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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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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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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3 01:23:40
第768章:楚國內亂之熊屈相爭

    當晚,趙弘潤在凝香宮用過晚飯,便在沈淑妃那旁敲側擊希望儘早抱上孫子的心願下,帶著眾女們逃之夭夭。

    回到肅王府後,眾女各自回到他們在王府內的北院小居,而趙弘潤則來到了書房,從懷中取出那封由宗衛高括帶回來的書信,再一次仔細閱讀。

    這封書信,是由此刻仍留在相城、銍縣一帶的商水青鴉成員『段九』所書——在魏軍大部隊撤離時,青鴉眾奉趙弘潤的命令,留了大概那麼二三十個人,在齊魯楚三國交界的潛伏下來,成立了商水青鴉的分據點。

    畢竟此番趙弘潤從楚國卷帶走了百萬余楚國平民,致使相城、銍縣、蘄縣以及渦河以南的許多縣城十室九空,這正是魏國部署細作的最佳時候,不容易被楚方發現。

    而之所以在那一帶留下了二三十個人建立商水青鴉的地下據點,目的就是為了打探齊、魯、楚三國的最近消息。畢竟在趙弘潤看來,齊魯兩國在那場國仗之後勢必發生動盪,若是能及時得到第一手的情報,說不準魏國能在兩國的內亂中進一步取得利益。

    退一步說,哪怕不能在兩國的內亂中取得什麼利益,亦能掌握兩國內亂的情況。

    基於這個原因,段九被提拔為分據點的頭目,帶著二三十個青鴉眾在齊魯楚三國邊界潛伏下來。

    這也算是趙弘潤打造情報網的第一步。

    “殿下,我去給您沏一壺茶。”

    宗衛長衛驕在旁說道。

    他太瞭解自家殿下了,一瞧趙弘潤的神色,他就猜到自家殿下今日多半會在書房呆上許久。

    “唔。”

    趙弘潤點點頭,邁步走到屋內的書桌後坐了下來,將手中的信紙平鋪在書桌上。

    段九送來的書信,相當厚實,但其實內容就只寫了一樁事,即『熊氏與屈氏的內爭』這樁此刻想必已傳遍大半個楚國的重大事件——眼下段九所負責的分據點,暫時還無力刺探一些秘密的情報,充其量只能為趙弘潤傳來這種無法遮掩的大事件。

    『屈氏……哼嗯。』

    趙弘潤心中愉悅地輕哼一聲。

    楚國羋姓屈氏一族與羋姓熊氏一族的王權之爭,據趙弘潤所知,不知得回溯多少年代,儘管這兩支氏族同出一枝,但事實上,哪怕稱之為死敵亦不為過。

    眾所周知,在許多年前,屈氏一族就對楚國的王權露出了野心,確切地說,哪怕是直到如今恐怕也並未放棄從熊氏一族手中奪回王權的野望。

    記得在前一陣子,在趙弘潤率軍協助齊王呂僖討伐楚國的時候,當時,楚國幾近七成的國內貴族都或多或少地參與了戰爭,亦或多或少地為抵擋聯軍的討伐而出了一份力。

    比如巨陽君熊鯉,縱使是這個貪生怕死的邑君,亦貢獻了大批的糧食。

    但唯獨有一支大氏族置身於外,仿佛楚國的國難與他們毫無關係,那便是屈氏一族。

    當時,除了西陵君屈平回應國難,出兵協助,其餘屈氏一族的人,幾乎是毫無動靜。

    那時趙弘潤就隱約猜到,屈氏一族很可能想當一把坐收漁利的漁人,趁著戰後楚王熊胥威望大跌的良機,展開奪取王權的行動。

    『或許,屈塍當時也得到了屈氏一族的幫助……』

    舔了舔嘴唇,趙弘潤似笑非笑地思忖著這件事。

    還記得去年年底的時候,他在巨陽縣境內,於一夜之間建成了一座冰城。

    當時屈塍並沒有率軍趕至冰城,但奇妙的是,屈塍當時麾下數千軍隊,卻絲毫沒有受到冰雪的影響。

    事後當時趙弘潤得知,屈塍軍是“恰巧”找到了一座村莊,更“巧”的是,村莊裡還有足夠的糧食。

    而在年後,屈塍又“恰巧”得知了壽陵君景舍出兵蔡溪的行動,並事先在後者的必經之路上埋伏下兵馬,順利地打了壽陵君景舍一個措手不及。

    不得不說,這種種巧合,實在是太湊巧,巧地仿佛是有什麼人刻意想幫魏軍一把,牽制住壽陵君景舍,好方便魏軍進攻楚國熊氏一族的中心——王城壽郢。

    “呵。”

    趙弘潤微微搖了搖頭,再次聚攏心神看向那封書信。

    書信中的開頭,段九只是簡單地寫了『屈氏一族聯絡國內貴族逼宮于楚王熊胥』的這樁事,但趙弘潤依舊還是能夠將這件事與他所知的某些情況聯繫起來。

    他如今已經很肯定,壽郢之戰,那是楚王熊胥暗中授意項氏老將項燕,故意放水于魏軍,這才使得楚國王城壽郢在短短幾日內就被魏軍攻破。

    為何楚王熊胥要這麼做,趙弘潤心中多少也有些頭緒——這也正是趙弘潤將楚王熊胥並列于齊王呂僖這等明君的原因。

    他無比驚詫,楚王熊胥居然有著那等魄力,居然想借助聯軍的外因,使楚國破而後立。

    要知道這件事搞不好,會使在聯軍討伐下頑強防守下來的楚國變得四分五裂,甚至是在無盡的內亂中亡國。

    不管楚王熊胥在外的名聲如何,但單單這件事,趙弘潤心服口服,因為前者的魄力,足以使天下人震驚。

    此後,所有的事件就都串聯起來了:楚王熊胥開始取締那些在國戰期間毫無作為的貴族勢力,巧立名目處死了大批的貴族,收繳了那些貴族所積累的財富。這個舉動,使得楚國國內各貴族勢力人人自危,紛紛聯合起來抵制楚王熊胥,而屈氏一族,就在這個時候跳出來,企圖趁著楚王熊胥威信跌落低谷的天賜良機,從熊氏一族手中奪回王權,取代熊氏一族成為楚國的王族。

    不得不說,這稱得上是一幕龍虎相爭,以至於趙弘潤都暗暗遺憾於他未能親眼目睹這一幕。

    據段九在書信上顯示,屈氏一族將『楚國遭逢大敗』的事歸罪於楚王熊胥,指責後者昏庸無能,隨即,又舉例種種以往熊氏一族子弟橫徵暴斂的醜聞,並且將半數左右的貴族勢力納入自己的陣營中。

    而楚王熊胥則果斷地判定屈氏一族為亂臣,派壽陵君景舍、邸陽君熊商、上將軍項末這三位名聲赫赫的楚國英雄,率軍圍剿屈氏一族。

    屈氏一族亦爭鋒相對,其族人派出在國戰期間按兵不動的私軍,以『反昏王』的名號,公然與熊氏一系開戰。

    於是乎,楚國的內戰由此打響。

    可惜的是,屈氏一族眼高手低,哪裡是壽陵君景舍、邸陽君熊商、上將軍項末這三位楚國名將的對手,只是短短二十幾日工夫,就被打地節節敗退,連原先家族的封地都丟了不少。

    而這個時候,西陵君屈平尚未出兵協助自己的族人。

    一方是效忠的君王,一方是自己的家族,素來忠君愛國的西陵君屈平夾在當中,萬分為難。

    他只好派人給楚王熊胥送信,懇請這位君王收回『平剿屈氏一族』的成命。

    遺憾的是,眼下的楚王熊胥,已在打算為日後的繼承者鋪平道路,豈會留著屈氏一族這種不聽話的貴族?

    無奈之下,西陵君屈平為了保全族人,最終選擇出兵,與壽陵君景舍兩軍對峙,與後者展開了曠日之戰。

    這也是楚國內亂中最精彩的戰役之一。

    壽陵君景舍那是什麼人物,已不必過多贅敘,只要知道,他是連趙弘潤都沒能擊敗的楚國名將。

    而西陵君屈平呢?

    他雖然沒有在國戰期間出現在趙弘潤面前,但趙弘潤也聽說過此人在國戰期間的巨大貢獻。

    沒有西陵君屈平,壽陵君景舍或許無法迅速擊敗西越叛軍,自然而然,也無法在趙弘潤攻陷巨陽縣前,趕到巨陽縣,使魏軍最終沒能攻克巨陽這座富饒的城池。

    更關鍵的是,若沒有西陵君屈平,東越的大將吳越便可攻破九江郡,從南邊給予楚國王城壽郢致命一擊,聯合當時包圍了壽郢北、西、東三面的聯軍,徹底封死壽郢,封死楚國王城貴族們向南逃逸的去路。

    因為當時的『彭蠡君熊益』與『鄣陽君熊整』,根本無法阻擋吳越大將吳起所率領的東甌軍。

    可想而知,西陵君屈平在這場國戰期間所起到的作用,究竟是何等的巨大。

    只可惜這樣一位難得的忠貞賢良之士,如今已被楚王熊胥判定為『亂臣之一』。

    “自毀長城,呵呵呵……”

    儘管對西陵君屈平很是惋惜,但趙弘潤依舊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作為一名魏人,他巴不得楚國的內戰打地越凶越好,遺憾的是,屈氏一族除了西陵君屈平外,似乎也沒什麼值得關注的人,而楚王熊胥那一方,卻有著壽陵君景舍、邸陽軍熊商、上將軍項末這三位名將。

    不難猜測,當景氏一族與項氏一族皆堅定站在楚王熊胥一方的情況下,屈氏一族企圖從熊氏一族手中奪回王權的戰爭,其實早已註定了結局。

    還因此搭上了西陵君屈平。

    事實上,段九的書信,只記載到壽陵君景舍與西陵君屈平的兩軍對峙,只是趙弘潤覺得,若沒什麼意外的話,屈氏一族的敗北,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我要不要在其中插一手呢?』

    放下書信,趙弘潤皺眉思忖著。

    而就在此時,書房的門被篤篤篤地敲響。

    “怎麼這麼晚?……進來吧。”趙弘潤忍不住埋怨道,因為衛驕說好給他沏茶去了,卻遲遲不見回來。

    然而出乎趙弘潤意料的是,端著茶器盤子走入書房的,卻非是衛驕,而是王府內的下人尊稱為『小夫人』的羊舌杏。

    “夫君……”

    羊舌杏怯生生地喚道,俏臉紅撲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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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3 01:23:59
第769章:楚國內亂之熊屈相爭(二)

    瞧見來人並非是衛驕而是羊舌杏,趙弘潤的臉上亦露出了幾許尷尬。

    因為他看得出來,羊舌杏因為他方才的抱怨,神色不禁有些驚慌。

    見此,趙弘潤連忙解釋道:“我還以為是衛驕呢,他剛才說給我沏茶去了,結果遲遲不見人影。”

    聽到趙弘潤的解釋,羊舌杏臉上那份惶恐這才逐漸消退,只見她一邊輕盈地走到書桌旁,將手中的茶盤放在桌上,一邊小心翼翼地說道:“夫君莫要責怪衛宗衛長,皆是奴的錯,是奴聽說宗衛長在為夫君燒水沏茶,因此征得了宗衛長的允許,過來伺候夫君……”

    說著這話,她端著茶壺想給趙弘潤沏一壺茶,卻不想茶壺柄燙的很,燙地她下意識地將手縮回,使茶壺裡面的水濺了出來,弄濕了書桌上的信紙。

    見此,還沒等趙弘潤說什麼,她臉上卻自己露出了驚恐之色,眼眶頓時泛紅,眼瞳上亦迅速彌漫了一層水霧。

    『我去……』

    趙弘潤頗有些哭笑不得。

    畢竟他什麼話都還沒說呢,就已將自己覺得做錯了事的羊舌杏嚇得半死,這要真的指責兩句,那還得了?

    想到這裡,趙弘潤連忙擺擺手寬慰道:“沒事,這封信我已經看過了,不要緊的。”

    羊舌杏怯生生地瞅著趙弘潤,在聽到後者和顏悅色的寬慰後,臉上的驚恐之色逐漸消退,但耷拉著腦袋,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這也難怪,仔細想想,她此番代替宗衛長衛驕送茶過來,無非是想與趙弘潤親近親近,結果還沒怎麼樣呢,就犯了一個錯誤,這對於這個年紀的少女而言,實在是一種打擊。

    而趙弘潤顯然也猜到了羊舌杏的心思,伸手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隨即在抿了一口後,點點頭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其實說實話,以魏國如今的技術製作出來茶葉,說到底也就是那麼回事,與趙弘潤記憶中的茶葉根本不能比。

    而他之所以露出如此誇張的滿意表情,無非就是為了寬眼前這個小丫頭的心而已。

    不過話說回來,如今的羊舌杏,卻早已不能再用小丫頭來概括……

    “夫君喜歡就好。”

    瞧見趙弘潤臉上的滿意神色,羊舌杏不疑有他,滿臉喜滋滋的表情。

    隨即,她搖了搖薄薄的嘴唇,一臉羞澀地緩緩移步到趙弘潤身邊,幾次想靠在後者身上,卻又不敢。

    倒是趙弘潤看出了她心中的遲疑,拍了拍屁股底下半張椅子,說道:“過來吧。”

    “嗯。”羊舌杏羞澀地低頭應了一聲,歡喜地坐在趙弘潤身旁,輕柔的身子不經意地倚靠在後者身上,臉上露出了甜甜的幸福表情。

    而此時,趙弘潤亦不由地再次心生感慨:十六歲的羊舌杏,的確已不能再用小丫頭來形容,雖然仍顯得青澀,但已逐漸具備了誘惑男人的資本。

    “我不在的時候,府裡的事辛苦你了。”趙弘潤由衷地說道。

    或許有不少人覺得趙弘潤在三場大戰役中撈到不少,但事實上,趙弘潤兩次征討楚國、一次征討三川的戰利所得,幾乎都投入在冶造局與商水縣的建設上,非但個人窮地叮噹響,還欠著戶部一屁股的外債。

    而在這種情況下,羊舌杏以肅王府的小夫人自居,起初在大樑城內開了『肅氏楚金』一間專門售賣楚國珍稀物的店鋪,隨後又從娘家羊舌氏找來幾個族兄族弟,讓後者幫忙組織了一支小型的商隊,前赴三川收購羊皮等貿易物。

    毫不誇張地說,如今肅王府上上下下數百口人的用度開銷,皆是眼前這位小女主人在支撐。

    倒不是趙弘潤狠心,實則是羊舌杏心甘心願用柔弱的雙肩支撐起這個家,畢竟她始終認為,作為趙弘潤的女人的她,應當盡可能地幫助自己的夫婿,弄得趙弘潤愈發不好將某個真相告訴她。

    “不辛苦。”聽到趙弘潤的話,羊舌杏喜滋滋地說道:“夫君您是做大事的人,奴幫不了夫君許多,好歹將府裡打理好,免除夫君的後顧之憂……”

    見此,趙弘潤撫摸著羊舌杏的頭髮,頗有些感慨地歎了口氣。

    可能是察覺到身邊的夫婿不知為何心情有些低落,羊舌杏想了想,岔開話題說道:“夫君,奴在大樑開了第二間店鋪呢。”

    “哦?”趙弘潤猜到身邊這個小女人的用意,亦不說穿,笑呵呵地問道:“賣什麼呢?”

    “賣一些稀奇古怪的骨雕。”羊舌杏吐吐舌頭,可能是覺得這間店鋪賣的東西有些難登大雅之堂。

    然而趙弘潤聽了卻是一愣,好奇問道:“三川的骨雕?”

    他是清楚的,三川之地的羱、羝、羯三族,他們會將羊的骨頭製作成各種有用的物品,甚至於,雕刻製作成項鍊、掛墜、面具等物。

    正所謂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據說大樑的魏人,有不少人都特別熱衷於收集那種稀奇古怪的骨雕,哪怕是貴族家的千金小姐們,亦十分喜歡那種羊骨製成的簪子、亦或是羊角製成的梳子等等。

    尤其是『羱羊』這種被三川之民奉為寶羊的骨頭製品,在大樑尤其暢銷,越來越多的魏人亦覺得此物有著驅邪避邪的效用。

    『看來,魏人逐漸開始接受三川之民了……』

    趙弘潤心中很是歡喜。

    可能是心情釋然,趙弘潤笑著說道:“杏兒,我教你一個掙錢的法子……”說著,他便將川北騎兵們喜歡在戰馬上懸掛各種亂七八糟的羊骨製品的習慣,告訴了羊舌杏。

    要知道,大樑當地好武的貴族子弟可不少,那些人或許沒啥真本事,卻嚮往著成為英雄,對英雄崇拜跟風,只要將川北騎兵們戰馬掛墜推出來,那些人多半會爭相購買。

    聊著聊著,夜逐漸深了。

    只見羊舌杏扭扭捏捏滿臉羞紅地說道:“夫君,今日奴伺候夫君安歇可好?”

    冷不丁聽到這句,趙弘潤險些被自己的唾液噎住,連連咳嗽。

    他這才意識到,原來羊舌杏此番代替衛驕送茶過來,也是“不安好心”哩。

    想了想,趙弘潤揉了揉羊舌杏額前的頭髮,帶著幾分苦笑與無奈說道:“聽話,乖乖去睡覺吧。……這種事,等你長大些再說。”

    羊舌杏可能是不能理解,明明她之前已經與眼前這位殿下有過“肌膚之親”,怎麼這位殿下又覺得她過於年幼呢。

    不過她終究不敢違背夫君的意願,帶著幾分失落,怏怏地準備離開。

    見此,趙弘潤索性將她送回了她在王府裡的屋舍,看著她爬上床榻,替她掖好被子,這才在羊舌杏喜滋滋的表情下離開。

    離開之後,趙弘潤想了想,最終還是悄悄來到了蘇姑娘的雅苑。

    畢竟領兵出征在外,他也是憋了許久。

    此後幾日,趙弘潤除了與大樑本地貴族的應酬外,每日皆陪伴著眾女,雖然沒有空閒帶著眾女出城遊玩,但是卻帶著眾女到凝香宮用飯,陪陪沈淑妃。

    而除此之外,趙弘潤亦關注著北疆的戰事,以及楚國那邊的內亂情況。

    北疆的戰事沒啥要多說的,就像趙弘潤猜測的那樣,魏軍與韓軍陷入了長久的僵持,而楚國那邊,據段九時不時送來的書信中記載,屈氏一族果然如趙弘潤所猜測的那樣,逐步走向敗亡。

    這也難怪,畢竟單憑屈氏一族,如何與熊氏、項氏、景氏相抗衡?哪怕如今熊氏一族的貴族們,對楚王熊胥亦有諸多的埋怨與憤慨。

    值得一提的是,巨陽君熊鯉,在楚王熊胥的清算中失去了封地,他的領地巨陽縣,被固陵君熊吾所傾吞。

    在這件事中,楚王熊胥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仿佛是默許了這件事。

    很有可能,這是為了彌補固陵君熊吾在那場國戰中的損失。

    畢竟再怎麼說,固陵君熊吾亦在那場國戰中損失慘重,麾下八萬私軍被他趙弘潤利用楚國上將軍項末的水攻之計而擊潰,原本的封邑,亦被川北騎兵與游馬騎兵掃蕩,連積蓄帶封邑內的楚國平民,皆被帶到了商水。

    毫不誇張地說,固陵君熊吾算得上是國戰中損失最為慘重的楚國公子,連被齊國名將田耽打地節節敗退的溧陽君熊盛,都沒有他這麼慘。

    好在固陵君熊吾乃楚王后所出,因此趙弘潤懷疑,此番固陵君熊吾佔據了巨陽君熊鯉的領地與財富,這其中或許也有楚王后以及『季連一族』的幫襯。

    而除了固陵君熊吾以外,楚國還有一位失卻了封邑的邑君,那就是邸陽君熊商。

    這位楚國三天柱之一的英雄,被東越大將吳起攻佔了整個邸陽邑。

    不過楚王熊胥轉手就贈予了他大筆的錢糧——從那些被征繳的貴族勢力的龐大財富中。

    而壽陵君景舍與西陵君屈平的對立,亦演變地越發激烈。

    在上將軍項末的幫襯下,壽陵君景舍的軍勢,逐漸壓倒西陵君屈平這位曾經一同打壓西越叛亂的同僚,以至於屈氏一族的日子,變得愈發慘澹。

    再怎麼下去,屈氏一族或有可能從羋姓的分支中除名,真正意義上的覆滅。

    而就在趙弘潤靜觀著楚國的內亂,思忖著能否讓魏國在這場楚國的內亂中得到什麼好處的時候,此刻已率軍返回鄢陵的鄢陵軍主將屈塍,罕見地當了一回仲介人,介紹了一名楚人,遠赴大樑來拜見他趙弘潤。

    這個楚人,叫做屈陽。

    是楚國屈氏一族本家族長的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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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0章:屈氏一族的使者

   大魏洪德十九年六月初六,來自楚國的屈氏子弟屈陽,在魏國鄢陵軍主將屈塍的引薦下,將拜帖投到了大樑的肅王府。

    在一番考慮後,趙弘潤在王府的書房接見了這位楚國屈氏本家的二公子。

    初次見面的印象,這屈陽年紀大概在二十六歲左右,穿著得體、儀錶堂堂,舉手投足自有一番出身大貴族的風範,不過面色看似有些晦黯,想來是長途跋涉所積累的疲勞導致。

    而在趙弘潤暗自打量屈陽的時候,後者亦在偷偷打量著面前這位在兩年前嶄露頭角、隨後逐漸成為天下風雲人物之一的魏國公子。

    此刻呈現在屈陽眼中的這位魏公子,在其王府內穿著地仿佛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富家讀書郎,刨除了質地優良、手工精緻的衣袍外,身上並無佩戴什麼顯擺身份地位的玉飾。由於年紀還不及弱冠,此子頭上並無佩戴頭冠,僅用一條朱紫色的發帶捆豎著頭髮,再加上右手還握著一卷書冊,因此怎麼看都像是一位文質彬彬的儒生,很難想像此子前一陣子還是一位連壽陵君景舍都不能擊敗的魏軍統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位肅王殿下不像大多數同齡的魏人那樣高大魁梧,瘦瘦弱弱的樣子,再配上那副頗有些中性英俊的面孔,怎麼看都不像是一位曾統領二十幾萬兵馬的統帥。

    唯獨那雙眼睛,讓屈陽隱隱感到某種壓力,仿佛自己的來意早已被對方所看穿了一般,暴露無遺。

    『此子,便是連壽陵君景舍亦未能擊敗的魏公子姬潤……』

    一邊拱手行禮,屈陽一邊心中暗凜,因為他感覺對方的氣勢強得有些不可思議。

    明明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但是那迫人的氣勢,卻讓屈陽產生一種仿佛在面見某國國主的錯覺。

    上位者的威壓。

    暗吸一口氣,他操持著一口還算通順的魏國方言,躬身拜道:“在下屈陽,拜見肅王。”

    聽聞此言,面前那位肅王殿下眼眉一挑,帶著幾分稱讚說道:“真令本王驚訝,楚人中能流暢講出一口魏言的人,還真是不多見。”

    隨著這位肅王殿下的開口,屈陽頓時感覺四周的壓迫力仿佛一下子退去了許多,使得他終於可以長長深吸一口氣。

    他笑著說道:“肅王殿下言過了,姬姓趙氏,與我羋姓並為天下罕見的古姓,我屈氏一族素來對尊族久仰敬重,或許我楚人中懂得魏言的人並不多,但一直以來希望與貴邦和睦相處的我屈氏一族,族中子弟大多皆懂得魏言,這不足為奇。”說到這裡,他有意地補充道:“若語言不通,如何傳達心中的善意?”

    『這人有點意思……』

    “呵呵呵。”趙弘潤不置褒貶地笑了兩聲。

    雖然他很清楚,對方說什麼『屈氏子弟大多都懂得魏言』這多半是一句瞎話,但不可否認,對方的說辭很得體,不至於叫人心生反感。

    “奉茶。”他轉頭吩咐宗衛長衛驕。

    衛驕點點頭,召來書房門外的兩名肅王衛,叫後者使府內下人沏茶。

    而此時,趙弘潤則將屈陽迎到了書房外室客廳的兩排席位旁,招呼後者入座。

    待屈陽在東側的席位上跪坐下來後,趙弘潤並沒有徑直走到廳內的主位,而是徑直在西側的席位上,挑了一張正朝著屈陽的席位,坐了下來。

    這個舉動,讓屈陽的神色微微有些惶惶不安。

    因為按理來說,他作為客人,坐在東側的席位並無不妥。可誰想到趙弘潤居然沒有坐在主位,而是在西側的席位中坐了下來,這豈不是顯得,他的“地位”比對方更高?

    一時間,屈陽不禁有種莫名的緊張。

    而他的表情,趙弘潤皆看在眼裡。

    其實,趙弘潤並無所謂坐在哪邊,之所以坐在屈陽對面,也只是為了方面觀察對方在與他談話期間的神色而已。

    不過這個小小舉動,卻讓趙弘潤發現了一樁事:眼前這位楚國屈氏本家的二公子,看似談吐得體,但事實上,恐怕並非是慣於遊說談判的說客。

    這意味著什麼?

    趙弘潤可不相信堂堂楚國屈氏一族,會連一個擅長遊說談判的說客都找不出來。

    顯然,屈氏一族使屈陽這位二公子前來,就是為了顯示誠意,同時也意味著,對方的時間並不多。

    換而言之,屈氏一族最近的處境並不好,因此希望著用最大的誠意得到魏國的支持。

    說白了,這意味趙弘潤大可狠狠敲對方一筆竹杠。

    想到這裡,趙弘潤臉上不禁浮現幾絲詭譎的笑意,唬地本來就有些惶惶的屈陽面色微變。

    此時,兩名肅王衛入內奉上了茶水。

    “二公子請用茶。”趙弘潤微笑著說道,此刻他看向屈陽的目光,仿佛活脫脫是看到了一隻待宰的肥羊。

    “多、多謝肅王。”屈陽被趙弘潤的注視下顯得有些不自然,一邊端起茶杯喝茶借此掩飾心中的緊張,一邊心下暗暗咋舌:明明對方的年紀差自己十歲,怎麼氣勢如此之強呢?

    而就在這時,趙弘潤冷不丁開口問道:“二公子,不知貴氏族願意支付怎樣的代價,換取我大魏支持貴氏族奪取貴國的王權?”

    此時屈陽正在小口抿茶,冷不防聽到這句話,心中大驚,被滾燙的茶水嗆地連連咳嗽。

    “肅……肅王殿下,您……”

    “不對嗎?”望著一臉心驚肉跳表情的屈陽,趙弘潤笑眯眯地說道:“若本王所料不差,尊氏族眼下的處境多半不太好,應該沒有太多的空閒與本王繞圈子,而本王呢,也不喜歡拐彎抹角,不如你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你們,願意支付怎樣的代價?”

    “……”剛剛緩解了咳嗽了屈陽,一臉怪異表情地看著趙弘潤,不禁有些傻眼。

    可能他在納悶,眼前這位魏公子明明看起來溫文爾雅、貴族氣質頗為濃郁,可一張嘴卻是一口仿佛強盜坐地分贓的粗魯口吻。

    不得不說,似這種口吻,在貴族們眼裡等同於『沒有教養』,事實上絕大多數貴族的尿性就是如此:哪怕在談論殺人越貨、狗屁倒灶的事,也要說得大義凜然,恨不得用全天下最精美的詞彙來修飾。

    不過此時的屈陽卻顧不上評價對方的貴族修養,事實上,趙弘潤的提議反而更符合他當前的心意。畢竟正如趙弘潤所言,他屈氏一族最近的狀況的確不佳。

    想了想,屈陽一臉嚴肅地拱手說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過多遮掩。……倘若貴國願意相助,待我屈氏一族奪取了王權後,我大楚願臣服於貴國。”

    “嘿。”趙弘潤聞言忍不住嗤笑一聲,不屑之色盡顯於表。

    不可否認,這是一個注重誠信的時代,一個不守誠信的人,無論在哪裡皆是寸步難行;但同時,這也是一個肉弱強食的年代,國與國之間的盟約,很有時候其實就是一張毫無約束力的廢紙。

    臣服,那是弱國對強國。

    比如魏國的小弟衛國,即是臣服于魏國,哪怕稱之為附屬國亦不為過。

    之所以留著衛國,一來是魏國不希望本國的領土與韓國的領土出現更多面積的接壤,二來也是想讓衛國成為一個韓魏之間的緩衝地帶。

    畢竟,在領土接壤的情況若兩國開戰,戰後往往會被摧毀許多本土的設施建築。

    比如兩三年前楚暘城君熊拓進攻魏國,在比如之後趙弘潤率軍反攻暘城君熊拓的封邑,那是只要一旦戰敗就很難挽回劣勢的戰役。

    但倘若兩國之間有片緩衝地,那情況就要好上許多,因為不是本土作戰,哪怕被摧毀再多的建築設施也不必過多操心。

    因此,魏國明明擁有著覆滅衛國的實力,但是從來沒有過吞併後者的心思,反而,曾經幾次協助衛國,避免衛國被宋國所欺負。

    而倘若有朝一日,衛國不願再跟隨魏國這個老大哥,那麼,魏國也可以在短短時日內覆滅衛國。

    為何?

    因為對於衛國來說,魏國足夠強大!

    然而,楚國卻不是衛國。

    退一步說,哪怕屈氏一族果真在魏國的協助下,打敗了熊氏一族,接掌了楚國的王權,他們果真會信守承諾,對魏國俯首陳臣?

    別開玩笑了!

    或許頭幾年,屈氏一族在尚未降服國內抵制勢力的情況下,會暫時臣服于魏國。可一旦屈氏一族真正取代了熊氏一族,真正意義上地掌握了整個楚國,到那時,他們勢必會撕毀協議。

    為何?

    因為統一而穩定的楚國,比魏國強大!

    強者,永遠不會臣服於弱者!

    至於所謂『國與國之間的協議』,在沒有切身利益干涉的前提下,只需一個莫須有的藉口就可以撕毀。『注:比如周武王伐商,果真是因為商王殘暴,被逼無奈?不,是因為武王覺得己方有實力可以取代商朝了。否則,在武王他老爹姬昌初繼位的時候,為何要繼續臣服于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紂王殘暴又不是一日兩日的事。說到底,拳頭不夠大而已。』

    因此,似這種可笑的言論,在趙弘潤看來純粹就是笑話。

    “二公子,你是在耍本王麼?信不信本王叫人將你綁了,送到楚王熊胥面前?”

    目視著屈陽,趙弘潤的面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瞅著眼前這位肅王殿下臉上那若隱若現的慍怒,屈陽只感覺頭皮有些發熱。

    他本能地感覺到:這種事,對方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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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3 01:24:41
第771章:父與子的商談

    最終,被詐出談判底線的楚國屈氏一族本家二公子屈陽,在宗衛呂牧的指引下,抱持著患得患失的心情猶猶豫豫地離開肅王府。

    而此時,趙弘潤仍坐在席中,右手握著茶杯,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

    不得不說,此番屈氏一族果真是抱持著莫大的誠意而來,甚至於,趙弘潤懷疑對方早就做好了被狠宰一刀的心理準備。

    眼下的問題是,趙弘潤對於屈氏一族所表現出來的誠意非常滿意,但是針對『是否協助屈氏一族、介入楚國內戰』這件事,他卻始終猶豫不決。

    因此,趙弘潤也沒有直接回復屈陽,只是說要『考慮考慮』。

    『若是駱瑸當初願意投奔我就好了……』

    趙弘潤不由地又想到了某位明珠暗投的東宮幕僚。

    平心而論,他並不是一個獨裁者也不當當一個獨裁者,畢竟他深知『眾人拾柴火焰高』這個道理,倘若他身邊亦有似駱瑸那般的智謀之士,他並不介意聽一聽智囊們的意見。

    可問題就在於,他沒有。

    但凡是有真才實學的士子,無一不是有著宏遠的目標,視施展平生抱負為最大夙願的那些人,又怎麼會投奔一個早已退出了皇位之爭的皇子呢?

    “唉。”趙弘潤默默歎了口氣。

    見到自家殿下歎息,宗衛長衛驕心中納悶,忍不住問道:“殿下何故歎息?”

    於是,趙弘潤遂將這件事與衛驕說了一遍。

    “似駱瑸那等的謀士麼?”衛驕想了想,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連忙說道:“殿下,今年不是有科試麼?殿下何不從中挑選幾人?駱瑸、周昪,不皆是科試的學子麼?”

    “唔?”

    趙弘潤微微一愣,但隨後,他便遺憾地搖了搖頭:“此時下手,已經晚了。……那些有真才實學的士子,恐怕早已被『瓜分』乾淨了。……讓本王去撿挑剩下的?”

    衛驕聞言抓了抓頭髮,無言以對。

    因為就在王都大樑,因此,無論是趙弘潤還是衛驕,對朝廷的科試多少瞭解一些,畢竟科試中最關鍵的『會試』環節,其考場就在大樑。

    只有從會試脫穎而出,高中紅榜,才有資格參加殿試。

    可問題就在於,每屆會試的開始時間在三四月左右,而眼下已是六月份,別說會試,就連殿試都已經結束了。

    這會兒才想著去挑選幾名有真才實學的士子作為幕僚?黃花菜都涼了。

    可能是見自家殿下有些鬱悶,衛驕在旁勸道:“要不,還是叫高括去打探打探吧,保不定未能佔據魁首的學子中,亦有諸如『周昪』那樣的人才呢?”

    聽了這話,趙弘潤不免有些心動。

    要知道,周昪據說只是洪德十六年會試中排名在二三十左右的考生,能否有資格參加殿試,全看魏天子的心情——看魏天子取排名前幾名參加殿試。

    而周昪要扳倒的對手駱瑸呢,此人卻是那屆會試的第二名,是註定有資格參加殿試的士子。

    可結果呢?

    周昪三條妙策壓得駱瑸喘不過氣來。

    由此可見,會試的成績排名,並不能視為衡量各士子真正才能的標準。

    想到這裡,趙弘潤點點頭說道:“也罷,你叫高括去碰碰運氣吧。”

    “是。”衛驕抱了抱拳,轉身正要離開,卻見趙弘潤又喊住了他:“叫府裡的衛士去通知高括吧,你跟我去一趟皇宮。”

    “皇宮?”衛驕一臉不解,心說:殿下每日不是黃昏前後才去凝香宮麼?怎麼今日這麼早?

    可能是猜到了衛驕心中的納悶,趙弘潤亦不隱瞞,如實說道:“去垂拱殿,我有些事要聽聽老頭子的意見。”

    說罷,他不理睬衛驕那仿佛瞧見太陽打西邊出來的驚怪表情,自顧自地走出了書房。

    片刻後,趙弘潤乘坐著自己肅王府的馬車,穿過大街小巷,徑直來到了皇宮。

    守衛皇宮的禁衛們,遠遠瞧見肅王府的馬車,便迅速迎了上來,列隊行禮。

    再然後,當見到從馬車內走下來的趙弘潤時,那些禁衛們甚至沒有要求出示出入宮門的權杖,便迅速放行。

    不過想想也是,依趙弘潤如今在魏國的地位,無論帶沒帶出入皇宮的通行權杖,那些禁衛們皆沒有膽量阻攔。

    穿過白磚鋪地的廣場、繞過數個大大小小的花園,趙弘潤徑直來到了垂拱殿,守衛在垂拱殿外的郎衛們,迅速入內稟告。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前幾日趙弘潤剛剛返回大樑時將他老子嚇得不輕的關係,他老子吩咐了垂拱殿外的郎衛:但凡八皇子來到垂拱殿,即刻入殿稟告。

    而對此,趙弘潤暗自撇撇嘴,一邊為他老爹緊張兮兮的態度感到好笑,一邊暗暗遺憾日後沒辦法再給他老爹一個突然驚喜。

    “陛下口諭,有請肅王殿下入殿。”

    僅片刻工夫,大太監童憲便親自出來將趙弘潤迎入了殿內。

    跟著這位老太監,趙弘潤輕車熟路地走到了內殿,一眼就瞧見他父皇早已放下了批閱奏章的筆,正捧著一隻雕紋著黑龍的精緻茶瓷,面帶微笑地看著他到來。

    “我兒今日來得有些蹊蹺,讓朕捉摸不透啊。”魏天子笑呵呵地說著,不過他的口氣卻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仿佛是早已猜到了兒子為何會來垂拱殿。

    可能是已經不是初次與自己老爹打交道,趙弘潤一瞧魏天子的神態口吻,心中便隱隱已有些明悟,遂試探著問道:“父皇,庭苑細敘?”

    魏天子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徑直走過了趙弘潤身邊:“隨朕來。”

    期間,殿內三位中書大臣面面相覷,心中多少也猜到了幾分:肅王殿下,想必是要與陛下談論一些不好外泄的緊要之事。

    父子二人來到了垂拱殿旁不遠的某個御花園,大太監童憲首先識相地退下,與身後的兩名小太監,以及隨之而來的禁衛兵們,將這個花園緊密地封鎖起來。

    而宗衛長衛驕,則站在大概五六丈外,神色嚴肅冷峻地監視著四周的動靜。

    “坐。”魏天子在一張石凳上坐下後,指了指石桌對面的石凳。

    趙弘潤亦不客氣,也沒行禮謝恩就在那張石凳上直接坐了下來。

    不過他這無禮的舉動,魏天子早已司空見慣,因此倒也沒有理會,只是笑呵呵地調侃道:“朕原以為,弘潤你要過些日子,等氣消了,才會與朕說話……”

    趙弘潤當然聽得出父皇口中的戲弄意味,翻翻白眼說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前幾日那筆賬,兒臣暫且記在心裡,日後必有厚報。”

    魏天子聞言有些驚訝,隨即笑著說道:“看來弘潤你今日心情不錯。”

    “哼嗯。”趙弘潤輕哼一聲,隨即皺皺眉說道:“父皇莫要再岔開話題,兒臣今日前來,是有一件事想與父皇商議……”

    “屈陽?”魏天子仿佛漫不經心地問道。

    “……”趙弘潤張了張嘴,頗有些意外,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了自己父皇幾眼,表情古怪地說道:“看來,父皇近期沒少在內侍監花力氣啊……”

    魏天子聞言輕笑道:“誰叫近幾年來,大樑暗流湧動呢?……這不,去年,就有幾隻南邊來的青色烏鴉,公然將東宮的幕僚給劫走了,你說這事奇怪不?”

    趙弘潤暗自翻了翻白眼,心中卻暗暗有些吃驚。

    他原以為當初擄走駱瑸的事,青鴉眾們做地很隱秘,卻不想他父皇其實早就知道了。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潤的面色,魏天子擺擺手說道:“行了,朕與你開個玩笑罷了,朕還不至於為了幾隻小烏鴉而興師動眾。”

    『那父皇是針對誰?』

    趙弘潤剛想問,就聽魏天子自顧自地說道:“至於那屈陽,你手底下那些小烏鴉沒告訴你麼?此人到了我大樑,各處遞帖拜訪,送禮賄賂、疏通關節……昨日你三王兄弘璟還替此人向朕引薦呢,也不曉得收了人家多少好處。”

    回想起今日屈陽來拜會時所奉上的禮物,趙弘潤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他還以為自己是獨一份呢。

    趙弘潤頗有些鬱悶地撇了撇嘴,隨即好奇問道:“父皇不見此人,是否意味著父皇並不想介入楚國的內亂?”

    魏天子並沒有直接回答兒子,而是反問道:“你覺得屈氏一族能勝麼?”

    “難!”趙弘潤搖了搖頭。

    “這就是了。”魏天子正色說道:“熊氏一族在楚國掌權數百年,縱使是楚王熊胥此番聲望大跌,或有可能被逼退位,但說到底,這個王位,也只是屬於熊氏一族的……屈氏一族想渾水摸魚,竊取王權,實在是癡人做夢。”

    說到這裡,魏天子瞧了一眼趙弘潤,有意無意地提醒道:“這一仗,與你前一陣子討伐楚國截然不同。……你與齊王呂僖討伐楚國,即便楚國戰敗,王權亦屬熊氏一族,因此,熊氏一族除非被逼到絕路,否則不至於與你等魚死網破。……可這回呢?屈氏一族卻想妄想動搖熊氏一族的根基,你若貿然插手,熊氏一族對你的憎恨,遠比你攻陷了楚國的王都更甚,因為這一仗,熊氏一族沒有退路。……明白麼?”

    “哪怕屈氏一族願意與我大魏平分楚國?”趙弘潤帶著幾分不甘心,試探著問道。

    縱使是魏天子,聞言亦不由地為之動容,但在短暫的失神過後,他堅定地搖了搖頭,說道:“屈氏一族為了內爭得勝,不惜裂土分疆,以這種方式得來的國土,縱使是我大魏今日拿了,日後也會被憤怒的楚人攻奪回去,取之無益。……甚至於,還會被熊胥抓到把柄,將楚國內部的矛盾轉嫁于我大魏。……你應該最清楚,楚國雖說已有一個宣洩其人民情緒的物件,但也不差再多一個。”

    “……”趙弘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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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2章:會試奇聞

    “這麼說,楚國的內亂,我大魏最好別插手?……是這個意思麼?”

    良久,趙弘潤微皺著眉頭,頗有些不甘心地問道。

    聽聞此言,魏天子笑吟吟地看著面前的兒子,似笑非笑地問道:“你相信屈氏一族的承諾?”

    “不信。”趙弘潤毫無遲疑地回答道。

    魏天子聞言臉上的笑容更濃了,又問道:“你覺得屈氏一族有贏的可能?”

    “不信。”趙弘潤再次回答道。

    “既然如此,只是為了延長楚國內亂的持續時間,而引起楚國的憎恨,何必呢?”魏天子攤了攤手,隨即,他壓低了聲音,頗為嚴肅地說道:“弘潤,屈氏是臣子,熊氏是王族……我趙氏亦是王族。不要破壞規矩,明白麼?”

    “……”聽聞此言,趙弘潤渾身一震。

    他此刻才意識到,他犯了一個相當重大的疏忽:他,是魏國王權的一份子,不可以幫助屈氏一族顛覆楚國的王權。王權,是高高在上,是不容許其他氏族染指的。

    不管與熊氏相比,屈氏一族是好是壞,魏國姬姓趙氏王族皆不能夠真正意義上地支持屈氏一族,否則,豈不是也在變相地削弱自己王族的地位?

    “維持正統……”趙弘潤面色微變地念出了曾經在宮學裡學到的某些東西。

    “你記得就好。”魏天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趙弘潤猜得沒錯,他老爹魏天子的確不想插手楚國屈氏與熊氏的王權之爭,因為這涉及到一個『王權的正統』問題。

    一國的君王打敗另一個國家的君王,只是王族間的兼併,屬於規矩之內;但倘若下臣謀反篡位,竊取了某國的王權,這是任何一位君王都無法容忍的。——因為他們若不制止這種事,自己的位置也會受到影響。

    因此,別說屈氏一族幾乎沒有勝利的可能,哪怕就是有可能取代熊氏一族,魏天子都不會協助前者。甚至於,倘若萬一熊氏一族處於下風,魏天子或許還會直接派兵支援熊氏一族,維護楚國的正統。

    這是各國君王間的默契。

    瞧著自己兒子變顏變色,魏天子並沒有出言責怪,他知道,面前這個兒子之所以會犯下這種疏忽,只是因為他沒有擺正心態——正視自己乃是王族一份子的這件事。

    而在魏天子審視著趙弘潤的同時,趙弘潤心下亦迅速轉過幾個念頭,隨即,他悵然若失地說道:“如此看來,這場楚國的內亂,我大魏的確是不能夠插手了……”

    見兒子已經想通了其中的關鍵,魏天子笑著說道:“這也不儘然。……朕只是說,你不能夠協助屈氏一族撼動熊氏一族的王族地位,但卻沒有說,你不能夠噁心噁心熊氏一族……”

    “這話怎麼說?”趙弘潤驚訝地瞧著他父皇。

    見此,魏天子壓低聲音提醒道:“你商水郡東邊,不是還有幾塊你從楚國手中奪來的、可你卻不屑一顧的地麼?”

    “……”趙弘潤腦袋飛速運轉,半響後,他臉上露出詭譎的笑容,瞧著他父皇由衷地說道:“父皇,果然是老謀深算……夠陰險。”

    “大逆不道!”魏天子沒好氣地拍了一下兒子的腦袋。

    片刻之後,魏天子返回垂拱殿,而趙弘潤則帶著宗衛衛驕徑直前往了凝香宮——反正都來到皇宮了,順便陪陪母妃沈淑妃也是應該。

    相比較來時的滿腹遲疑,此刻趙弘潤只感覺前程一片明朗。

    儘管心中仍有些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認,他父皇果然不愧是一位能與齊王呂僖、楚王熊胥等君王並列于世的明君,無論是考慮問題的周到、還是眼界的長遠,皆要比他更甚一籌。

    晚上回到王府後,趙弘潤斟酌著用詞寫了一份書信,隨即,他喚來青鴉眾的頭目段沛,吩咐他道:“這封信,你派人送到商水,叫羊舌燾與應康組織一隊人,投遞到楚王手中,不得有誤。”

    “明白!”段沛點點頭,正要轉身離開,卻又被趙弘潤給喊住了。

    “殿下您還有什麼吩咐麼?”段沛疑惑不解地問道。

    “……”趙弘潤張了張嘴,在幾番遲疑後,卻揮了揮手,說道:“沒事了,你下去吧。”

    “是。”段沛帶著幾絲困惑不解離開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趙弘潤眉頭微微一皺。

    方才,他本想提醒段沛,叫青鴉眾們在大樑安分些,莫要觸碰到內侍監的勢力,畢竟從今日他與他父皇的對話中,他父皇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正在加強內侍監的監察力度。

    不過轉念一想,趙弘潤卻又放棄了。

    畢竟他父皇已經瞭解他手底下的商水青鴉與陽夏黑鴉兩個隱賊勢力,並玩笑說『不至於為了幾隻小烏鴉興師動眾』,趙弘潤覺得他父皇沒有什麼道理會欺騙他。

    因此,刻意提醒段沛,或許反而會引起青鴉眾對內侍監的淡淡敵意——原以為藏得很好,可沒想到卻全在人家眼皮底下,想來青鴉眾心中也不會服氣。

    話說回來……

    『父皇為何要加強內侍監的監察力度呢?……他在針對誰?』

    趙弘潤伸手撓了撓臉,皺眉問道:“衛驕,前段時間大樑有發生什麼不對勁的事麼?”

    聽聞此言,衛驕滿臉苦笑:“殿下,您問卑職可問錯人了……”

    可不是嘛,他與趙弘潤一樣,回到大樑才一個月左右,哪曉得前段時間大樑發生了什麼事。

    “回頭叫高括打探打探。”趙弘潤點點頭說道。

    “明白。”

    次日日上三竿,趙弘潤在慢悠悠地從睡夢中醒來,穿衣洗漱。

    此時,宗衛長衛驕在旁說道:“殿下,方才高括來過,說是打探到了一些消息。……我讓他在前廳等候。”

    “哦。”

    趙弘潤應了一聲,邁步來到前廳一瞧,果然瞧見高括已大咧咧地坐在席位中。

    “殿下。”瞧見自家殿下出來,高括立馬站了起來。

    趙弘潤揮揮手示意高括免了禮節,同時問他道:“高括,大樑前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嗎?”

    “啊?哦。”高括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後解釋道:“這件事我還在查……”

    “那你來幹嘛?”趙弘潤一臉古怪地問道。

    高括聞言苦笑了一下,無奈說道:“殿下,您不是要卑職去打探那些新科學子中,有什麼出類拔萃、卻又還未被人挑走的學子嘛。”

    “哦哦。”趙弘潤恍然大悟,拍了拍由於剛剛睡醒還顯得不大靈光的腦袋。

    隨即,他問道:“有人選麼?”

    “沒有。”高括回答地很是乾脆,雙手一攤說道:“但凡是出類拔萃的學子,都被挑走了,要麼成了誰誰誰的門生,要麼就是已被朝廷某些府衙預定了。”

    雖說這種情況趙弘潤早有預料,可見高括回答地這麼乾脆,他還是有些鬱悶,嘴角一牽斜吐了一口氣,沒好氣地說道:“那你回來幹嘛?……戲耍本王?我看你是想去游馬軍拾馬糞對吧?”

    聽聞此言,高括只感覺腦門發汗,連忙一臉討好地解釋道:“殿下,卑職又不是穆青那個不識好歹的傢伙,豈敢戲耍殿下您啊?……此番卑職雖說沒有什麼收穫,不過,倒是打探到了一樁頗有意思的事。”

    “頗有意思的事?”趙弘潤疑惑地瞧了一眼高括,說道:“說來聽聽。”

    聽了這話,高括如釋重負,神秘兮兮地說道:“殿下,今年的會試,出現了一個……唔,非常有意思的學子。據說此人是存心要報復朝廷,故意在會試中舞弊,可偏偏禮部那些官員,沒有一個人看穿此子考場作弊的手法。”

    “就這?”

    趙弘潤翻了翻白眼,走到桌旁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口中淡淡說道:“這有什麼稀奇的?哼,若本王去考場,照樣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在考官的眼皮底下作弊。”

    聽聞此言,高括臉上浮現幾絲詭異的笑容,輕聲說道:“那麼,殿下您能夠在禮部考官的眼皮底下,幫助數個考生舞弊,叫幾個草包名列甲榜,取得殿試資格麼?”

    “……”

    趙弘潤將茶杯舉到嘴邊的動作頓時就停住了,目光驚詫地看著高括,一臉的不可思議:“幫別人考場作弊?”

    高括故作高深莫測地點了點頭。

    “幾個草包?”趙弘潤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古怪了。

    “縱使不是草包,也沒有資格名列於甲榜。……被幫助的人中,數個裝病逃避殿試,有一個不怕死的,居然還真敢去殿試,結果被陛下在殿試中點名,一問三不知,惹怒龍顏,因為這件事,禮部被陛下狠狠訓斥了一通。”高括低聲笑道。

    “還有這種事?”

    趙弘潤臉上露出幾許興致,同時心底亦泛起一股酸溜溜的心情。

    『不為自己為別人,那人簡直是活雷鋒啊……我那時候高考,這麼就沒碰到這種牛人呢?』

    趙弘潤頗有些鬱悶地咂了咂嘴,頗感興趣地問道:“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溫崎!”高括低聲說道。

    『溫崎?』

    聽聞這個名字,趙弘潤的表情微微一變,因為他感覺這名字有些印象,仿佛在哪裡看到過。

    “在哪看到過呢……”

    趙弘潤在廳內踱了幾步,腦海中逐漸回憶起一幕情景:一名在會試考場上的考生,指指自己的嘴搖了搖頭,隨即又故意指了指考桌上的蠟燭……

    “是他?!”

    趙弘潤臉上浮現幾許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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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3 01:25:16
第773章:交涉

   “殿下我跟您說,這個溫崎,簡直神乎其神……”

    片刻過後,趙弘潤帶著衛驕與高括二人前往禮部本署。

    一路上,高括一個勁地敘說那名名為溫崎的考生在今年會試上神奇之舉,而趙弘潤,也從高括的講述中,大致得知了溫崎在今年會試考場中究竟做了何等厲害的大事。

    在考場上自己作弊,這不稀奇,趙弘潤自忖自己也能辦到;厲害的是,那溫崎卻是幫助他人作弊,而且幫的不止一個。

    這份聰穎,縱使是趙弘潤亦自歎不如。

    “哎,可惜未能親眼瞧見父皇當時的表情……”

    在馬車中,趙弘潤倍感遺憾地歎了口氣,同時在腦海中自己幻想當時殿試上的情景:當他父皇魏天子問起一位明明是高中甲榜的學子,可沒想到對方竟然是一問三不知的草包,可想而知魏天子當時的心情。

    “呵呵呵呵……”

    單單只是在腦海中幻想了一下,趙弘潤便樂不可支,更別說倘若他有幸親眼目睹。

    只可惜,這樣的事簡直百年難得一年。

    笑了一陣,趙弘潤心中不由得就想到了溫崎。

    他與那名叫做溫崎的學子,只有過一面之緣,即是在三年前的會試考場上。

    當時趙弘潤為了設法報復當時的吏部侍郎羅文忠,過於他過於心切而被他父皇魏天子所利用,叫他查出會試舞弊的事件,好使魏天子能借機削弱吏部,將其許多職權移交給禦史監。

    而一開始的時候,就連趙弘潤都沒察覺到那些人究竟是以什麼方式作弊,直到被溫崎提示,這才恍然大悟。

    在那件事後,趙弘潤也並沒過多關注那個溫崎,他本以為此人足以高中甲榜,卻沒想到,此人居然落榜了。

    “那溫崎三年前因何落榜?”趙弘潤皺眉問道。

    聽聞此言,高括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據說……唔,據說是得罪了吏部……”

    趙弘潤愣了愣,隨即便想通了這件事,苦笑說道:“是因為我麼?”

    高括哂笑了一下。

    想想也是,三年前趙弘潤在溫崎的提示下,抓到了會試上的舞弊事件,使得魏天子有機會削弱吏部的權利,從而將以往高高在上的六部之首吏部打下凡塵。

    可想而知,吏部的官員當時有多麼憎恨趙弘潤。

    然而,憎恨歸憎恨,那些吏部官員卻不敢報復趙弘潤,畢竟趙弘潤乃是皇子,並且正逐步贏得魏天子的寵愛。

    於是順理成章地,溫崎就成了那些吏部官員報復的對象。

    大約一炷香工夫後,趙弘潤一行人乘坐著馬車來到了禮部本署。

    得知此事後,禮部尚書杜宥親自出來迎接了趙弘潤。

    “肅王殿下。……真是稀客啊。”

    瞧見趙弘潤,禮部尚書杜宥便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畢竟朝中誰都知道,討厭繁文縟節的肅王殿下,一向對禮部能避則避。

    “杜尚書。”趙弘潤拱了拱手作為回禮。

    簡單寒暄兩句,杜宥便將趙弘潤迎到了禮部本署的廳堂,吩咐府裡的雜役奉上茶水。

    看著趙弘潤先端起茶杯,杜宥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隨即放下茶杯,微笑著問道:“今日肅王殿下前來,不知有何見教?”

    說起來,杜宥與趙弘潤,也算是打過幾回交道的老相識了,況且以往關係還算不錯。

    不過待等趙弘潤一開口,杜宥的面色就微微有些變了。

    “杜尚書,本王聽說今年會試場上發生了一樁神奇的舞弊事件……”

    “是有這麼回事。”杜宥收斂的笑容,皺眉說道:“那名考生擾亂科舉,使朝廷威信掃地,罪大惡極。”

    看著杜宥臉上的怒容,趙弘潤心下暗暗搖頭。

    他並不清楚那溫崎為何要報復朝廷,問題是此人這樣一鬧,還得禮部被魏天子狠狠訓斥,不難猜測,禮部眾官員對溫崎的態度。

    想了想,趙弘潤拱手說道:“杜尚書,此番本王前來,就是想替此人求求情,望尚書大人通融一下。”

    “溫崎?”杜宥聞言雙目一眯,儘管他早些猜到了什麼,不過他還沒想到,面前這位肅王殿下,居然會為一個考場舞弊的考生求情。

    他幽幽說道:“此子好生了得,竟能有辦法讓肅王殿下前來為他求情……”

    “呵呵。”趙弘潤笑了笑,也不隱瞞,將當初得到溫崎幫助的事說了一遍,臨末他又笑道:“……因為此事,本王自忖欠他一個人情,如今見他蒙難,自然要拉他一把。話說回來,禮部能獲得主持會試的權利,此人亦功不可沒啊。……希望杜尚書高抬貴手,揭過此事。”

    杜宥聞言沉思了片刻,皺眉說道:“肅王殿下,容本官說句肺腑之言。……倘若只是尋常的舞弊事件,那還則罷了,看在肅王殿下的面子上,揭過就揭過。可這溫崎,乃是惡意舞弊,故意助一些才學不足的人登上甲榜名單,影響極其惡劣。若是不重懲,會試的公正何在?朝廷的威嚴何在?”

    趙弘潤聞言暗自苦笑了一下,因為這的確就是問題所在:溫崎的舞弊,並非是尋常的舞弊,他是故意墜朝廷的顏面、讓朝廷出醜。

    似這類人,站在朝廷的立場,縱使是趙弘潤覺得也應該殺一儆百,嚴懲不貸、以儆效尤,絕不可姑息。

    可問題就在於,他欠溫崎一個人情。

    “請肅王殿下恕罪,此事本官無能為力。”杜宥搖了搖頭,端起了茶杯。

    聽聞此言,趙弘潤略帶不悅地審視著杜宥。

    他很瞭解面前這位禮部尚書的性格:別看杜宥是一位文官,但是卻極有骨氣。當年楚暘城君熊拓率軍攻打他們魏國時,就連兵部尚書李鬻都支持與楚國和談,但這位禮部尚書,卻提出要堅決給予反擊。

    縱使是趙弘潤如今的身份,想讓這位尚書大人妥協,亦不大可能。

    好在趙弘潤早就對策,聞言笑著說道:“既然杜尚書不肯,那就算了。……對了,本王此番從楚國拐帶回來百萬余楚國民眾,父皇也加封了六個縣併入我商水郡,方便安置那些楚民,到時候,還望杜尚書多多幫忙啊。”

    “……”聽聞此言,禮部尚書杜宥的表情突然變得古怪起來,幾番欲言又止。

    要知道,當初鄢陵與安陵的矛盾,就讓禮部焦頭爛額,更何況是如今新增的百萬余楚民。

    杜宥毫不懷疑,召陵縣的魏人會對這些楚國難民產生激烈的反應。

    若沒有眼前這位肅王殿下出面震懾,杜宥自忖禮部無法從中調解。

    想到這裡,禮部尚書杜宥歎了口氣,苦笑說道:“肅王殿下您真是……哎,罷了,反正我禮部的顏面早已經掉在地上拾不回來,殿下您想怎樣就怎樣吧。”說到這裡,他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殿下,杜某有言在先,看在殿下您的面子上,此事我禮部可以裝作視若無睹,但是,絕不可能收回對那名考生的懲戒。”

    言下之意,趙弘潤想搭救溫崎可以,但倘若想恢復溫崎在新年會試上的成績,這沒有可能。

    想想也是,因為溫崎的關係,禮部今年名譽大損,還被一心想拿回會試主辦權的吏部借機彈劾了一番,再加上被魏天子在殿試上、在朝會上怒斥,可想而知杜宥等禮部官員心中究竟有多窩火。

    而隨後,禮部取締了溫崎的成績,總算是稍微挽回些顏面,可若是此刻再回復溫崎的成績,這豈不是連最後一點顏面都保不住?

    “這個自然。”趙弘潤點點頭表示理解,畢竟他也明白,這是杜宥最後的底線了。

    說完這番話,屋內氣氛顯得有些怪異。

    趙弘潤瞅著沒有任何動靜的杜宥,而杜宥也瞅著沒有任何動靜的趙弘潤,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眼中皆有些疑惑。

    半響後,還是趙弘潤先按耐不住,表情古怪地提醒道:“杜尚書……可以放人了吧?”

    一聽這話,杜宥就知道這位殿下誤會了,搖頭說道:“那名考生,並不在我禮部。”

    “不在貴部的禮監抄書?”趙弘潤聞言愣了一下。

    因為據他所知,今年在考場中作弊的考生,都要到禮部無償抄書作為懲戒,視情節輕重,相應地增加服雜役的年限。

    畢竟禮部是注重教化的府衙,不至於為了殺一儆百就真的將某些在考場上舞弊的考生給殺了,只會選擇符合聖人教化的方式叫這些考生悔過。

    比如抄寫書籍,禮部的書庫,藏書千千萬萬,難免會受到水潮、蟲害,因此,缺的是人手抄寫書籍預留拓本。

    聽了趙弘潤的話,杜宥遂做出了解釋,口吻中仍帶著幾分憤慨。

    “杜某方才就說了,溫崎的舞弊,並非尋常舞弊,是故不在我禮部的禮監,而在刑部大牢。”

    “……”趙弘潤皺了皺眉,他原以為杜宥方才的話只是推脫之詞,沒想到事實還真是如此。

    不過想想也是,溫崎為了報復朝廷而故意在會試場上舞弊,的確是情節惡劣,足夠被抓到刑部大牢問罪。

    搞不好,真有可能問斬。

    想到這裡,趙弘潤立即起身告辭。

    鬱悶,摸錯門,白來一趟……

    趙弘潤頗有些鬱悶地離開了禮部本署。

    不過轉念一想,他又改變了想法:雖說是找錯了物件,好歹他說服了禮部尚書杜宥,使禮部默許了這件事,只要禮部不出面反對,他想要替溫崎解圍,自然是輕鬆許多。

    當年欠下的小人情,如今還起來可真不輕鬆……那溫崎若是不感恩戴德,為我所用,真乃天理難容。

    自嘲一笑,趙弘潤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只能再次前往刑部本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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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4章:恰遇奇案

   午後,趙弘潤帶著宗衛衛驕與高括二人來到了刑部本署。

    相比較禮部,他自認為刑部這邊還是比較容易溝通的,因為溫崎舞弊事件,難就難在得疏通三個關節,這三個關節分別是垂拱殿、禮部以及禦史監。

    垂拱殿即是趙弘潤他老爹的意志,依如今父子二人的關係,趙弘潤向他老爹開口要個人,魏天子不可能不給兒子這個面子。

    或許對於其他人來說這是最難疏通的關係,但是對於趙弘潤而言,這卻反而是最容易辦成的。

    其次就是禮部,畢竟在溫崎舞弊案中,禮部屬于受害者,因為一介考生而顏面大損,非但被吏部趁機彈劾,還被魏天子狠斥了一番,再加上禮部尚書杜宥的性格,想要使禮部默許此事,縱使是趙弘潤,亦是單憑身份地位而難以辦到的。

    再次就是禦史監,由於此案的性質相當惡劣,趙弘潤想要搭救溫崎,某種意義上說也是踐踏刑法,毫不意外事後禦史監會彈劾此事。

    而對此,趙弘潤也沒什麼好辦法,畢竟禦史監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很超然。

    好在他身份特殊,因此,只要魏天子點頭默許,禦史監縱使是百般彈劾他,也不敢真的派人圍住肅王府上門找茬。

    相比較這三個關節,刑部反而是比較容易疏通的。

    一來刑部的後臺乃是雍王弘譽,這位二王兄與趙弘潤素來關係不錯,多少會給後者一點面子;二來,刑部尚書周焉是面冷心熱,懂得變通,不至於像禮部尚書杜宥那樣頑固,非要趙弘潤使出軟威脅才會顧全大局允許此事。

    因為這種種原因,趙弘潤此番前來刑部本署,心中並無什麼壓力。

    與在禮部本署時的待遇相似,當得知某位肅王殿下前來造訪,刑部尚書周焉亦暫時拋下公務,親自出府門前來迎接。

    倒不是說趙弘潤的身份地位果真高到這些尚書大人不得不親自出來迎接,其根本原因,在於趙弘潤這三年來極少極少涉足六部,因此,這些位尚書大人給予了極高的禮遇。

    相反來說,倘若趙弘潤三天兩頭往六部來回跑,相信這些位尚書大人就會有別的看法了。

    “今日肅王殿下前來,還真是讓周某大感驚詫……不知殿下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刑部尚書周焉,一臉驚異表情地將趙弘潤迎到了官署內的廳堂。

    見刑部尚書周焉詢問來意,趙弘潤亦不隱瞞,拱拱手笑著說道:“今日本王前來,是想一個人求求情,還請尚書大人通融通融。”

    “哦。”周焉恍然般地應了一聲,心中多少已有些數:想必是這位肅王殿下的身邊人犯了什麼事。

    要知道,雖說趙弘潤也絕非是一位安分的主,這幾年來也犯過不少事,但是,這些事自有宗府論斷,輪不到刑部來干涉。

    想了想,周焉稍微壓低了些許聲音,試探問道:“是殿下王府裡的人麼?”

    “暫時還不算……”趙弘潤苦笑了一下,索性也不再隱瞞,如實說道:“乃是前一陣子攪亂了會試考場秩序的學子,溫崎。”

    “溫崎……”周焉捋著鬍鬚思忖了片刻,隨即好似是想起了什麼,齜牙吸一口涼氣,臉上露出幾許為難之色:“這個……此子故意敗壞朝廷顏面,情節惡劣,這……不太好辦。”

    見周焉出言推脫,趙弘潤亦不在意,低聲說道:“尚書大人,方才本王已徵求了禮部尚書杜宥杜大人的默許,並且事後亦會到垂拱殿征得父皇的允許……您看這事?”

    聽趙弘潤這麼一說,刑部尚書周焉臉上的為難之色頓時褪去,笑著說道:“那就好辦了……待周某為殿下寫一道手令,殿下便可到大理寺提人。”說到這裡,他臉上又露出幾許遲疑之色,低聲說道:“按照規矩,金贖的贖金……”

    “本王知道規矩。”趙弘潤點點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所謂的金贖,即是貴族特有的權利,說白了就是拿錢擺平官司,雖然名義上是類似暫時保釋某人,但實際上,與釋放沒有什麼兩樣。

    至於刑部備案裡的罪例,魏國刑牢裡有的是罪犯,頂替一下就算解決了。

    而金贖的贖金,某種意義上說也算是刑部的灰色收入。

    不得不說,事實上魏國也有不少黑暗齷蹉的事,甚至於其中有些已成為司空見慣的不成文規矩,只不過趙弘潤以往甚少接觸而已。

    而在刑部尚書周焉書寫手令的時候,趙弘潤閑來沒事則觀察著這位尚書大人的面色。

    他感覺,這位尚書大人似乎是好些天沒有歇息好,以至於面色蠟黃、眼眶亦有些凹陷。

    於是,趙弘潤忍不住好奇問道:“周尚書,本王瞧尚書大人氣色並不佳……莫非刑部最近有什麼大案麼?還是說,當年那夥賊人,刑部已追查到什麼線索?”

    此時刑部尚書周焉已寫好了手令,一邊將其遞給趙弘潤,一邊苦笑著說道:“請肅王殿下恕罪,當年那夥賊子,周某怎麼查都查不出結果,只好不了了之。……至於氣色,呵,最近周某碰到幾樁案子,總感覺有點蹊蹺……”

    “哦?不介意的話,讓本王瞅瞅?”趙弘潤一聽來了興致。

    聽聞此言,周焉眼睛一亮,畢竟他也瞭解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素來聰穎敏銳,說不定能看出什麼端倪來呢。

    想到這裡,他在書桌上扒拉了幾下,翻出幾宗案例,說道:“殿下請看。”

    見周焉允許,趙弘潤遂移步自前者身後,探頭觀閱那幾宗案例。

    第一宗案例寫的濟陽縣縣令王齡,其府上管家舉報王齡在屋宅內修了一個暗窖,其中堆滿了金銀珠寶,價值不菲,而王齡卻無法確切解釋這批財產的來源,因而被刑部派人問罪。

    而在趙弘潤觀閱案例的時候,刑部尚書周焉在旁解釋道:“這件事的起因,是那名管家與王齡的侍妾私通,被王齡撞見後遭到毒打,此人懷恨在心,跑到大樑我刑部本署舉報王齡……”

    “哼!賤奴。”宗衛長衛驕在旁忍不住不屑地罵道。

    畢竟素來將忠誠擺在首位的宗衛,最看不慣這種出賣主人的下人家奴,更何況那名管家居然還敢與其老爺的侍妾******周焉看了一眼衛驕,也未多說什麼,自顧自接著說道:“我刑部聞訊後,派人查證此事,果真在王齡府上的暗窖找到了大批錢財。……周焉親自審問過王齡,王齡只說不清楚此事。”

    “不義之財,來源要麼收刮民脂民膏,要麼是收受賄賂,他豈敢承認?”趙弘潤哂笑道。

    “……”周焉聞言看了趙弘潤片刻,隨即正色說道:“殿下,王齡乃是周某學子時期的同窗,此人潔身自好,當年還曾在吏部文選司擔任司侍郎,只是看不慣吏部內的種種,遭人擠兌陷害,這才被外調到濟陽擔任縣令……王齡到濟陽後,數年來仍與周某有書信來往,因此對於他的情況,周某多少心中有數。”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捋著鬍鬚補充道:“王齡出身寒門,乃中陽人士,其父與當地的商賈崔氏有些交情,是故,待王齡其父亡故後,崔老爺將其女許婚于王齡,又資助王齡的學業。……待王齡于會試高中後,朝廷留他在大樑任職,那時他便迎娶了崔氏之女……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趙弘潤聽得有些愣神。

    要知道在魏國,雖說商人的地位並不算低,但終歸屬於賤業,而王齡在步上仕途後,仍不忘本心,迎娶崔家小姐為妻,的確是足以證明此人的心性。

    而此時,周焉繼續接著說道:“王齡有一妻一妾,其妻便是那位崔家小姐,其妾,乃是翠家小姐曾經的貼身侍女……”

    “就是這個貼身侍女與那名管家私通?”衛驕在旁滿臉詫異,因為按理來說,那名侍妾應該與正室的關係極好,幾乎不可能會與府上的下人私通。

    “不是這名侍妾,是另外一名……”周焉眯了眯眼睛,低聲說道:“此事王齡羞於提起,但周焉已詢問過王崔氏,得知兩年前的有一日,王齡到當地一位豪紳府上赴宴,喝得酩酊大醉,那名豪紳遂叫府上的家姬伺候,此女未經人事,因此事後那名豪紳便將此女轉贈于王齡……”說到這裡,他眼中露出幾許回憶之色,苦笑道:“當時周某還笑話他豔福不淺,都快半百的人了,居然有人送他一名二八芳齡的美貌侍妾……唉。”

    “尚書大人?”見周焉眼中泛著悲傷之色,趙弘潤善意地提醒著他:“尚書大人審問過那名管家了麼?倘若那位王大人果真對家中暗窖之事一無所知,那麼問題可能出在那個管家身上。”

    聽聞此言,周焉臉上露出幾許複雜之色,低聲說道:“那名管家,在探監時出言不遜,與王齡扭打之際,被王齡用竹筷插死了……”

    “啊?”趙弘潤簡直目瞪口呆。

    而此時,又聽周焉長歎道:“因為那名管家指認王齡暗通韓國,意圖造反。此人有王齡筆跡的書信作為證據,周某亦不好為王齡開脫。事後,王齡氣憤周某不相信他所言,便在牢中絕食而死,以示清白。在得知此事後,其一妻一妾亦在家中服藥自盡,追隨亡夫而去了……”

    “……”

    趙弘潤皺皺眉,面色凝重地拿起了那宗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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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5章:恰遇奇案(二)

   也就是說,死無對證?

    捧著手中的案例卷軸,趙弘潤不禁皺緊了眉頭。

    片刻後,他問道:“王齡府上,還有什麼親人麼?”

    周焉聞言,臉上流露出若有若無的憤怒之色,低聲說道:“王齡有兩個兒子,長子王希,年已弱冠,數月前往返于大樑時,不知所蹤,兩個月後方得知被途中賊子所害;次子王益,因王齡其岳丈崔老爺沒有兒子,遂過過繼于崔氏繼承家業,亦在數月前,與中陽一夥同伴外出遊玩之際,不慎摔落懸崖而死……再加上被浸死于竹籠的二房侍妾,王家一門六口,沒有一人活下來,只剩下住在中陽的崔老爺,不過崔老爺得知女婿、女兒、孫子皆遭遇不測,傷心欲絕,一病不起……於前些日子,也過世了。”

    這簡直就是滅門啊……

    趙弘潤越聽越是心驚,與刑部尚書周焉一樣,他亦從中感覺到了這件事中的濃濃陰謀氣息。

    可問題就在於,如今相關人士幾乎都死絕了,哪還有什麼線索?

    此時,周焉在一旁歎道:“按照刑部的慣例,此事早該結案了,可……如此貿然結案,王齡難逃汙名。”

    趙弘潤默然不語。

    的確,似這種無頭案子,其實用最簡單的方式早可以結案:王齡暗通韓國,圖謀造反,事蹟敗露畏罪自殺。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王齡這位濟陽縣縣令是遭人陷害了,而且陷害他的人手法相當高明,以至於就連貴為刑部尚書的周焉都難以給舊友脫罪。

    “這位王大人有什麼仇人麼?”趙弘潤皺眉問道。

    周焉歎了口氣,說道:“王齡剛正不阿,如今我也只能從這方面著手追查,看看是否能查到什麼……總之,我絕不相信王齡會貪污受賄,更不相信他會私通韓國。”

    “……”趙弘潤張了張嘴,可到最後,他能做的也只是點點頭。

    畢竟似這種死無對證的案子,縱使是他,也說不出什麼好的建議來。

    而此時,周焉長吐一口氣,收斂了臉上的悲容,又從書桌上拿起一宗案例遞給趙弘潤,說道:“殿下,您再看看這則。”

    趙弘潤接過這宗案例,僅僅瞥了幾眼,便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這宗案例,說的是蒲陽縣縣令馬祁,有人舉報這位縣令外通桂林一帶的賊寇,挑唆那夥賊人騷擾衛國境內,衛國首峘(huan)侯衛成,一怒之下派人問罪于蒲陽縣令馬祁。

    而得知此事後,蒲陽縣縣令馬祁亦勃然大怒,帶著縣兵過境找首峘侯衛成理論,期間一言不合,雙方大打出手,致使首峘侯衛成的幼子衛優不慎被殺。

    這是一樁比方才那樁更麻煩的案子,因為這涉及到了衛國。

    不過,因為有了方才的經驗,趙弘潤並沒有貿然地發表看法,而是抬頭望向刑部尚書周焉,在他看來,若不出意外的話,這件事中肯定也有什麼隱情。

    果不其然,刑部尚書周焉指了指趙弘潤手中的案宗,沉聲說道:“蒲陽縣縣令馬祁,本亦是京官,當初在大樑擔任殿前右武郎,武藝不俗,頗為勇悍……”

    “此人曾是宮內的禁軍統領?”趙弘潤吃驚地問道。注:統領是泛指,並非具體官名。

    要知道,殿前武郎雖說是屬郎衛的武職,但是比一般意義上的禁衛、郎衛統領要高,乃是三衛軍總統領的直屬部下佐官。

    “唔。”刑部尚書周焉點了點頭,正色說道:“蒲陽縣縣令馬祁,原是李鉦大將軍的部署。”

    聽了這話,趙弘潤心下驚訝無比。

    確切地說,李鉦這位魏天子曾經的宗衛長,他從來都沒有獲得過大將軍銜,但相信誰也不會認為他的地位會在駐軍六營的那幾位大將軍之下。

    畢竟,李鉦是除了魏天子外,唯一一個可以隨時調動兵衛、禁衛、郎衛這三支軍隊的人。

    除他以外,就算是趙弘潤,也只能在緊急情況下,憑肅王令調動一部分禁衛以及兵衛,但郎衛卻是他無法調動的。

    趙弘潤作為魏天子如今最器重的兒子姑且如此,更何況是其他人。

    “李(鉦)大將軍的舊部,怎麼會外調到蒲陽縣擔任縣令呢?”趙弘潤不解地看向周焉。

    只可惜,周焉對於這件事亦不甚明瞭,搖搖頭說道:“周某與馬祁接觸不多,並不清楚這件事,不過我曾聽人說,馬祁嫉惡如仇、性情剛烈,因此怎麼想,都不認為他會養寇自重,更別說,教唆那夥賊人進犯衛境……”

    “……”趙弘潤默然不語,只是低頭看著案宗。

    因為案宗中寫得清清楚楚:蒲陽縣縣令馬祁見錯殺了首峘侯衛成的幼子後,亦大驚失色,因怕引起魏、衛兩國的矛盾,毅然自刎賠出性命給首峘侯衛成。

    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養賊自重?

    問題這件事之後,馬祁的長子馬興就與府裡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丁不知所蹤了,而沒過多久,首峘侯衛成在城外安葬幼子的時候,就遭到了一夥賊人的襲擊。

    首峘侯衛成當場被殺,而襲擊他隊伍的賊人,亦遭到首峘侯衛成的親衛的追殺。

    那些賊人是屍首中,就有蒲陽縣縣令馬祁的長子馬興。

    事後,首峘侯世子衛菁派人將魏國大樑哭訴此事,刑部遂帶人前往蒲陽縣。

    可問題是,蒲陽縣縣令馬祁與其長子馬興,還有首峘侯衛成,這三個當時人都死了,線索都斷了,這還查個屁啊。

    總而言之,又是一個無頭案。

    “近幾個月,首峘侯世子衛菁一直派人過來催促,叫我刑部將罪犯繩之于法,可蒲陽縣縣令馬祁與其長子已死,根本無從查起,周某也只好拖著……”說著,周焉歎了口氣,苦笑道:“這件事,禮部已派人過去安撫,只是首峘侯世子衛菁不依不饒,定要叫馬氏一門賠死,總之……這件事棘手地很吶!”

    “……”趙弘潤眉頭深皺,轉而看向擺在書桌上的另外幾宗案例。

    他這才發現,這幾宗案例皆是斷了線索的無頭案,不過受害者確切地說案宗的記載物件,他們皆是朝廷的官員。

    有的在地方任職,有的則是大樑的京官;有的是犯了莫名其妙的罪,有的則是匪夷所思地遭到了賊人的殺害。

    除此以外,發生的日期不定,地點不定,幾乎都是在短短幾日內就家破人亡,並且事後無跡可尋。

    除此之外,這些案例還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仿佛整件事都說得通,好似有人故意給刑部留下了足以交差的“答案”,但是仔細想想,這些“答案”卻經不起推敲,著實蹊蹺。

    當趙弘潤將自己的判斷告訴了刑部尚書周焉後,周焉臉上亦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但是具體的,趙弘潤卻幫不上忙了,畢竟這些案例都是無頭案,要追查起來無異於大海撈針。

    而周焉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半響後勉強笑道:“耽誤了殿下您的工夫,實在過意不去,時候也不早了,殿下且先到大理寺提人吧。”

    “哪裡哪裡,是本王沒幫上什麼才是。”趙弘潤稍微有些尷尬,畢竟他也看得出來,眼前這位刑部尚書,是因為看得起他的聰穎,因此才破例將這些案宗出示給他看。

    而眼下趙弘潤沒幫上什麼忙,心中難免有種愧對別人信任的慚愧感。”

    “既然如此,本王就先告辭了……”

    “肅王殿下慢走。”

    將趙弘潤送出了本署,刑部尚書周焉又回到屋內,坐在書桌後繼續審視著桌上這些無頭案例,口中喃喃自語:“依肅王殿下的聰穎,都未能看出這些案宗的關聯。那麼,要麼是這些案宗其實並無關聯,要麼,就是對方比我想的還要高明,預先做了一番掩飾……換而言之,這些人中,有一些其實並非是目標,只是對方用來混交視聽的掩飾……”

    說著,周焉聚精會神地凝視著那些案宗,雙手慢慢摸索著。

    “王齡、馬祁、蘇曆……這些人,皆是從大樑外調的官員,他們之間,肯定有什麼聯繫。……王齡曾經是吏部文選司的司侍郎,馬祁是殿前右武郎,蘇曆曾擔任督門郎……”

    閉上眼睛,周焉一邊用手揉著額角,一邊苦苦思索著。

    良久,周焉猛地睜開眼睛,驚疑不定地喃喃自語道:“說起來,這些人究竟是因何被外調的?”

    想到這裡,周焉當即站起身來,他覺得有必要去一趟吏部,從吏部的官籍名冊中查查究竟,看看王齡、馬祁、蘇曆這些人,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被外調。

    或許,其中能找到這些人的關聯。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已來到了大理寺,憑著刑部尚書周焉的手令,來到了關押著溫崎的牢房。

    闊別三年,此時的趙弘潤,已非是當年的八殿下,舉手投足間,無論是威儀還是氣勢都大有增長;而溫崎,亦不再是三年前那位文質彬彬的考生,神色間給人一種憤世棄俗、唯他超脫與他外的違和感。

    兩人對視了半響,最終還是趙弘潤率先打破了僵局:“好久不見了,溫學子。”

    “你……”

    蓬頭散髮、一身污垢的溫崎抬起頭,驚疑不定地望著那位一看就知不是尋常人的年輕人,原本淡漠的眼神逐漸浮現幾絲神采,隨即,這幾絲神采迅速變成了憤慨。

    只見他猛地站起來,沖上前來一把抓住趙弘潤的衣襟。

    “都是你!都是你害我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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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4 01:23:48
第776章:再見溫崎

    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溫崎與趙弘潤雖非仇敵,可瞧他此刻齜著牙滿臉猙獰的樣子,實在讓人真難想像這竟是位飽讀詩書的學子。

    而這一幕落在宗衛衛驕與高括二人眼中,卻是叫二人登時心中大怒——迄今為止,從未有人揪過他們家殿下的衣襟,更遑論還厲聲質問。

    “放手!”高括暴喝一聲,腰間的佩劍亦抽出了半截,惡狠狠地盯著溫崎抓住趙弘潤衣襟的雙手,大有溫崎還不鬆手就拔劍將這雙手砍下來的架勢。

    然而就在他有所行動之前,卻見趙弘潤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示意衛驕與高括稍安勿躁。

    而此時,溫崎亦從一開始的激動中回過神來,或許他此刻才意識到,眼前這位被他揪住衣襟的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理智告訴他應當立刻收回手,並且向眼前這人致歉,因為面前這人,是他萬萬得罪不起的。但是他心中的那份傲骨,以及心底對趙弘潤的怨憤,使得他不甘就此縮手,仍硬著頭皮繼續強撐著。

    似乎是看出了溫崎心中的掙扎,趙弘潤笑著說道:“三年未見,沒想到溫學子今日再見本王,竟是這般激動麼?”

    他給了溫崎一個臺階下。

    而聽到趙弘潤的話中並無喝斥自己的意思,溫崎心中的怨氣亦稍稍平息了一些,鬆開手,仍用帶著滿腔怨憤的口吻說道:“閣下害溫某至此,今日再見閣下,難道溫某就不該激動麼?”

    說著這話時,他的眼睛盯著趙弘潤的衣襟,見上面清清楚楚留下了一塊髒兮兮的黑手印,他眼中泛起絲絲仿佛報復般的暢快。

    趙弘潤亦低頭瞧了一眼自己衣襟,搖搖頭說道:“本王害溫學子至此?……呵呵呵,這話不對吧?”

    溫崎似乎猜到了趙弘潤的辯解之詞,搶先一步說道:“不錯,三年前陷害溫某的人乃是朝廷吏部的人……可閣下別忘了,若非溫某提醒了閣下會試舞弊的內情,如何會惹怒吏部的官員,誣陷我考場舞弊,取締在下的考場成績?”

    然而聽聞此言,趙弘潤卻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溫崎,吏部的官員只是害你失去了當年的成績,並不曾害你入獄。……今日你之所以會在這裡,是因為你心態不正,有意報復朝廷,情節惡劣。這與本王何干?”

    “你……”溫崎頓時語塞。

    不得否認,趙弘潤說得一點也沒錯,溫崎之所以會落到如今這種地步,是因為他心有怨氣,再加上被大樑本地的考生奚落,乃至惱羞成怒,因此做出了報復朝廷、想使朝廷顏面大失的事。

    可話雖如此,見趙弘潤將自己摘地如此乾淨,他心中亦頗為不爽,冷冷說道:“難道與肅王殿下就絲毫也沒有關係麼?”

    聽聞此言,趙弘潤搖了搖頭,淡然說道:“三年前,你在考場上暗示本王舞弊之事,可以說是本王欠你一個人情。……事後,吏部官員陷害于你,你本可到我肅王府述苦,本王自會為你出頭。事實上,本王也有能力為你找個差事。……可是你來了麼?沒有,因為你不屑如此。你的心太傲,不肯尋求本王的幫助。”

    說著,他抬起右手,用手指點了點溫崎的心口,淡淡說道:“你的聰穎,並沒有用在正途上。你本可圓滿地化解這件事,可你卻偏偏選擇了另外一條路。……因此,這是你自己的問題。”

    溫崎聽得目瞪口呆,頃刻後氣得不怒反笑。

    他咬著牙,攥緊拳頭,仿佛恨不得給眼前的這個人一拳。

    可是仔細想想,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的說法,他也的確難以否認。

    是的,他當初明明可以尋求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的幫助,可他卻沒有,因為他不屑攀附高枝。

    依面前這位肅王殿下的權勢,當初恢復他的成績可能只是一句話的事,可他卻礙於自己的自尊心,偏偏不肯那樣,以至於在大樑沉淪了三年,而後又因為遭到諸多冷嘲熱諷,最終走上了報復朝廷的路。

    不可否認,這個解釋非常合情合理,但溫崎卻怎麼都不能接受,原因就在於眼前某位肅王殿下,他將自己摘地太乾淨了,以至於弄到最後,他溫崎好似變成了無理取鬧。

    難道這整件事的起因,不正是他麼?!

    想到這裡,溫崎憤慨地盯著趙弘潤,咬牙切齒般冷笑道:“素問肅王殿下伶牙俐齒、巧舌如簧,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

    他有意與面前這位肅王殿下好好爭吵一番,畢竟論嘴皮子,溫崎自認為還是有些自信的。

    然而,趙弘潤卻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臉上泛起笑容,反手拍了拍溫崎的胸口,笑著說道:“好了好了,本王請你喝酒去。”

    “……”本來已做好準備與趙弘潤大吵一架的溫崎,忽然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不適感覺。

    他有心想痛駡對方一番,可一聽到『喝酒』兩字,他便忍不住舔了舔舌頭。

    想想也是,大理寺的監牢,哪來酒水給他?

    可問題是喝了人家的酒水後,還好意思再罵人家麼?

    可若是拒絕吧……

    憑他如今孑然一身,可不是那麼容易喝到上好的酒。

    『可惡!』

    溫崎暗罵自己不爭氣,然而口中卻憤憤不平地說道:“我要上好的酒!”

    “沒問題。”趙弘潤微微一笑,說道:“就算是貢酒,本王也可以弄到。”

    “……”溫崎聞言砰然心動,神色複雜地盯著趙弘潤,隨即歎了口氣,邁步走出了監牢。

    他知道,他已經無法再指責面前這位肅王殿下了。

    因為事先趙弘潤已疏通了關節,並且又有刑部尚書周焉的手令,因此,他將溫崎帶出大理寺,並沒有人前來阻攔。

    走出大理寺的府門,溫崎抬起頭遮在眼前,心中不禁有種難以言喻的感慨。

    雖說他在考場的行為是衝動之舉,但這並不表示他不清楚這種行為的後果,只是當時他氣怒攻心,豁出性命也要宣洩一下而已。

    正因為如此,他早已做好了被處死的心理準備——考場舞弊不至於被處死,可若是惡意舞弊,故意擾亂考場秩序,為使朝廷丟盡顏面,他的行為,已夠得上到菜市口問斬。

    因此,如今安然無恙地踏出大理寺的府門,溫崎難免有種劫後餘生的感慨。

    “為了救我,使了多少錢?”

    溫崎問趙弘潤道。

    趙弘潤看了他一眼,亦不隱瞞,如實說道:“贖你嘛,三千兩,疏通關節,一千兩出頭,就算四千兩吧。”

    “四千兩……”溫崎低頭苦笑了一番。

    要知道對於他這等清貧的學子來說,四十兩都能讓他們優哉遊哉地過上好些日子,更遑論是四千兩。

    不得不說,對於他來說,這是很大一筆錢。

    沉默了片刻,溫崎轉頭對趙弘潤說道:“肅王殿下,這四千兩,算在下欠你的,日後在下會慢慢歸還。”

    “……”趙弘潤打量了溫崎一番。

    平心而論,對於如今欠著戶部數百萬兩銀子的趙弘潤而言,四千兩銀子,其實早已經不痛不癢,還不還都無所謂。

    “當年本王不是欠你一個人情麼?這四千兩銀子,就當償還人情吧。”他笑著說道。

    然而聽了這話,溫崎卻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金贖』,並不是人人都有這個資格的。……你將在下救出牢籠,足以償還當年那一點點人情……若肅王殿下還欠不足,待會兒就讓在下喝酒喝到飽吧。……至於這四千兩,溫某會想盡辦法還給肅王殿下的。”

    “……”趙弘潤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因為他知道,大理寺的監牢,並沒有磨礪掉面前這位學子的自尊心。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情況其實並非是趙弘潤想要的,因為他看得出來,溫崎這是想與他撇清關係。

    『既然如此……』

    趙弘潤心念一轉,已有了主意,順著溫崎的意思,口中淡淡說道:“這樣也好。……既然如此,你毀的這件袍子,也算上去吧。……一千兩,承蒙惠顧。”

    他指了指自己衣襟處那個髒兮兮的手印。

    聽聞此言,原本還故作鎮定的溫崎,險些被自己下意識咽下的口水嗆住,他瞪大著眼睛難以置信地反問道:“什麼?這件袍子竟然要一千兩?!”

    瞧著他這副模樣,趙弘潤心中暗暗好笑,淡淡說道:“當然,你以為本王身上的袍子,與你身上的,會是一個價麼?”

    “可……”溫崎一臉難以置信地說道:“只是一個手印而已,洗一洗還能穿……”

    聽了這話,趙弘潤淡笑著說道:“你以為本王是誰?”

    在旁,從方才起就看溫崎不爽的衛驕冷冷說道:“我家殿下,乃是堂堂肅王殿下,我大魏的英雄,二十萬魏軍的統帥,身上衣著飾物,自然是最好……你若是還不起,就算了吧,殿下也不會與你計較。”

    溫崎漲紅著臉,漲地通紅,憤憤說道:“好,一千兩就一千兩!……不就是五千兩嘛!”

    他憤憤地邁步向前,嘴裡嘀咕著諸如『萬惡的貴族』這般的話。

    見此,趙弘潤微微一笑,轉頭對衛驕輕聲說道:“衛驕,讓這傢伙欠下一輩子都還不清的債……”

    “輕而易舉。”亦摸透了溫崎性格的衛驕自信滿滿地說道。

    走在前面的溫崎,忽然感覺身背後涼颼颼的,下意識地回頭一瞧,就看到趙弘潤與衛驕、高括三人正笑容滿臉地看得他。

    這是這份笑容,這麼看都讓溫崎感到有絲絲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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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4 01:24:06
第777章:周焉的發現

   當趙弘潤將溫崎從大理寺救出帶往肅王府時,刑部尚周焉,卻已來到了吏部本署,見到了吏部尚賀枚。

    吏部尚賀枚,也已經是一位在位很多年的老臣了,他的年紀不會比原工部尚曹稚小上幾歲。

    而如今原工部尚曹稚辭官乞老之後,朝廷六部尚中,就屬賀枚年紀最大,其次就是兵部尚李鬻。

    至於刑部尚周焉、戶部尚李粱、禮部尚杜宥,這些人雖說也已經年過四旬,但相比較曹稚、賀枚、李鬻等人來說,卻稱得上是正值壯年。

    “今日吹的什麼風,居然將周大人給吹來了……”

    在接見周焉時,吏部尚賀枚笑呵呵地說道。

    平心而論,吏部如今歸東宮太子弘禮掌管,而刑部卻歸雍王弘譽所管制,若非這兩位皇子鬥地激烈,本來吏部與刑部並不什麼矛盾,並且,賀枚與周焉也無私交上的間隙芥蒂。

    撇開皇子間的爭鬥不說,其實吏部心中不忿的物件乃是禮部,誰讓原本屬於吏部的科舉主辦權如今歸屬了禮部呢。

    不誇張地說,今年會試時出了一個溫崎舞弊案,有不少吏部官員在暗中瞧禮部的笑話,借機落井下石作為報復,因此也難怪禮部尚杜宥對溫崎恨之入骨。

    “賀大人,今日本府前來,是想查貴部的官籍藏庫……”刑部尚周焉開門見山地說道。

    “……”賀枚捋著花白的鬍鬚沒有說話,只是用一雙略顯渾濁的小眼睛打量著周焉,目光中帶著絲絲警惕。

    畢竟自從雍王弘譽入主刑部之後,刑部就沒少給吏部穿小鞋,以至於吏部官員如今看到刑部的人,能避則避,能躲就躲,再無當初六部之首時的趾高氣昂。

    “雍王殿下又想做什麼呢?”賀枚故作不在意地笑道。

    聽聞此言,刑部尚周焉微微一笑,卻不說話。

    雖說他今日前來其實與雍王弘譽沒有什麼關係,但他並不介意借個勢,畢竟扯起雍王弘譽的虎皮,這要比他這個刑部尚更管用。

    或許這招對別人不太管用,因為如今大樑的局勢,東宮太子弘禮的威信幾乎快徹底蓋過雍王弘譽,但周焉相信,眼前這位吏部尚賀枚,肯定能從中看出什麼旁人所忽略了的真相。

    果不其然,見周焉故作高深地不說話,吏部尚賀枚沉思了一番,略帶幾分調侃與譏諷地說道:“既然如此,周大人且自行去吧,反正我吏部的官籍藏庫,周大人你久來久往,亦不至於摸不著。”

    周焉聞言微微一笑,也不在意,拱拱手笑道:“多謝。”

    說罷,他起身朝著吏部本署府內深處而去。

    望著周焉離去的背影,吏部尚賀枚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喃喃說道:“真是羨慕曹稚那個老東西,如今倒是逍遙自在了……”

    不可否認他的確有些羨慕工部,因為工部雖說身背後沒有某位皇子撐腰,但憑藉著工部與冶造局的關係,如今誰還敢輕視工部?

    相比較以往在六部墊底的工部如今發展地紅紅火火,吏部作為曾經的六部之首,如今的地位卻是一落千丈,手中的權利被禮部以及禦史監分去了大半,又被刑部盯著打壓,每每想到此事,賀枚就恨不得也學那位工部原尚曹稚辭官高老。

    只可惜,如今他走不了,因為垂拱殿的那位元還需要他來管理吏部的爛攤子,一直到東宮與雍王分出勝負。

    若東宮勝,則他會被東宮真正的心腹所取代;而若是雍王勝,相信雍王也不會再讓他坐在吏部尚這個位置上。

    一朝天子一朝臣,無論是哪位新君上位,他們這些老臣都會逐漸淡出朝廷,區別僅在於日後享有的待遇問題而已。

    因此,賀枚其實對東宮與雍王的爭鬥並不是很上心,哪怕他兒子也在吏部當差。

    “今日要不去找曹稚那個老傢伙喝兩盅?”

    在無人的廳中,某位吏部尚暗自嘀咕著。

    而與此同時,刑部尚周焉已憑著記憶來到了吏部本署的籍庫。

    吏部的籍庫,通俗地說就是檔案室,是專門堆放檔案的地方,只不過擺在這裡的檔案,皆是朝廷官員的檔案。

    不管是在位的、不在位的,只要是擔任過朝廷官職(縣令及縣令以上)的人,哪怕就是只在位一天,他的檔案也在吏部的籍庫留下文檔,也就是俗稱的官籍。

    魏國有分民籍、官籍、貴籍、士籍以及前一陣剛出來的衛(軍)籍等等,保存的地點各不相同。

    民籍按照各郡各縣區分,藏在各郡縣的縣庫,官籍藏在吏部,貴籍藏在宗府,士籍藏在翰林署,而新區分出來的衛籍,如今則歸上將軍府收錄。

    而今日周焉找到吏部的官籍藏庫來,就是為了尋找王齡、馬祁、蘇曆等人的官籍。

    其實確切地說,曾擔任殿前右武郎的馬祁,如今應該歸上將軍府收錄,只不過上將軍府新設立不久,有很多地方都還不完善,還沒有與朝廷六部交割完畢。

    向守在庫房門口的小吏要了一盞油燈,刑部尚周焉舉著油燈走入了光線昏暗的庫藏。

    收錄官籍的庫藏,其實就是一排排的瓦內,裡面擺滿了一排排的木架。

    而木架之上,則按照年份,整齊地擺放著歷年來朝廷官員的檔案。

    不得不說,這地方很少有人會來,雖說吏部也不時地派人過來打掃清理,但仍然難以避免內到處都是灰塵。

    這不,剛剛推開們,周焉就被揚起的灰塵嗆了一下。

    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舉著油燈推門走了進去。

    這庫房,果真不愧是塵封已久,木架上、籍冊上,堆滿了厚厚一層土塵,甚至於周焉還瞧見一隻蜘蛛爬來爬去。

    “洪德二年……洪德二年……”

    一邊嘴裡嘀咕著,周焉一邊在內尋找著洪德二年的標記。

    因為他的舊友王齡,與他一樣都是洪德二年出仕的官員,區別僅在於,周焉在刑部熬了若干年,步步高升,如今更是成為刑部的尚主官。

    而王齡,他的運氣則不大好,根據周焉的印象,王齡當上文選司的司侍郎沒多久,就不知因為什麼事被外調到濟陽縣擔任縣令去了。

    不可否認,濟陽是魏國境內一個富饒的縣城,某種意義上說油水相當足,但相比較京官,地方官員的地位肯定是遠遠比不上的。

    “找到了,洪德二年。”

    一番尋找後,周焉找到了洪德二年的標籤,隨即念念叨叨地開始尋找他舊友王齡的官籍竹冊。

    “王……王……王……”

    周焉的目光逐個從木架上的標籤掃過,沒過多久就找到了舊友王齡的官籍竹冊。

    將那份竹冊拿了出來,周焉將其攤開,只見竹冊中清清楚楚地記載了王齡的出身、出仕日期,以及擔任過的官職。

    但讓周焉感到意外的是,官籍中並未記載王齡為何被外調到濟陽縣的事。

    這事不合常理。

    要知道,官員被調離原本的職位,吏部都會留下相應的記載,供日後考察。

    說得難聽點,哪怕是王齡因看不慣同僚的作風而與其大打出手,官籍都會留下相應的記載。

    吏部的考功司,就是為此而設的。

    可偏偏王齡的官籍上沒有任何記載……

    “……”

    周焉皺眉思忖了一下,當即將馬祁、蘇曆等人的官籍竹冊也找了出來。

    讓他驚訝的是,這些無頭案件中被牽連的官員,有不少人的官籍上都沒有記載因何被外調。

    如果單單只是王齡一人,或有可能是考功司官員的疏漏所至,可這麼多人,考功司不可能會翻這種疏漏。

    換而言之,這就是王齡、馬祁、蘇曆等人之間的:這些人,當年很有可能涉及到了某件事,事後被外調。

    能沒有任何理由將這些官員調外地方的人,在魏國只有一人,那就是……

    陛下?竟是陛下將這些人外調到地方?

    周焉下意識地咽了咽唾沫。

    當然,他不至於認為當今魏天子便是加害這些官員的幕後,畢竟這些官員被外調發生在十幾年前,倘若魏天子要加害他們,這些官員根本活不到近幾年。

    問題就在於,這些官員因何被魏天子外調?

    洪德二年至三年,這些人陸續被陛下外調,在此之前,大樑發生了什麼事麼?等會……洪德二年?!

    刑部尚周焉的眼中露出震驚以及恍然之色,他死死拽著手中那幾名官員的官籍名冊,心口砰砰直跳。

    找到了!!不出差錯的話,那是同一夥人……無論是陷害王齡這些官員的兇手,亦或是肅王殿下曾經叫我追查的,殺害楚國使節的兇手……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刑部尚周焉心中大喜。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內響起細微的動靜。

    “誰?!出來!”周焉機警地喝道。

    沒過多久,木架後走出一名小吏,可能是受到了驚訝,一臉膽怯地說道:“尚……尚大人,您……時候不早了,我吏部要閉府了……”

    “哦。”周焉繃緊的神經逐漸鬆弛下來,點點頭說道:“本府知曉了,你先出去吧。”

    “是。”那名小吏走了出去。

    見此,周焉遂將那卷竹冊夾在肋下,邁步走向門口。

    然而待等他來到門附近,目光一掃門附近地上的腳印,他的面色微微一變,驚疑不定地望了一眼門外。

    不知為何,他感覺心中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

    稍微思忖了一下,他即刻回到剛才的位置,用指甲在木架的底部劃了一陣。

    “尚大人?”那名小吏在外喚道。

    “知道了,本府馬上就出來。”

    故意摳下一絲木屑嵌在指甲內,周焉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出了外。

    但願是我多慮了……

    他暗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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