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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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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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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6 01:42:45
第718章:多此一舉的離間

   西路戰場上楚軍的日子越來越難過,相對而言,魏軍的日子自然而然就好過地多了。

    首先,鄢陵軍與商水軍逐漸掌握了遊擊戰術的精髓,偷襲起楚軍越來越得心應手。

    尤其是冉滕隊、項離隊、張鳴隊這支千人隊,已然成為巨陽縣一帶各路楚軍的眼中釘、肉中刺。

    比如,鄣陽君熊整麾下大將周征所率領的五萬鄣陽軍。

    誰能想像一支足足五萬人,擁有數座軍營,佔據著巨陽縣一帶山隘、要道的重兵,居然會被三支千人隊騷擾地四處火氣、疲于應付。

    將軍周征不止一次設下陷阱,希望能將三支像老鼠一樣竄來竄去的千人隊圍剿,但遺憾的是,冉滕、項離、張鳴這三支千人隊,各自配備了十名商水青鴉。

    在這些善於藏匿行蹤的青鴉眾的指引下,三支千人隊屢次逃過了周征的捕殺,氣地後者肝火大起。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期間最出風頭的,其實並非是備受趙弘潤期待的冉滕、項離、張鳴三支千人隊,而是鄢陵軍的一支千人隊,貢嬰隊。

    幾日前,貢嬰隊千人將貢嬰,與他的兄弟、五百人將貢孚,趁彭蠡君熊益麾下大將徐暨不備,趁夜殺入五萬彭蠡軍中,連挑了徐暨三座兵營,非但在混亂中殺了一名兩千人將,居然還成功放了一把火,險些將徐暨的大營給燎燒了。

    氣地徐暨在次日清晨糾集了萬餘兵力搜索這幫人,只可惜因為遭到鄢陵軍與商水軍各路分兵隊伍的伏擊,最終無功而返。

    待等前線的戰報傳到銍縣的趙弘潤手中,就連趙弘潤亦暗暗震驚貢嬰、貢孚二人的膽大包天。

    “僅憑一支千人隊,居然敢夜襲五萬楚軍的兵營……這對兄弟,嘖嘖。”

    趙弘潤嘖嘖讚歎。

    事實上,對於貢嬰、貢孚二人,他並不陌生,畢竟這對兄弟正是當初鄢陵縣與安陵縣那樁險些激起兩縣開戰的命案的苦主。

    而在那件事解決之後,趙弘潤見有些虧待貢氏一族,遂叫晏墨收了這對兄弟,讓他們在鄢陵軍當了一名五百人將。

    畢竟有個軍職在身,貢氏一族在鄢陵的地位立馬會改變,也算是變相地補償他們。

    沒想到,這對兄弟倒還真有些本事。

    相比較而言,被他寄託希望的冉滕、項離、張鳴三人,至今都還未能達到他的期待。

    慢慢來吧,反正這場仗還有很長一段時日……

    歎了口氣,趙弘潤搖搖頭,坐在書房的書桌後,繼續揮筆在一張紙上書寫著。

    屋內,宗衛長衛驕瞧見,笑著問道:“殿下,您是在給淑妃娘娘寫信麼?”

    淑妃娘娘,即是沈淑妃,趙弘潤的養母,此女端莊賢淑,性情溫和,本著愛屋及烏的想法,對待諸宗衛也如半個兒子看待,因此,眾宗衛對那位淑妃娘娘皆很尊敬。

    但聽聞此言,趙弘潤臉上卻露出了幾許苦笑,畢竟依他目前的情況,哪裡還有人多餘的兵力派到大樑,專門向沈淑妃送遞家書。

    最多就是等向大樑傳遞戰報的時候,夾帶一份家書,讓他老爹魏天子轉交到沈淑妃手中罷了。

    “我在給熊拓寫信。”趙弘潤解釋道。

    “熊拓?”衛驕愣了愣,不解地問道:“這個時候給熊拓寫信?”

    平心而論,自因為羋薑的出現後,趙弘潤與熊拓曾經那劍拔弩張的關係一度緩解,可再怎麼說,如今也是身處敵我、立場鮮明,這個時候給熊拓寫信,這真的合適麼?

    不過轉念一想,衛驕頓時就明白了,笑呵呵地說道:“卑職明白了,殿下這是要離間巨陽縣。”

    趙弘潤淡淡一笑。

    衛驕猜測沒錯,趙弘潤此番給熊拓寫信,就是為了離間,為了打擊熊拓。

    畢竟在巨陽縣,只有熊拓最為瞭解他,倘若熊拓果真為巨陽縣出謀劃策,這對趙弘潤而言,多少會是一個麻煩。

    於是,趙弘潤寫這封書信,小小污蔑一下熊拓,不至於讓這位楚國公子背負通敵的罪名,但也不能讓他得到巨陽縣的信任。

    事實上,這封信趙弘潤前幾日就打算寫,只是當年固陵君熊吾突然率軍來襲,兼之又查證到項末企圖蓄澮河之水淹沒下游,因此,趙弘潤忙著算計這二人,無暇顧及此事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倘若趙弘潤得知熊拓此刻心中的想法,恐怕就不會做這件多餘的事了。

    因為熊拓根本沒想過要幫巨陽縣一把,甚至於,這位心狠手辣的楚國公子,還在盤算著如何借助趙弘潤乃至魏軍的手,除掉巨陽君熊鯉這個楚國的禍害。

    只能說,縱使是趙弘潤,也有很多事是他料想不到的,他這封信,非但沒能達到預期的目的,反而幫了熊拓一把,使熊拓不必為了巨陽縣而戰。

    但不管怎麼說,趙弘潤的這份書信,最終還是送到了巨陽縣暘城君熊拓手中。

    記得當時熊拓收到這份信時,表情非常古怪。

    因為趙弘潤在信中,大力感謝熊拓做到了他的承諾,“挑唆”固陵君熊吾進攻銍縣,“協助”他趙弘潤一鼓作氣使固陵君熊吾麾下八萬軍隊全軍覆沒。

    而最後,趙弘潤亦在信中表示:既然熊拓做到了他的承諾,那麼,他趙弘潤也會做到他的承諾,對熊拓的封邑秋毫無犯。

    污蔑,這簡直就是**裸的污蔑!

    更要命的是,這份書信還是一份草稿,即信中有多處塗抹、修改的地方。

    於是,熊拓一看這份書信,他頓時就懂了:姬潤這是忌諱他。

    真是多此一舉……本公子本來就未想過要助巨陽君那傢伙,何必多此一舉?

    捏著手中那份書信,熊拓頗有些無語地搖了搖頭。

    不過在心底,他竟稍稍有些竊喜。

    畢竟,趙弘潤此舉意味著,這位魏國公子姬潤,對他熊拓實際上是非常忌憚的,因此不惜用這種下三濫的離間計。

    “嘿!”熊拓忍不住哼笑了一聲。

    在旁,部將子車師瞧得目瞪口呆,驚駭地說道:“公子,您還笑得出來?姬潤送這份書信過來,分明就是不安好心!……還是速速將其燒毀了吧。”

    說著,他就要伸手拿過熊拓手中的書信,將其焚毀,但是卻被熊拓伸手給阻止了。

    “不可。”只見熊拓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姬潤派人給本公子送信,你以為瞞得過熊吾等人?倘若本公子毀了這封書信,反而顯得本公子心虛,有不可告人之事。”

    不得不說,熊拓猜得絲毫不錯。

    沒過多久,固陵君熊吾便領著公羊韞、公羊瓚二人,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來到了熊拓這邊,口中毫無尊意地質問道:“熊拓,聽說那姬潤派人送了一封信給你,莫非你私下通敵?”

    “無稽之談。”

    熊拓早就猜到熊吾會來,因此臉上毫無驚色,再者,他也懶得向這個名義上的弟弟解釋什麼,遂轉頭對公羊韞、公羊瓚二人解釋道:“本公子在楚西時,曾與姬潤多有接觸,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想必是他得知我身在巨陽,因此故意寫這封信,使離間之計。”

    公羊韞、公羊瓚二人對視一眼。

    平心而論,他們是不相信暘城君熊拓會通敵的,畢竟熊拓怎麼說也是楚王熊胥之子,楚王熊胥也並非聲明熊拓不能繼承王位,因此,熊拓有什麼理由背棄國家,與那位魏國公子私下接觸呢?

    相比之下,與其說是熊拓通敵,倒不如說是那姬潤使離間計的可能性更大。

    而他們此番前來,也只不過是礙於固陵君熊吾,不好拒絕罷了。

    於是,為了解決這個小麻煩,公羊韞拱了拱手,說道:“還請熊拓公子出示那封書信,若真是那姬潤詭計,在下當為公子證明清白。”

    熊拓聞言也不猶豫,將懷中的那份書信出示,沒想到還未遞到公羊韞、公羊瓚手中,就被固陵君熊吾奪了過去。

    只見固陵君熊吾掃了幾眼書信,隨即嘴角便掛起了幾許得意的冷笑:“熊拓,你還說你未曾通敵?信中你二人暗算本本公子暫且不論,本公子且問你,你為何塗抹修改書信的內容?”

    什麼?!

    公羊韞、公羊瓚二人聞言面色微變,湊近熊吾瞧了幾眼書信,只見書信非但寫了姬潤與熊拓“合謀陷害”熊吾的事,還看到信中有多次塗抹修改的痕跡。

    這使得這兩位楚宮廷卿大夫看向熊拓的眼神,也略微產生了幾許變化。

    而對此,熊拓的表情依舊鎮定自若,只見他輕哼一聲,淡淡說道:“此信,送來時即是如此。”

    “哈!”熊吾聞言怒笑道:“姬潤那是何等精明的人物,難道會錯手將草文送給你手中。”

    “他當然不會是錯手,而是別有用心。”瞥了一眼熊吾,熊拓朝著公羊韞與公羊瓚拱了拱手,正色說道:“兩位大人乃是我大楚名仕,想必能看穿姬潤的詭計。”

    公羊韞對公羊瓚對視一眼,結果熊吾手中的書信仔細觀瞧,眼中的懷疑之色逐漸褪去。

    畢竟較真地說,固陵君熊吾麾下八萬大軍,是折在上將軍項末的水攻之計下,屬於是誤傷,倘若連這種事那位魏公子都能提前預測,那就果真是太邪乎了。

    不過話雖如此,推薦熊拓總領巨陽縣一帶戰事的事,也算是徹底泡湯了。

    公羊韞、公羊瓚不知熊拓心中的想法,暗自為這位公子感到惋惜。

    而同時,此舉亦堅定了他們決定派刺客暗殺那位魏公子的決心。

    他倆並不曉得,其實這會兒,趙弘潤手底下的陽夏黑鴉,也早已在趕來支援的路上,他倆的行為,非但不能使楚軍扭轉虧勢,反而會使這場仗的激烈與混亂程度,再次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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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6 01:43:03
第719章:十月初

   博西勒與游馬的到來,身在銍縣的趙弘潤尚不知情,因為兩者之間相隔著項末與項培這兩位楚國的上將軍。

    相比較日子越來越難過的西路戰場這邊的楚軍,趙弘潤最近幾日的日子可是愜意地很,這不,當孫叔軻、佘離、幹賁三將來到銍縣向趙弘潤覆命時,後者正抱著一本楚國的書卷津津有味地觀看著。

    出於好奇,孫叔軻張望了幾眼,這才發現那居然是一本描繪神鬼怪談的楚書。

    “肅王殿下亦喜看這類怪談?”佘離率先忍不住問道。

    他之所以有此一問,那是因為趙弘潤手中的那本怪談,其實多是用來教育孩童學好的書籍,可以理解為是少兒書籍。

    書中大意無非就是勸人學好,比如要做好人,忠君愛國、孝順父母,不孝之人會被妖怪吃掉什麼,或者被雷劈死什麼的。

    雖然在趙弘潤看來都是一些沒啥根據的論調,但不可否認,這是勸人向善的書籍。

    當然了,趙弘潤之所以會翻這類書,那是因為他最近幾日實在太閑了,於是就拿這些神鬼怪談打發時間,純粹當做消磨時間的小說書。

    “閑來無事便翻翻,反正這類勸人學好的書籍,多看看也不會有什麼錯的。”趙弘潤笑呵呵地回答道。

    說到這裡,趙弘潤掂了掂手中的那本書,笑著說道:“說起來,本王瞧著書中有不少故事寓意很好,準備稍加改編,翻譯成魏字,傳到我大魏去……幾位不會介意吧?”

    孫叔軻、佘離、幹賁三人愣了愣,隨即連連表示沒有異議,他們反而有些高興。

    因為在這個年代,尚沒有智慧財產權這種東西,並且人心也很樸實,那些寫下著作的人,巴不得自己的學論或書籍廣為流傳,好使青史留名。

    就拿眼下來說,若趙弘潤果真將這本描繪神鬼怪談的楚書帶到魏國,這無疑會是楚人的驕傲。

    雖然不知這本書的作者至今是否還在世,但相信他也會感謝趙弘潤替他擴大名聲。

    見此,趙弘潤滿意地笑了笑,將手中的那本書隨手交給宗衛長衛驕,對他說道:“小心保管好,日後交給禮部,此書可用來規教國人。”

    “是。”衛驕表情嚴肅地雙手接過這本書。

    也難怪他如此嚴肅,畢竟在這個年代,並不是誰誰誰都有資格出書的,因此,書籍在中原各國,還是一種比較神聖的名詞。

    想當初,東宮太子弘禮就曾為了擴大威望而選擇立言,只可惜被趙弘潤給攪黃了。

    衛驕小心翼翼地將那本書放到一隻木箱內。在這只木箱內,擺放著趙弘潤至今為止所讀過的、且認為有教育意義的書籍。

    而在旁,閑來沒事來到趙弘潤這邊的宗衛穆青,聳聳肩說道:“殿下,國內百姓沒幾個識字的,就算您發給他們這類書,他們也看不懂啊?……他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頓了頓,他語氣頗有些複雜地補充道:“比起這玩意,相信他們更熱衷於想辦法填飽自己的肚子。”

    趙弘潤聞言沉默了一番。

    的確,穆青說得不錯,令他無從反駁,但是趙弘潤相信,這些書籍,魏國的百姓遲早會用得上的。

    不過一想到教化國民可能要花費十幾年、幾十年甚至數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時間,縱使是趙弘潤也不禁有些茫然。

    搖了搖頭,他岔開了話題,詢問孫叔軻道:“相城的情況如何?”

    而此時,孫叔軻正神色複雜地看著趙弘潤。

    因為在楚國,人心浮躁,這類勸人向善的書籍幾乎已消亡,失去了存在的意義:識字的貴族絕大多數都想著如何斂財,使家中庫藏內的金銀銅錢越來越多,或者聲色犬馬、熱衷於享樂,哪還沉得下心來觀閱這類勸人向善的書籍;至於那些不識字的平民,這類書落到他們手中,恐怕價值還不如一捧柴火。

    曾經的大國,淪喪至此……

    孫叔軻默默地歎了口氣。

    “孫叔?”幹賁詫異地瞧了一眼孫叔軻,低聲提醒道:“肅王殿下問你話呢。”

    孫叔軻如夢初醒,連連向趙弘潤告罪。

    “孫叔將軍莫非有什麼心事?”趙弘潤好奇問道。

    孫叔軻苦笑了一下,因為對比眼前這位賢明的魏國肅王殿下,他最近越發感覺他曾經效力的主君、巨陽君熊鯉太不是個東西。

    比較趙弘潤與熊鯉的行為舉止,孫叔軻對後者越來越失望,他逐漸感覺,貪婪的熊鯉,不配作為治理一方領土的邑君。

    “相城……商水軍的副將翟璜大人,將遷移過去的平民安頓地很好。……哦,對了,翟璜大人還托末將向肅王殿下傳句話,他說他為了穩定那些平民,從其中選了幾人擔任民長,其中有些人還是小氏族出身,不過以往的聲譽還不錯……請肅王殿下恕他擅做主張之罪。”孫叔軻恭敬地說道。

    “哦。”趙弘潤點了點頭,隨即對在旁閑著沒事的穆青說道:“穆青,你不是閑著沒事麼?跑一趟相城,告訴翟璜他做得很好。另外再告訴他,相城,由他做主。”

    穆青一聽就苦了臉,雖說他卻是很閑,但也不想跑一趟相城啊,於是,他趕緊往屋外跑,口中叫道:“殿下,我還是找幾個肅王衛,讓他們去吧。”

    說著這話,這廝跑沒影了。

    趙弘潤與宗衛長衛驕皆無語地搖了搖頭。

    此時,孫叔軻雖然也感到好笑,但卻不敢公然笑話穆青,畢竟穆青乃是宗衛,讀作宗衛,寫作肅王心腹,豈是他一介降將可以取笑的。

    於是,孫叔軻當即岔開了話題:“話說,肅王殿下,末將到相城時,聽說相城西北的孟山上,還有一個叫做鬥廉的楚將仍在固守?”

    趙弘潤一聽來了興致,好奇問道:“你聽說過鬥廉?”

    孫叔軻聞言笑著解釋道:“只是聽說過,倒不曾有過接觸。……此人乃是鬥氏子弟,鬥氏在楚國亦是頗為有名的將門,殿下您若要降服此人,怕是沒有那麼容易。”

    趙弘潤聽得心中一愣,因為他雖然曾想過要招降鬥廉,但至今為止都還沒有做出什麼實際的舉動。

    他之所以不攻鬥廉,只不過是覺得鬥廉那些兵力已不足以影響魏軍,因此懶得再花力氣而已。

    不過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多半是身在相城的商水軍副將翟璜做的,畢竟計較起來,鬥廉也是一位有勇有謀的楚國將領,而商水軍最缺的,就是這類將軍。

    算了,就讓翟璜自己去操心吧。

    暗自搖了搖頭,趙弘潤笑著對孫叔軻等三位將領說道:“唔,這邊近日無視,且三位將軍一路護送民眾辛苦,暫且下去歇息吧。……如今我魏軍已攻至澮河以南,本王尋思著,澮河以南亦有許多受難的楚民,本王希望三位將軍不辭辛苦,再護送那裡的楚民到相城去……”

    聽了這話,孫叔軻等三將面面相覷,表情有些怪異。

    唔?

    趙弘潤臉上露出幾許不解。

    就在這時,只見孫叔軻深吸一口氣,抱拳說道:“肅王殿下,聽聞我軍正在攻打正陽,末將三人希望能出一份力。”

    誒?

    趙弘潤臉上的不解之色更濃了,因為孫叔軻三人前一陣子就是因為不希望與舊主巨陽君熊鯉沙場相見,這才去負責護送楚民的任務,怎麼這會又變卦了呢?

    為了功勳?

    趙弘潤不相信孫叔軻是這樣的人。

    可能是猜到了趙弘潤心中的詫異,孫叔軻語氣沉重地說道:“肅王殿下明鑒,這幾日,末將三日護送那些平民,親眼目睹了期間的種種……相比較殿下您的賢明,巨陽君熊鯉這些年在巨陽邑的所作所為,堪稱罄竹難書。雖我三人已歸順大魏,但臨走之前,希望肅王殿下允許我等贖罪,為楚國做最後一件事……”

    這最後一件事,不用孫叔軻直說趙弘潤也能猜到究竟是什麼。

    這可……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

    因為在他的考量中,像巨陽君熊鯉這種貨色,在楚國越多越好,因為只要有這幫人在,楚國就很難再次強大起來,可眼瞅著面前三位將領眼眸中的決然之色,趙弘潤微微有些遲疑。

    想了想,趙弘潤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好!既然如此,你們三人就在本王帳下聽用,待時機成熟之時,為本王攻陷巨陽!”

    “遵命!”孫叔軻、佘離、幹賁三人頗有些激動地抱拳道。

    而待三人離開之後,趙弘潤這才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搖搖頭說道:“幹了一樁虧本買賣。”

    旁邊,衛驕聽得心中好笑,遂出言勸道:“殿下,卑職可不覺得這是一樁虧本買賣。……殿下此舉,維護了孫叔軻三人的決心,贏得了他們的忠誠。”

    “話雖如此……”

    趙弘潤正說著,忽然瞧見宗衛呂牧從屋外走了進來,抱拳說道:“殿下,方才有軍卒來報,澮河南岸,有數萬楚民聚集,這些人正設法渡河,說是要投奔殿下您……在岸邊巡視的士卒們不敢擅做主張。”

    “唔?”

    趙弘潤聽得心中微微一愣,旋即笑著說道:“想不到我魏軍的風評,竟能使他方平民主動來投,哈哈,極好極好。……正好,叫孫叔軻他們三人去處理。”

    “是!”

    呂牧抱拳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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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6 01:43:24
第720章:失敗的行刺

   大概是當日的黃昏之後,孫叔軻、佘離、幹賁三人便再次來到了趙弘潤所在的哨所書房。

    白天的時候,趙弘潤聽說南方有一支楚國的難民來到了澮河南岸,希望投奔於他,於是,他便命人傳令,使孫叔軻等三人負責處理此事。

    而眼下,孫叔軻三人回來向趙弘潤覆命。

    此時,趙弘潤正在書房內小酌,見孫叔軻走入屋內後面色有異,還以為是後者三人看到他這位肅王殿下私下違反了禁酒令,心生誤會,遂帶著少許尷尬邀請孫叔軻三人一同吃酒。

    沒想到,孫叔軻卻皺著眉頭,直截了當地開口說道:“殿下,今日您讓末將等人收容的那些難民……末將瞧著不對!”

    “……”趙弘潤愣了一下,隨即一邊揮揮手示意衛驕增添三副酒樽、筷子,一邊邀請孫叔軻三人與他一同吃酒,口中疑惑問道:“怎麼不對?”

    只見孫叔軻抱了抱拳作為被邀請的感謝,待坐到桌旁後,這才沉聲說道:“殿下,這些日子,末將三人始終負責著難民的援遷,對於其中的某些情況,也算是有了些瞭解。……先前,無論銍縣還是蘄縣附近的平民,他們雖然有不安,擔心魏軍會加害他們,但是沒過多久,心中那份不安便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則是即將解除被壓迫束縛的喜悅。……而這些難民,他們太過於驚恐……”

    “這不奇怪。”趙弘潤夾了一筷子菜,笑著說道:“澮河以南,如今可是戰火連連,鄢陵軍、商水軍、還有南門陽的五萬新降軍隊,光是我魏軍軍勢,就有十幾萬,更何況是楚軍?……那些平民會感到恐懼,想必是他們親眼目睹了期間的種種殘酷。”

    “不對。”孫叔軻搖了搖頭,首次反駁趙弘潤的話:“當時末將就感覺情況不太對,於是便找了幾個帶頭的村長,詢問他們究竟,只見那些人吞吞吐吐,前言不搭後語,末將懷疑此事有什麼蹊蹺。”

    “……”趙弘潤皺眉看了一眼孫叔軻。

    就在這時,宗衛呂牧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瞧見屋內還有孫叔軻等幾人在,神色微微一愣。

    “怎麼了,呂牧?”趙弘潤問道。

    只見呂牧表情怪異地看了一眼孫叔軻,隨即抱拳對趙弘潤說道:“殿下,孫叔將軍不曾將那些難民收容到城內,只允許那些人在城外暫住,眼下,城外的那些難民紛紛報以怨言,說殿下您……唔,一些不好的話。”

    “唔?”

    趙弘潤聞言驚詫地看向孫叔軻,卻見後者抱抱拳,正色說道:“末將這要向殿下您彙報此事。……末將懷疑這些難民的來意,因此,不曾允許其進入銍縣,擅做主張,還望殿下恕罪。”

    趙弘潤捉摸了片刻,皺眉問道:“你是擔心,這其中混藏著巨陽縣的奸細?”

    聽聞此言,孫叔軻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語氣唏噓地說道:“殿下不知,巨陽邑的平民,多年受熊鯉壓榨,每每出現暴動,熊鯉便派兵鎮壓,幾次下來,這邊的平民哪裡還敢反抗?……末將當時聽說這支難民主動前來投奔魏軍,末將就感覺有點不對,今日白晝去探查了一番,心中的懷疑愈加強烈。”

    趙弘潤深深打量了孫叔軻幾眼,見他目光坦誠,毫無閃爍,便知此人確實是好意。

    只不過,將那些難民拒之城門之外,這豈不是毀了魏軍先前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正面形象?

    若是此事傳來,還會有他方的楚民願意投奔魏軍麼?

    想到這裡,趙弘潤正色對孫叔軻說道:“孫叔將軍,本王明白你的心意,不過,不可因噎廢食啊。……縱使這些難民中混藏著巨陽縣的奸細,本王又有何懼?”說著,他拍了拍還想再說什麼的孫叔軻的肩膀,轉頭對呂牧說道:“呂牧,你去,開城門,將城外的難民迎入城中。”

    “遵命!”

    宗衛呂牧抱拳而去。

    見此,孫叔軻微微一歎,也不再多說什麼。

    雖然他心中的不安依舊強烈,但是倒沒有因為趙弘潤不聽取他建議而導致的氣憤,畢竟趙弘潤說得句句在理,尤其是那句不可因噎廢食,更是讓孫叔軻無從反駁。

    想了想,孫叔軻又說道:“若是如此,殿下對那些難民,要加以防範!”

    聽聞此言,趙弘潤微微一笑,伸手取過酒壺來,給孫叔軻、幹賁、佘離三人倒了一杯,隨倍感受寵若驚的三人笑著說道:“此事,就有勞三位將軍了。”

    這話,正和孫叔軻心意,於是,他當即抱拳說道:“遵命!”

    不得不說,孫叔軻懷疑絲毫沒有差錯,那些主動前來投奔的楚國難民,的確是有問題。

    待等天色徹底暗下來之後,在暫時讓難民們居住的南城,便有一夥人偷偷摸摸地聚集到了一起。

    屋外的街道上,魏軍正在巡邏,而在屋內,幾個精壯的男子聚在一張桌子旁,其中一人,不知從哪裡取出一塊白布。

    攤開一瞧,竟赫然是銍縣的城防圖,上面清清楚楚地標注了銍縣城內的崗樓、哨所的位置。

    屋內的火盆,熊熊燃燒著,借助著火盆的光亮,只瞧見桌旁這些精壯男子,一個個眼神銳利,怎麼看都不像是一般的平民。

    “那姬潤,乃魏國的王室出身,因此吃住應該頗為講究……是故,他應該會在這裡。”

    其中有一名精壯男子,伸手點了點銍縣縣公萬奚的府邸,因為這座府邸,是整個銍縣堪稱最具規模的一座豪邸。

    只可惜,這幫人完全摸錯了,因為趙弘潤根本不在萬氏一族的府邸,而是居住在被他們忽略的城內哨所。

    而這幫人卻不知情,正在檢查著隨身攜帶的兵刃。

    為了掩人耳目,這夥人並沒有攜帶尋常見到了那些兵刃,只帶著一柄刀刃僅有手指長短的小刀,只不過這柄小刀磨地非常鋒利,用來殺人,那也是沒有問題的。

    “走!”

    隨著那名精壯男子一聲低語,幾個人影竄出屋外,招招手召來潛伏在四周的同夥,朝著城內原縣公萬奚的豪邸摸去。

    期間,他們不止一次遇到在街道巡邏的魏兵。

    該死的!銍縣的守衛如此森嚴?

    那名精壯男子在心中暗罵。

    他並不知道,原本銍縣的巡衛並沒有如此森嚴,只不過是孫叔軻對那些難免起了疑心,因此特地增派了巡邏的人手而已。

    甚至,就連百人將、五百人將都派來負責巡邏之事。

    這不,這夥賊人這次碰到的這隊巡邏衛士,就是由一名百人將作為領隊的隊伍。

    該死的孫叔軻,閑著沒事叫咱們加緊巡防,有啥可防的?正軍不都在澮河以南嘛……

    只見那名百人將一路上嘴裡嘟嘟囔囔,看得出來是不太情願出來巡夜。

    畢竟十月初的夜裡,天氣早已轉寒,雖說此時的夜風不至於冰冷刺骨,但也絕不會好受。

    忽然,這名百人將好似有所警覺,指著前方喝道:“前面的,誰?!……報名!”

    然而,回應他的,只是一片死寂。

    莫以為楚國的百人將真的全是一幫烏合之眾,事實上要看跟誰比:若是與魏國步兵比,楚國正軍不堪一擊,但若是與齊國的軍隊比,楚國正軍絕對是稱得上是一支強軍。

    當然了,得撇開齊*隊的精良武器裝備,否則,楚國正軍依舊是占不到什麼便宜。

    這不,這位百人將,此刻就感覺到了那種很微妙的危機感。

    “你們幾個,留在這裡。……你們幾個,跟我來!”

    只見他一把抽腰間的利劍,同時伸手奪過身後士卒手中的火把,滿臉警惕地朝著前方的小巷走了過去。

    而這一去,就沒有再回來。

    待等留守原地的那十幾名士卒感覺情況不對,沖到那條小巷之時,他們這才發現,他們的百人將與十幾名士卒,早已倒在血泊中。

    “示……示警!”

    一名士卒驚慌失措地喊道。

    話音剛落,昏暗的角落處竄出十幾個人影,將這十幾名魏兵盡數擊倒在地,有鋒利的小刀割斷了他們的喉嚨。

    “走!”

    那名精壯男子低聲說道。

    一夥人迅速遠離,使得這條小巷再次死寂起來。

    直到另外一隊巡邏的魏兵路經此地,因為聞到血腥味過來一看,這才發現這邊的情況。

    “有賊人!”

    “城內有賊人!”

    頓時間,整個銍縣亂糟糟起來,負責值夜的守將孫叔軻聽聞部下的稟告,這才意識到,那夥賊人,恐怕不是他所想像的奸細那麼簡單。

    該死的!居然是想行刺那位肅王殿下麼?!

    孫叔軻心中大驚,當即調兵封鎖整座城池,四處搜查那些賊子的蹤跡。

    而此時,那一夥賊人早已來到了城內萬氏一族的府邸。

    在整座府邸搜查了一圈,這些人這才發現,府邸內除了有堆積如山般的財物外,居然沒有那位魏國肅王姬潤的蹤跡。

    居然不在這裡?

    那名精壯男子有些驚愕。

    只能說,他不瞭解趙弘潤,因此才會摸錯方向。

    既然如此,索性就拿那些背國投敵的叛將開刀!

    那名精壯男人眼中閃過一絲狠色。

    當夜,銍縣魏軍有不少百人將、五百人將的軍官在巡夜時遭到刺殺,其中甚至還有一位千人將。

    雖說在這個時候,趙弘潤因為喝了點酒的關係,已然在哨所早早地入睡了。

    但是可以預見,當這位肅王殿下明日醒過來,得知這件事後,必定會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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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1章:次日

    次日醒來,趙弘潤注意到除了衛驕坐在屋內中央位置的桌旁,呂牧、周朴、褚亨、穆青等四名宗衛,不知為何神色肅穆地守坐在屋內的幾個角落。

    除褚亨雙手環抱外,其餘幾人,皆將各自的佩劍放在膝蓋上,且右手扶著劍柄,仿佛是為了隨時拔劍。

    “殿下,您醒了?”察覺到趙弘潤臥起時的動靜,衛驕睜開眼睛,照舊關切地詢問昨夜可曾安歇好。

    而屋內其餘四名宗衛,亦紛紛站起身來,走向這邊。

    “怎麼回事?”趙弘潤微微皺眉問道。

    因為雖說宗衛負責著他的安全,但一般來說,只會有一名宗衛輪換值夜,似今日這般五名宗衛齊齊在這間屋子值夜的情況,實屬罕見。

    除非,是發生了什麼事。

    而聽聞趙弘潤的詢問,衛驕也不隱瞞,如實稟告道:“殿下,昨日城內出現了一夥賊人,殺害了好些巡夜巡防的兵將……”

    “什麼?”趙弘潤聞言眉頭更是深皺,頗有些惱怒地說道:“城外的巡防隊在做什麼?城牆上的守兵呢?怎麼如此輕易就叫賊人混進城來?”

    見自家殿下發怒,衛驕隱晦地提醒道:“殿下,這夥賊人,並非來自於城外,而是本來就在城中……”

    “你是說有人造反滋事?”趙弘潤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然而,衛驕卻是搖了搖頭,篤定地說道:“殿下放心,麾下兵將,皆恪守本分,並沒有人背棄殿下。”

    “那是什麼……”剛說到這,趙弘潤的話猛地戛然而止,若有所思地問道:“你的意思是……那夥賊子出自那些難民之中?”

    衛驕點了點頭,隨即沉聲說道:“據幹賁將軍派人來報,昨日被當場擊斃的賊子,皆穿著平民的服飾,殿下,銍縣城內的平民,早已遷至了相城,除了昨日收容的那夥難民,還有何人?”

    趙弘潤翻身坐在床沿,接過呂牧遞來的袍子披在身上,口中問道:“那些人……意圖何為?”

    “這個不清楚,卑職只聽說那夥賊人襲擊了城內的縣公府邸……”

    “縣公府邸?”趙弘潤困惑地看了一眼衛驕,再次求證道:“此縣原縣公萬奚的府邸?”

    “正是。”衛驕回答道。

    趙弘潤默不作聲地穿上衣物,由於剛睡醒,他腦袋還有些暈暈乎乎,因此怎麼也不能理解,那些賊子為何要襲擊一座空置的縣公府邸。

    不錯,銍縣城內那座縣公府邸,早已被空置,確切地說,是被封藏了起來,因為這裡堆積著當初鄢陵軍攻克銍縣後應得的戰利品——銍縣城內以縣公萬奚為首的一干為富不仁的貴族的家財。

    總不可能那些賊子是沖著那筆堆積如山的財寶去的吧?

    就那麼些人,他們能帶走多少?

    趙弘潤有些想不通。

    不過,待等他用冷水洗了個臉,使腦袋清醒了之後,他終究是想通了。

    他終於意識到,這些賊子,多半是沖著他來的。

    『看來是這幫人不知我住在哨所,摸錯了方向……』

    用毛巾擦了擦臉,趙弘潤暗暗猜測著這件事的主謀。

    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暘城君熊拓。

    畢竟他們隨著陸續的接觸,逐漸對彼此知根知底,就如趙弘潤曾多次對熊拓起過殺心一樣,誰能保證熊拓會不會也是這樣呢?

    不過待仔細想想之後,他便將熊拓排除在外了。

    首先,熊拓雖然為人心狠手辣,但做事堪稱光明磊落,似這種下三濫的暗殺之策,熊拓多半是不屑為之的。

    其次,熊拓與他趙弘潤的關係,也未惡劣到要派刺客前來暗殺的地步。

    至於最後的最後,就算是看在羋薑的面子上,熊拓也不至於會加害他,就算擒獲,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軟禁而已。

    『……莫非是固陵君熊吾?』

    又擦了擦手,趙弘潤隨手將毛巾掛在木盆的邊沿。

    對於這個熊吾,他瞭解地並不多,仔細想想,熊吾麾下八萬大軍被他弄得幾近全軍覆沒,其封邑也遭到了他麾下騎兵的洗掠,難保這位楚國公子不會因為懷恨在心而出此下策。

    然而這一次,趙弘潤卻是猜錯了,畢竟雖說熊吾的確是對他恨之入骨,但派遣刺客暗殺他這種事,熊吾還是辦不到的。

    畢竟熊吾雖然為人狂妄自負,但性格也算是耿直,再者,此人也沒有管道去招募一些擅長藏匿暗殺的刺客。

    當然了,對於趙弘潤來說,這件事的主謀無論是固陵君熊吾也好,巨陽君熊鯉也罷,哪怕甚至是暘城君熊拓,都沒有什麼區別。

    『哼!兩國交鋒,居然派刺客暗殺敵軍統帥……還真是“規矩”的做法啊。』

    輕哼一聲,趙弘潤心中暗暗冷笑:欺負本王沒有這類好手?嘿!待陽夏黑鴉的大隊伍抵達銍縣,咱們再來玩過!

    暗暗冷笑罷了,趙弘潤轉頭詢問衛驕道:“衛驕,昨夜的傷亡情況如何?”

    衛驕聞言搖了搖頭,說道:“孫叔軻還未清點統計。”

    “唔?”趙弘潤聽得心中一愣,因為他昨日已將銍縣的夜間巡防交給了孫叔軻,按理來說,昨夜出了那樣的變故,孫叔軻應當第一時間清點損失,並且前來向他彙報才是。

    那麼……人呢?

    趙弘潤面色微微變了變,因為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不好太的猜測。

    他當即問道:“孫叔軻……人呢?”

    話音剛落,便聽周樸回答道:“據說,孫叔將軍帶著兵士到南城質問那些難民去了。”

    『壞了!』

    趙弘潤暗叫一聲不妙。

    因為在他看來,他麾下那些擅長帶兵打仗的將軍們,往往做事習慣直來直去,很少拐彎抹角。

    就拿孫叔軻來說,這位將軍昨日就懷疑那些難民,眼下城內果真發生了變故,難保這位將軍不會帶著士卒去逼問那些難民,甚至於做出一些拷打的舉動。

    而如此衝動的行為,往往會發生不好的局面。

    想到這裡,趙弘潤即刻下令道:“傳孫叔軻即刻來見本王!”

    “是!”宗衛呂牧抱拳而去。

    而與此同時,正如趙弘潤所聊,孫叔軻帶著幹賁、佘離兩名副將,率領著數百兵卒,來到了昨日那些難民居住的南城。

    到了南城,孫叔軻也不廢話,待那些村長、民長聚集之後,遂命令士卒們將十幾具屍體在他們面前一丟。

    那十幾具屍體,皆是昨晚巡夜的魏兵們當場擊斃的賊人。

    “將……將軍,這……您這是?”

    那些村長與民長中,有一位看似五十幾歲的老者,此人驚駭地看著被丟到眼前的屍體,面色有些發白。

    只見孫叔軻冷冷掃了一眼在場的這些村長、民長,亦瞥了一眼在遠處觀望的眾多難民,沉聲說道:“昨夜,有一夥賊人襲擊了城內巡夜的士卒,殺害了好些兵卒,老丈,本將軍要你給個解釋。”

    “解……解釋什麼?”那位老者懵懵地問道。

    話音剛落,就見幹賁冷哼一聲,怒聲喝道:“少裝蒜了!……銍縣城內的平民,早已被肅王殿下遷至相城,準備日後帶到大魏安居。此刻銍縣城內,就只有你們這些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平民……”說著,他走上前兩步,一把抓起那老者的衣襟,狠聲質問道:“老頭,你等究竟是受何人主使?!”

    那老者****賁嚇得面如土色,顫顫巍巍不敢言語。

    見此,佘離皺眉說道:“將軍,銍縣的兵力本來就不多,若是城內發生變故,一旦項末大人帶兵來攻,銍縣勢必難保……”

    『你的意思是,將這些驅逐?』

    孫叔軻沉思了片刻,只要做出決定,忽然聽到身後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回頭一看,他這才發現竟然是帶著一隊肅王衛的宗衛呂牧。

    “呂牧大人。”

    儘管呂牧的品階只是親衛,而孫叔軻則是營將軍銜,但他還是主動對呂牧抱拳行禮。

    不過呂牧的態度亦頗為熱切,只見他握住孫叔軻抱拳行禮的雙手,將這個禮節按了下去,口中笑呵呵地說道:“孫叔將軍何必如此拘束?……你我皆是為殿下效力,日後當多親近親近。”

    一番客套說得孫叔軻心中暖意頓生。

    忽然,他好奇問道:“呂牧大人為何而來?”

    只見呂牧瞥了一眼地上那十幾具賊人的屍體,隨即又掃了一眼四周,對孫叔軻說道:“肅王殿下召請將軍。”

    “眼下?”孫叔軻心說我正在追查昨夜那些賊人啊。

    然而,呂牧仿佛是猜到了孫叔軻的想法,低聲說道:“孫叔將軍不可衝動,還是先隨呂某去見見殿下吧。”

    孫叔軻頓時就明白了,遂皺皺眉壓低聲音說道:“呂牧大人,昨夜那夥賊子,有好些不曾抓獲,末將懷疑就藏身在這些難民之中……”

    他還想再說,只可惜卻被呂牧笑著拉走了。

    無奈之下,孫叔軻遂留下幹賁、佘離二將盯著那些難民,自己則跟隨呂牧回去見趙弘潤。

    片刻之後,趙弘潤便在哨所內他的書房接見了孫叔軻。

    對於孫叔軻的舉動,趙弘潤並沒有多說什麼,畢竟昨夜被殺害的那些兵將,有不少是孫叔軻的舊部。

    再者,趙弘潤也能明白這位將領的氣憤。

    因為在這個年代,士卒戰死於沙場,這是命數,是身為士卒的宿命。

    因此別看鄢陵軍當初殺了孫叔軻麾下不少士卒,待兩方合併整頓之後,原身處敵我的士卒們,亦不會過於憎恨對方,充其量就是起初感到不適應罷了,然後就會慢慢融洽起來。

    可是,士卒死在戰場之外,死在刺客的暗殺下,死在陰謀詭計之下,這就另當別論了。『注:這裡的陰謀詭計,指的不是戰場上的計謀,而是指像離間、暗殺、下毒等伎倆。在很長一段時期內,很多將軍對這種伎倆都是抱持不屑的。』

    而此時,因為孫叔軻的關係,那些難民的情緒亦出現了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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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2章:次日(二)

    “肅王殿下,末將懷疑那些於昨晚逃逸的賊子,此刻就藏身在那些難民之中……”

    “本王曉得。”

    “殿下,這夥賊人可是企圖行刺您啊!”

    “本王亦曉得。”

    在足足一炷香的工夫,孫叔軻不遺餘力地勸說趙弘潤允許他從那些難民中揪出昨夜襲擊魏兵的那夥賊子,然而趙弘潤始終不允。

    為何?

    因為兵將們做事向來簡單粗暴,哪怕是孫叔軻這等在趙弘潤看來的將才,亦不能避免這個陋習。

    從那些難民口中逼問出那夥賊人的下落。

    說得簡單,若是那些難民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能指證呢?難道還要對他們拷打用刑不成?

    須知民心這種東西,那可是很脆弱的,尤其是異國他鄉的民心,若想擄獲,更是難上再難。

    此番是魏軍運氣的不錯,物件乃是楚國,由於熊氏一族的暴政,楚國平民普遍對熊氏王族的忠誠度極低,因此,即便魏軍作為外來軍隊,也能取得此國平民的支持。

    否則,若換是齊國、魏國,似鄢陵軍與商水軍這般,在敵國的境內居然還想施行什麼遊擊戰術?

    想也別想!

    只要一個平民看到你的行蹤,就意味著你已暴露在了該國軍隊的視線下。

    楚民的支持,不可否認這是趙弘潤目前為止所得到的最大收穫,甚至於,除非楚國這次被滅國,否則,沒有任何一項斬獲比得上這楚民的支持。

    哪怕是魏軍擒殺了楚王熊胥。

    但就如魏國碭山軍大將軍司馬安一貫的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在這些楚民眼裡,魏軍也屬於是異類,因此,想要繼續維持在楚民心中的正面看法,趙弘潤就必須時刻維持魏軍那光鮮亮麗的正面印象,絕不可作出什麼會令楚國平民感到失望的事。

    否則,便是前功盡棄。

    因此,趙弘潤否決了孫叔軻打算逼問那些難民的種種手段。

    畢竟在他看來,這些難民中所潛藏的刺客雖說是個不小的隱患,但比起楚民的民心,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但遺憾的是,儘管趙弘潤已及時制止了孫叔軻,但城內難民那邊,還是出現了不好的風言風語。

    也不知是有人在背後教唆,還是那些難民的膽子實在太小,以至於當孫叔軻向他們興師問罪之後便過多久,城內的難民卻紛紛要求離開銍縣,改投他處。

    這個舉動,讓趙弘潤皺緊了眉頭。

    他並不在意這些難民中某些存心不良的傢伙,他在意的是絕大多數的難民——他可不認為那大概五六千名難民皆是誰派來的刺客。

    傷了那些無辜難民的心,放他們離開後,任由他們有意或無意地向楚國其他地域的民眾散播一些對魏軍以及魏國不利的消息,這對趙弘潤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可問題是,強行將這些難民擋在城內,這也不是什麼解決的辦法啊。

    畢竟城牆再高,也難保這些難民中會有人想方設法翻出城牆去。

    想來想去,趙弘潤覺得自己有必要親自出馬,安撫這些難民中絕大多數的無辜民眾。

    然而他的決定,卻遭到了宗衛們與孫叔軻等將領的強烈反對。

    畢竟眼下那些難民中,可是藏著一夥數量不明的刺客呢,此時,趙弘潤作為魏軍的統帥親自出面安撫那些難民,萬一期間出現了什麼變故呢?

    只可惜,趙弘潤一旦下定主意,這天底下除了沈淑妃或可以改變他的想法外,縱使是他老爹魏天子,也難以扭轉他的意志。

    “本王主意已決,你等不必再勸!”

    丟下一句話,趙弘潤邁步離開了屋子。

    眾宗衛與眾將對視一眼,無可奈何,唯有緊緊跟上這位肅王殿下,準備時刻保護這位殿下的周全。

    待趙弘潤來到南城時,昨晚被魏軍當場擊斃的那十幾具賊人的屍體,尚且隨意擺在地上。

    周圍,那些村長、民長憂心忡忡。

    誰讓幹賁、佘離二將的面色,陰沉地讓人心生畏懼呢。

    打量了幾眼地上的死屍,趙弘潤邁步來到那些村長與民長身前,微笑著自表了身份。

    不得不說,趙弘潤的親自出面,讓這些難民感到極大的震撼。

    畢竟眼下魏軍在澮河以南地區的戰況,那可是稍占上風的,儘管巨陽縣一帶的楚軍在兵力上要遠遠超過鄢陵軍與商水軍,但至今為止,這些楚軍皆被魏軍牽著鼻子走,頻繁被騷擾偷襲。

    因此,魏軍在澮河以南的威勢,那也是日漸增長,連帶著作為魏軍統帥的趙弘潤,亦逐漸打響了名氣。

    於是乎,難民們紛紛向趙弘潤叩地行禮,哪怕是那些前一刻還憤然叫囂著『魏軍居然這般對待我等,索性我等另投他處』的年輕小夥子,這會兒亦是服服帖帖,為有幸親眼見到魏國的一位公子而感到榮幸與喜悅。

    不得不說,血統高低貴賤的概念,早已深入了楚國。雖然說這種論調在中原國家普遍都存在,但說實話,絕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像楚國這樣只看重血統與門第。

    “本王乃魏國公子姬潤,亦是魏軍的主帥……”

    趙弘潤簡單地向這附近的難民們自我介紹了一番,為了能使這些人聽得懂,他採用貼近楚國遣詞造句的說辭,再加上他那一口通順的楚國方言,不誇張地說,要不是他有幾個詞的咬字並不是很準確,相信在場的楚人都會感到迷茫:這位,真的是魏國公子麼?怎麼咱們大楚的方言,說得比咱們這些楚人還要通順?

    不得不說,使用相同的語言,的確是能迅速拉攏兩者關係的一大利器。

    這不,對於這位一口通順楚言的魏公子姬潤,這附近的楚國難民們發自內心地感到親近,就仿佛是看到了他們本國的公子似的。

    隨後,趙弘潤直言對在場的諸多難民說道:“……本王知道你們當中混藏著某些存心不善的賊人,這夥賊人想要加害本王的性命。……不過,本王並不會因此而遷怒你等。……區區幾個賊人,何足掛齒?……你等且安心呆在銍縣,待過些日子,本王會派人將你等護送至相城。在相城有諸多你等的同胞,若是有願意投奔我大魏的,不妨跟他們一同搬遷至我大魏安居……”

    說著,趙弘潤便大肆歌頌他們魏國的仁政,反正就是怎麼好聽怎麼說,只說得這些難民對魏國心存嚮往。

    而在最後的最後,趙弘潤亦點醒這些難民,倘若他們受到某些人的威脅,不妨可以與魏兵商量。再者,若是有人得知他們當中某些賊子的底細,出面指正,趙弘潤亦承諾給予獎勵。

    這一番話下來,雖說暫時還未見有哪個難民出面指證藏匿在他們當中的那夥賊人,但是先前那種憤慨與不安,卻逐漸消退,至少這些難民望向趙弘潤的眼神中,皆充滿了尊敬之意。

    此時,一名抱著一個六七歲孩童的年輕婦人,還緊走幾步跪倒在趙弘潤面前,哽咽地感激道:“多謝肅王殿下收容,否則,賤婦真不知該……”

    瞧見這一幕,趙弘潤撥開宗衛,就想要伸手去扶。

    而就在這時,忽聽遠處傳來一聲低斥:“不可!”

    『唔?』

    趙弘潤聽到那聲低斥,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收回手。

    然而此時,那名婦人懷中那名六七歲身材的孩童,突然抬起頭,朝著他撲了上來,手中一柄手指長的利刃,朝著趙弘潤的心口刺了過來。

    此時趙弘潤這才發現,那哪是什麼六七歲的孩童,分明就是一個侏儒。

    命存一線之際,趙弘潤下意識地用右手一擋,頓時間,那柄鋒利的小刃刺入了他的手臂。

    “殿下!”

    宗衛長衛驕大叫一聲,一步踏上前來,一把抓住那個侏儒的頭頸,將其狠狠摔在地上。

    此時,那名看似嬌滴滴的小婦人亦露出了凶相,取出隨身攜帶的利刃企圖再次行刺趙弘潤,卻被宗衛們當場格殺。

    一場變故,發生在瞬息之間,那些仍跪在地上感謝趙弘潤的難民,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待他們看清楚趙弘潤那鮮血如注的手臂時,這才大驚失色。

    “該死!”

    反應遲了一拍的孫叔軻勃然大怒,當即下令逐搜查那些難民,然而,卻被趙弘潤給喊住了。

    “不算什麼事。”

    在無數那名驚恐與不安的關注下,趙弘潤的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容,自說自話般地說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本王歡迎任何一位真心投奔我大魏的民眾,並在此發誓,視其如本國國民。”

    『……』

    望著眼前這位肅王殿下,此地眾多難民以及兵將簡直看傻了眼。

    畢竟這位殿下明明受了傷,但是卻捂著受傷的手臂,繼續說完了這段話,仿佛全然未曾將適才的行刺放在心上。

    只是在最後,這位肅王殿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幽默地對四周的難民說道:“唔,本王得先回去包紮一下了,否則,俗話說一滴血十碗飯,這個月的飯算是白吃了。”

    四周的難民配合著乾笑了兩聲,目送著這位殿下走遠。

    在眾人中,先前****賁抓獲衣襟的那名老者,已經其餘幾名與此老者歲數相仿的老人,看著趙弘潤離開時的背影,眼中閃過陣陣驚歎之色。

    而此刻四周的眾難民,亦是滿臉憧憬敬佩之色,相信趙弘潤儘管受了傷卻風輕雲淡的態度,深深印入了這些楚民的心中。

    “族老,熊鯉不仁不義,逼我等涉險,何必效力於這等不仁不義之徒,與公子潤這等賢主為敵?”

    一名年輕人來到那名老者身旁,低聲說道。

    “噤聲。”老者低語一句,隨即略顯渾濁的眼睛瞥了一眼難民隊伍中的某些人,隨即壓低聲音說了一句。

    “老夫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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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7 23:09:44
第723章:黑鴉眾參戰

   “啊……哎哎……嘶嘶……”

    哨所書房內,方才那位遭遇行刺而面不改色的肅王殿下,此刻正在烈酒擦拭傷口這道程式下痛地嗷嗷直叫,害地為他清理傷口的宗衛呂牧手都有點哆嗦。

    在旁,穆青瞧得心中好笑。

    畢竟在方才,他們家殿下當著那無數楚國難民的面,那是表現地何等英雄氣概,手臂上插著那把手指長的利刃,猶談笑自如,可眼下,四下沒什麼外人了,卻嗷嗷直叫,口中罵罵咧咧。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這位殿下得了什麼失心瘋咧。

    “我說殿下,下次麻煩您別自說自話地走到前頭行麼?”穆青忍不住開口說道。

    聽聞此言,屋內其餘四位宗衛連連點頭。

    不得不說,方才的那次行刺,險些嚇得他們心臟驟停。

    要不是趙弘潤當時撥開衛驕與褚亨想去伸手扶起那名假扮成母子二人的刺客,有宗衛們保護,他又豈會受傷?

    而對此,趙弘潤的態度很是憤慨:“怪我麼?……誰知道那幫下三濫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行刺方式。”

    也難怪他如此憤慨,畢竟當時那名小婦人看起來嬌柔無力,他為了邀攬人心,怎麼都應該將對方扶起來,說幾句安撫的話,誰曉得那幫下三濫的刺客中居然還有女性,實在可惡!

    “此仇不報非君子……待陽夏黑鴉抵達此地,這樁事必定得還回去!”

    趙弘潤信誓旦旦地說道。

    當日,孫叔軻清點了昨夜遭到刺客暗殺的兵將名單,將統計出來的傷亡情況送到趙弘潤手中。

    一看之下,趙弘潤的面色頓時變得奇差無比,比他親身遭到行刺還要差。

    因為在孫叔軻的傷亡統計名冊中,昨夜居然越有四十餘名百人將、五百人將遭到暗殺,甚至還有兩名千人將,這個損失,已不亞於一場中小規模的損失。

    莫以為一支軍隊靠的只是像屈塍、晏墨、伍忌、南門陽等大將,事實上,百人將、五百人將、千人將才是一支軍隊的骨幹,是戰場上衝殺在最前線的中堅力量。

    而此番居然有四十幾人遭到行刺,這個損失,好比是損失了近五千兵力,如何不讓趙弘潤感到心疼?

    “豈有此理!!”

    不顧手臂上的傷口剛剛包紮好,趙弘潤憤怒地將那張統計名冊撕了個粉碎。

    見自家殿下如此震怒,宗衛周樸提出了與孫叔軻相似的建議:“殿下,那夥難民中恐怕至今仍躲藏著一夥賊人,不可不防啊……”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趙弘潤給打斷了。

    真以為趙弘潤就不想挨個搜查那些難民,將混藏在其中的那些刺客一個個都揪出來麼?他只不過是顧慮著那支難民的民心而已——魏軍好不容易維持至今的正面形象,豈可被毀?

    此時此刻,就算是趙弘潤恨不得將那些刺客千刀萬剮,也唯有暫時忍耐。

    不過在忍耐的同時,他也寫了一封信送到巨陽縣,聲討指責巨陽縣居然在戰場上派遣刺客,做事不地道。

    倒不是趙弘潤天真地認為此舉可以讓巨陽縣面慚心愧,此舉只不過是為了使他佔據道義的上風,方便他日後報復而已。

    就這樣,一直等到十月初九,趙弘潤一直在等的援軍,終於抵達了銍縣。

    那是一支很特別的人馬——由陽夏黑鴉兩名首領之一的喪鴉親自帶隊前來的六百余名陽夏黑鴉,這幾乎已囊括了陽夏黑鴉三分之二的人手。

    該日的辰時前後,趙弘潤在銍縣哨所的書房內接見了喪鴉與佴二人。

    “黑蛛……沒來麼?”

    瞧見喪鴉與佴二人,趙弘潤微微有些遺憾,遺憾于陽夏黑鴉的另外一名首領黑蛛此番未曾前來。

    畢竟相比較而言,黑蛛還稱得上是一名富有智略的首領,而眼前這個喪鴉嘛,在趙弘潤看來,純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殺人鬼。

    聽聞此言,一聲黑色夜行勁裝的佴,微笑著說道:“黑蛛首領留在陽夏訓練村子裡的後輩了,畢竟,喪鴉首領可不擅長這方面……”

    “喂喂喂。”喪鴉用他那特有的沙啞難聽的嗓音,表達著他的不滿。

    趙弘潤一聽就明白了。

    畢竟如今的陽夏黑鴉,可不再是當初那種沒有根基的隱賊眾,而是擁有了自己的隱賊村落。

    要支撐起一個村子,那可不是終日裡打打殺殺就能辦到的,即便趙弘潤給他們撥劃了不少錢財,但將這些錢財換做糧食,亦或是兵器、皮甲乃至訓練隱賊的各個設施,這都需要花費精力。

    想來,這方面的事都是黑蛛在處理,就像商水青鴉的首領應康一樣。

    好在還有『佴』這個原阜丘眾首領金勾精心栽培的年輕刺客。

    趙弘潤暗自安慰自己道。

    沉吟了一番,趙弘潤遂將他們魏軍先前的遭遇告訴了喪鴉與佴二人。

    然而話音剛落,就聽喪鴉在那直接了當地問道:“肅王殿下,您不需要向我等解釋這些,您只需告訴喪鴉,要殺那些人,想他們怎麼死。”

    那飽含著濃烈殺意的話語,讓宗衛長衛驕都不自覺抱了一下胳膊,神色異樣地打量著全身罩在一件黑色斗篷裡的喪鴉。

    而聽了這話,趙弘潤卻咧嘴笑了一下,因為他逐漸意識到,黑蛛派喪鴉前來的原因:此次的人物,喪鴉的確是最合適出馬的人。

    “殺!”目視著喪鴉與佴二人,趙弘潤雙目微眯,冷聲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們也帶人到楚軍去,無論那支楚軍,但凡五百人將級別以上,一旦撞見,只要有機會就給本王去殺了!”

    聽聞此言,就感覺那喪鴉兩眼放光,他桀桀怪笑道:“嘿嘿嘿,在下明白了。”

    當日,六百余陽夏黑鴉便迅速出動。

    他們的去向,就連趙弘潤也不得而知。

    當然,他也不會在意黑鴉眾究竟去殺誰。

    不得不說,黑鴉眾的參戰,讓澮河以南的楚軍皆感到了驚恐,因為在短短數日內,巨陽縣一帶的數路楚軍,便有許多五百人將、千人將級別的將官遭到暗殺,甚至於其中也不乏兩千人將、三千人將這樣的軍中將領。

    更為驚人的是,黑鴉眾的首領喪鴉從一開始就盯上了周征,即『鄣陽君熊整』此番派遣而來的五萬『鄣陽軍』的統帥。

    喪鴉趁黑摸到這位統帥的帥帳,差一點就將這位統帥的腦袋割了下來。

    在那之後,澮河以南的魏軍與楚軍,便開啟了罵戰。

    畢竟在戰場上派遣刺客暗殺敵軍重要將領,這歷來就是沙場上的禁忌,是上到將領、下到士卒都瞧不起的下三濫招數。

    因此,如今黑鴉眾參戰,楚軍自然會大罵趙弘潤這位魏軍統帥做事不地道。

    而魏軍這邊也相當理直氣壯:誰讓你們先用這種下三濫招數的?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消息傳到了巨陽縣的公羊韞與公羊瓚耳中,這兩位楚宮廷的卿大夫皺緊了眉頭。

    畢竟他們二人,才是此番建議派出刺客暗殺趙弘潤的建議者,相比較而言,巨陽君熊鯉只不過是一個為了保護自己財物而聽取他們建議的蠢蛋而已。

    三人,皆非是真正意義上的沙場將軍。

    “想不到,姬潤手底下居然還養著一支死士……”

    在當日的軍議會上,公羊韞與公羊瓚苦笑連連,只得承認他們的過失。

    因為正是因為他們二人的建議,才使得楚軍的情況變得更加不利,也使得這場仗變得更加詭異,從兵卒們的戰爭,演變至魏國刺客單方面暗殺楚軍兵將。

    而對此,暘城君熊拓面無表情。

    從內心出發,熊拓自然不屑於公羊韞、公羊瓚二人的建議,只不過,他想拉攏這兩位卿大夫,讓後者支持他登上楚王的寶座,因此,他自然不好多說什麼。

    而其餘巨陽君熊鯉與固陵君熊吾,雖然在會議中話說得不少,但有建設性意義的話,熊拓卻是一句也沒聽到——在他看來,二人所說的,全是一些廢話。

    『巨陽縣……缺少一位可以主持大局的人物。』

    當時熊拓暗暗想道。

    本來,新陽君項培倒是可以充當坐鎮巨陽、主持大局的主帥角色,只可惜,這位上將軍被新陽一帶的魏國騎兵牽絆住了,防守還來不及,哪裡還顧得上巨陽這邊呢。

    對此,熊拓暗自竊笑,因為在他看來,再這樣下去,巨陽縣恐怕很難保全了。

    而如此一來,他想借魏軍的手除掉巨陽君熊鯉,也就變得更加容易了。

    可沒想到的是,待等十月十四日的時候,巨陽縣來了一位名震楚國的大人物。

    楚國三天柱之一的壽陵君景舍,終於帶著麾下三萬壽陵軍,抵達了巨陽縣。

    此人的出現,讓暘城君熊拓心中劇震。

    當日,熊拓與巨陽君熊鯉、固陵君熊吾,以及公羊韞、公羊瓚二人,一同來到巨陽縣西城門迎接那位壽陵君景舍。

    待遠遠瞧見那位跨坐在戰馬上壽陵君景舍時,熊拓的心緒不禁有些緊張。

    畢竟曾幾何時,壽陵君景舍、西陵君屈平,以及他熊拓所尊敬的叔父汝南君熊灝,曾被譽為楚國三天柱,是支撐著偌大楚國的三根天柱。

    一直到汝南君熊灝被定罪謀反而誅害之後,楚東熊氏貴族才推出來邸陽君熊商,頂替汝南君熊灝的位置。

    換而言之,眼前那位壽陵君景舍,乃是曾經與他熊拓的叔父汝南君熊灝齊名的楚國英雄人物。

    正因為有著這層關係,以至於熊拓在遠遠眺望那位壽陵君景舍時,隱隱感覺仿佛是瞧見了他那位早已過世的叔父,不自覺地,嘴唇微顫,雙目眼眶濕潤。

    而此時,那位壽陵君景舍已經來到了城門口,只見他翻身下馬,朝著熊拓等前來迎接他的人,拱手抱了抱拳。

    “景舍被西越叛軍給拖住了,是故耽擱至此方才趕來巨陽,往諸位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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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4章:壽陵君景舍

    楚國三天柱之一,壽陵君景舍。

    不得不說,在此人面前,別說是向來高傲自負的固陵君熊吾變得規規矩矩,就連巨陽君熊鯉,亦擺出一副甘願居末的態度。

    要知道,巨陽君熊鯉那可是巨陽縣的邑君吶!

    『唔?』

    此時,壽陵君景舍注意到了死死盯著他瞧的暘城君熊拓,心下微微有些驚訝。

    他當然認得熊拓,但是他很納悶,為何死死盯著他瞧的暘城君熊拓,他的眼神是那樣的悲傷,且眼眶也隱隱有些濕潤呢?

    待微微一愣,壽陵君便猜到了原因:可能是熊拓看錯了,將他景舍誤認為是早已過世的汝南君熊灝。

    『唉。』

    景舍暗暗歎了口氣。

    楚國羋姓,分有熊氏、屈氏、景氏、項氏等諸多分支,但其中大多數羋姓旁支,皆與熊氏關係不佳,這其中就包括景舍所在的景氏一族。

    景氏一族覺得,熊氏一族對楚國的權柄看得太重,且當年對屈氏一族的懲戒太過於狠辣,絲毫不存同宗之情,讓人心寒。

    因此,羋姓景氏一族,很少出面管熊氏一族的破事。

    就拿眼前這樁事來說,若非此戰關係到楚國的生死存亡,景舍多半懶得出來。

    但不可否認,即便是在楚國駡名不少的熊氏一族,亦湧現過許多賢明之士,比如當下的邸陽君熊商,曾經的汝南君熊灝等等。

    不過相比較熊商與熊灝二人,景舍對熊灝的印象更佳。

    畢竟在景舍看來,邸陽君熊商充其量只是一位作戰勇猛的將軍,而汝南君熊灝,才是一位懂得治國之道的人君。

    將軍與人君,這能比麼?

    只可惜,汝南君熊灝並非楚國的王。

    『……』

    深深望了一眼暘城君熊拓,壽陵君景舍先上前與巨陽君熊鯉打招呼:“兄莫要怪景舍姍姍來遲。”

    他口中的那一聲『兄』,也只是一句客套而已,畢竟景舍雖然表現的對巨陽君熊鯉頗為尊敬,但卻沒有絲毫親近之意。

    其中意思,旁人一瞧就能瞧出來。

    好在巨陽君熊鯉也有自知之明,他又豈會不曉得他在貴族圈子裡的名聲著實不佳?

    相比較侄子暘城君熊拓對他的冷淡,眼前這位壽陵君,對他已經是格外客氣了。

    想到這裡,熊鯉連忙說道:“哪裡哪裡,景舍大人親自出面拯救我巨陽縣,熊鯉心中萬分感激,豈有怪罪之理?”

    『拯救巨陽縣……麼?』

    景舍意味不明地微微笑了笑,在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我為大楚社稷而來,豈是為你巨陽縣?

    不過這話,他當然是不好直接說出口的。

    “景舍大人一路遠來辛苦,我已在府上置備薄酒,為景舍大人接風。”

    “多謝。”景舍拱手感謝道。

    半個時辰後,眾人迎著壽陵君景舍來到了城內巨陽君熊鯉那座豪邸。

    正如巨陽君熊鯉所言,他早已在大廳內備下了酒菜,只不過那菜肴,可絕非是什麼薄酒,而是極其豐盛的宴席。

    瞅著案幾上那十幾道菜,景舍暗暗皺著眉頭。

    因為據他所知,巨陽縣這一帶的近期戰況可不怎麼好:巨陽縣這邊毫無建樹;新陽君項培被魏國騎兵牽制;駐紮在房鐘的項末空有四五十萬大軍,卻因為手中缺糧而自身難保。

    然而在巨陽縣熊鯉的府上,菜肴卻如此豐盛,其中不乏有許多巨陽本地難以尋覓到的山珍海味。

    有這閒工夫,想法子擊退魏軍不好麼?出兵幫一幫項培不好麼?派人給項末送一批糧草不好麼?

    『……』

    望著那桌菜肴暗自吐了口氣,景舍直感覺這桌菜看似美味,實難下嚥。

    不得不說,公羊韞與公羊瓚不愧是宮廷出身的卿大夫,擅長察言觀色,一見景舍瞅著其面前那桌菜肴不說話,就猜到這位景舍大人心中多半是有些犯嘀咕,於是,公羊韞當即岔開話題問道:“景舍大人,屈平大人不曾與您一同前來麼?”

    聽聞此言,景舍暫時放下了心中的不快,如實解釋道:“一個月前,西越再次反叛,我與屈平大人兩相出兵鎮壓,數日前終於是暫時遏制了西越叛軍的勢頭,因此,屈平大人勸我趁此空閒,即刻前來巨陽。……卻不知巨陽縣這邊的近況如何?”

    說實話,巨陽縣這邊的戰況,景舍大致是清楚的,但是具體情況,他就無從得知了,畢竟戰報不可能事事都詳細注明。

    而聽到景舍的詢問,廳內在座的幾人,除暘城君熊拓以外,皆有些尷尬。

    為何?

    原因很簡單,比如說,巨陽君熊鯉明明有十萬巨陽軍,足可與魏軍一戰,但是為了保護他的私人財富,這位邑君很自私地讓十萬巨陽軍守著這座巨陽縣城。

    再比如說,固陵君熊吾此前信誓旦旦,直說可以擊敗那位魏國公子姬潤,可結果,他麾下的八萬兵卒甚至於沒有傷到魏軍一兵一卒,就被一場大水沖得幾近全軍覆沒。

    又比如說公羊韞與公羊瓚,招攬了一些刺客企圖暗殺魏國公子姬潤,這下好了,魏國的黑鴉眾直接參戰,巨陽縣這一帶的楚軍不知有多少百人將、千人將遭到暗殺,以至於數路楚軍人心惶惶。

    正因為有著這種種原因,因此,當景舍問起這句話時,廳內眾人皆沉默了,唯獨暘城君熊拓自顧自喝著酒,平復著方才他因為錯將景舍看成他叔父汝南君熊灝而引起的激動情緒。

    而這些人的沉默,讓壽陵君景舍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忍不住問道:“巨陽縣的戰況,莫非是極其不利?”

    見景舍可能是誤會了,公羊韞連忙解釋道:“景舍大人誤會了,巨陽縣一帶,仍有數十萬可用兵力……”

    說著,他連忙將最近的戰況詳細地告訴了景舍,免得這位三天柱大人繼續誤會。

    而聽了公羊韞的解釋,景舍總算是明白了,巨陽縣如此被動,原因就在於,這裡缺少一個能夠主持大局的人。

    巨陽君熊鯉是個養尊處優的膽小鬼,不予理會;固陵君熊吾好大喜功,剛剛因為輕敵而慘敗于魏公子姬潤之手,威望不足以統領這邊數路軍隊;而公羊韞與公羊瓚乃是宮廷的卿臣,不善兵事;至於暘城君熊拓,則是因為他與魏公子姬潤的關係不清不楚,因此無法服眾。

    換而言之,巨陽縣是一盤散沙,怪不得無法給魏軍造成什麼威脅。

    想了想,景舍捋著嘴唇下的那一撮小鬍子,正色問道:“魏公子姬潤……此子果真如此厲害?”

    聽聞此言,廳內諸人的目光便望向了暘城君熊拓與固陵君熊吾二人,畢竟在這件事上,這兩兄弟最有發言權。

    而此時,熊拓冷笑著說道:“還是讓熊吾來說吧,本公子敗給他姬潤,已是兩年前的舊事,早已記不清了,熊吾前一陣子新敗,他比我熊拓更清楚。”

    『可惡!』

    固陵君熊吾心中暗罵,但是當著景舍的面,他卻不敢對熊拓發難。

    倒不是因為他畏懼景舍,只是景舍在楚國的名氣實在太大,以至於熊吾貴為楚王后所生的公子,亦不敢在這位景舍大人面前表現出不符合貴族氣度的一面。

    “姬潤……著實厲害。”

    因為景舍的關係,熊吾拋棄了個人偏見,在這種情況下,縱使是他也不能不承認,如今坐鎮在銍縣的那位魏公子姬潤,的確是他至今為止所遇到過的,最足智多謀、無懈可擊的敵人。

    忍著心中的鬱悶,他將他如何敗給姬潤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景舍。

    而這一番話,直聽得景舍面色凝重。

    因為景舍此前只知道熊吾敗給了姬潤,以至於麾下八萬軍隊幾近全軍覆沒,但是具體怎麼敗的,景舍卻不得而知。

    而眼下,居然聽說是姬潤利用了項末的水攻之計,這如何不使景舍震驚?

    畢竟這意味著,那位魏公子姬潤的洞察力,還要在他們楚國的那位上將軍項末之上。

    “真是想不到,連項末上將軍居然也吃了虧……”景舍喃喃自語著,隨即又皺眉問道:“那澮河以南的戰況如何?”

    聽聞此言,公羊韞與公羊瓚對視一眼,後者歎息說道:“景舍大人,魏軍渡河之後,不立營寨,終日偷襲騷擾各路軍隊,不與我方正面交鋒……我方如今是,是無計可施啊!”說著,他便將具體情況向景舍解釋了一遍。

    “唔?”

    景舍聽得心中微微有些驚訝,畢竟魏軍的作戰方式,有些類似于吳越。

    可問題是,吳越那邊的百姓,皆是吳越之民,自然而然會支持本土的軍隊,而巨陽縣這一帶,所居住的皆是楚人,難道就沒有一個楚人給楚軍通風報信?

    當他將心中的困惑一說,屋內頓時沉默了下來。

    景舍當即就明白了,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表情尷尬的巨陽君熊鯉,暗自搖搖頭歎了口氣。

    想了想,他正色說道:“無妨,魏軍這個戰術,難以長遠。……眼下已是十月中旬,過不了幾日便要入冬,到時候大雪封路,倘若魏軍不提前造好營寨,他們便只能在冰天雪地受凍,活活凍斃。……我若是你等,便於眼下放火燒掉這附近一概山林。不必理睬魏軍,待等天降大雪,魏軍死路一條。”

    聽聞此言,屋內眾人皆是一愣,隨即面色大喜。

    其中,暘城君熊拓亦驚駭地望了一眼景舍,心中暗暗稱讚:不愧是三天柱,一語中的!

    而此時,壽陵君景舍卻沒有理會眾人的震驚,依舊自顧自說道:“……這是其一。其二,運糧至房鐘項末處。……房鐘並不適合駐紮太多軍隊,然項末卻執意選擇此地,想必有他的用意,眼下他苦於軍中無糧,只要巨陽這邊運糧草給他,他麾下軍隊,便能恢復戰力,對魏軍造成威脅。……項培那邊倒是不用理會,雖項培手中僅五萬兵力,可他有城有糧,短時間內,魏國的騎兵絕難攻克……”

    聽著景舍洋洋灑灑地剖析巨陽縣一帶的戰況,屋內眾人聽得如癡如醉。

    他們奇怪地感覺,本來極其不利的戰況,可聽景舍這麼一說,卻仿佛先前所有的不利局面都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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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姬潤與景舍

   對於巨陽縣的現狀,壽陵君景舍真的很失望。

    巨陽君熊鯉視財如命、貪生怕死;固陵君熊吾好大喜功、輕敵自負;而公羊韞與公羊瓚二人,不懂軍事竟妄圖用刺客來扭轉當前的不利局面,更是讓景舍心中大為不快。

    至於暘城君熊拓,儘管這位公子掩飾再三,但景舍還是能夠看出,這位公子對巨陽縣毫不上心。

    似這幾人湊在一起,如何能擊退那位魏公子姬潤?

    景舍暗暗搖頭。

    因為在他看來,魏軍的遊擊騷擾戰術並不難針對:魏軍不是不立營寨麼?那好,放火燒卻巨陽縣境內一概山林,看他們如何應付越來越寒冷的天氣。

    可是呢,屋內在座的幾人,卻仿佛沒有一人想到這一層,而駐軍在外的鄣陽君熊整麾下大將周征與彭蠡君熊益麾下大將徐暨,也是一個比一個迂腐,拘泥於所謂的兵法,絲毫也不懂得變通。

    不過在聽說了魏軍的具體戰術後,壽陵君景舍這才意識到,魏軍要比他常年對付的西越叛軍更加滑溜:楚軍進、魏軍退,楚軍駐、魏軍擾,楚軍退、魏軍追,以至於楚國乃至整個中原都在沿用的正統作戰方式,居然是被魏軍克制地死死的。

    而其中最根本的原因,並非是魏軍這套戰術無懈可擊,而是因為巨陽縣這一帶,楚民的民心居然不向著楚軍。

    吳越(東越)玩得轉遊擊戰術,那是因為吳越之地的百姓皆是吳越之民,西越叛軍玩得轉遊擊戰術,那是因為南陽那一帶的越人在那塊土地上經過了上百年的繁衍生息。

    可巨陽縣一帶,有哪怕一個魏國的子民麼?

    從來沒有聽說過,一支軍隊竟然能在敵國的本土運用這種遊擊戰術!

    由此不難看出,楚民對國家的忠心,已低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而這一切,皆是拜那以楚東熊氏一族為的國內眾多氏族所賜!

    默默地歎了口氣,壽陵君景舍環視屋內五人,沉聲說道:“若是諸位沒有意見的話,由景舍越俎代庖,代為主持這邊的戰事,可否?”

    聽聞此言,巨陽君熊鯉大為驚喜。

    壽陵君景舍那是什麼人物?那可是楚國三天柱,名傳楚西楚東的英雄,由他代為主持巨陽縣這邊的戰事,區區魏公子姬潤,何足掛齒?

    而另外一邊,公羊韞與公羊瓚亦是如釋重負。

    事實上,就算景舍不主動開口,他們也會懇請景舍來指揮這邊的戰事。

    至於固陵君熊吾與暘城君熊拓,前者面色有些怏怏,而後者,則是不動聲色地微微皺了皺眉。

    對於熊吾的表情,壽陵君景舍倒是不難猜測,無非就是這位公子遺憾未能成為巨陽縣這邊的督帥,卻又不敢妄自尊大與他景舍爭搶這個名額;而暘城君熊拓的漠然態度,就有些值得細思了。

    “兩位公子可有什麼異議?”景舍問道。

    固陵君熊吾雖然自負驕傲,但卻不敢與景舍相提並論,連忙說道:“景舍大人出任督帥,本公子萬分贊同。……只是那姬潤害本公子損兵折將,希望景舍大人允許本公子討回這筆賬!”

    “唔。”景舍簡單地應了一聲,算是同意了熊吾的要求,畢竟熊吾有不少季連氏一族的子弟,亦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隨後,他將目光望向了熊拓。

    可惜……

    面對著景舍詢問的目光,暘城君熊拓暗道可惜,畢竟他就算再看好與他關係複雜的那位魏公子姬潤,也很難相信後者能在這位景舍大人手中占到什麼便宜。

    而如此一來,熊拓打算借魏軍之手剷除巨陽君熊鯉的意圖,也就沒辦法實行了。

    想了想,熊拓壓下了心中的思緒,鄭重說道:“若是景舍大人,熊拓並無異議。”

    “很好。”壽陵君景舍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沉聲說道:“既然諸位皆無異議,景舍希望諸位以我的將令為尊,不得違背,否則,景舍只好依軍規論處。”

    “那是自然。”屋內諸人連聲說道。

    當日,壽陵君景舍又派人送了兩份書信給鄣陽軍的大將周征與彭蠡軍大將徐暨二人。

    沒過數個時辰,周征與徐暨二將便各自派親衛來送回信,他們二人在信中表示,願意聽從固陵君景舍的調遣。

    至此,前一陣子一盤散沙的巨陽縣境內數路楚軍,總算是整合起來了。

    而在掌握了這幾支軍隊之後,壽陵君景舍所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派人燒毀巨陽縣境內一概山林。

    隨後,他又派人從其他城池調運糧草,準備將這些糧草分批運往房鐘的項末那邊。

    沒過幾日,這兩樁事便傳到了銍縣的趙弘潤耳中。

    待聽到這兩則消息後,趙弘潤皺皺眉,默然不語,反倒是他那幾位宗衛,喋喋不休地議論起來。

    比如呂牧與穆青二人。

    “楚軍這是吃飽了撐著?他們沒事燒林子幹嘛?”

    “可能是覺得這麼做就能將鄢陵軍與商水軍逼出來吧?”

    “哈!屈塍、晏墨、伍忌、南門遲又不是傻子……”

    “可能楚軍這樣認為吧。”

    二人閑著無聊聊了幾句,而此時,宗衛長衛驕卻注意到趙弘潤眉頭緊皺,遂疑惑地問道:“殿下,難道楚軍燒林子,有什麼深意麼?”

    趙弘潤聞言閉著眼睛揉了揉眉骨,半響之後,這才幽幽說道:“壽陵君景舍……多半到巨陽縣了。”

    說罷,他眯了眯眼睛,喃喃說道:“真狠吶……不愧是屢次鎮壓了西越叛亂的兩位名將之一。”

    諸宗衛聽得面面相覷,聽得一頭霧水,哪怕是心智頗高的周樸,也不明白自家殿下為何會說這樣的話。

    於是,周樸忍不住問道:“殿下,楚軍燒幾片林子,這有什麼關係麼?”

    “關係大了。”趙弘潤皺著眉頭解釋道:“楚軍燒林子只是表像,其真正目的,是要鄢陵軍與商水軍沒有木料搭建營寨。……我魏軍雖說暫時不立營寨,可並不代表,我魏軍就不建營寨了。別忘了,眼下已是十月中旬,冬雪將至,若沒有個可遮風擋雪的營寨,澮河以南十幾萬我軍將士,豈不是會在那冰天雪地裡凍成冰棒?”

    聽聞此言,周樸渾身一震,面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而衛驕、呂牧、穆青三人,更是面色大變。

    而此時,就聽趙弘潤幽幽地分析道:“有這等妙計卻到至今才用,要麼是巨陽縣令有高人在算計我軍,要麼,就是壽陵君景舍到了。……我偏向後一個猜測。若巨陽縣果真有高人在,固陵君熊吾就不至於因貪功冒進而被我設計。”

    說到這裡,趙弘潤抬起頭來,目光深邃地望著對過,仿佛目光能穿透牆壁看到很遠處似的。

    “真不簡單,剛到巨陽,就想出了如此令人頭疼的狠計……哼!”

    聽聞此言,周樸皺眉說道:“殿下,即便猜到楚軍的毒計,可眼下想要阻止,怕是也晚了……要不下令使鄢陵軍、商水軍,以及南門陽將軍的軍隊先行後撤?”

    趙弘潤聞言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倘若此刻後撤,豈不是助漲了壽陵君景舍的威名?……須知我軍一旦撤軍,軍勢威風必定受損,說不準那些降兵降將,會起別樣的心思。……不能退!”

    宗衛們面面相覷,頓時苦惱起來。

    要知道,此前魏軍之所以很順利地收編了大量的楚**隊,那是因為魏軍這一路上高奏凱歌、勢如破竹,使得那些楚國兵將都失去了抵抗的信心,這才投降魏軍。

    而如今魏軍若是輕易撤退,豈不是變相地示弱?如此一來,那些投降的楚國兵將,難保不會生出別的心思。

    這種時候,就只能迎難而上,與壽陵君景舍正面剛!

    就算那壽陵君景舍乃是楚國的三天柱,也要使魏軍維持睥睨天下的氣勢,以此穩定軍心。

    “殿下,可這樣一來……”

    “無妨。”擺擺手打斷了周樸的勸說,趙弘潤正色說道:“壽陵君景舍以為燒了巨陽縣一帶的山林,我魏軍就建不成營寨,哼,本王心中另有一招,可化解他這條計策。相比之下……”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語氣凝重地說道:“巨陽縣向南方縣城調用糧草,這不得不防啊。”

    眾宗衛聽得心中奇怪,其中,呂牧不解地問道:“巨陽縣缺糧才會從其他縣調糧,這有什麼奇怪的?”

    “呵。”趙弘潤輕哼一聲,徐徐說道:“巨陽君熊鯉,視財如命、貪生怕死,從一開始就打算死守巨陽,你們覺得這樣一個人,豈會不事先在城內囤積足夠的糧草?”

    “呃……”諸宗衛無言以對。

    “明明巨陽縣囤積著大量的糧草,可仍舊要向南方的縣城徵調糧草,這意圖也就不難猜測了。……巨陽縣,準備向房鐘運糧,解項末之圍!”

    聽聞此言,諸宗衛一方面驚駭于楚軍的意圖,一方面又驚喜于他們家殿下竟然如此輕易就看穿了楚軍的企圖。

    而就在這個時候,書房外有一名肅王衛走入,手捧一只用來裝信的竹管,恭敬稟道:“殿下,田耽派人送來此信。”

    “田耽?”

    趙弘潤面露狐疑之色,皺眉說道:“拿來。”

    聽聞此言,衛驕便上前取過竹管,遞給趙弘潤。

    只見趙弘潤打開竹管,取出其中的竹冊,僅僅只是掃了兩眼,他臉上便露出了錯愕之色。

    見此,周樸好奇地問道:“殿下,怎麼了?”

    只見趙弘潤眼眸中閃過幾絲驚色,隨即沉聲說道:“田耽……已攻破向城,向本王示威來了。”

    “怎麼會?!”

    “這麼快?”

    幾名宗衛面露震驚之色。

    要知道據他們所知,田耽所率領的東路齊軍,此番所面對的阻礙亦不亞于他們西路魏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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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8 10:41:27
第726章:姬潤與景舍(二)

   事實上,不單單宗衛們感到震驚,就連趙弘潤心中亦是大為驚駭。

    要知道,雖說趙弘潤一個勁地抱怨受到了房鐘的數十萬項末軍的牽制,可若仔細計較,田耽所率領的東路齊軍,其東北數十裡外的鐘離縣,亦駐紮著二三十萬的楚**隊。

    別看房鐘的項末軍比鐘離軍要多二十幾萬人,可要知道,項末手中是幾乎沒有多少糧草的,在這種情況下,他縱使有五十萬大軍,也揮不出全部兵力的實力。

    反觀鐘離縣,當初為了抵擋田耽的軍隊,城內非但駐紮著二十幾萬軍隊,且楚國還事先運了不少糧草到該城。

    換而言之,田耽那邊的壓力反而要比他趙弘潤這邊大得多。

    可即便如此,田耽仍然在如此短促的時間內,攻破了向城,這讓趙弘潤感到震撼之餘,不得不佩服那位齊國的名將。

    “居然被田耽搶了先……”

    趙弘潤的面色有些不好看。

    平心而論,他與田耽的約定是看誰先攻上楚國王都壽郢的城牆,而不是看誰先攻至楚國王都壽郢的城下,因此,就算田耽在他趙弘潤之前攻克了向城,與那個賭約也沒有絲毫關係。

    可即便如此,趙弘潤心中還是感覺不痛快。

    見趙弘潤面色難看,呂牧連忙勸道:“殿下何必在意?……田耽的軍中,有諸多魯國的戰爭兵器助陣,豈有不勝之理?要是我軍此刻有猛火油在手,縱使前方有數百萬楚軍擋路,也早已被殿下您毀之一炬了!”

    趙弘潤默然不語。

    雖然他也明白呂牧的話也沒錯,但贏就是贏、輸就是輸,他趙弘潤又不是輸不起的人?何必給自己找什麼藉口?

    再說了,眼下只是攻略楚國的進展稍落後于田耽而已,與他倆的賭約卻無絲毫關係,有什麼好在意的?

    然而,趙弘潤越是這麼想,他心中那份不甘心就越強烈,他恨不得此刻就攻陷巨陽、濠上兩縣。

    但是理智卻告訴他,目前他還沒有辦法穩勝壽陵君景舍。

    如此又過了數日,魏軍仍在四處騷擾楚軍,而黑鴉眾,亦仍在繼續暗殺著各路楚軍的百人將、千人將甚至是高階將領,但是在壽陵君景舍的眼中,魏軍離覆滅已然不遠。

    畢竟隨著時間推遲到十月下旬,天氣已愈寒冷,以至於每日清晨起來,已隱隱能夠看到冰霜。

    這意味著,冬雪即將來臨。

    可讓壽陵君景舍感到不解的是,針對他命令楚軍放火燒掉巨陽縣境內一概林子的這件事,那位魏公子姬潤居然無動於衷。

    怎麼會無動於衷呢?

    對此,景舍有點想不明白。

    因為在他看來,那位魏公子姬潤著實是一位深謀遠慮之人,否則,如何能看破項末的水攻之計,且將計就計用來擊潰固陵君熊吾的八萬軍隊?

    因此,景舍從一開始就沒有奢望能用這招覆滅澮河以南的所有魏軍。

    他只是覺得,倘若那魏公子姬潤果真看穿了他的意圖,多半會選擇撤退,使魏軍退回澮河北岸,而只要魏軍這一退,他景舍便能使巨陽縣的數路楚軍恢復士氣。

    更重要的是,巨陽縣的魏軍退回了澮河北岸,景舍就不必顧慮新陽縣的那五萬余魏國騎兵會與魏公子姬潤的大軍匯合了。

    對於這一點,景舍還是很忌諱的。

    因為魏公子姬潤的大軍,幾乎全都是步兵,而在新陽縣的,則全是魏國的騎兵,一旦步軍與騎軍匯師,其戰鬥力那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

    另外,巨陽縣一帶的魏軍後撤,也有利於巨陽縣向房鐘的項末輸運糧草,不必再擔心會遭到魏軍的襲劫。

    不得不說,景舍這招稱得上是一招陽謀,他自認為那位魏公子姬潤就算能看穿他的意圖,也只能乖乖就範,老老實實將軍隊撤回澮河北岸去。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那位魏公子姬潤居然不下令使魏軍後撤。

    這是什麼意思?

    景舍站起身來,來到窗戶旁。

    儘管他暫住的屋子,乃是巨陽君熊鯉府上的別院,窗外的花草樹木、水榭樓閣皆佈置地非常精緻,但是他卻沒有絲毫欣賞的心情,滿腦子都在思忖著這件事。

    那姬潤……莫非是不曾看穿我的用意?還是說,他已想到了破解的辦法?

    思忖了半響,景舍最終還是偏向於後一個猜測,儘管連他都沒有想到使魏軍脫離困境的辦法。

    不過他並不心急,因為在他看來,無論那位魏公子姬潤打著什麼樣的主意,一旦天降大雪,一切皆見分曉。

    相比之下,反而是另外一樁事讓他更為頭疼,那就是最近陸續暗殺楚軍兵將的那夥刺客。

    陽夏黑鴉……

    景舍回過頭來,瞥了一眼擺在桌案上的那一塊很普通的木牌,木牌上就刻著這四個魏篆字樣。

    這塊木牌,是從楚軍兵將擊斃的其中一名刺客的屍體上搜出來的,雖說景舍從未聽說過這股刺客勢力的事蹟,但從楚軍內的目擊者口中,他已瞭解到,這是一夥極其兇殘的刺客,非但暗殺的手法高明,哪怕是被困住無法脫身,這夥刺客亦兇殘地要在死前多殺幾個人墊背,毫無投降求饒的意思。

    這份兇殘,不亞於死士。

    公羊韞與公羊瓚,真是……唉。

    景舍再次搖了搖頭。

    不得不說,縱使是他,也對那兩位宮廷卿大夫有些無奈:好好兩軍交鋒,在沙場上分個高下不就完了麼?這都出的什麼主意?居然派刺客去暗殺那位魏公子姬潤。這下好了吧?魏國的刺客來報復了,拿什麼去擋?

    不過事已至此,景舍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畢竟公羊韞與公羊瓚在楚宮廷的地位不低,再者,景舍也拉不下臉主動與那位魏公子姬潤交涉。

    想到這裡,他回到書桌後提筆寫了一封信,喚來親兵吩咐道:“你即刻前往壽郢,將此信交予楚水君,請他派死士來援。”

    “楚……楚水君?”那名親兵呆了一下,表情有些詭異,似乎也是聽說過那位楚水君。

    對此,景舍倒也並不奇怪。

    畢竟那位楚水君,是楚王熊胥眾多弟弟中堪稱最神秘的一個,手底下養著許多武藝不凡的死士,以往熊氏一族剷除某些貴族的時候,這位楚水君手下的刺客死士,可沒少從中出力。

    “去。”景舍吩咐道。

    “是!”那名親兵見景舍再次下令,不敢違背,連忙應聲而退。

    見此,景舍這才重新將巨陽縣一帶的地圖平鋪在書桌上,雙目炯炯有神地盯著地圖上每一寸巨陽縣的土地。

    他並沒有主動出擊的念頭,因為他素來用兵的習慣就是謀定而後動,可眼下,他對那位魏公子姬潤還不瞭解,與其貿然出擊,還不如先按兵不動,看看那位魏公子姬潤用什麼法子破解他這招陽謀。

    說得再簡單一些,那就是景舍想看看,那魏公子姬潤之所以不下令使魏軍撤退,是否是此人有辦法在他眼皮底下建成一座營寨。

    兩日後,壽陵君景舍準備運往房鐘的數百輛裝滿糧草的拉車,便已全部裝車完畢。

    事實上,此刻從其他徵調的糧草尚未運到巨陽縣,這些糧草,是巨陽君熊鯉堆積在城內的糧草中的一部分。

    在壽陵君景舍眼裡,這可能是巨陽君熊鯉至今為止唯一有所貢獻的地方:雖然毫無建樹,但是好歹事先在城內囤積了大量的糧草。

    可是讓景舍皺眉的是,當這支押運糧草的軍隊啟程前往房鐘時,沒過半日他便收到了消息:車隊遭到魏軍襲擊,糧車大多被毀,僅有小部分救下。

    經過仔細詢問,景舍這才知道,那是車隊是被魏國的鄢陵軍襲擊的,帶兵的將軍叫做晏墨。

    那姬潤怎麼曉得我要運糧給項末?

    景舍不由地有些犯嘀咕。

    然而在仔細一想後,他便意識到了自己的疏忽:十有八九是那位魏公子姬潤得知了他巨陽縣正向南方諸縣徵收糧草的消息。

    看來那姬潤早已大致摸清了熊鯉的秉性啊……真是失策。

    暗暗懊悔之余,景舍對那位魏公子姬潤亦更加高看了幾分。

    畢竟能從巨陽縣向南方諸縣徵收糧草這件事,猜到他景舍欲給項末送糧,且迅設下伏兵於沿途伏擊,可見那位魏公子姬潤,才思何其敏捷。

    而如此機敏睿智的人物,豈會看不穿他景舍欲借冰雪覆滅魏軍的計謀?

    看來此子是胸有成竹啊……真是有意思。

    不知不覺間,景舍對那位據說年紀還不到弱冠之齡的魏公子姬潤,產生了濃濃的興趣。

    畢竟,雖說吳越之主少康是個人物,但他景舍以往多次鎮壓的西越叛軍,可從未出現過如此難纏的對手。

    如此又過了幾日,天氣越來越寒冷,天空已有片片飛雪飄落下來。

    然而此時,時刻關注著澮河以南幾路魏軍的景舍,卻至今都沒有收到過與魏軍修築營寨相關的消息。

    平心而論,這明明是一個好消息,但是景舍不知為何卻有些不安。

    姬潤……他究竟意欲何為?

    站在別院書房的窗口,景舍神色莫名地瞧著窗外的庭院逐漸被白雪所籠罩。

    這場大雪,下了整整兩日。

    待等到第三日,景舍自忖時機成熟,該是時候出兵搜索那些在冰天雪地裡凍了整整兩日的魏軍時,他忽然接到了一個讓他難以置信的緊急軍情。

    “報!……魏軍在巨陽縣東北二十裡處,於一夜之間,便修築了一座冰雪之城!”

    什麼?

    縱使是壽陵君景舍,亦難掩心中的驚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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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7章:姬潤與景舍(三)

   『一夜之間,竟築成一座……冰城?!』

    在收到了這個讓他難以置信的緊急軍情後,壽陵君景舍有些坐不住了。

    要知道他的本意,就是逼迫那位魏公子姬潤將魏軍撤回澮河以南,沒想到,對方居然用這種奇招來破解他的妙計。

    “來人,備馬。”

    吩咐親衛備好馬匹,壽陵君景舍立即出城,前往巨陽縣東北二十裡處。

    他要親眼看看,看看在那片土地,魏軍是否果真建成了一座冰城。

    大約兩個時辰後,景舍頂著風雪來到了那片土地,他瞠目結舌地發現,在那已被冰雪所覆蓋的原野上,果真有一座冰城佇立著。

    『竟然……』

    繃緊著臉,景舍乘馬登上一處高坡,眯著眼睛,佇馬遠望。

    只見在遠方,那座冰城的規模超乎他的想像,儼然是一座重城規模的冰城,那仿佛城牆的冰牆,東西橫距竟臉面有數裡,似這等規模,已不亞于巨陽縣城。

    『一夜之間,竟能建成這等冰城?!』

    景舍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而在他身旁,他麾下大將『費莊』亦是瞪大了眼睛,滿臉駭然之色。

    看這位將軍臉上那仿佛活見鬼的表情,仿佛是在無聲的述說:這鬼東西怎麼可能在一夜之間築成!

    此刻的寒風,尚且呼呼地刮著,刮得景舍面上生疼、手腳發涼。

    可最涼的,恐怕還是他的心。

    因為他已意識到,他的妙計已被那位魏公子姬潤給破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

    長吐了一口氣,壽陵君景舍輕笑了起來,他喃喃說道:“這就是閣下的回覆麼,魏公子潤?”

    可能在他眼裡,遠方那座冰城並不單單只是一座冰城那麼簡單,同時也是魏軍統帥姬潤針對他那招陽謀的回覆:要本王後撤?絕無可能!

    驟然間,景舍面色一沉,當機立斷地下令道:“費莊,你即刻回巨陽,命巨陽君與暘城君各出五萬兵,進攻這座……魏軍冰城!”

    部將費莊聞言吃了一驚,心說此刻冰雪交加,根本不利於行軍打仗啊。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景舍卻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沉聲說道:“魏軍昨日忙碌一宿方才建成這座冰城,此刻想必是又疲又乏,不可令其回復力氣。……今日若不摧毀這座冰城,他日再想將魏軍驅逐回澮河北岸,就難上加難了!”

    聽了這話,費莊渾身一震,抱拳命令應道:“遵令!”

    說罷,他騎著戰馬朝著巨陽縣飛奔而去。

    而此時,壽陵君景舍又從他眾親衛中叫出數人,吩咐他們道:“你們幾人,即刻前往蔡溪縣師、西陽縣師、鄣陽軍、彭蠡軍這四路軍隊營寨,令主將率軍至此,今日,定要搗毀魏軍這座冰城!”

    “遵令!”

    數名親兵抱拳領兵,四散而去。

    此時,壽陵君景舍的目光再次投向遠處那座冰城,眼眸中閃過絲絲歎為觀止之色。

    畢竟在撇除了敵我立場之後,他對那位魏公子姬潤的韜略亦是頗為佩服,居然想到利用冰雪來築城。

    『怪不得他前幾日無動於衷,原來是在等這場冰雪……真是天縱之才!』

    想到這裡,景舍心中愈發迫切想要摧毀遠方那座冰城。

    因為他很清楚,若今日他不能設法摧毀那座冰城,那麼過了今日,他恐怕就再沒有這個機會了。

    問題在於……

    他抬頭瞧了一眼仍在飄落冰雪的天空,微微皺了皺眉。

    而與此同時,在遠處那座冰雪之城內,趙弘潤帶著宗衛們與肅王衛們,正巡視著冰城的築建程度。

    他是昨夜抵達的此地,同時抵達的,還有鄢陵軍、商水軍這兩支軍隊的絕大多數軍隊,以及南門陽的五萬新降楚軍。

    而此時,在趙弘潤巡視冰城築建程度的同時,鄢陵軍的主將晏墨與商水軍的主將伍忌,正跟在這位肅王殿下身後,向他稟告各自軍隊的抵達兵數。

    畢竟鄢陵軍與商水軍前段時間化整為零,有許多將領領著各自小股兵力分散在巨陽縣各地,甚至於,活動範圍一度擴展到新陽、蔡溪、濠上一帶,因此,雖說數日前趙弘潤在得知了壽陵君景捨下令焚燒巨陽縣一帶山林的當時,就已經開始召集零散軍隊,但仍然有不少魏軍小股兵力流散在外,有的是來不及回來,有的,則是連青鴉眾都還未找到他們的行蹤,因此沒能將趙弘潤的命令傳達給他們。

    可即便如此,目前這座冰城內,仍然聚集了大約近十萬的魏軍,再加上這座一夜間築建的冰城,魏軍想要牢牢立足在此地,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魏軍已經擁有了一個防禦據點,解決了自登上澮河以南土地以來最大的難題。

    “殿下的韜略,末將真是佩服地五體投地……不過這冰城,牢靠麼?”

    在巡視期間,因為主將屈塍未能趕回來而暫時督領大軍的鄢陵軍副將晏墨,望著眼前不遠處那堵冰牆,頗有些遲疑地問道。

    這也難怪,畢竟在當代世人的“常識”中,冰可是很脆弱的。

    相信這裡,也只有趙弘潤最清楚,在極寒的天氣下,冰的堅固程度無限接近鋼鐵,甚至於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座冰城,足以用到來年開春的二月。

    “放心,天氣愈寒,這座冰城便愈發堅固……”趙弘潤負背雙手望著不遠處的冰牆,篤信地說道。

    聽聞此言,晏墨與伍忌這才放心下來。

    隨即,晏墨忍不住笑道:“殿下一宿之間築成冰城,縱使是景舍大人,恐怕亦會大驚失色。”

    聽了這話,跟在趙弘潤身後的幾名宗衛們,亦紛紛有些值得:你楚軍以為燒掉了這附近的林子,我魏軍就沒有辦法建造營寨了?哈!我家殿下,就算是用冰雪亦能築城!

    不過趙弘潤聽到了『景舍』這個名字後,卻微微皺了皺眉。

    倒不是在意晏墨因為尊敬對方而喊的那句『景舍大人』,畢竟壽陵君景舍的為人與以往的事蹟,縱使是趙弘潤,也對此人頗為敬仰。

    趙弘潤在意的,是壽陵君景舍在聽說這座冰城後的反應。

    想了想,趙弘潤沉聲說道:“晏墨、伍忌,不可大意!……我軍尚不能說已穩穩在此站牢腳跟,我若是景舍,就會立即發動攻勢。”說到這裡,他吩咐二將道:“叫士卒們抓緊時間填飽肚子歇息,保不定今日會有一場惡戰。”

    聽了這話,晏墨與伍忌面面相覷。

    伍忌忍不住說道:“殿下,楚軍見我軍一宿之間建成這座冰城,多半早已嚇傻了,更何況今日冰雪交加,不利於行軍打仗,景舍大人不會如此不智吧?”

    趙弘潤聞言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倘若景舍果真是眼界開闊之人,他就應該明白,若今日不能摧毀我軍這座冰城,那麼,他便再難將我軍驅逐回澮河北岸,只能眼睜睜看著我軍在此地紮根……依本王看來,他非但會來進攻,並且還會發動迄今為止最兇猛的攻勢!速去!”

    “遵命!”

    晏墨與伍忌抱拳領命,退下去做做應戰的準備了。

    而趙弘潤與宗衛、肅王衛等一行人,則繼續巡視著這座冰城的築建工作。

    畢竟一宿工夫,根本不足以築建一座足以容納十萬魏軍的冰城,因此,趙弘潤下令先建造南、東、西三面的冰牆。

    倘若果真如伍忌所說的那樣,楚軍被這一夜之間冒出來的冰城給嚇傻了,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可話說回來,面對似壽陵君景舍這樣的楚國英雄,趙弘潤可不敢心存半分僥倖。

    自認為對手不會想到自己的意圖而心存僥倖,這正是戰場上會招來敗北的最大“錯覺”。

    事實證明,趙弘潤高估那位壽陵君景舍的判斷是準確無誤的,大概一個時辰後,在冰城外巡邏的魏兵,便傳回來緊急軍情,說南面、西南面、東南面各有數路楚軍彙聚至此,數量多地難以估算。

    聽到這則緊急軍情,縱使是趙弘潤也對壽陵君景舍那果決的判斷感到欽佩,當然,這份欽佩中難免帶著幾分鬱悶與失望。

    畢竟他是多麼希望那位壽陵君景舍像伍忌所說的那樣『被嚇傻了』,錯失了眼下進攻魏軍的最佳時機。

    只可惜,人家壽陵君景舍這輩子大風大浪見過的不少,豈會被他小小一座冰城嚇到?

    不過雖說趙弘潤心中頗有些鬱悶,但他臉上卻不露半分,反而在諸多魏兵面前表現地極為強勢。

    “哈!今日冰雪交加,楚軍竟敢頂風冒雪來攻打我軍,真乃取死之道!……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我軍,楚軍豈有不敗之理?來啊,各軍各營準備迎敵,本王親自坐鎮!”

    “喔——”

    可能是一日間築成了這座冰城的關係,諸魏軍此刻的士氣簡直可以說是爆棚,畢竟他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冰雪這玩意居然還可以用來築城。

    相比較魏軍,冰城外遠處那些被壽陵君景舍召集過來的楚軍兵將,卻在魏軍這座冰城前,露出了驚駭之色。

    因為他們都聽說了,魏軍在一夜之間築成了這座冰城。

    這豈是人力所能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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