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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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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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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8 10:42:05
第728章:初交鋒

   蔡溪軍、正陽軍、鄣陽軍、彭蠡軍,以及巨陽君熊鯉與暘城君熊拓的各五萬軍,還有那壽陵君景舍的三萬士卒,數路楚軍齊聚一堂。

    這將近二十九萬大軍,準備展開自魏軍渡過澮河後,迄今為止對魏軍的最猛烈的攻勢。

    “總算被老子逮到了吧……”

    在鄣陽軍中,領兵大將周征一臉憤慨。

    要知道,前一陣子因為魏軍不立營寨的關係,楚軍這邊可謂是吃足的苦頭,想要攻打魏軍吧,卻也不知從何攻起,畢竟魏軍連個營寨也沒有,這攻個屁啊。

    而眼下,魏軍在城外建立了冰城,這對於楚軍而言,反而是一樁好事,這意味著楚軍總算是有個進攻目標,不必再像之前那樣漫無頭緒地尋找魏軍的蹤跡。

    只不過……

    『這座城未免也太大了吧?』

    站在隊伍的最前方,周正右手遮在眼眉之處,眺望著遠處那座冰城,越看越感覺匪夷所思。

    畢竟呈現在楚軍兵將面前的這座魏軍冰城,規模絲毫不亞于巨陽縣那等城池,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樣的鬼東西,真能在一夜之間建成?

    此時此刻,不單單周征抱持著這樣的想法,統領蔡溪軍的縣公蔡厚,統領西陽軍的縣公西門嵇,彭蠡軍的統帥徐暨,甚至是早前見識過趙弘潤手段的暘城君熊拓,此刻因為眼前那座宏大冰城的關係,皆心中震撼不已。

    尤其是那些目不識丁的尋常楚國士卒,更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也難怪,畢竟楚國這邊最是盛行神鬼妖怪的怪談,以至於此刻不乏有兵將們覺得,他們眼前那座不像是人力所能達成的冰城,很有可能是哪路神鬼妖怪幫魏軍築建的。

    一想到魏軍有可能得到了某位神鬼妖怪的幫助,眾多楚軍兵將們只感覺刮在臉上的寒風那是愈發地寒冷刺骨。『注:這裡的神鬼妖怪,並非是貶義,而是廣義的神祗,也包括作亂引發災難的邪神。』

    也難怪,畢竟此時此刻,哪怕是那些念過書、懂得些世間道理的人,比如暘城君熊拓、固陵君熊吾等人,也自認為無法解釋這座冰城是如何建造而成,更何況是那些目不識丁的楚兵呢?

    唯獨壽陵君景舍十分堅信,這必定是統帥魏軍的那位魏公子姬潤鼓搗出來的,並不涉及絲毫神鬼的非人力量。

    “傳景某令,叫費莊打頭陣!”

    騎著戰馬佇立于大軍的本陣,壽陵君景舍如此對傳令兵吩咐道。

    聽聞此言,亦在本陣觀戰的暘城君熊拓微微一愣,好奇問道:“景舍大人,不見見那姬潤麼?”

    壽陵君景舍聞言淡淡一笑。

    他自認為,他與那位魏公子姬潤,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他下令此地諸多楚軍焚燒林木,以此告訴姬潤,讓其『回澮河北岸去』;而姬潤則通過一宿間建成這座冰城來作為回覆,『絕無可能』。

    既然雙方的意思已經清楚無誤,還用多說什麼?手底下見真章就是!

    費莊,乃壽陵君景舍麾下的大將。也不曉得是不是為了避免爭議,景捨命自己麾下的軍隊擔任先鋒。

    單是此舉,便讓暘城君熊拓對他高看幾分。

    不過待等費莊帶領著壽陵軍從大軍的陣列中緩緩向前,暘城君熊拓這才意識到是自己猜錯了:壽陵君景舍使麾下軍隊作為先鋒,並不是為了防止爭議,而是針對這場戰事做了些準備。

    『那是……』

    熊拓眯著眼睛瞅著壽陵軍,他依稀看到,作為先鋒的三萬壽陵軍士卒中,大概有三成左右的士卒推著一輛木車,即楚國最常見的,用來運糧或運輸其他東西的獨輪推車。

    而此時,這些獨輪推車上所堆放的,可不是米袋子、兩袋子,而是一捆捆的柴枝。

    暘城君熊拓頓時就懂了,這位景舍大人分明就是要動用火攻,融了魏軍這座冰城!

    『……真不愧是景舍大人。』

    熊拓偷眼觀瞧壽陵君景舍,心下暗暗讚歎。

    並非是讚歎景舍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做好了攻打魏軍那座冰城的準備,而是讚歎這位三天柱大人的鎮定。

    因為縱使是他熊拓,此刻滿腦子還在想著『魏軍是怎麼在一宿之間建成這座冰城』的問題。

    而這位景舍大人的態度則更直接——管你是怎麼建成的,我毀了它就是!

    想到這裡,暘城君熊拓轉頭望向遙遠的前方,望向那座魏軍的冰城。

    『姬潤,你該如何招架呢?』

    熊拓的心中閃過絲絲好奇。

    如何招架?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此時此刻,在魏軍那座冰城內,趙弘潤站在士卒們搭建的高臺,清楚地看到了城外楚軍的數量。

    『真果斷啊,壽陵君景舍……是將這附近的諸路楚軍都召來了麼?』

    頃刻之前還在幻想著能否僥倖蒙混過關的趙弘潤,此刻長長吐了口氣,暗暗慶倖他此前並未心存半分僥倖,早已叫麾下的士卒們做好了迎戰的準備,否則,魏軍此番剛剛在這邊站住腳跟,恐怕就要被那景舍驅趕回澮河以北去。

    “殿下。”宗衛長衛驕此時好似是注意到了什麼,低聲提醒道:“楚軍仿佛是想用火攻。”

    “唔?”趙弘潤輕吟一聲,聚精會神望向遠方,果然瞧見楚軍的一支先鋒軍中,有許多士卒推著裝滿了柴薪的獨輪推車。

    『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已想到了攻城的策略,看來這座突然出現的冰城,對那個景舍絲毫不曾造成影響……不愧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楚國三天柱。只不過……這麼點柴薪,燒得動本王這座冰城麼?』

    可能是此番面對的敵手乃是楚國盛名已久的三天柱之一,趙弘潤也隱隱有些被激發內心豪情的意味。

    畢竟有幸與壽陵君景舍交手的人,在魏國那可是屈指可數。

    “不必驚慌,讓士卒們嚮往日迎敵那樣,按部就班即可。”趙弘潤鎮定地下令,暫且讓麾下部將們各自指揮。

    畢竟他這位統帥,只需著眼於整個大局。

    而眼前的局面,他並不認為那些柴薪能夠燒的動他魏軍的這座冰城。

    火(熱能)能融化冰層、風能助漲火勢,這固然不假,但也要分什麼時候。

    那眼下來說,這十一月的天氣,已比趙弘潤記憶中任何一個寒冬都要寒冷,此時此刻,澮河上早已凍結,甚至於再過幾日都能在冰層上行走、跑馬。

    似這等天寒地凍的天氣,妄想用一點點柴薪來融化這座冰城,趙弘潤只能表示那位景舍大人是想多了。

    要知道,木柴的燃點在兩百度到三百度之間,就算是在有明火的情況下,似眼下這種天寒地凍的天氣,恐怕也得烘烤一陣子才能點燃。

    更有甚者,就算是點燃了的木柴,似這種天氣環境短時間內也無法釋放出足夠融化冰塊的熱量,反而很有可能會被寒風所吹滅,被冰層融化後流下的冰水所淹滅。

    為何自古以戰場上,降雪之後的冬季很少出現火攻,道理很簡單:燒不起來。

    因此,趙弘潤毫不畏懼那位壽陵君景舍的所謂火攻之法,甚至於他望向城外那無數楚軍兵將時,嘴角還帶著絲絲冷笑。

    儘管方才趙弘潤還稱讚景舍果斷,而此時,他卻要說,那位壽陵君景舍還是太保守了。

    倘若此時此刻,那景捨下令全軍總攻,那魏軍這邊恐怕還有些麻煩,然而那壽陵君景舍卻使一支軍隊先來試探火攻的效果……

    『呵!在寒風中站上片刻,這幫士卒還有戰力可言?』

    趙弘潤暗暗想道。

    而與此同時,費莊所率領的壽陵軍,已沖到了魏軍這座冰城的一箭之地範圍內。

    見此,冰牆內的魏軍士卒紛紛用弓弩射擊。

    不得不說,因為今日刮著寒風的關係,箭矢的精准度明顯受到了影響,比如說,鄢陵軍有名兩千人將本想用強弓狙擊敵軍的大將費莊,就沒有達成目標,只是射死了費莊十丈外的一名楚兵。

    在這種情況下,魏軍弓手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射出弓箭,同時在心中祈禱自己射出的箭矢能射中一個目標,除此以外,他們無能為力。

    好在似魏軍這種齊射,靠的是對敵軍的覆蓋打擊,雖然對個別目標的狙擊力度大大削弱,但是在射殺敵軍士卒這個角度上看,倒是沒多大影響。

    除非是碰到強風,一旦寒風的勢頭突然間變強,魏軍射出的箭矢便幾乎失去了效果。

    而作為先鋒軍的壽陵軍這邊,其實也遇到了麻煩,而且還是一個非常棘手的麻煩。

    那就是,軍中好些士卒所推著的獨輪推車,上面那些在衝鋒前被點燃的柴薪,有許多推車的柴薪在寒風的刮拂下,居然逐漸熄滅。

    這個變故,讓其軍中諸多千人將、兩千人將大驚失色。

    他們慌忙下令士卒用火摺子再次點燃柴薪,可問題是此刻天寒地凍,單憑火摺子怎能在短時間內再次點燃柴薪?

    唯有小部分的獨輪推車,在柴薪抱持燃燒的情況下被推到了魏軍的冰城腳下。

    但是效果也微乎其微。

    正如趙弘潤所預想的那樣,冰牆上的魏軍只需用一捧積雪,就能讓那車柴薪燃不起來。

    遠遠瞧見這一幕,壽陵君景舍深深皺起了眉頭。

    因為他感覺,對面冰城內的魏兵,似乎都清楚如何應付他的火攻,以至於幾乎無人驚慌。

    什麼?冰城下有一車正在燃燒柴薪的獨輪車?哦,給幾捧積雪。哈,解決了。

    這段話,足以概括魏軍與楚軍的交手過程。

    『寒冬用火攻,果然是事倍功半麼?』

    壽陵君景舍深深皺了皺眉。

    平心而論,若是可以的話,想來沒有一名將領願意在寒冬出戰,因為這個季節本來就不利於行軍打仗,哪怕是楚國三天柱之一的壽陵君景舍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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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9章:經驗與見識的較量

    記得前一刻,趙弘潤還在暗自評價那位壽陵君景舍,認為此人雖然果決,但果決不夠徹底,沒有一上來就展開總攻,並不能讓魏軍心生壓力。

    而下一刻,趙弘潤便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子,暗罵自己烏鴉嘴。

    原來,見費莊所率領的三萬壽陵軍戰果不佳,那位壽陵君景舍,果真像趙弘潤所想的那樣,面對魏軍那座冰城展開了總攻。

    將近三十萬楚軍,呈東、南、西三面進攻魏軍的這座冰城,縱使是趙弘潤,此刻亦不由地憋住一口氣,心中頗為緊張。

    畢竟要知道,魏軍這座冰城,其實仔細來說,北面的那一堵冰牆尚未築建完畢,因此趙弘潤生怕楚軍迂回到北面來。

    而在這場攻城戰中,寒冷的天氣著實幫了趙弘潤一個大忙,這天寒地凍、冰雪交加的環境,使得無論是魏軍還是楚軍,在這場戰鬥中所能發揮的實力皆大打折扣。

    一場攻城戰打了約一個時辰,可雙方取得的戰果,卻連天暖時候的一半都未達到,尤其是楚軍方面,不曉得有多少士卒在衝鋒的途中因為積雪被踏成冰層而滑倒在地,摔地鼻青臉腫。

    因為這個原因,以至於當軍中斥候向壽陵君景舍稟報,說魏軍冰城的北面其實仍有很大一段尚未築建完畢時,景舍也沒有即刻下令針對那個弱點展開強攻。

    為何?

    因為楚軍一方的兵將們支撐不住了——就算是穿著厚厚裘衣大氅的景舍,在這種冰雪交加的天氣裡站了一個多時辰,都感覺全身僵硬,更何況是那些至今仍只有一件單薄衣甲的楚軍士卒?

    『天不助我啊。』

    暗歎一口氣,壽陵君景舍果斷地下令全軍撤退。

    他知道,今日是無法攻克魏軍這座冰城了,一來是魏軍的抵禦,二來,這天氣實在不利於兩軍交戰。

    “嗚嗚——”

    一陣低沉的號角聲過後,近三十萬楚軍幾乎在同一時刻撤軍,這讓魏軍們著實松了口氣。

    “殿下,伍忌將軍懇請率軍追擊。”

    一名傳令兵,迅速來到了趙弘潤面前,傳達商水軍主將伍忌的心意。

    但是趙弘潤聽罷後卻搖了搖頭,淡然地說道:“不必追了。”

    趙弘潤很清楚,景舍絕不是怕了魏軍,亦或是怕了他,只不過是景舍很明智,知道在這種天氣不利於鏖戰,因此果斷地選擇撤離,以免此期的寒氣侵入了其麾下士卒的脾肺。

    倘若果真允許伍忌此刻率軍追擊,那麼,那位壽陵君景舍,定不會介意調轉槍頭,滅了伍忌那支追擊的軍隊。

    於是乎,在混戰了一個多時辰後,楚軍與魏軍默契地選擇了雙方罷兵:楚軍果斷撤退,而魏軍也沒有不識相地出城追擊。

    今日這整場攻城戰,但看似兇惡,但事實上,卻顯得有些虎頭蛇尾,不過這也沒辦法,誰叫眼下的天氣實在不利於打仗呢。

    在撤退的途中,各路楚軍皆返回各自的營寨,但是這幾路軍隊的統帥者,卻在壽陵君景舍派人邀請的前提下,來到了巨陽縣。

    片刻之後,眾人齊聚巨陽君熊鯉的豪邸廳堂,也不曉得巨陽君熊鯉是不是為了拉攏這些位保護他的巨陽縣,總之,他吩咐府上的庖廚準備了許多美味的菜肴與上好的美酒來款待眾人。

    甚至於,巨陽君熊鯉還吩咐府上的美姬獻上歌舞,給在座的諸人助興。

    瞧見巨陽君熊鯉的安排,在座眾人中有像周征、徐曁那樣目不轉睛盯著那些美姬暗自嘿笑的,也有像暘城君熊拓那樣面露冷色的,亦有像壽陵君景舍那樣目不旁視,視眼前的種種於無物的,總之是不一而足。

    酒過三巡之後,酒席宴間的話題,卻不由地又轉到了魏軍那座冰城,以及那位魏軍統帥姬潤的身上。

    比如周征,這位『鄣陽君熊整』麾下的大將,此刻也不知是不是有兩名美姬在旁伺酒的關係,豪情大發,自負滿滿地說道:“方才若不是景舍大人下令撤退,或我軍就有可能攻入魏軍的那座冰城內……”

    聽著他一席話,暘城君熊拓心下暗暗冷笑。

    因為適才,他將兵權指揮託付給麾下大將子車師,自己則跟在壽陵君景捨身旁,在本陣清楚看到了各軍的作戰情況。

    在他看來,當時沒有一支楚軍露出過半點壓制冰城內魏軍的勢頭,皆被後者堵在冰城之外。

    而正因為這樣,壽陵君景舍才會當機立斷地選擇撤兵。

    倘若在那期間有哪路楚軍爭氣些,明明在戰前做出決定而要在今日搗毀魏軍那座冰城的壽陵君景舍,又豈會輕易就選擇撤兵?

    而這周征倒好,方才不見他身先士卒、鼓舞士氣,此刻且擺出一副與勝利失之交臂的惋惜模樣,著實是令人不恥。

    然而,相比較暘城君熊拓的不屑,壽陵君景舍的態度卻很溫和,他並沒有拆周征的台,給了對方一個面子:“景某亦不想如此早早撤兵,實在是天威難擋啊。”

    隨著他這句話,由固陵君熊吾挑頭,在座諸人紛紛開始表示,這回是那姬潤運氣好,否則,他那座冰城勢必會被他們聯合搗毀。

    當然,對於這一番話,暘城君熊拓也全然當成廢話,聽之任之。

    此後又喝了幾杯,在座諸人這才結束毫無意義的相互吹捧,轉而開始議論一些有意義的話題。

    比如,在暘城君熊拓看來還比較務實的蔡溪縣公蔡厚,便一臉遲疑地詢問壽陵君景舍,今日讓魏軍站穩了腳跟,他日諸軍又該如何應對。

    針對這個問題,壽陵君景舍安撫道:“此番我方雖未盡全功,但相信亦能讓那姬潤明白我等保家衛國的決心,多少能使那姬潤稍有顧忌。……至於那座冰城。”他頓了頓,一針見血地剖析道:“魏軍雖然有糧,但他們無柴。有糧無柴,呵呵……”

    在座諸人一聽就明白了,紛紛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說的是啊,魏軍有兵有糧又如何?巨陽縣境內的林子,皆被我方事先燒盡了,你們魏軍沒有柴火,那就只能啃生米、喝生水。

    哪怕是再無知的人也明白,在這種天寒地凍的天氣下,啃生米、喝生水,這對魏軍士卒的身體狀況,勢必會造成嚴重的影響。

    這不,壽陵君景舍在之後便說出了日後一段時間內的戰略:守!

    礙于寒冬不利於行軍打仗,礙于魏軍因為那座冰城的關係已在澮河以南土地穩固駐紮下來,他們楚軍再要將這支魏軍驅逐回澮河北岸,這已經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了,好在壽陵君景舍事先毀掉了巨陽縣一帶的林木,使魏軍難以得到生火的柴薪。

    別以為戰場上最重要的物資只是糧草,事實上,水與生火用的柴薪一樣重要。

    聽完了壽陵君景舍的剖析,在座諸人皆暗暗冷笑:看那魏軍能支撐多久!

    此後幾日,天空不再降雪,這片土地迎來了難得的晴朗天氣。

    只不過,在掛在天空中的那一輪太陽,實在沒有溫暖可言,哪怕是照拂在人的身上,也無法讓人感到絲毫的暖意。

    哪怕是有稍許的暖意,也被那不時刮起的冷冽寒風吹地沒影了。

    可讓楚軍一方感到納悶的是,他們發現魏軍那座冰城上空炊煙嫋嫋,根本不像是被斷了柴火的樣子。

    『噢!或許魏軍正在利用壽陵君景舍大人攻城時的那一車車柴薪……』

    楚軍眾兵將恍然大悟。

    於是又過了幾日,魏軍那座冰城的上空,嫋嫋炊煙依舊不斷。

    『難道魏軍是從澮河北岸運來的柴薪?』

    楚軍眾兵將開始有些懷疑了。

    此後又過了幾日,魏軍冰城上空的炊煙,每日不斷,大抵是楚軍這邊什麼時辰埋鍋造飯,魏軍冰城那邊就什麼時辰升起炊煙。

    更要緊的是,哪怕是到了夜裡,依然能夠看到冰城方向傳來火光,這哪裡像是魏軍斷了柴薪的跡象?

    『怎麼回事?魏軍究竟哪裡來的柴火?』

    縱使是壽陵君景舍,這會兒也有些驚疑不定了。

    心中狐疑之下,他當即派出幾隊斥候前往打探,打探了許久,斥候們這才回來稟告:魏軍倒是有糧車往返於冰城與銍縣,但是那糧車上裝載的皆是米袋,從未見有什麼柴薪。

    『活見鬼了……』

    壽陵君景舍暗自範著嘀咕,他可不相信那位魏公子姬潤,還能憑空變出柴薪來。

    可問題是,既然如此的話,魏軍那座冰城內的柴薪又是從何而來呢?

    這個疑問,不只是讓壽陵君景舍大為驚詫,也讓楚軍這邊的兵將們諸般不解。

    甚至於,還因此傳開了一則謠言:魏軍背後,必定有哪路神鬼妖怪協助,先前助魏軍在一夜之間築成了一座冰城,之後又施展神奇的法術,搬來取之不盡的糧草與柴薪。

    因為這則謠言的關係,楚軍這邊的士氣大為跌落,每日間,均可看到某些楚軍兵將望向遠處那座方向的目光中,帶著絲絲的驚恐。

    也難怪,誰讓楚人信仰最雜,最是多這種神鬼妖怪的傳說呢。

    而針對這則謠言,壽陵君景舍雖然竭力遏制,但是說到魏軍究竟是用什麼方法來煮熟糧食、點火取暖呢?

    巨陽縣近三十萬楚軍,竟沒有一人想明白這件事,這使得楚軍對那位魏公子姬潤的忌憚越來越深。

    而此時此刻,趙弘潤則在冰城內,望著不遠處那個堆滿了骯髒污穢之物的地池,暗暗冷笑。

    『斷我軍柴薪?嘿!沒有柴薪就只能啃生米、喝生水了麼?』

    在趙弘潤的視野內,有一夥魏兵正在將他們的排泄物,倒入那個地池內,而另外一邊,在連接著地池的竹管另外一頭,魏軍中的夥頭兵,正在利用一股從地池內釋放出來的氣體,燒水煮米。

    這就是答案。

    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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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8 10:42:40
第730章:經驗與見識的較量(二)

   沼氣,這即是趙弘潤用來解決魏軍缺少柴薪問題的辦法。

    早在趙弘潤抵達這片土地,趁著夜色叫鄢陵軍、商水軍以及南門陽數萬楚軍築建冰城的當夜,他便下令另外一撥士卒,在冰城內挖了幾十個深坑,在夯實了深坑的內壁後,勒令軍中士卒必須將排泄物傾倒在這些深坑內。

    當時魏軍並不能理解這些深坑的真正用途,以為是這位肅王殿下嫌他們不清潔,誰能想到,二十幾日後,他們居然能依靠從這些深坑內產生的某種氣體來煮飯、取暖。

    因為這樁事,鄢陵軍與商水軍的兵將固然是對趙弘潤愈加欽佩、愈加憧憬,而南門陽麾下數萬降兵,也因為這樁事對趙弘潤愈加的敬畏與恐懼。

    為何是敬畏與恐懼?

    因為為了方便收編楚民,鄢陵軍與商水軍兵將們沒少在私底下傳播種種讓趙弘潤頭疼不已的謠言,有的說他是火神的使者,有的乾脆說他是火神的化身,這讓不明究竟的楚人,對趙弘潤是愈發的敬畏。

    畢竟火神祝融與水神共工,乃是楚國最負盛名的神祗,這兩尊神祗在楚人心目中的地位,絕不亞于魏人心目中的天父地母。

    對此,趙弘潤很無奈,縱使是他也沒有想到,因為他傾向於用火攻,並且多次使用火攻使敵軍幾近全軍覆沒的戰果,使得麾下很多出身楚國的士卒,將他與楚國那位傳說中掌控火焰的神祗扯上了關係。

    偏偏他還不能否認因為這則傳言,越來越多的楚國降兵聚攏在他麾下,也有越來越多的人相信,他趙弘潤所率領的魏兵,果真是來拯救楚國之民的神祗使者,從而大大削弱了那些降兵們的逆反心理。

    比如這一回,趙弘潤利用沼氣取代柴薪,這在他看來只是一件很尋常的事,可是卻讓他麾下的魏兵,確切地說是出身楚國的原楚國士卒們,給他們造成了強烈的震撼。

    因為在這些士卒們眼裡,趙弘潤好比是憑空點燃了火焰,這豈是人力所能達成?

    不過也因為這個原因,趙弘潤總感覺麾下那些楚人出身的兵將們,他們看待他的目光有點怪怪的,仿佛是恨不得磕頭跪拜。

    這讓趙弘潤總算是領教了迷信的力量自古以來,不乏有些人利用這一點招募士卒,實在是神鬼妖怪的怪談深入人心。

    唉,回國之後,不曉得禮部那些禮官要治我一個什麼樣的罪……

    趙弘潤心中暗歎。

    不過想歸想,若是能以此來打擊巨陽縣一帶楚軍的士氣,趙弘潤亦不會放過。

    於是乎,他召來青鴉眾與黑鴉眾,吩咐這兩股隱賊眾在履行他們各自職責的同時,在楚軍中傳開謠言,大抵就是魏軍背後有神祗的支持,楚國熊氏一族施暴政,已被神明所棄等等。

    拜這所賜,眼下巨陽縣一帶的楚兵可謂是軍心浮動、人心惶惶,因為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魏軍沒有柴薪,怎麼能生火煮米。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頭緒,於是便有不少楚軍士卒將這則謠言認定為了事實,也開始相信,魏軍是受到火神庇佑、並且此番前來解救楚國子民的神卒。

    人,豈能與神祗相抗衡?

    於是如此一來,巨陽縣一帶數路楚軍的士氣大幅度削減,甚至於,平日裡提起魏軍的時候,也隱隱有些談虎色變的意思。

    當然,這指的只是那些目不識丁的尋常士卒,對於壽陵君景舍這等飽讀詩書的楚人而言,魏軍的那則謠言,又豈能使他們的心神動搖?

    但尷尬的是,縱使是壽陵君景舍想破腦袋,他也想不明白,魏軍究竟是利用什麼辦法生火煮米。

    由於想不出一個有力的依據,因此,即便壽陵君景舍已下令嚴令禁止麾下軍隊傳播那則關於魏公子姬潤的謠言,但巨陽縣一帶的諸路楚軍中,士卒們仍在私底下偷偷議論此事。

    對此,壽陵君景舍也沒有別的好辦法,畢竟他總不能將那些議論此事的楚兵都殺了吧?這豈不是將這些楚兵往那位魏公子姬潤那邊推?

    於是,他只是加強對麾下士卒的管制。

    此時已是十一月的中旬,天氣愈加寒冷。

    因為天氣的關係,楚軍與魏軍暫罷的戰事,仿佛有點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哪怕是雙方的斥候在雪原撞見,也只會扭過頭裝作沒看到,然後自顧自繼續巡視。

    實在是天氣太冷了,兩軍士卒都不樂意在如此寒冷的天氣裡發生什麼衝突。

    話說回來,楚軍這邊的狀況還算是好的,因為巨陽君熊鯉這傢伙太過於貪財怕死,因此,早早就打定主意死守巨陽縣的他,早就在城內準備好了大量的糧食、柴薪。

    唯一缺少的,就是分發給士卒們用來禦寒的棉衣。

    不過說來也是,即便楚國也盛產棉花,但巨陽君熊鯉也不會為了底層的士卒,就花費鉅資收購、準備大量的棉衣,畢竟在楚國,士卒只不過是可消耗的戰爭道具而已。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楚軍現階段的戰略顯得保守許多,除了派出士卒去偵查冰城那一帶的敵情外,幾乎沒有那支軍隊會冒著冰寒出城,皆躲在城內,或躲在軍營裡烤火取暖。

    而魏軍那邊亦大致如此。

    因為缺少木料的關係,趙弘潤在冰城內利用泥石建造了許多泥屋作為兵帳,甚至於乾脆在地下挖地窖讓士卒們居住。

    而同樣的,棉衣對於魏軍來說,也是非常緊缺的物資。

    倒不是齊國小氣吝嗇,沒有預先準備給士卒禦寒的棉衣,一來是如今趙弘潤麾下的軍隊,已遠遠超過了當初率軍抵達時的五萬五千人,早已暴增到了將近十五萬;二來,這段期間天降大雪,使得道路被冰雪堵塞,運輸不便,以至於從齊國運輸至銍縣的大批物資,至今仍在半途中。

    不過話雖如此,就棉衣這方面,魏軍這邊的狀況要比楚軍好得多,至少那些外出巡邏的士卒,亦或是在冰城城牆上站崗放哨的士卒,好歹身上會有一件棉衣,而楚軍那邊,巨陽君熊鯉乾脆是根本沒有準備。

    而在這段日子裡,趙弘潤也收到了五萬川北弓騎與數千游馬騎兵的消息,據青鴉眾打探回來的消息顯示,這兩支魏國騎兵因為天氣的關係,退守新郪,且他們前方還有一座由新陽君項培所防守的新陽,短期間是可以忽略不計了。

    騎兵就是這樣,不可否認他強大的殺傷力,但是受到天氣與環境的影響也太厲害,似眼下這種天氣,博西勒與游馬麾下那五萬餘騎兵,直接可以忽略不計了。

    待等到明年兩三月開春,這支騎兵才能再次發揮他們應有的實力。

    而這對於趙弘潤來說,等同於暫時沒有這支軍隊一般。

    因為天曉得來年兩三月的時候,這場仗會變成怎樣一種境況?

    “還是得主動出擊!”

    在次日的軍議會上,趙弘潤斬釘截鐵地說道。

    要知道,前段時間趙弘潤固守冰城,那是因為沼氣發酵尚不能供應城內士卒的日常所需,而如今,這方面的問題已解決,魏軍算是真正意義上地在此地站穩了腳跟。

    既然已站穩腳跟,趙弘潤便希望更近一步,有所進展。

    不得不說,以趙弘潤此刻在軍中的威望,好比是一言堂,他既然做出了決定,麾下的將領們自然遵從。

    唯有晏墨委婉地提出了異議:天寒地凍,不利於交兵。

    不可否認晏墨的建議很中肯,畢竟十幾二十幾日前,壽陵君景舍之所以放棄攻打冰城、果斷選擇撤兵,就是因為天氣太過於寒冷,而眼下,氣候更是接近深冬臘月,這個時候出兵,可不是什麼睿智之舉。

    若強行攻打巨陽縣,搞不好冰城十萬魏軍都得葬身在巨陽縣城下。

    當然,趙弘潤不可能這般無知,他所說的要主動出擊,攻打的並非巨陽,而是蔡溪。

    畢竟據他所知,蔡溪縣公蔡厚,率領三萬縣師支援巨陽,此刻就屯紮在冰城東南二十幾裡處的山隘。

    因此趙弘潤決定,派一支精兵翻過那片山丘,前去偷襲蔡溪。

    可沒想到的是,他派出去的精兵剛剛爬上那片山丘,就被早就駐紮在山丘上的楚軍給發現了。

    看來景舍是早就防著我這一手啊……

    得知此事後,趙弘潤想了想,非但沒有下令那支精兵撤退,反而派出了援軍。

    十一月十六日,魏軍攻打蔡溪縣師的軍營。

    同日,壽陵君景舍直接派兵攻打冰城,卻遭到了魏軍的伏擊,大敗而回。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算准壽陵君景舍會派兵攻打他所在的冰城,亦想趁機進攻巨陽縣,沒料到壽陵君景舍亦在城外事先埋伏了一支軍隊。

    當日,二人打了一個平手,很有默契地收兵罷戰,畢竟二人都不是會打無謂戰事的人。

    十一月十八日,壽陵君景舍與房鐘的項末取得了聯繫,故意將向房鐘運糧的路線暴露在魏軍眼皮底下,企圖引誘魏軍前來偷襲,好與率領一支精兵兵馬出戰的項末,前後夾擊魏軍。

    魏軍果然中計,晏墨部的魏兵在澮河南三十裡處遭到了伏擊。

    然而,就當壽陵君景舍麾下大將毋狺配合項末追擊晏墨部的途中,他倆卻遭到了伍忌部的伏擊。

    見此,項末與毋狺果斷撤退,可回來一瞧,好嘛,那百余車糧草,早已被不知從哪竄出來的魏軍給燒了。

    於是,項末只好帶著好不容易搶救回來的糧車,心懷鬱悶地返回房鐘。

    該月,西路戰場這邊,可謂是陷入了僵持局面。

    期間,趙弘潤與景舍皆處心積慮想要擴大優勢,只可惜皆沒有什麼進展。

    十一月的西路戰場,仿佛成了趙弘潤與景舍發揮各自韜略的舞臺,只可惜這二人,一個見識過人、洞察先機,一個久經沙場、經驗豐富,以至於竟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就這樣,西路戰場迎來了臘月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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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1章:經驗與見識的較量(三)

    待時間進入臘月,西路戰場這邊,無論是魏軍還是楚軍,都仿佛是徹底歇菜了一般,幾乎再也瞧不見有什麼動靜。

    甚至於,巨陽縣與冰城一帶的雪原,也幾乎瞧不見兩軍斥候的影子,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儘管趙弘潤挺鬱悶這場冰雪,畢竟這使得他進攻巨陽縣的進程不得不推遲,但撇開這層因素不談,他事實上非常喜歡似這等壯觀的雪景。

    這不,十二月初的一日,在一個冰陽高升、天氣晴朗的日子裡,趙弘潤再次登上冰城內的一座冰塑的哨塔,眺望著冰城外那仿佛一望無垠的雪景。

    期間,趙弘潤與宗衛們碰到了正在巡邏的晏墨與南門陽。

    “殿下似乎很喜歡雪景?”

    南門陽好奇地問道,因為自從暫時中止對巨陽縣的進攻以來,他已經不止一次注意到這位肅王殿下登高眺望冰城外的雪原。

    “啊,本王以往甚少見到如此壯觀的雪景。”

    趙弘潤隨口應了一聲,畢竟在他的記憶中,當初他所出生時的江東,幾乎已瞧不見似這等壯觀的雪景。孩童時期每年冬季千等萬等的積雪,有時僅僅只有半個手掌厚,甚至於有時乾脆不下雪,亦或是夜晚降雪,早晨醒來積雪早已融化,連個雪人都堆不起來。

    哪像此刻城外雪原上的積雪,足以沒到成人男子的大胯,致使整片雪原白茫茫的一片,一望無垠,是何等的壯觀。

    “大魏冬季甚少降雪嗎?”南門陽不解地望向宗衛長衛驕,卻見後者亦是一臉困惑地聳了聳肩。

    這也難怪,畢竟有時候自家殿下的才情,縱使是衛驕、呂牧等宗衛們也摸不透。

    當然,相信此刻真正有心欣賞這份雪景的,恐怕也只有趙弘潤一人,畢竟對於這個時代的人,尤其是楚人而言,雪並非是什麼美麗的欣賞物,而是災難,莫大的災難。

    比如晏墨,此刻他望向冰城外雪原的眼神,就微微顯得有些失神。

    這也難怪,畢竟晏墨的弟弟妹妹,當年就是在似這等天寒地凍的環境下因饑寒交迫而死的。

    『這一場雪下來,不知楚西、楚東有多少平民饑凍而死……』

    晏墨幽幽歎了口氣。

    而其餘幾位將軍們也不知怎麼著,一個個望著城外的雪景神遊天外,頗有些魂不守舍的意思。

    可能是他們想到了家人,無論是身在魏國還是依然身在楚國的家人。

    這並不奇怪,畢竟對於軍中兵將而言,要麼不閑下來、日夜繃緊著神經,否則一旦閑下來,就難免會思念家人,從而對士氣造成一定的影響,這是在所難免的。

    “殿下?”

    隨著一聲輕呼,商水軍的伍忌亦帶著幾名親兵來到了這邊,朝著趙弘潤抱了抱拳——他剛剛巡視完麾下商水軍士卒的狀況。

    “士卒們的狀況如何?”回頭望了一眼伍忌,趙弘潤微笑著問道。

    “取暖不成問題。”登上哨塔後,伍忌簡單地彙報了他巡視的結果,隨即笑著補充道:“就是有些太閑了,一個個都躲在兵舍(泥屋)裡……”說著,他想了想,抱拳懇請道:“殿下,反正這月也不打仗了,不如將士卒們拉出來操練操練?”

    “在這種鬼天氣操練?”南門陽聞言臉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而對此,晏墨倒是顯得見怪不怪,畢竟鄢陵軍與商水軍一樣,皆是按照訓練魏國步兵的要求訓練的,而魏國步兵的訓練,向來是風雨無阻,別說大雪紛飛,就算是天上下刀子,該訓練還是得訓練,真以為魏國步兵的強悍是與生俱來的麼?

    念在同胞的份上,晏墨簡單向南門陽介紹了一番魏國步兵的操練綱要,只聽得南門陽目瞪口呆。

    他終於明白,為何鄢陵軍與商水軍的前身明明只是當年暘城君熊拓進攻魏國時臨時招募的農民兵,可如今的戰鬥力卻可以力壓楚國正軍,原因就在於,這兩支軍隊經受了嚴格的訓練。

    想到這裡,南門陽笑著說道:“這倒是好,不如算我一個?”

    聽聞此言,晏墨與伍忌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南門陽,畢竟他們都知道,眼下南門陽手底下也掌著一支兵數不亞于鄢陵軍與商水軍的降兵,搞不好,眼前這位肅王殿下會給予南門陽自鄢陵軍與商水軍後的第三個軍隊番號。

    “操練士卒?”聽了麾下三位元將軍的對話,趙弘潤輕笑著搖了搖頭。

    平心而論,對待忠心的部下,他可不是冷酷的人,既然明知麾下的兵將在這等寒冬已經足夠苦了,又何必再給他們增添負累呢?

    不過話說回來,不可否認伍忌的顧慮也有道理,畢竟讓士卒們躲在兵舍裡閑上一兩個月,期間不曾打仗也不曾操練,待明年開春,魏軍是否還能保持先前的水準,這可無法保證。

    想了想,望著城外荒野積雪的趙弘潤,忽然心中一動,嘴角亦掛起幾絲笑意。

    只見他點點頭,說道:“好,操練!……不過,咱們換個方式操練。”

    說著,他在幾名將領們不解的目光下,伸手抓起一捧積雪,在手中捏成一個雪球,隨即朝著城外用力丟了出去。

    見此,宗衛衛驕、呂牧等人頓時心靈深意,臉上皆露出了興致勃勃的神色。

    而此時,就見趙弘潤轉過身來,面帶笑容地說道:“傳令下去,城內魏軍皆進行操演。”

    半個時辰後,冰城內眾多兵舍內的士卒,皆被各自的千人將、兩千人將叫了出來。

    不得不說,這些士卒們在聽說是要操演後,那是怨聲哀道,畢竟沒有人樂意在這種天寒地凍的鬼天氣下展開什麼操練。

    但當傳令兵們扯著嗓子喊出了操演的具體專案後,士卒們那份哀怨便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興奮之勁。

    操演的地點,就設在冰城外的空曠雪原上,晏墨所率領的五千鄢陵軍與伍忌所率領的五千商水軍在城外各自站到隊伍,而其餘的士卒則擠在城內城外觀瞧。

    隨著站在冰城城牆上的趙弘潤一聲令下,五千鄢陵軍與五千商水軍迅速地俯身從地上抓起一團雪,揉成雪球,朝著對面使勁丟了過去。

    一時間,近萬個雪球你來我往,砸向各自的目標,只見那五千鄢陵軍或五千商水軍輾轉騰挪,一邊躲避著“敵軍”的雪球,一邊迅速搓雪球反擊,使得這場操演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

    “他娘的,對面那個王八蛋,就盯著老子砸?”

    “大眼六,老子就知道是你,有種你別躲!”

    “啊喲,那個王八羔子……”

    雙方士卒們,有怒駡的,有挑釁的,儘管他們時不時地摔倒在地,或者被對面的雪球砸得渾身是雪,但這股熱情,卻愈發的高漲。

    漸漸地,在城內城外觀戰的魏兵們亦手癢難耐,陸續加入了鄢陵軍與商水軍的陣營,甚至於到後來,就連南門陽麾下那新降的五萬楚兵,亦不乏有人加入了這場鄢陵軍與商水軍的宿命之戰。

    相近十萬的魏兵,在冰城外的雪原內奔跑,一個個玩地滿頭大汗,腦門熱氣直冒,再沒有適才那樣萎怏怏的樣子。

    隨後,在趙弘潤的指導下,這場雪球大戰逐漸變得高端起來,兩個陣營的魏軍不再向起初那樣混戰,逐漸懂得築雪牆、挖雪道。

    見此,趙弘潤遂吩咐宗衛們將鄢陵軍與商水軍的軍旗請了出來,分別插在雙方的陣地,並告訴雙方魏兵,誰搶到對面的旗幟,誰就贏,獎勵是攻陷巨陽縣後多分一成的戰利品。

    聽聞此言,鄢陵軍陣營一方與商水軍陣營一方的士卒們更加士氣高漲,畢竟兩者本來就是相互競爭的宿敵,再加上勝負還有獎勵,一個個更加興奮,哪裡還會在意嚴寒。

    只不過,無論是哪方陣營的魏兵,想要搶走對方的軍旗可不是那麼簡單。

    因為期間,不乏有些莽撞衝動的士卒們從雪牆的掩護後沖出來,結果卻被對方數以千計的雪球招呼,險些整個人都被淹沒,最終只得一邊吐著雪一邊狼狽地逃回去。

    這使得到後來,似晏墨、伍忌等將領,開始耍詐,開始運用策略,打地難捨難分。

    “殿下高明……”

    望著城外兩方魏兵一個個士氣高漲、渾身直冒熱氣,南門陽愈發地佩服身邊這位年輕的肅王殿下。

    僅略施小計,便鼓舞了軍中士氣,同時還起到了鍛煉士卒的目的。

    而待等到次日,根本不需要趙弘潤組織,冰城內的魏兵們便紛紛走出城外,繼續這場在昨日並未分出勝敗的雪球大戰。

    然而今日,卻有十幾名來自巨陽縣的楚軍斥候遠遠地瞧見了這一幕。

    “咦?魏軍全軍出動,莫非是要進攻我巨陽縣?當速速回稟景舍大人……”

    “等會,這魏軍……在幹嘛呢?”

    呈現在這支楚軍斥候眼前的,是動輒十萬魏軍的雪球大戰,激烈程度,只看得他們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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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2章:待等來年

    當那支楚軍的斥候隊伍準備將他們在魏軍冰城一帶看到的一幕回報于巨陽縣時,此仗趙弘潤的對手楚壽陵君景舍,正在巨陽縣城內巨陽君熊鯉的府邸別院內,聚精會神地注視著當地的行軍圖。

    對於那位魏公子姬潤,壽陵君景舍可不敢有半分輕視。

    因為在最近二十日以來,他們倆已交手過數回,可誰也奈何不了誰,打了一個平分秋色。

    趙弘潤固然是忌憚景舍,可景舍何嘗不忌憚這位魏公子潤呢?

    『甚久未曾遇到過如此難纏的對手……明明那姬潤年方十六,真是……』

    景舍長吐了一口氣,頗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鼻樑。

    在旁,他的親兵侍將瞧見自家將軍這般,忍不住說道:“景舍大人,魏軍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動靜了,末將以為,那姬潤應該不會再有所行動了……”

    “應該?”景舍瞥了一眼那名侍將,似笑非笑地微微搖了搖頭。

    因為就在十幾日前,偃旗息鼓數日的魏軍,突然派出一支奇兵準備翻山前往偷襲蔡溪縣,好在他景舍早就防著這手,事先就讓蔡溪縣師的督將、縣公蔡厚在那片雪丘布下崗哨,否則,守備空虛的蔡溪縣,或真有可能會被魏軍偷襲得手。

    而讓景舍感到忌憚的是,那位魏軍的統帥,魏公子姬潤在察覺到行蹤暴露後,居然將計就計,看破了他景舍的『圍魏救趙』,反過來謀算巨陽縣。『注:請某些書友不要盯著某些成語了,不是作者不曉得這些成語典故的出現時間,只是因為不用某些成語的話,就得用一大段話來描述,比如這句圍魏救趙。』

    好在他景舍也曾想到這一點,事先在城外布下伏兵,總算是沒叫魏軍偷襲得手。

    從那次之後,景舍便意識到,對面那位魏公子姬潤,或許在領兵打仗的經驗上不如他景舍,但是對於戰況的把握、計謀的運用,卻並不遜色他多少,更讓他忌憚的是,他至今都沒想通那位魏公子究竟是用什麼辦法,使魏軍可以生火煮米取暖。

    而除了這些以外,那位魏公子姬潤的親和力與收納楚兵楚民的胸襟,亦讓景舍如臨大敵。

    因為他早已知道,這段時期與他交鋒的魏兵,那兩支名為鄢陵軍與商水軍的魏軍,實際上皆是他們楚國的子民。

    能讓楚國的子民心甘情願地被其驅使,並且此番前來攻打楚國,可想而知那位魏公子姬潤的手段。

    不過雖說心中警惕,但事實上景舍也不相信那姬潤會在臘月出動大量軍隊攻打巨陽縣,畢竟最近的天氣實在太寒冷了,魏兵們的血肉手掌捏住冰冷的鐵槍,搞不好皮肉都會凍在上面,若是強行撕下來,或許連皮都會帶下來。

    說到底,他景舍只是心中有些虛,因為他捉摸不透對面那位魏公子,究竟會不會反其道而行之,在臘月出動兵馬。

    平心而論,若姬潤攻打巨陽縣,景舍並不畏懼,畢竟巨陽縣不是那麼好攻打的,景舍顧慮的,只是那位魏公子又整出什麼他看不懂、想不明白的奇招來,比如一夜築冰城,比如不需柴薪也可使魏兵生火煮米什麼的。

    『再等天氣再寒冷一些就好了……』

    作為一個楚人,壽陵君景舍素來也不喜歡寒冬,但是此時此刻,他卻巴不得天氣更加寒冷一些,因為這樣一來,魏軍就只能縮在那座冰城內,至少在來年開春之前,他不必日夜擔心那位魏公子會想出什麼怪招來進攻了。

    更要緊的是,在躲避寒冬的這一兩個月裡,魏軍士卒的士氣會逐漸跌落,這是任何一支軍隊都無法避免的,包括巨陽縣一帶的楚軍。

    而在景舍看來,他一方的楚兵人數是魏軍的三倍,若算上房鐘的項末軍,則是魏軍的近六倍,只要來年開春時魏軍的士氣跌落下來,那麼他們楚軍一方的勝算就會大大增加。

    就在景舍盤算著此事時,忽然有一名親兵走入了別院的書房,抱拳稟告道:“景舍大人,派出去的斥候有緊急軍情回稟。”

    “唔?”聽聞此言,景舍面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他不由地猜測起來:難道是那位魏公子姬潤又有什麼行動了?

    “叫他們進來。”

    “是!”

    片刻之後,便有幾名斥候走入了屋內,叩地抱拳稟告道:“景舍大人,今日我等看到魏軍在冰城外操演。”

    “操演?”景舍愣了愣。

    他本以為趙弘潤又有什麼針對他巨陽縣的行動,沒想到卻得到了這麼一個回答。

    『在這種鬼天氣操練?這不是給士卒增加負擔麼?』

    景舍又有些想不通了,皺著眉頭問道:“果真是操演?”

    然而聽了這話,那幾名斥候的表情卻變得有些古怪起來,其中一名士卒遲疑地說道:“說是操演……但更像是在戲耍、嬉戲。”

    景舍越聽越狐疑,遂說道:“將你等看到的,一五一十地說來。”

    聽聞此言,那幾名斥候便你一言我一語,將他們看到那場魏軍間的雪球大戰告訴了景舍,只聽得景舍面色微變。

    良久,景舍這才揮了揮手,頗有些失神地遣退了這幾名斥候。

    “景舍大人?”

    可能注意到景舍的表情有異,身邊侍將忍不住關切地詢問道。

    只見景舍臉上泛起幾許莫名的神色,皺眉說道:“那姬潤,比我想像的還要厲害啊。……我本以為,虛度這一兩個月,魏兵的實力、士氣難免會受到削弱,未曾料到,那姬潤居然想出這種嬉戲的辦法來鍛煉其麾下士卒,並且維持士氣……此子,果真是大才!”

    想來那名侍將一直跟在景捨身邊,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見此說道:“既然如此,不如我方也用這種方法維持士卒們的體力與士氣……”

    景舍沒有說話,只是苦笑了一下。

    想來他也是覺得有些鬱悶,畢竟他堂堂壽陵君景舍,楚國三天柱之一,何時淪落到竟要拾人牙慧?

    心中的那份自尊,使得他不願照搬照抄那位魏公子姬潤的妙策。

    想了半響,景舍沉聲說道:“走,隨我到那座冰城去瞅瞅。”

    聽聞此言,那名侍將面色微變,連忙勸阻,畢竟此刻城外的雪原,積雪早已沒過了大腿,根本不利於通行,再者,萬一遇到魏軍的斥候怎麼辦?

    然而,壽陵君景舍執意要前往,這名侍將也沒有辦法。

    於是,景舍與一群親衛喬裝打扮,打扮成一般打探巡邏的斥候,跋涉積雪來到了魏軍冰城附近,在一處高坡眺望遠方。

    正如那幾名斥候所彙報的,此時此刻,魏軍們仍在冰城外繼續著那場雪球大戰,玩地不亦說乎。

    哪怕是隔得老遠,景舍都仿佛能夠感受到那些魏兵們此刻的亢奮。

    在遠遠注視了一陣後,壽陵君景舍便默默地返回了巨陽縣。

    在返回巨陽縣之後,他所下達的第一道將令,便是效仿魏軍的操演,畢竟似那等集娛樂、鍛煉於一身的操演,確實是非常難得的妙略,哪怕是拾人牙慧,景舍也不願對如此高明的妙略,視若無睹。

    不過也因為這樁事,他對那位魏公子姬潤的忌憚以及佩服,更上升了一個檔次。

    幾日後,魏軍的斥候也注意到巨陽縣城外的異狀——數萬楚兵效仿他們魏軍開始那種相互丟雪球的遊戲,將這件事迅速回稟于趙弘潤。

    記得在聽說這件事後,趙弘潤頗有些驚詫,因為連他都沒想到,他靈機一動想出來的娛樂活動,居然會被楚軍偷學過去。

    相比較麾下兵將們在聽說此事後紛紛大罵楚軍兵將不要臉,趙弘潤倒是顯得很大度,畢竟戰場上誰偷學誰的招數、手段,這是很正常的,他想出來的法子被楚軍偷學過去,這就說明他的法子好唄。

    大魏洪德十八年的十二月,西路戰場上楚魏兩軍雙方罷兵,彼此都在致力於維持各自軍中士卒們的戰鬥力以及士氣,這使得來年開春後的再次交鋒,註定便變得愈加激烈。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蔡溪縣發生了變故。

    原來,前一個月並未回歸的冉滕、張鳴、項離這三支千人將,見蔡溪縣守備空虛,終於逮到了一個機會,在各自青鴉眾的協助下,將這座守兵不足的縣城給打了下來。

    這個變故,使得趙弘潤與景舍的計畫皆受到了影響。

    尤其是早一步得知這個消息的壽陵君景舍,當即下令周征的鄣陽軍前往攻打蔡溪縣。

    畢竟蔡溪縣被魏軍所攻取,暫且不說蔡厚的蔡溪縣師,其駐紮營地的位置會變得非常尷尬,更要緊的是,如此一來,擋在魏軍前方的,就只剩下一座『濠上』縣。

    而一旦濠上亦落入魏軍手中,這就意味著魏軍將可以與齊王呂僖的大軍匯合,要知道此時齊王呂僖的軍隊,早已攻陷下蔡,只是礙於天氣的關係,暫時沒有對楚國的王都壽郢展開進攻而已。

    而在周征率領鄣陽軍前往蔡溪縣的期間,蔡溪縣縣公蔡厚,亦大驚失色地立刻回援,畢竟他的蔡氏一族,皆在蔡溪城內。

    十二月下旬,儘管明知在寒冬臘月攻城是非常不智的行為,但楚軍還是被逼的不得不對蔡溪縣展開進攻。

    但遺憾的是,楚軍接連嘗試了幾日,終究也沒有攻陷蔡溪縣。

    無奈之下,楚將周征率領鄣陽軍在蔡溪縣與濠上縣之間的山隘,頂風冒雪駐紮軍營,防止魏軍再次偷襲濠上。

    此後,西路戰場、中路戰場、東路戰場,包括東越、西越、新陽、銍縣,這七處戰場再無任何戰事,無論是齊魯魏越四方聯軍,還是楚國這邊,雙方皆在養精蓄銳,準備著來年開春後的激戰。

    誰都清楚,待等到來年開春,冰雪消融,這場戰爭便將迎來最終也是最激烈的一場戰役。

    楚都壽郢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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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章:新年正月

   該年的跨年,趙弘潤沒能趕回魏都大樑,他只是邀請了麾下的諸多將領們,吃了一頓類似年夜飯的酒席。

    為了這個任性的要求,齊國負責後勤運輸的一支軍隊,相信勢必恨死了趙弘潤,居然在寒冬臘月裡最寒冷的一段日子,要求他們額外運輸了一批酒水與牲口。

    好在雖然通往魏軍冰城的道路非常難行,但途中倒是沒有遇到楚軍的偷襲,想來楚軍也懶得在這種鬼天氣出動。

    在冰城卸下了豬牛等牲口以及一車車的酒水後,齊國的運輸部隊在背地裡罵罵咧咧地離開,而冰城內的魏兵們,則大為欣喜,畢竟最近一段時間,魏軍們雖然沒有遇到糧食緊缺的問題,但說到底吃的也不好,那真是早也醃菜醃肉、晚也醃菜醃肉,如今乍一聽說肅王殿下為了慶祝過年讓齊軍運來了一批豬牛牲口以及酒水,一個個歡天喜地。

    十二月的最後兩日,魏軍暫時停止了尚未徹底分出勝負的雪球大戰,轉而投入到緊張的過年籌備工作,成千上萬的豬牛遭到屠宰,那熬制肉湯的噴香氣味,傳得方圓數裡皆是,讓時而路過冰城、監視著冰城一舉一動的巨陽縣楚軍斥候地口水直流。

    撇開這樁事,西路戰場也幾乎再沒有什麼事值得大書特書,畢竟這段時間無論是魏軍還是楚軍都很克制,避免在這種寒冬的天氣爆發衝突,因此哪怕是雙方的斥候在雪原上遭遇,也會很默契地相互離開。

    就這樣,趙弘潤在距離魏都大樑千里之外的土地,度過了一個新年,以十七歲的年紀,邁入了大魏洪德十九年。

    大魏洪德十九年的正月,西路戰場依舊是冰雪封路、道路不暢,只是那動不動就風雪交加的天氣,逐漸變得少了,儘管掛在天空中的冰陽還是沒有多少溫度可言,但晴朗的天氣的確是逐漸增多。

    魏軍這邊還好,因為趙弘潤想出了打雪仗這招既能鍛煉麾下兵將筋骨、又能鼓舞士氣的辦法,因此,魏兵們的體魄並未因為這一個多月的空閒而懈怠下來,軍中的士氣,尚抱持在一個較高的水準。

    相比較而言,楚軍這邊的境況就不是很樂觀了。

    首先是房鐘的項末軍。

    正如趙弘潤先前所料,極其缺糧的項末軍,果真在這場大雪中死了許多人。

    據時不時前往偵查的青鴉眾彙報,項末軍最起碼凍斃、餓斃十幾萬人,且剩下的楚軍,也大多因為饑寒交迫而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大量的士卒逃逸,有的向魏軍投降,有的則逃回各自的家鄉,繼而死在途中,以至於眼下項末麾下的兵將,只剩下原先的一半都不到。

    不過在這點,就不得不提一樁事,一樁讓趙弘潤頗感佩服的事,那就是,項末嚴格遵守了他先前的承諾,在得到些許食物的情況下,總是先分給麾下的兵將們,這使得至今為止,仍有十幾二十幾萬的楚兵擁護著這位楚國的上將軍,但也使得這位楚國的上將軍因為饑寒交迫的關係,感染風寒,臥病在床長達一月之久。

    本著惺惺相惜的念頭,趙弘潤在得知這件事後,特意派宗衛呂牧帶著一隊肅王衛前往房鐘,還帶了兩隻豬、一頭牛給項末。

    畢竟撇開雙方的敵對立場不談,趙弘潤對項末還是非常敬重的,畢竟項末與壽陵君景舍一樣,皆是楚國國內為數不多的賢良之士。

    事後,項末親筆給趙弘潤寫了一封書信,大抵是感謝趙弘潤的寬宏,當然,在這封書信的後半段,那位楚國的上將軍仍舊難免用大篇幅的內容來勸說趙弘潤退兵,莫要『助齊為虐』,從而影響到魏楚的邦交關係。

    對於這封書信,趙弘潤付之一笑,隨後將其丟到屋內的篝火裡燒掉了。

    事實上,他倒是也可以利用這封書信去離間楚王熊胥對項末的信任,只要截掉後半段,只是這種行為未免太下三濫,極易受到詬病。

    至於那三隻牲口最後究竟是不是落入項末的腹中,趙弘潤就沒心思去關注了,畢竟他已經做到了他身為一位貴族該做的事,彰顯了他身為魏國姬姓趙氏貴族的氣度。

    說到底,用三隻牲口獲得了楚國上將軍項末的友誼,這筆賬在趙弘潤看來還是滿賺的。

    雖然這份友誼並不會讓項末轉而投奔魏國,更不會讓項末在後續的戰爭中放水,充其量,就是有朝一日趙弘潤不幸兵敗落入項末手中時,項末有可能會顧念今日的這份情誼,並不殺害趙弘潤罷了。

    不過這在趙弘潤看來,已經足夠了,畢竟這個舉動,只是滿足了他希望結交像項末這般豪傑的心願而已,哪裡是奢望著單憑三隻牲口就策反那位楚國的上將軍。

    相比較處境窘迫的項末,壽陵君景舍那邊的狀況就要好得多,不過讓趙弘潤暗暗偷笑的是,儘管壽陵君景舍從他這邊偷學到了一招用打雪仗來鍛煉楚軍、使楚軍抱持士氣的招數,不過效果卻不怎麼樣。

    倒不是說壽陵君景舍在楚軍中的聲望不如趙弘潤在魏軍中的聲望,而是因為兩軍——確切地說兩國的制度不同。

    在魏國,士卒雖然在本質上還是戰場上的消耗品,但好歹擁有一定的地位,尤其是打過對外戰爭的士卒,在魏國國內基本上享受著英雄般的待遇,哪怕是不幸戰死,其家眷也可以得到相應的撫恤。

    正因為如此,魏兵普遍都接受『為國捐軀』這個概念,哪怕是像鄢陵軍、商水軍這樣歸順魏國的原楚兵,也逐漸將魏國視為必須保衛的『家』。

    但楚國的士卒卻並非如此,無論是楚國縣師還是楚國正軍,許多楚人投軍入伍只是因為混一口飯吃,保家衛國對於他們而言,太過於遙遠。

    就像趙弘潤前一陣子打出的口號中所直言不諱的那樣:楚國,只是以熊氏一族為首的小股楚國貴族們的家,並非是所有楚人的家。

    不得不說,有越來越多的楚人認可了趙弘潤這一番說辭。

    正因為這樣,那些歸降魏軍的楚兵,並不認為他們做了投敵背國的錯誤決定,而那些仍在壽陵君景舍麾下的楚兵,更不會認為他們是在打一場保家衛國的戰爭。

    有許許多多的人,只是身不由己而已。

    而說到身不由己這個詞,就不得不一提一個人,那就是三萬蔡溪縣師的督將,蔡溪縣縣公蔡厚。

    這一個多月來,蔡厚的日子可不好過,每日在其軍營裡茶飯不思,日夜憂心忡忡。

    這也難怪,因為在大魏洪德十八年的最後一個月,魏軍有三支千人隊驟然偷襲了蔡溪,攻陷了這座縣城,記得當時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蔡厚險些昏厥。

    為何?

    因為他蔡氏一門老小皆在蔡溪,而如今蔡溪淪陷,就意味著蔡溪的一族親眷,皆已落入了魏軍手中。

    雖說當時蔡厚怒氣衝衝地率軍回援蔡溪,企圖從那數千魏軍手中將蔡溪縣奪回來,但當他瞧見城內的魏軍將他的老父老母以及妻兒老小推上城牆,蔡厚便心驚膽顫地認慫了。

    就那時起,蔡厚就一直在等那位魏公子姬潤的交涉。

    因為至今為止,種種跡象表明,魏公子姬潤並不像齊國的田耽那樣濫殺楚國的貴族,而是傾向於採取一種威逼利誘的方式,比如蘄縣的南門氏,便是舉族歸降那位魏公子潤。

    因此蔡厚猜測著,那位魏公子潤是否會派人與他交涉,威逼利誘他歸順魏國,畢竟他蔡厚手底下怎麼說也有著三萬蔡溪縣師,還是有一定利用價值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足足等了一個月,蔡溪都沒有等到那位魏公子潤派人前來與他交涉,相反,身在巨陽縣的壽陵君景舍,卻已兩次派心腹前來,希望暫時接管他的兵權。

    儘管對壽陵君景舍心存敬仰,但蔡厚還是不可能將手中的兵權交給前者,畢竟兵權若交出去的話,他在那位魏公子潤心中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如此一來,如何確保落入魏軍手中的他蔡氏一門老小的安危?

    於是,蔡厚命人扣押了壽陵君景舍派來的人,拒絕交出兵權。

    因為這樁事,蔡厚如今的處境亦岌岌可危,因為從他扣押了壽陵君景舍的人沒多久,前一陣子本來與他一同攻打蔡溪的五萬鄣陽軍的主將周征,如今也開始針對他,大抵已將他蔡厚判定為『投敵之賊』。

    這讓蔡厚很是冤枉,頗有種兩面不是人的尷尬。

    一直等到正月過後的正月底,蔡厚終於受到了來自那位魏公子姬潤的招攬書信。

    信中的內容很明確,蔡氏一族雖如今在魏軍的手中,但魏軍並不會加害他蔡氏族人,當然,前提是蔡厚得識趣,助魏軍打贏這場仗。只要能做到這一點,那位魏公子潤便會保證他蔡氏一門的安全,並許諾他蔡氏一族日後在魏國,已能享有一席之地。

    對於此番威逼利誘,有把柄落在趙弘潤手中的蔡厚毫無辦法。

    於是乎,在新年的兩月上旬,蔡厚率先打響了新年後西路戰場的首戰,設計襲擊了周征的五萬鄣陽軍。

    在這場設計中,他先是取得了周征的信任,與周征做下兩軍攻打蔡溪的約定,隨後,他暗中聯絡蔡溪城內的魏兵,一同偷襲了周征的鄣陽軍,與魏兵合力將鄣陽軍殺得大敗。

    而期間,此前一直盯著周征腦袋的陽夏黑鴉首領喪鴉,趁亂割下了周征的首級。

    新年過後新路戰場的首戰,就以一種讓人目瞪口呆的方式打響,蔡溪縣師反水,周征五萬鄣陽軍被擊潰,這意味著通往濠上的道路,魏軍已暢通無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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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4章:新年正月(二)

    “蔡厚,終究還是反了……”

    幾日後,身在巨陽縣的壽陵君景舍在得知這樁事後,心情實為複雜。

    畢竟他早就料到或有這個可能,才會兩度派人去聯絡蔡厚,希望能接管後者手中的兵權,只可惜被蔡厚巧言拒絕。

    壽陵君景舍走到屋內平鋪著地圖的桌子旁,目不轉睛地死死盯著這份地圖,旋即,嘴角露出幾許苦笑。

    “這沒想到,此方戰場的首戰,竟會是這般開局,這下麻煩了……”

    他緊皺眉頭,凝視著地圖上標注著魏軍冰城字樣的地點,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一位年輕的貴公子的形象。

    那姬潤……這是在逼我率先行動,好見招拆招麼?

    景舍負背雙手在屋內來回踱了幾步。

    說實話,眼下魏軍的主力軍大部分皆在那座冰城,受那位魏公子姬潤直接率領,因此,在對方沒有行動之前,景舍並不想率先行動。

    要知道,去年的最後兩個月,他景舍多次與那位魏公子交過手,他很清楚,那位魏公子其實並不擅長主動出擊。

    唔,確切地說,那姬潤並非是不擅長主動出擊,而是相比較他後發制人的韜晦,主動出擊時就顯得破綻較多。

    這並不奇怪,畢竟說到底,那位魏公子姬潤過了新年才不過十七歲,經驗淺薄這是理所當然的。

    然而,此子在後發制人、見招拆招方面,卻有著讓景舍都感到忌憚的水準。

    就仿佛此子天生就擁有一雙能夠洞察先機、看穿敵方意圖的眼睛,連二連三將他景舍自忖頗為隱匿的行動破地乾淨俐落。

    比如去年年末那場誘敵戰,他景舍作為設計的一方,可最終卻未占到什麼便宜,這倒也是他景舍迄今為止甚是罕見的遭遇。

    正因為這種種原因,因此,在魏軍還未展開行動前,景舍亦是按兵不動。

    可沒想到,新年過後的首戰,率先行動的並非姬潤也並非他景舍,而是蔡溪縣公蔡厚,這讓景舍著實感到有些棘手。

    因為他還真沒想到,蔡厚居然真的膽敢造反。

    早知如此,就應該果斷些,將那蔡厚拿下。

    壽陵君景舍暗暗後悔。

    不過話說回來,這件事也不能怪罪景舍,畢竟蔡厚並非是一般意義上的楚國貴族,此人是數百年前被楚國攻滅蔡國時的國姓蔡氏一族後人,當年先代楚王為了安撫被他們楚國攻滅國家的那亡國之民,曾立下祖訓,不允許後人侵犯像蔡氏這樣的亡國貴族的權益。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壽陵君景舍不敢違背祖先留下的遺囑,率先對當時還未露出反意的蔡厚展開攻擊,以至於落到眼下這個局面。

    “來人,請費莊、毋狺兩位將軍前來。”景舍沖著屋外的親衛吩咐道。

    “是。”

    兩名親衛迅速離去,沒過多久,費莊與毋狺二加更便連袂來到了景舍的別院,抱拳向景舍行禮。

    “景舍大人。”

    “唔。”壽陵君景舍點了點頭,隨即眉頭微皺地對二將說道:“方才得到的消息,蔡溪縣縣公蔡厚倒戈投敵,與貢獻蔡溪縣的魏兵一同擊潰了周征的五萬鄣陽軍,周征將軍亦戰死于亂軍之中……”

    聽聞此言,毋狺面色大變,憤慨地罵道:“蔡厚?他怎麼敢?!”

    壽陵君景舍擺擺手阻止了毋狺的怒駡,歎息著解釋道:“雖說蔡厚倒戈投敵,但相信這件事他也是身不由已。……蔡溪被魏軍攻縣,蔡厚一門老小皆被魏軍所擒獲,他又能如何?”

    聽了這話,毋狺臉上的憤慨之色這才逐漸褪去,轉而升起一股對魏軍的不滿:“莫不是那姬潤利用蔡厚的家眷威脅蔡厚?哼!卑鄙之徒!”

    “呵。”壽陵君景舍苦笑了兩聲。

    卑鄙麼?

    確實卑鄙。

    不過,自古以來,沙場上為求勝利不擇手段,乃是最大的道理。

    即便是換做他壽陵君景舍,難道就會因為那所謂的仁義,放棄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

    倘若果真如此,那他景舍就活不到眼下,也無法闖出楚國三天柱之一這般的名聲。

    更何況,即便再卑鄙,但至今為止那位魏公子潤也並未在楚國製造什麼無謂的屠殺,甚至於曾多次取出軍糧救濟附近的楚民,相比較濫殺無辜、將殺人視為取樂遊戲的齊國名將田耽,那位魏公子潤的品德,不知要高尚多少。

    搖了搖頭,景舍岔開話題說道:“暫且不評論這樁事,景某請兩位將軍前來,乃是希望你二人各帶一支兵,一人前往蔡溪,一人前往濠上。”

    費莊與毋狺對視一眼,並未感到多少驚奇。

    畢竟眼下,蔡厚倒戈投敵、周徵兵敗身死,這就意味著魏軍通往濠上的道路幾乎已暢通無阻,雖說途中還有西陽縣縣公西門嵇所率領的三萬西陽縣師三萬,以及彭蠡君熊益麾下大將徐暨所率領的近五萬彭蠡軍,但這合計八萬軍隊能夠阻擋得住十幾萬魏軍麼?

    費莊與毋狺對此毫無信任。

    “景舍大人對此有什麼具體安排麼?”費莊穩重地問道。

    壽陵君景舍聞言沉思了一番,皺眉說道:“我本不想先于魏軍之前行動,但那姬潤這般逼迫,我也不好再按兵不動……據我估計,最遲到二月下旬,唔,或更有可能是二月上旬,齊王呂僖就會發動對王都壽郢的攻勢。雖我並清楚東邊那邊的狀況,但相信那邊的田耽,多半也會在這個時候展開猛攻……眼下還未抵達壽郢城下,就只剩下這邊的十幾萬魏軍了。”

    說到這裡,景舍搖了搖頭,神色凝重地說道:“務必要阻止姬潤帶兵抵達我大楚王都城下,否則,齊魯魏三軍聯手攻打壽郢,對我大楚兵卒的士氣,著實是一個打擊。……巨陽縣這邊,我會儘量拖住姬潤,但此子韜晦、詭計無不擅長,倘若景舍有個什麼疏忽,就要靠你二人了。”

    “末將定不負景舍大人所托。”毋狺信誓旦旦地說道。

    而此時費莊卻露出了幾許遲疑之色,皺眉說道:“景舍大人,單靠我二人麾下本部兵力,恐不足以阻擋魏軍……”

    “放心。”壽陵君景舍點了點頭,說道:“費莊,你為人穩重,你去支援濠上,我會請暘城君熊拓公子攜他麾下十萬軍助你。至於毋狺你,則去蔡溪,我再親筆寫兩封書信給你,你派人交給正陽縣師的縣公西門嵇與彭蠡軍的徐暨將軍,請他二人助你一臂之力。”

    聽聞此言,費莊與毋狺心中大定。

    不過旋即,費莊臉上又露出幾許擔憂之色:“景舍大人,可如此一來,巨陽縣就只有十幾萬兵……”

    “無妨。”壽陵君景舍笑著說道:“雖巨陽縣只剩下這些兵力,可若是那魏公子潤趁機前來攻打,我亦不會如此輕易就將巨陽縣拱手相讓。”

    聽聞此言,費莊與毋狺對視一眼,心中的不安逐漸褪去,畢竟他們二人所效忠的這位主君,乃是他們楚國的三天柱之一,豈會敗在魏國一介小兒手中?

    然而,他們並不知曉,此刻身在冰城的那位魏公子姬潤,他也是這麼想的。

    數日間,巨陽縣這邊的軍隊調度,就被青鴉眾偵查到,且迅速傳到了趙弘潤耳中。

    面對著巨陽縣這座如今幾乎只剩下十萬巨陽軍的重城,無論是鄢陵軍的晏墨還是商水軍的伍忌,皆顯得興致勃勃,恨不得趙弘潤即刻下令,命他們當即率軍前往攻陷這座城池。

    畢竟巨陽君熊鯉這些斂獲的錢財,晏墨與伍忌多少都有耳聞。

    倘若他們能打下這座巨陽縣,他們所在的鄢陵軍與商水軍,便能分到一部分巨陽君熊鯉的財富,這是趙弘潤激勵麾下兵將而定下的規矩。

    可沒想到的是,趙弘潤卻在軍議上否定了趁機攻打巨陽縣的主意,轉而要求鄢陵軍、商水軍以及南門陽的五萬降兵繼續深入楚國腹地,儘早抵達楚國王都壽郢。

    不得不說,即便眾將都清楚眼前這位殿下迫不及待想要與齊王呂僖的大軍匯合,展開對楚王都壽郢的進攻,可似這般冒險深入,這真的好麼?

    這不,晏墨當場提出了異議。

    “殿下,率軍前往壽郢固然是大事,可放著壽陵君景舍大人在巨陽縣不管不顧,末將以為此事欠缺考量。……若我軍深入楚國,景舍大人很有可能率軍截斷我軍的糧道,從我軍背後發動進攻,到時候,我軍腹背受敵,恐有大禍啊。”

    聽了晏墨的話,儘管在座的諸位將領沒有明確的表示,但是從他們的眼神中也看得出來,他們基本上都是傾向于晏墨的建議的,畢竟這次趙弘潤所選擇的戰術,在他們看來實在是太冒險了。

    不過針對這件事,趙弘潤卻有不同的見解。

    “你們錯了,那位壽陵君景舍,此刻恐怕巴不得本王率軍攻打巨陽縣,因為如此一來,那十萬巨陽軍才有用武之地。……可本王偏偏不如他所願。前一陣子,孫叔軻將軍向本王詳細描述了巨陽君熊鯉的秉性,此人貪財惜命,只要本王不動他的巨陽縣,真以為他會派麾下十萬正陽軍出城阻擊我軍?”

    “……”聽了這話,在座諸將的眼中異色連連,隱約露出一副此言有理的表情。

    而此時,就見趙弘潤環視了一眼在座諸將,篤定地說道:“縱使是壽陵君景舍,恐怕也不能說服巨陽君熊鯉交出那十萬巨陽軍的兵權,如此一來,阻礙我軍前往楚都壽郢的阻礙,就少了整整十萬兵……傳令下去,我軍發動總攻的時候到了!十日之內,我軍要抵達楚王都壽郢城下!”

    聽聞此言,在座的諸將心中一愣,旋即頓時醒悟過來。

    要知道眼下,仍有許多位將領尚未帶領著軍地回歸隊伍,比如鄢陵軍的主帥屈塍,再比如公冶勝部、左丘穆部,呂湛部,等等等等。

    單單將領就有十幾位尚未回歸,更別說先前派出去的五百人將、千人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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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5章:楚王都壽郢戰役

    二月上旬,冰雪開始消融,天氣亦開始回暖,在巨陽縣東北二十裡處的冰城,魏軍們終究是有所行動了。

    魏軍拋下了巨陽縣這座堅城,轉而向蔡溪縣進兵。

    不得不說,趙弘潤這道將令,讓冰城內那十余萬魏兵感到錯愕。記得在兩個月前,即在雪球大戰前,趙弘潤便曾用攻陷巨陽縣後所得到的戰利品分成來激勵魏兵的士氣,因此,魏軍兵將們都以為他們在新年後的第一場戰事,會是與巨陽縣的戰事,卻沒有想到,那位肅王殿下居然棄巨陽縣不攻。

    不過說到最錯愕的,恐怕還是如今坐鎮在巨陽縣的壽陵君景舍。

    “什麼?魏軍朝蔡溪縣進兵?”

    當從派出去的斥候口中得知了魏軍的最新動向後,這位壽陵君景舍深深皺緊了眉頭。

    要知道在數日前,他就已經下達了支援蔡溪與濠上的命令,以至於如今巨陽縣,就幾乎只剩下十萬巨陽軍。

    雖然他自認為這十萬巨陽軍已足夠守住這座城池,但面對如今動輒十幾萬的魏軍而言,眼下的巨陽縣,怎麼也算是勢弱的一方吧?

    可沒想到,就算巨陽縣僅剩下十萬守軍,那位魏公子姬潤居然也果斷地放棄進攻,這簡直就是打破了壽陵君景舍針對年後戰略的規劃。

    揮揮手遣退了斥候,壽陵君景舍在屋內來回踱步。

    經過一番思忖,他也猜到了那位魏公子之所以放棄攻略巨陽縣的原因。

    莫不是姬潤……看穿了巨陽君熊鯉的秉性?

    對此,景舍並不感到奇怪,畢竟據他所知,原巨陽君熊鯉麾下的將領孫叔軻,如今也已改投了魏軍,說不定是此人向那位魏公子透露了巨陽君熊鯉那貪財惜命的秉性。

    這可有些麻煩……

    景舍在心中嘀咕了幾句。

    想了想後,他當即親自前往府上主宅,求見巨陽君熊鯉。

    然而讓景舍微微感到皺眉的是,當他來到府上的主宅時,他從府上家奴的口中得知,巨陽君熊鯉居然正在內院與其小妾飲酒慶賀,也不曉得是否是得知了魏軍已離開的消息。

    片刻後,壽陵君景舍在府上家奴的指引下,見到了身在內院的巨陽君熊鯉,只見後者這個體態臃腫的肥胖子,居然在內院的花園與其一干妻妾、家姬玩耍嬉戲,蒙著雙目,在庭院內追著那一干鶯鶯燕燕。

    當時景舍的面色便不由得沉了下來。

    “熊鯉大人。”

    “啊,是景舍大人。”

    注意到景舍的到來,巨陽君熊鯉摘下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與壽陵君景舍見禮。

    而此時在庭院內,那數十道靚麗的身影,亦目視著景舍嗤嗤低笑,畢竟景舍雖至中年,但是相貌卻頗為俊朗,兼之氣度肅穆威嚴,以至於讓庭院內那些鶯鶯燕燕們暗暗心儀。

    只可惜壽陵君景舍卻毫無這方面的念頭,仿佛沒有看到那些美人似的,在朝著巨陽君熊鯉拱了拱手後,沉聲說道:“熊鯉大人,種種跡象表明,魏軍已向蔡溪進兵。”

    “甚好,甚好。”

    巨陽君熊鯉嬉笑眉開,再沒有前兩個月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然而他的回答,卻讓景舍心中頗為不悅。

    什麼叫做甚好?

    眼下的戰況,稱得上是甚好麼?

    要知道因為蔡溪縣縣公蔡厚的倒戈,如今整個蔡溪縣幾乎已落入了魏軍的手中,阻止魏軍抵達王都壽郢城下的阻礙,就只剩下濠上一座城。

    若是連這座城都丟了,魏軍便可暢通無阻直抵壽郢城下,與齊王呂僖的大軍匯合,似這種危難時刻,居然還稱作甚好?

    忍著心中的不悅,壽陵君景舍拱拱手,正色說道:“熊鯉大人,王城有難,當派軍援護,不可叫魏軍直抵王城。”

    聽聞此言,巨陽君熊鯉走到眾家姬所在的桌子旁,接過一名美姬遞過來的酒樽,笑著說道:“景舍大人不是已派出了援護的軍隊嘛。”

    這話倒是不假,畢竟在得知蔡溪縣縣公蔡厚倒戈投敵後,景舍便已調西陽軍、彭蠡軍、壽陵軍以及暘城君熊拓的十萬兵,共計二十萬兵力,讓其分作兩支,一支在蔡溪截斷魏軍的去路,一支則守衛濠上。

    可問題是如今那位魏公子姬潤手底下的魏兵亦有十五萬之多,壽陵君景舍可不敢保證,他請調的那四支軍隊,果真能夠阻止魏軍,因此眼下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巨陽縣出兵追擊魏軍,在蔡溪縣與他麾下的大將毋狺,對魏軍前後夾擊。

    然而,在聽了景舍的建議後,巨陽君熊鯉卻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笑著說道:“景舍大人啊,王城附近亦有數十萬兵馬駐守,豈會如此輕易就讓魏軍直抵城下?……來,此番景舍大人運籌帷幄,使我巨陽縣化險為夷,熊鯉敬景舍大人一杯。”說著,他拍了拍一名美姬的後背,示意她端酒給景舍。

    “景舍大人,請用酒。”那名美姬端著酒樽盈盈來到景舍面前,一雙美眸直勾勾地瞧著景舍,在景舍瞥眼望向她時,低頭羞澀地一笑。

    ……

    景舍並沒有接過那杯酒,而是嚴肅地對巨陽君熊鯉說道:“熊鯉大人,巨陽縣的危機雖解,然王城的危機卻仍未解除。……若是讓魏軍與齊王呂僖的軍隊匯合,此刻身在王城的我大楚軍隊,多半會士氣跌落,望熊鯉大人念在國家之重,派兵追擊魏軍。”

    巨陽君熊鯉那一雙小眼睛咕嚕嚕地轉動著。

    不得不說,孫叔軻對此人的判斷毫無偏差,巨陽君熊鯉根本就不是一個念重國家的人,相比較王城壽郢的安危,相信他更加傾向於保護好自己的性命與財物。

    “景舍大人,這卻是讓熊鯉有些為難……您要知道,新陽縣一帶,尚有數萬魏國的騎兵,若抽走縣內的軍隊,萬一那支魏國騎兵傾巢來襲,恐怕我巨陽縣一城的性命,卻要落入魏軍的手中……王兄將巨陽縣託付於我,我不可教這座城池落入魏軍手中啊。”

    藉口!

    全是藉口!

    壽陵君景舍深深皺了皺眉,他心說:新陽縣一帶,有新陽君項培在,那支魏國的騎兵哪能如此輕易就突圍封鎖?

    在他看來,不管眼前這位巨陽君說得如何大義凜然,都無法掩飾此人重小利而忘大義,且貪財惜命的秉性。

    然而,巨陽君熊鯉終歸是巨陽邑的邑君,是十萬巨陽軍的主君,壽陵君景舍雖心中極為不喜,卻也不好與對方翻臉,只得好言勸說。

    只可惜,無論景舍如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那巨陽君熊鯉始終不同意景舍的請求:他既不同意派巨陽軍出城追擊魏軍,亦不同意將巨陽軍的兵權交付給景舍。

    豎子不足與謀!

    最終,壽陵君景舍黑著臉,怒氣衝衝地離開了。

    他從未有如此憤慨,也從未見過如此自私自利的小人。

    因為憤怒,景舍甚至後悔自己當初選擇了來到巨陽縣,他覺得自己當初就應該前往蔡溪、前往濠上,不應當來管熊鯉的死活。

    大國將傾、固守一隅又有何用?

    壽陵君景舍在心中大罵。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卻已率領著魏軍,正在前往蔡溪縣的途中。

    途中,青鴉眾時不時地就派人向趙弘潤回稟巨陽縣的動靜。

    正如趙弘潤所料,在得知他魏軍正前往蔡溪縣,巨陽縣果然是沒有絲毫動靜,仿佛根本就沒有派兵追擊的意思,這讓趙弘潤心中暗喜。

    平心而論,他對那位壽陵君景舍的確是頗為忌憚,畢竟後者是他至今為止,第一位絲毫也占不到半點便宜的勁敵。

    唔,確切地說,屯紮在房鐘的楚國上將軍項末,也是一名極其難對付的人物,只不過這位上將軍因為手中缺糧的關係,好幾次在他手中吃了虧,因此,趙弘潤對壽陵君景舍的評價,尚在那位上將軍項末之上。

    正因為對壽陵君景舍抱持著諸般忌憚,因此,儘管趙弘潤很清楚巨陽縣的殷富,也清楚巨陽君熊鯉這些年收刮了許許多多的財富,也只能擦擦流出來的口水,收斂心中的那份貪念。

    畢竟那位壽陵君景舍,可不會如此輕易讓他攻破了巨陽縣。

    既然如此,索性就棄了巨陽縣不攻,分化巨陽縣一帶楚軍的兵力。

    果不其然,一聽說他們魏軍有意拋下巨陽縣前往蔡溪,那位壽陵君景舍,果然分出兵來,火速派往蔡溪、濠上,希望能在這兩個縣阻止魏軍前進。

    卻仿佛沒有深究,似這般分兵,楚軍與魏軍的兵力其實已相差不多。

    二月十九日,趙弘潤帶兵抵達了蔡溪,在商水軍千人將張鳴的引薦下,原蔡溪縣縣公蔡厚求見了他,並向他趙弘潤表露歸順的心意,希望以這個舉動保全蔡氏一門老小。

    趙弘潤自然無有不從。

    二月下旬,下蔡那邊,傳來了齊王呂僖大軍的最新戰報。

    原來,在二月二十三日這一天,齊王呂僖已開始下令對楚國王都壽郢展開進攻。

    當日那場戰鬥,實際上並不能算是攻城戰,因為楚國王都壽郢附近尚且屯紮許多軍隊,因發現齊王呂僖有進攻壽郢的動向,楚軍主動出擊,與齊魯聯軍在王都壽郢的北郊展開激戰。

    而因為借助了魯國戰爭兵器的威力,齊魯聯軍在這場戰事中取得了非常矚目的戰果,據說殺死了數萬名楚兵,重創了楚軍的士氣。

    此時此刻,楚國王都壽郢一帶的楚軍,可謂是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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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6章:大戰前夕

   “報!下蔡方向送來緊急信件。”

    就當趙弘潤身在蔡溪縣接受原蔡溪縣縣公蔡厚的宴請時,一名肅王衛匆匆走入,將一封書信遞給了趙弘潤。

    瞧見這一幕,原蔡溪縣公蔡厚便識相地想要回避,然而趙弘潤卻擺了擺手,當著他的面,拆啟了那封書信。

    這個舉動,讓蔡厚心中的惶恐與不安大幅度消退,儘管他很清楚趙弘潤之所以這麼做,只是為了籠絡人心。

    “殿下,是齊王的信件麼?”

    酒席宴上,南門陽好奇地詢問道。

    “哼唔。”趙弘潤隨口應了一句。

    見此,南門陽的兄長南門遲亦好奇地詢問道:“不知信中寫了些什麼?”

    只見一邊目視著書信,一邊輕聲歎息地說道:“還能寫些什麼?無非就是催促本王儘快率軍抵達壽郢城下,配合他對壽郢用兵唄……他哪裡會管我軍遇到的阻礙。”

    其實這話聽上去像是對齊王呂僖的抱怨,但相信只有趙弘潤自己才最清楚,那只是對他自己的無力的牢騷而已。

    真以為只是他魏軍這邊遇到了壽陵君景舍這樣強勁的對手麼?難道齊王呂僖在攻陷下蔡的途中就不曾遇到過楚國的名將?田耽在攻打向城的途中就不曾遇到過像項末、景舍這樣的楚國名將?

    說到底,還是趙弘潤帶兵經驗不足,尚不能穩勝像項末、景舍那樣的楚國英雄而已。

    當然,軍隊的配置也存在著一定的差距,倘若此番魏軍配給著足夠的猛火油的話,縱使項末、景舍再難纏,趙弘潤亦有把握戰勝他二人。

    而在眾人說話的期間,蔡厚則一臉驚訝地瞅著仿佛與眼前這位魏公子姬潤關係不錯的南門遲、南門陽兄弟二人。

    據他所知,南門一氏倒戈順降這位魏公子,也不過是數個月的時間,沒想到,雙方的關係已如此融洽。

    這讓蔡厚心中的不安再次消退了幾分,畢竟在他看來,既然南門兄弟能與這位魏公子如此親近,這就意味著,這位魏公子並不難相與。

    而在蔡厚暗自思量的期間,趙弘潤放下了手中的書信,回顧在座的諸位將領說道:“齊王希望我軍儘快抵達壽郢城下,因此……晏墨。”

    “末將在。”酒席宴上,晏墨恭敬地抱拳應道。

    只見趙弘潤抬手一指晏墨,正色說道:“齊王等不及了,希望本王儘快帶兵前往側應,因此,本王決定不取濠上,徑直前往壽郢,蔡溪以及濠上這邊的事,就交給你了。”

    晏墨聞言一愣,隨即頓時抱拳應道:“末將遵命!”

    “你要小心壽陵君景舍,雖說本王篤信巨陽君熊鯉十有八九不會派兵出城,但搞不好景舍會奪熊鯉的兵權,切記不可大意。”

    “末將明白!”晏墨面色嚴肅地應下此事,旋即臉上露出幾許笑容,笑著說道:“能與景舍大人沙場相見,真乃晏某此生幸事。”

    趙弘潤瞧了一眼晏墨,沒有說話,畢竟他也清楚壽陵君景舍在這些楚人心目中的地位。比如伍忌,此刻就一臉羨慕地瞧著晏墨。

    “孫叔軻、佘離、幹賁。”

    “末將在!”

    “你三人留在蔡溪,協助晏墨。”

    “末將遵命!”

    在囑咐完畢後,趙弘潤與諸將們喝了幾杯酒,遂離席準備進兵事宜去了。

    次日,趙弘潤使鄢陵軍留在蔡溪縣,抵擋壽陵君景舍麾下大將毋狺,至於他自己,則改變了原先的戰略,繼續往東,前往下蔡一帶,與齊王呂僖的大軍匯合。

    蔡溪、濠上這邊的戰事,則全部交給了晏墨。

    倒不是趙弘潤過分地認為晏墨可以應付這邊的戰事,只是因為蔡溪這一帶的情況,遠比他預想的還要好。

    因為在抵達蔡溪之後,他這才得知,原來去年早在十一月份的時候,鄢陵軍的貢嬰、貢孚,以及商水軍的項離、張鳴、冉滕,這幾位精銳千人將就已經潛到了這邊,分化吸收當地的楚民。

    雖說蔡溪縣縣公蔡厚對這個縣治理得不錯,且在當地楚民心中的名聲也不錯,可架不住蔡溪縣距離楚國王都壽郢不遠,以往不知有多少貴族在這邊做過使民怨鼎沸的事。

    在此之前,趙弘潤從來沒有想過,像蔡溪縣這樣距離楚國王都壽郢極近的城縣,堪稱京郊之城的城縣,當地的楚民居然普遍對以熊氏一族為首的貴族勢力抱持著反感、厭惡的情緒。

    這個國家是要完了……

    在帶兵離開蔡溪縣的期間,趙弘潤回想起昨日進駐蔡溪縣時,居然發現當地楚民居然踴躍報名希望加入魏軍的隊伍,就忍不住暗自搖頭。

    畢竟這種事在他們魏國,這是幾乎不會發生的事哪怕魏國王都大樑周邊城縣的魏人再怎麼不擅戰爭,倘若有敵國的軍隊攻到大樑,那些魏人勢必會為了保家衛國而踴躍加入軍隊,根本不會發生像楚國這邊的狀況,居然踴躍加入“敵軍”的隊伍。

    這充分說明,那以熊氏一族為首的諸多貴族勢力,在楚國果然是不得民心。

    得引以為戒啊。

    抱持著對這件事的感慨,趙弘潤率領著商水軍離了城。

    兩月底的時候,趙弘潤率軍抵達了下蔡,成功與齊王呂僖的大軍匯合。

    對於魏軍如此快速就抵達下蔡,齊王呂僖並不感到驚訝,因為正是他寫信知會趙弘潤,讓後者改變策略,放棄攻打濠上縣。

    至於其中的原因,無非就是齊王呂僖覺得前幾日的戰況不錯,因此打不打濠上,對整個戰略來說已沒有多大的關係罷了。

    當然了,真正的原因還在於,在過了一個新年後,齊王呂僖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吃力,因此他迫不及待想要攻陷面前那座楚國王都壽郢,重創楚國。

    正如齊王呂僖所料,對於魏軍的抵達,楚王都壽郢一帶的楚兵表現出了莫大的驚恐,畢竟齊魯聯軍與齊魯魏三國聯軍,怎麼聽都是後者更具有威懾力。

    因為心存忌憚,因此在魏軍抵達王都壽郢西郊這是魏軍負責攻打的方向的時候,便有三支楚軍奮不顧己地前來襲擊,企圖將魏軍擊潰,只可惜,在齊王呂僖大軍的掩護下,趙弘潤所率領的魏軍商水軍,終究還是在楚王都西郊二十裡的林旁順利建成了軍營。

    齊魯魏三國聯軍,總算是包圍了楚王都壽郢的北郊、西郊與東郊。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戰略意義是達到了,但是魏軍的處境說實話並不好,畢竟濠上縣並非被攻克,暘城君熊拓的十萬大軍駐紮在這座城池,隨時有可能支援王都。

    而蔡溪縣那邊,壽陵君景舍麾下大將毋狺,亦在彭蠡軍與西陽縣師的協助下,瘋狂地進攻蔡溪縣,企圖將這座城池重新奪回來。

    說實話,對於蔡溪縣尉,趙弘潤倒不是很在意,畢竟他此刻已經與齊王呂僖的大軍匯合,蔡溪縣的作用其實已經很小,哪怕戰況不利,鄢陵軍亦能退到齊魯聯軍所佔據的下蔡。

    然而讓趙弘潤感到意外的是,面對著楚軍的多番進攻,晏墨非但穩穩地守住了蔡溪縣,居然還派兵牽制濠上,使濠上的楚兵不能分兵援護王都壽郢。

    不過最讓趙弘潤感到震驚的,還是屈塍,這位從渡過澮河後便幾乎沒有什麼作為的鄢陵軍主將,隱忍潛伏了兩月之久,終於成功地偷襲壽陵君景舍所率領的正陽軍正如趙弘潤所猜測的那樣,見麾下大將毋狺終究無法攻克蔡溪縣,且又聽說魏軍分兵前往壽郢,壽陵君景舍果然是坐不住了,也不知從什麼辦法從巨陽君熊鯉手中竊取了兵符,率領著大約五六萬巨陽軍前往蔡溪,卻不想途中被屈塍伏擊了一把,損失巨大。

    記得在聽說這件事後,趙弘潤頗為感慨,因為就算是他,也未曾在壽陵君景舍手中占到半點便宜。

    仔細想想,屈塍自從渡過澮河以後,就一直在刻意回避在楚國這邊建立功勳、傳開名氣,莫不是早就盯著那位壽陵君景舍?

    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無法否認,經過那場戰事,屈塍的名聲頓時在楚國打響,仿佛比起趙弘潤亦不遑多讓。

    這也難怪,誰讓這場國仗以來,壽陵君景舍唯一一場敗仗,就是敗在屈塍手中呢。

    這個功利心的傢伙……

    數日後,當收到屈塍派人送來的捷報時,趙弘潤忍不住暗暗搖頭。

    隱忍了數月,就為了算計那位壽陵君景舍,可想而知屈塍的城府與忍耐力。

    “殿下,有人求見殿下您。”

    有一名魏兵來到了趙弘潤所在的帥帳,叩地稟報道。

    “唔?”

    趙弘潤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那份捷報,好奇問道:“誰?”

    也難怪他心中納悶,畢竟在楚國,此刻唯一會來拜訪他的相識,便是暘城君熊拓,可熊拓身在濠上呀。

    “不知。……看上去似乎是兩個女人。”

    女人?

    趙弘潤心中的困惑更強烈了。

    他想了想說道:“請她們進來。”

    片刻後,便有兩名女子在書名肅王衛的指引下,來到了帥帳。

    確切地說,那談不上是兩名女子,而是兩名年紀大約在十五六七左右的女孩。

    然而一瞧見二女,趙弘潤的眼中便露出了幾許驚詫之色。

    因為只見那兩名女子,身穿著青白兩色的巫服,無論怎麼看,趙弘潤都感覺這種打扮似曾相識。

    這個裝束,好似在哪裡瞧見過……

    趙弘潤愣了愣,隨即忽然想到,當初他碰到羋姜、羋芮兩姐妹時,二女就穿著這般款式無二的巫服,羋氏姐妹身上的巫服,配色是赤紅色的,而眼前這兩位,是青藍色的。

    除此之外,幾無任何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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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7章:楚巫辛秘

    『巫女,難不成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望著眼前那兩名身穿著青白兩色巫服的少女,趙弘潤不由地便想到了羋薑,記得那個女人終日裡也是一副誰欠她幾百萬似的面癱表情。

    “不知兩位姑娘是何許人也?”

    沉吟了一番後,趙弘潤溫笑地問道。

    然而那兩名巫女臉上卻全無笑容,只見其中一名較為年長的巫女冷冰冰地說道:“我二人,乃是『龍門』的巫祀……”

    『龍門?那是什麼?』

    趙弘潤驚疑地打量了幾眼對方,隱約注意到,這兩名巫女身上巫服,在那青藍色的位置,隱約繡著一頭仿佛在翻雲覆雨的蛇形怪物。

    而此時,那名巫女以冷漠的口吻說完了後半句話:“……此番前來,乃是遵楚水君大人之情,特來懇請姬潤公子撤兵。”

    『楚水君?』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

    雖然他並不清楚那位楚水君究竟是何方神聖,但單單抬出一個名頭就讓他趙弘潤撤兵,這未免也太輕視他了吧?

    想到這裡,趙弘潤用當初奉勸羋薑的話奉勸這兩名巫女道:“兩位姑娘,大國與大國之間的事,並非兩位姑娘可以插手……楚王熊胥治國無道,縱容熊氏一族殘害楚民,為天地所不容,本王響應齊王陛下的號召,興仁義之師,率軍伐楚,此合乎王道。”

    然而這一番話,那兩名巫女非但置若罔聞,相反卻踏上前一步,面無表情地說道:“姬潤公子,請您撤軍。”

    雖然二女在話中用上了『您』這個尊稱,但說實話,趙弘潤卻沒有感受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尊敬。

    這根本就是在命令他,在恐嚇他。

    這不,聽了這話,抱持利劍站在一旁的宗衛長衛驕,不動聲色地朝前走了兩步,擋在了趙弘潤身前,望向那兩名巫女的眼神,已浮起了幾分凝重與不善。

    然而,那兩名巫女卻仿佛視衛驕於無物,再次緩緩踏上前一步,目光變得更加咄咄逼人,口中再次重複道:“姬潤公子,請下令撤軍!”

    這種態度,讓趙弘潤心中愈發不喜。

    只見盯著那兩名巫女片刻,冷冷說道:“看來那位什麼楚水君,未免將本王瞧得太扁了。……衛驕,送客。”

    “遵命。”抱持著利劍的衛驕微微一點頭,伸出手指向帳外,沉聲說道:“兩位,請。”

    見此,那兩名巫女對視一眼,忽然眼眸間的神色變得兇惡起來,只見她們一抖巫服的衣袖,頓時間,袖口內滑落一柄短劍。

    『該死!』

    見此,衛驕在心中早已將負責搜身的士卒罵地狗血淋頭。

    不過仔細想想也怪不得那些負責搜身的士卒,畢竟趙弘潤治軍向來嚴厲,最忌諱魏軍敗壞風氣,那些士卒都哪敢在兩名風華正茂的少女身上摸索呢。

    “退後!”

    衛驕厲聲暴喝道。

    只可惜,衛驕的氣勢固然不小,但卻嚇不到那兩名巫女,只見她們手中在反手握著從袖內滑落的短劍後,當即朝著趙弘潤這邊沖了過來。

    而就在這時,趙弘潤身後的帳幕被撩起,十幾名肅王衛迅速湧上前來,將趙弘潤護在身後。

    見此,那兩名巫女向前沖的勢頭一滯。

    對此趙弘潤倒是毫不感覺意外,要知道,自從當年被羋姜、羋芮姐妹倆劫持過之後,宗衛們便對保護他這位殿下這方面格外上心,別看方才帳內只有他與宗衛長衛驕二人接見這兩名巫女,其實帥帳外不知有多少肅王衛嚴正以待呢。

    趙弘潤很清楚這一點,因此,即便是方才這兩名巫女暴露出欲行刺他的意圖,他也絲毫沒有驚慌。

    “拿下,死活不論!”

    衛驕手指著那兩名巫女喝道。

    “是!”那十幾名肅王衛應了一聲,一湧而上。

    本以為十幾名肅王衛已足夠將那兩名年輕的巫女擒拿,可出乎意料的是,那兩名巫女的劍術頗為不俗,即便是面對著十幾名肅王衛的圍攻,仍能力保不敗。

    而讓趙弘潤更加驚疑的是,他隱約從這兩名巫女的身法中,看到了羋姜、羋芮兩姐妹的影子。

    相比較趙弘潤的驚疑,宗衛長衛驕更是感到震驚。

    要知道,肅王衛乃是從浚水軍退伍的老卒組成。

    這裡所說的老卒,可不是那種七老八十的意思,而是指年過四旬,雖說仍處在巔峰時間,但體力難免正在走下坡路的士卒。

    浚水軍大將軍百里跋讓這些老卒退伍,並非是因為這些老卒已實力大退,而是因為這些老卒已堪堪將走完人生最巔峰的歲月,很難在艱苦的戰場上倖存下來罷了。

    畢竟在戰場上,有許許多多的悍卒之所以戰死沙場,並非是他們實力不足,而是他們的體力跟不上一日又一日的戰鬥。

    可作為趙弘潤的近衛,肅王衛這些老卒們平日裡並不需要親自參與戰場的戰鬥,自然而然保持著充足的體力,可沒想到,即便如此,十幾名肅王衛居然也奈何不了區區兩個十幾歲的丫頭,當即便出現了傷亡。

    見此,衛驕緊忙拉過趙弘潤的手臂,低聲說道:“殿下,請暫避。”

    “……”

    趙弘潤瞧了一眼那兩名巫女,雖然他十分好奇對方的來歷,但他也明白,對方明擺著是沖著他來的,他留在這裡,只會拖累這些肅王衛們。

    因此,趙弘潤也不遲疑,在宗衛長衛驕的護衛下,低頭穿過一名肅王衛撩起的帳幕,便走出了帥帳。

    而此時在帳外,數以百計的肅王衛們早已將帥帳團團包圍起來,只是礙於帳內空間狹小,不利於打鬥,所以才沒有一股腦地沖進去罷了。

    “殿下。”

    肅王衛的衛長岑倡見趙弘潤安然走出帥帳,當即迎了上來,抱拳欣喜地說道:“殿下您安然無恙就好,不知帳內那是什麼人?”

    趙弘潤搖了搖頭,畢竟他也不清楚對方的來歷,只是覺得,對方並非是純粹的刺客那麼簡單。

    見到趙弘潤搖頭,岑倡也不追問,只是低聲問道:“可要活捉?”

    趙弘潤聞言想了一下。

    平心而論,他這座軍營屯紮著數萬商水軍,活捉兩名前來行刺的巫女有什麼難的?問題在於那兩名巫女似乎劍術很高明的樣子,倘若一定要強行活捉,很有可能會讓肅王衛以及前來援護的魏兵出現不必要傷亡。

    想到這裡,趙弘潤皺眉說道:“不必強求,殺!”

    “是!”

    岑倡松了口氣,畢竟帳內的動靜他在聽在耳中,倘若眼前這位肅王殿下一定要活捉那兩名巫女的話,他們肅王衛多少會因為怕錯手殺死對方而有些投鼠忌器,而眼下既然自家殿下直接下令殺死,那這件事就簡單多了。

    然而就在這時,只聽砰砰兩聲,兩名肅王衛腳步蹌踉地從帳口倒退了出來,隨即,那兩名手持短劍的巫女緊跟著竄到了帳外,一眼就瞧見了被許多肅王衛護在當中的趙弘潤。

    也不知怎麼想的,那兩名巫女居然還敢殺上來。

    見此,肅王衛衛長岑倡冷笑一聲,抬手一指那兩名巫女,沉聲喝道:“殿下有令,死活不論!……殺!”

    話音剛落,百余肅王衛沖上前去,將那兩名巫女圍在當中。

    然而就在這時,只見那兩名巫女對視一眼,深吸一口氣,驟然間,步伐行動比之前何止快了數倍,仿佛是一道驚鴻,在許多肅王衛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強行突破,手中的利刃朝著趙弘潤刺來。

    『這是……』

    趙弘潤見此眼睛頓時睜大,因為這一幕他太熟悉了。

    “保護殿下!”

    “殿下!”

    就在眾人被那兩名巫女那突然間變得鬼魅般的身形惶恐不安之際,忽然有一道身影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

    只見那名身穿著赤白兩色巫服的女子,一劍避退了那兩名巫女,穩穩當當地站在趙弘潤面前。

    『……這個女人。』

    趙弘潤表情古怪地盯著站在他面前的那名熟悉的女子,轉過頭,神色不善地瞧了一眼宗衛長衛驕,卻見後者頗為心虛地轉開了視線。

    搖了搖頭,趙弘潤低聲問道:“你怎麼來了,羋薑。”

    羋薑稍稍轉頭瞥了他一眼,略微一點頭,根據趙弘潤對此女的瞭解,這大概就算是打招呼了。

    不過在招呼之後,羋薑的眼神便死死盯住了對面那兩名巫女。

    而此時,對面那兩名巫女方才被羋薑用劍逼退後,亦未急著再次沖上來,而是用一種震撼、驚愕的目光死死盯著羋薑。

    確切地說,是盯著羋薑身上那一身赤白的巫服。

    “祝融之祀……”那名較為年長的巫女,看向羋薑的眼神中充斥著讓趙弘潤無法理解的怨毒與憎恨,那仿佛並非是一般意義上的憎恨,而是因信仰方面衝突所導致的厭惡與恨意。

    而此時,羋薑亦面無表情地吐出四個字:“共工之祀。”

    聽聞此言,那兩名巫女眼中閃過幾絲厲色,竟然撇下了趙弘潤這個原先企圖行刺的目標不顧,而朝著羋薑沖了過來。

    “莫插手。”

    羋薑低聲說了一句,隨即提劍迎上了那兩名巫女。

    頓時間,一赤兩青三道人影混戰在一起,眾肅王衛們只瞧見人影閃動、只聽到金戈觸碰之聲,卻看不清那三個女人的劍術。

    見此,宗衛長衛驕憂心忡忡地說道:“殿下,羋姜大人以一敵二,恐有不支……”

    然而還未等他說完,趙弘潤便抬手打斷了他的話,搖搖頭說道:“稍安勿躁,看看情況再說。”

    倒不是他心狠,不顧羋薑的死活,只是他覺得,羋薑方才那句『莫插手』,分明就是說給他聽的。

    顯然,這是楚國兩支巫祀傳承間的矛盾,不是他們能夠插手的。

    當然了,倘若場內的羋薑果真表露出不支的跡象,那麼趙弘潤還是會下令助羋薑一臂之力。

    不管羋薑是否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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