾麼?”望著澮河南岸那正在逐漸聚集的固陵軍,趙弘潤隨口詢問南門陽道。

    南門陽愣了一下,隨即老老實實地說道:“回稟殿下,熊吾公……唔,熊吾此人,末將僅僅得知他乃楚後所生,其餘不大清楚。”說著,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又補充道:“對了,肅王殿下可莫要小覷熊吾麾下兵將,據末將所知,熊吾乃是『季連氏』鼎力支援的公子,他軍中有好些『季連氏』一系的將領,比如季琮,他的堂弟季竑就在熊吾身邊受到重用。”

    聽聞此言,宗衛長衛驕不解問道:“季琮,顧名思義,此人不應該是出身季氏麼?”

    聽了衛驕的話,南門陽笑著解釋起來。

    原來,季連氏亦出自羋姓,乃初代楚王同胞手足的姓氏,而傳承到如今,羋姓季連氏早已發展成為一個絕不亞于羋姓熊氏的龐大家族。

    這個家族在發展過程中出現過數次分家,因此,出現了季氏、連氏、黃氏等許多分支。

    嚴格來說,季氏、連氏、黃氏這些分支,都被視為是季連氏的族人,彼此有著同宗之情。

    “你們楚國的命名方式……”

    衛驕搖了搖頭,反正他是無法理解楚國這邊的習俗:居然將作為宗家的季連氏的氏稱拆開,給分家的人用,這算什麼?

    南門陽聞言微微一笑,也不見怪,畢竟各國都有各國的習俗,說實話,他還不能理解魏國那邊的習俗咧。

    『季連氏……』

    趙弘潤微微皺眉思忖著,他忽然想起了當年與他還有熊拓一同簽訂《楚魏停戰正陽和約》的那位楚國士大夫,黃砷。

    此人就是季連氏分家黃氏一脈的子弟,在趙弘潤看來,是一位非常出色卻睿智的楚國貴族。

    既然季連氏支持固陵君熊吾,為何黃砷卻默許熊拓坑害熊吾呢?

    想了半天想不出頭緒,趙弘潤感覺頭昏腦漲,因為楚國這邊的氏稱實在是太亂了,除非對照族譜,否則,怎麼理也理不順。

    總而言之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那位黃砷,他不怎麼像是支持固陵君熊吾的人。

    見趙弘潤皺著眉頭眺望著澮河對岸,沒有再言語,南門陽也識趣地不再說話,不過當他的目光看到澮河上那座浮橋時,他忍不住眼角一陣抽搐,小聲詢問道:“肅王殿下,那座浮橋……”

    “無妨。”

    趙弘潤淡淡說道。

    南門陽所指的那座浮橋,即前些日子魏軍渡過澮河時的三座浮橋之一。

    那三座浮橋,一座被楚國的澮河水軍用戰船撞毀了,還有一座,在鄢陵軍與商水軍渡過澮河後,被趙弘潤故意命人搗毀,唯獨剩下最後的這一座。

    當時,趙弘潤只是方便向鄢陵軍與商水軍運輸糧草,不過今時今日嘛,他也並不介意用這座浮橋,從固陵君熊吾手中拿一場小勝。

    想到這裡,趙弘潤正色說道:“叫投石車準備就緒,只要渡過澮河的楚軍差不多到達三五千人之數,便瞄準浮橋拋投石彈,將浮橋擊毀。”

    南門陽愣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當即抱拳領命。

    而與此同時,在澮河南岸,固陵君熊吾正帶著一幫親兵,登高眺望銍縣那邊的情況。

    不得不說,當他看到澮河內居然還擺著一座浮橋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究竟是銍縣魏軍疏忽防範,還是說,這幫魏軍狂妄到這種地步,絲毫不將熊吾放在眼裡?

    『此時此刻,那姬潤想必早已得知本公子率軍來到此處,可他居然不派人提前毀掉浮橋,這是什麼意思?……哼!輕視本公子麼?』

    固陵君熊吾心中那團火頓時燃了起來。

    這也難怪,畢竟固陵君熊吾本來就看趙弘潤不爽,為何?因為趙弘潤當年夥同暘城君熊拓,簽訂了那份《楚魏停戰正陽和約》,雖說這份和約結束了楚國與魏國的戰爭,但並非是人人都感到滿意。

    魏國占了大便宜,固然是很滿意;而楚國當時受到東越、西越的威脅,也不在乎對於魏國的那點戰爭賠款,總得來說也算是滿意;暘城君熊拓就更不必多說了,當時他被趙弘潤打得只剩下三座城池,能終止戰爭也算是挽回了些顏面。

    但唯獨有一個人因此勃然大怒,那即是固陵君熊吾,誰讓他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宋郡,被暘城君熊拓用來當做與趙弘潤交涉的籌碼了呢?

    因為當年的這樁事,固陵君熊吾對熊拓愈加憤恨,連帶著趙弘潤也被他給恨上了。

    畢竟固陵君熊吾的封邑距離暘城君熊拓的封邑並不算太遠,因此,趙弘潤與熊拓某些私底下的交易,熊吾多少也曾聽說。是故,趙弘潤儘管是一名魏人,而且還是魏國的公子,但仍被熊吾視為了『熊拓那一邊』的人。

    因為心中本來就抱持著敵意,因此,固陵君熊吾看到那座浮橋,面色愈加憤怒。

    畢竟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趙弘潤對他的挑釁:給你進攻銍縣的路,你敢來麼?

    『好個狂妄之徒!』

    熊吾心中大怒,當即下令麾下軍隊沿著那座浮橋渡河。

    然而,待等數千楚軍小心翼翼地沿著那座浮橋通過了澮河時,銍縣方向傳來幾聲轟響,隨即,幾枚大如磨盤的石彈轟隆一聲砸在浮橋上,頓時間將整座浮橋擊毀。

    可憐那些還在浮橋上準備過河的楚軍士卒,全部掉入水中,驚呼哀嚎著,被澮河的流水沖到下游去了。

    『這熊吾……原來是如此耿直的這麼一個人?』

    在銍縣城頭上,趙弘潤眼中露出幾許驚訝。

    他感覺,他從來沒遇到過如此耿直實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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