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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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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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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4 01:24:29
第778章:一物降一物

    “咣當——”

    肅王府南苑主屋的前廳,一隻精緻的花瓶從溫崎的手中角落在地,摔成了兩半。

    還未等溫崎反應過來,這兩日跟在他身後的宗衛周樸便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面無表情地一邊記錄一邊說道:“七月初六,摔壞定陶宋瓷一隻,四千兩……”

    聽聞此言,溫崎頓時跳腳起來,回頭看著周樸氣憤地說道:“喂,你故意的吧?”

    原來,方才溫崎見那只定陶宋瓷頗為精緻,出於欣賞的心思,拿在手中欲仔細打量,畢竟對於他這等清苦的學子而言,定陶宋瓷簡直就是畢生都難有機會觸摸的奢貴之物。

    沒想到,就在他聚精會神地欣賞著手中定陶瓷瓶那精美的花紋圖案時,宗衛周樸卻不聲不響地走到了他身後,故意在離他很近的位置幽幽說了一句:“此物可是值數千兩呢,溫先生可要當心啊。”

    然而他話還未說完,因他突然開口而被嚇了一跳的溫崎便下意識地雙手一抖。

    於是乎,一隻頗具價值的精緻定陶宋瓷,就成了一堆無用的瓷片。

    “什麼?……溫先生這話,恕在下不能理解。”

    面對著溫崎的質問,宗衛周樸一臉茫然無知的表情,可眼中卻有絲絲仿佛陰謀得逞的得意。

    見此,溫崎氣得說不出話來。

    倒不是說他已看穿了什麼,其實是類似的事這幾天已發生過好幾回,不用想溫崎也知道原因。

    忍著心中的怒氣,溫崎冷冷地說道:“此事與我無關,是你害我的。”

    聽了這話,周樸絲毫也不急,將手中的冊子收到懷中,笑眯眯地說道:“這話,你留著對府裡的管事講吧。”

    說著,他瞥了一眼一名急匆匆走出廳堂的府內下人,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笑意。

    儘管感覺周樸的笑容有些滲人,但溫崎心中也不畏懼,想想也是,他連肅王趙弘潤都不畏懼,更何況是肅王府的什麼管事。

    想到這裡,溫崎亦鎮定下來,輕哼一聲坐在桌旁,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只是不知為何,溫崎總感覺宗衛周樸以及屋內其餘兩名正在打掃的下人,這些看向他的眼神,隱隱有種同情與憐憫。

    『難道肅王府的管事,來頭很大麼?』

    不知為何,溫崎稍稍有些心慌。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門口處傳來一聲尖叫。

    溫崎下意識地轉頭看去,詫異地看到前廳門口站著一名矮個子的管……唔?小姑娘?

    只見那名小姑娘,著男子打扮,穿著一身府內管事的服飾,身後跟著好幾名身強力壯的府內家丁,此刻一雙美眸正死死盯著地上被摔碎的花瓶,雙手虛空抓著什麼,表情一臉的抓狂。

    “是他幹的。”宗衛周樸當即伸手一指溫崎。

    同時,屋內其餘幾名下人亦不約而同地指手指向溫崎。

    還沒等溫崎反應過來,便見那名仿佛是王府內大管事的少女,噔噔噔幾步沖到溫崎面前,左手叉腰,右手連連戳著溫崎的心口,怒聲斥道:“你這廝是不是有毛病啊!……你知道那只定陶宋瓷值多少錢麼?看你窮酸的樣子,把你賣了都不夠賠,你懂麼?!”

    “我……”溫崎張口結舌。

    說起來,他自忖自己也算是伶牙俐齒,可是碰到眼前這位,他首次有種挫敗感,因為他根本插不上嘴,就聽著面前這個小姑娘那在喋喋不休地怒斥。

    可能是見溫崎不還嘴,這位大管事怒氣逐漸消退,趁著這工夫,溫崎連忙問道:“敢問姑娘是……”

    話音剛落,就聽宗衛周樸在旁輕笑著介紹道:“這位是我肅王府的大管事,綠兒姑娘,我肅王府上上下下的雜事都由綠兒姑娘掌管。……大管事,這位是殿下請來的客人,溫崎溫先生。”

    『果真是個小姑娘?居然還是肅王府的大管事?』

    溫崎表情古怪地上下打量著面前這位肅王府的大管事綠兒。

    而此時,綠兒亦仔細打量著溫崎,表情難看地說道:“溫崎,我知道你,這兩日在我王府騙吃騙喝,菜要好的,酒也要好的,明明只是個窮書生,要求倒是高……”

    見眼前這名少女說得如此直白,溫崎臉上亦有些尷尬。

    想想也是,他在大理寺被關了幾個月,吃了幾個月的牢飯,前兩日被趙弘潤請到肅王府,怎麼可能忍得住口舌之欲。

    “姑娘……”

    “什麼姑娘?我是府裡的大管事!”綠兒眼睛一瞪,插著腰呵斥道。

    溫崎嘴角牽了兩下,改口說道:“大管事,並非是溫某想在府上白吃白喝,乃是肅王殿下邀請在下過來……”

    “邀請你?”綠兒上下打量了溫崎幾眼,狐疑地問周樸道:“殿下果真邀請這窮酸書生?這人有什麼能耐麼?”

    瞅了一眼表情難看的溫崎,周樸笑眯眯地說道:“具體我也不知,不過我知道,此人欠著府裡銀子?”

    “什麼?”綠兒聞言面色頓變,大有仿佛有人搶了她寶貝的架勢,緊盯著溫崎問道:“欠多少?”

    “本來是四千兩,如今嘛……”周樸取出冊子瞅了兩眼,笑眯眯地說道:“已有六千四百三十兩。”

    “六……六千四百三十兩?”綠兒頓時急著跳腳,氣匆匆地說道:“要死了!他居然借這個窮書生六千多兩?!”

    溫崎聽得面紅耳赤,不過望向綠兒的眼中亦閃過絲絲不解,他心想,我欠也是欠那位肅王殿下,又不是欠你,你這小丫頭這麼激動做什麼?

    還沒等溫崎反應過來,就聽綠兒扭過頭來死死盯著他,那一雙眼睛,讓溫崎想起了曾經半夜走山路時所遇到的山裡的豺狼。

    “六千多兩……你個不要臉的窮書生,你欠著我府裡這麼多銀子,居然還敢厚著臉皮每日要這要那……”

    之後,便是一連串的言語羞辱攻擊,聽得溫崎又羞愧又氣憤。

    他登時站了起來,怒斥道:“我走就是了!……我溫崎七尺男兒,何必在此受你羞辱?!”

    “想走?”綠兒聞言冷笑兩聲,怒斥道:“好啊,向欠的銀子還上!”

    “你……”溫崎頓時語塞,隨即亦怒聲說道:“就算我欠這些銀子,那也是欠的肅王殿下,與你何干?你以為這王府歸你所有麼?!”

    聽了這話,綠兒小臉微微有些漲紅,強撐道:“雖……雖然不是我的,但我是府裡的大管事,所有事物都經我手!……你這臭不要臉的窮書生,欠我王府許多銀子,又在我府裡白吃白喝數日,如今欠錢不還還想逃走?”

    “我幾時說過要逃走了?”溫崎氣憤地說道:“只是我身上暫時沒有錢,日後有了錢,自然會如數歸還。”

    聽了這話,綠兒當即冷靜了下來,冷冰冰地問道:“你幾時有錢?”

    “呃……”溫崎頓時語塞,半響後訕訕說道:“我在故鄉還有兩畝薄田托鄉鄰照看著……”

    “兩畝薄田?”綠兒的嘴角抽搐了兩下,隨即怒斥道:“兩畝薄田能頂什麼事?連還上零頭都不夠!”說罷,他上下打量了溫崎幾眼,冷笑說道:“既然沒有錢,那就給府裡幹雜事……”

    “你……”溫崎氣得滿臉通紅,氣憤地說道:“我輩讀書人,你小小女子安敢欺辱?”

    聽了這話,綠兒雙眉都立起來了,提高聲音,尖著嗓子罵道:“讀書人就可以欠債不還?!……我告訴你,姑奶奶見過的讀書人說的,哪個不是仗義疏財、揮金如土,再瞧瞧你……我剛注意到你身上所穿,豈不也是我府裡的衣裳麼?你這臭不要臉的窮書生,這幾日吃姑奶奶的,用姑奶奶的,穿姑奶奶的,還敢在姑奶奶面前提什麼讀書人?你信不信我立馬叫人到街上給你閑叫閑叫?”『注:這裡的閑叫,指的是叫一幫人到大街上叫喊,是古時店家對付某些要臉皮的強住客的常用手段。』

    聽了這話,溫崎的面子頓時就掛不住了,要知道他如今在大樑的名氣已談不上上,若是再被這小丫頭派人在大街上叫喊一陣子,那他這個讀書人,哪還有臉再呆在大樑。

    想到這裡,他氣憤地說道:“你……你這小女子,怎得如此市儈?”

    只能說他不清楚綠兒的來歷,要知道綠兒自幼被賣到大樑的一方水榭,從小見識過太多的三教九流,雖說沒啥大智慧,但市井間的事卻了若指掌,罵起人來亦有一股潑婦的架勢,哪是溫崎這種讀書人可以應付的。

    這不,自忖伶牙俐齒、口舌如劍的溫崎,在綠兒面前根本不是對手,被罵得一臉土色,從頭到尾插不上幾句嘴。

    甚至於到最後,這位可憐的讀書人神色已有種恍惚,且時不時地露出羞憤於私的神色。

    『得了,再罵下去,這位讀書人怕是要羞怒自刎了……』

    在旁看了半天好戲的周樸,此時終於走過來拉走了渾渾噩噩的溫崎。

    將溫崎帶到後者居住的西苑廂房,周朴給溫崎倒了一杯茶。

    此時,溫崎顯然還沒從方才的事中回過神來,嘴裡猶念叨著諸如『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的話,臉上餘驚未退。

    見此,周樸不懷好意地打趣道:“讓溫先生受驚了,要不然,周某叫府上下人給你準備一桌酒菜壓壓驚?”

    聽聞此言,溫崎好似受驚般渾身一顫,隨即,他在咽了咽唾沫後,回顧宗衛周樸道:“宗衛大人,敢問肅王殿下現下在何處?”

    “殿下?”周樸微微皺了皺眉,隨即仿佛猜到了什麼,笑著說道:“這會兒,殿下或許是在冶造局吧……先生莫不是想去參觀參觀?”

    溫崎豈會聽不出周樸的調侃之意,不過對於他來說,無論去哪都好,只是這肅王府,他不敢再呆下去了。

    除非有肅王趙弘潤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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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9章:新兵器測試

   暫且不說趙弘潤內定的智囊班底之一溫崎,在肅王府被府內的大管事綠兒羞辱了一番,且說趙弘潤這邊。

    當日,趙弘潤早早地便來到了冶造局,因為冶造局的那些工匠們,已陸續翻譯出了《魯公秘錄》的內容。

    其次,冶造局又研究製成了一件相當可怕的戰爭兵器,趙弘潤將這件戰爭兵器命令為『狙擊弩』。

    狙擊弩,顧名思義,就是用來狙擊特定目標的遠距離射程強弩,它犧牲了一定的裝矢時間,但射程與威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

    若將這件戰爭兵器普及,用他來射殺敵軍的步兵,那不現實,而且不符合設計的初衷,因為此物的設計初衷,就是用來狙殺敵軍的指揮將領的。

    雖說此舉卑鄙,但戰場之上哪有什麼卑鄙不卑鄙的,正所謂成王敗寇,為了魏軍的勝利,趙弘潤不介意不擇手段。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呈現在趙弘潤面前的這件狙擊弩原型樣品,它的大小幾乎接近一架小型的床弩,這讓趙弘潤很不滿意。

    畢竟狙擊,講究的是隱蔽性,意在一場戰鬥中出其不意地幹掉敵軍的指揮將領。

    倘若搬著這麼巨大的東西到處跑,敵軍的指揮將領又不是傻子,豈會注意不到?

    不過看在這是最初的測試樣品的份上,趙弘潤就沒有再多說什麼。

    此時,趙弘潤一行人正站在冶造局內空曠的校場,這裡冶造局專門用來測試遠端武器威力的地方。

    只見在遠處,十幾名冶造局的工匠已豎立起一個木人作為靶子。

    說是木人,但事實上這個木人外面卻穿著一套甲胄,而這套甲胄,相信駐軍六營的兵將們若在這裡必定會抓狂,因為這套甲胄,正是駐軍六營去年剛剛更換的新式甲胄。

    是的,冶造局的所有戰爭兵器,都是以本國最新式的武器裝備作為假想敵進行測試,也難怪如今的冶造局已經被兵衛列為重點保護對象,因為這種東西一旦流傳出去,必然會對魏國的軍隊造成莫大的威脅。

    準備就緒,十幾名工匠陸續退散,只留下其中一人,而這人在用力揮舞了幾下手中的紅色旗幟後,亦迅速地退到兩旁。

    “殿下。”

    陪同趙弘潤前來測試的冶造局本署署長王甫,于此時低頭向趙弘潤請示。

    趙弘潤抬頭朝著遠處看了一眼,見那十幾名工匠已迅速遠離了那個木人,遂點頭說道:“開始吧。”

    “是!”王甫拱了拱手。

    見此,操作著那架狙擊弩的兩名工匠,熟練地將精鐵打造的弩矢裝填上去,裝填弩矢所需要的時間,讓趙弘潤暗自搖頭。

    “瞄準……射!”

    伴隨著口號,第一次嘗試開始。

    然而結果,卻讓趙弘潤大失所望,因為那枚弩矢根本沒有摸到那個木人的邊,而是深深陷入了校場的圍場,在距離那個木人足足有三四丈遠的位置。

    “精……精度還有些問題……”

    冶造局署長王甫表情訕訕地向趙弘潤解釋道。

    暗自搖了搖頭,趙弘潤面無表情地說道:“繼續。”

    於是,那兩名操作狙擊弩的工匠們又花費了好些工夫裝填弩矢,趙弘潤估算時間,感覺約有給連弩裝填弩矢的兩倍不止。

    這就杜絕了此物用來作為『對兵武器』的可能性,效果遠遠被魯國的機關弩匣甩在後頭。

    好在這件事兵器本來就不是『對兵武器』,而是『對將武器』,否則,趙弘潤恐怕早就拂袖走人了。

    “砰——”

    第二次嘗試,狙擊弩的弩矢依舊沒能命中目標,不過它的威力,讓趙弘潤的面色稍微好看了些。

    畢竟這兩輪射擊,那兩支弩矢皆在飛行了三百多步後,牢牢嵌入了遠處堅固的磚牆。

    “繼續!”趙弘潤面無表情地提醒道。

    “是……是……”

    署長王甫擦了擦腦門的冷汗,催促那兩名工匠再次裝填弩矢。

    其實不止他心中焦急,在場所有旁觀的冶造局工匠與官員們心中皆萬分焦慮,畢竟今日是在那位殿下面前測試他們冶造局的新兵器,若是表現不好的話,怎麼對得起這位殿下對冶造局的大力支持?

    可能是眾人的祈願起到了效果,以至於在第三輪測試時,那架狙擊弩所射出的弩矢,果真命中了目標,只聽遠處砰地一聲巨響,那只被豎起在地上的木人整個給擊飛,好似被一柄巨錘給擊中了似,足足向後方飛了三五丈。

    『好威力……』

    趙弘潤眼睛一亮,當即吩咐停止測試,邁步走向遠處的那個木人。

    在旁圍觀測試的旁人當即跟上。

    來到那個木人附近,趙弘潤第一眼就瞧見,那個木人身上的甲胄,竟被那枚弩矢通體穿過,只不過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弩矢被卡在了當中。

    對此趙弘潤並不感到意外,畢竟那枚弩矢上,有幾項非常“卑鄙”的設計,而其中一項就是倒刺。

    換而言之,被這種弩矢命中的敵軍將領,根本別想著從前方拔出弩矢,除非對方能忍受強烈的痛苦,將這枚弩矢從背後拔出。

    然而在混戰當中,被這種弩矢命中的敵軍將領,根本沒有辦法單憑自己就從背後拔出這種弩矢,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種設計也增加了致死率——這種弩矢上另一項“卑鄙”的設計放血槽,會迅速使武將變得虛弱,繼而邁向死亡。

    “成……成功了!”

    “成功了……”

    趙弘潤身後的冶造局工匠與官員們低聲慶賀起來,臉上亦不由地露出幾分喜悅。

    因為他們注意到,面前那位肅王殿下,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亦逐漸露出幾許滿意之色。

    的確,趙弘潤很滿意,畢竟這件新式兵器,威力果然是不小,在它面前,魏國去年才更新換代的新式鎧甲,就跟紙糊的一樣脆弱。

    魏國的軍制甲胄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其餘國家?

    縱觀整個天下,軍制甲胄的冶煉工藝能超過魏國的,只有齊魯,哪怕是北方的韓國都遜色一籌,更別說楚國。

    殺器!

    那件狙擊弩,絕對稱得上是戰場上的大殺器!

    唯一的問題就是,這件兵器的精准度還不夠高,不過趙弘潤並不在意,畢竟這才只是最初的測試樣品,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冶造局的工匠們會陸續研究出第二代、第三代狙擊弩,精准度自然會逐步提高。

    想到這裡,趙弘潤滿意地說道:“所有參與人員,賞三個月的補貼!”

    “喔喔!”

    聽到趙弘潤的話,附近的工匠與官員們不由地歡呼起來,既是因為得到了額外的賞賜,更是因為得到了這位肅王殿下的肯定。

    結束狙擊弩的測試後,趙弘潤回到了冶造局的前院屋舍,查看了對《魯公秘錄》的翻譯情況。

    說實話,《魯公秘錄》內所記載的戰爭兵器,能入得了趙弘潤眼界的並不多,其實也就是那麼十幾項而已,畢竟這其中有太多的戰爭兵器其實早已經被淘汰。

    趙弘潤所看重的,只是《魯公秘錄》內那些各項兵器的測試資料、礦石的分類以及一些當代世人還未總結歸類的科學依據而已。

    比如杠杆原理、齒輪省力原理,這才是《魯公秘錄》內真正的精華。

    只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魯公秘錄》的《器物篇》中,卻有許多民用設計讓趙弘潤頗感興趣,比如耕田的犁具、翻斗水車等等。

    這些民用農具,趙弘潤認為應該大力宣導,畢竟魏國農具方面的工藝技術,相比較魯國那可不止落後了數十年。

    如今竟然有了更好的農具設計,趙弘潤自然要大力宣導。

    問題就在於,魏國的耕田技術絕大多數還停留在人力鋤田的地步,那些清貧的農夫,不一定會捨得錢購買犁具,畢竟一套犁具的價值對於他們而言亦是不菲。

    再者,魏國的耕牛數量也是個問題,哪怕引進三川的羊只充數,亦不足以推廣到全國。

    當然了,最大的問題還在於,以趙弘潤如今的影響力,尚且不能讓全國的縣令聽從他的宣導,改變魏國原來的人力耕種方式。

    『要不然,先在我商水郡推廣?』

    趙弘潤齜了齜牙,暗自吸了口冷氣。

    因為他知道,他又要破財了。

    而就在趙弘潤正琢磨著這件事的時候,宗衛高括急匆匆地找了出來,拱手抱拳,一臉凝重地說道:“殿下,出大事了。”

    趙弘潤疑惑地瞧了一眼高括,皺眉問道:“什麼事?”

    只見高括走上前兩步,附耳低聲說道:“刑部尚書周焉周大人失蹤了。”

    “什麼?”趙弘潤滿臉驚愕,望向高括的臉上仿佛寫著一行字:你在說笑?

    “是真的。”高括低聲說道:“據周大人的夫人說,周尚書兩日前就再未返回府宅,周夫人原以為周大人是去好友府上做客了,可連等了兩日兩宿不見回來,周夫人就著急了,遂派府裡的人到刑部詢問。結果這才得知,周尚書這兩日皆不曾到刑部去,失去了下落……眼下,陛下已下令封閉王都各個城門,令兵衛、禁衛挨家挨戶全城搜查。”

    “……”趙弘潤聽得目瞪口呆,心中隱約有不好的預感,不過轉念一想,他又搖搖頭將心中的猜測否定。

    要知道,周焉可是刑部的尚書主觀,名副其實的朝中重臣,誰有那麼大的膽子,膽敢加害這等地位的朝中重臣。

    然而這一次,趙弘潤猜錯了。

    當晚的傍晚時分,有一隊兵衛就在城西的水渠內找到刑部尚書周焉的屍體。

    得知此事後,魏天子震怒,當即下令大樑各處城門的督門郎封鎖王城,勒令刑部、大理寺、兵衛府、上將軍府等數個府衙聯合追查兇手。

    畢竟魏國近百年來,還從未發生過尚書級別的官員被害。

    這是對整個魏國的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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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4 01:25:05
第780章:疑點重重

   當趙弘潤帶著宗衛們火速趕到發現刑部尚書周焉屍體的現場時,那裡已經人滿為患。

    提前一步趕到的兵衛,已封鎖了周邊的區域,正派人四下尋找目擊者。

    “你們……”

    注意到趙弘潤一行人筆直走來,一名兵衛隊長皺皺眉,可能是打算上前阻攔。

    可是還未等他開口,宗衛長衛驕已搶先一步祭出了刻有『肅王府』三字的權杖,嚇得那幾名兵衛連忙讓出道路,向兩旁退開。

    “……”

    趙弘潤停下腳步,望瞭望四周,眉宇間浮現幾絲狐疑之色。

    他本能地意識到,這裡九成不可能會是刑部尚書周焉的遇害地點。

    因為大樑的社會階級涇渭分明,從分佈區域就顯而易見——最北面是皇宮,往南則是貴族府邸區域與朝廷官署,一條橫貫東西的橫街,將整座王城分割成北城與南城兩部分。

    總的來說,城北屬於王親貴族、達官貴人以及名流顯赫,南城才是平民居住的地方。

    而在南城的範疇中,殷富的家庭大多集中在東南,而尋常平民則集中在西南。

    可如今觀發現刑部尚書周焉屍體的位置,卻在大樑城的西南位置,這不符合常理。

    要知道,周焉乃是朝廷刑部尚書,一等一的朝廷重臣,別說他亦是出自名門,就算是平民出身,以他的地位,亦有資格在城北擁有府邸,屬於上位貴族的。

    那麼問題就來了,這樣一位出身名門、且又是朝廷刑部主官的尚書大人,他來城西做什麼?

    抱持著心中的狐疑,趙弘潤邁步走向前方。

    只見在遠處,有幾名身穿官服的朝廷官員正聚在一起爭論著什麼。

    趙弘潤依稀瞧見,這幾名官員的腳邊,倒著一具屍體。

    『果然是刑部尚書周焉大人……』

    沒有理睬任何人,趙弘潤徑直來到那具屍體旁,在那幾名官員驚詫愕然的目光下,先粗略地檢查了一遍屍體。

    “你……您是肅王殿下?”那幾名官員中,有一名年紀四旬左右的中年官員認出了趙弘潤的身份,趕緊拱手相拜。

    趙弘潤瞥了一眼對方,這才認出對方是有過幾面之緣的刑部左侍郎『唐錚』,刑部尚書周焉的得力下屬。

    此時,刑部左侍郎唐錚身邊有名官員亦拱手向趙弘潤行禮。

    此人趙弘潤倒也不陌生,亦是刑部的長官,右侍郎『單(shan)一鳴』,據說曾是大理寺內一位鐵面無私的判官,周焉看重他的才能才將其舉薦上來,四十多年的年紀,儘管是一名文官但看上去頗有威嚴,一雙眼睛猶如刀子般銳利,掃在人臉上仿佛刀子刮過一般。

    更聽小道消息說,右侍郎單一鳴的武藝還不錯,因此有時也會客串刑部的捕頭,親自帶領刑部的衛兵捉拿要犯,並非是單純意義上的文官。

    而除了這兩位刑部的高官外,還有一位年紀大概有五十歲左右的官員亦在隨後向趙弘潤拱手施禮,不過此人比較面生,趙弘潤並不認得。

    直到刑部左侍郎唐錚開口介紹,趙弘潤這才恍然:原來那老頭,是『大樑府』的府正『褚書禮』。

    所謂的『大樑府』,即是主管王都大樑京畿之地民生、治安情況的府衙,官署類別與縣衙相似,然而它的級別可要比縣衙、郡府高地多。

    某種意義上說,『大樑府』與『兵衛』存在一定程度上的權職衝突,不過在平時,大樑府主管民生而兵衛主管治安,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而眼下發生了『刑部尚書遇害』的頭等大事,大樑府難免也被牽連了進來,這並不奇怪。

    趙弘潤亦朝著這位『大樑府』的府正『褚書禮』褚大人拱了拱手。

    而這時他才注意到,這幾名官員中有一人仍倨傲地負背著雙手,絲毫沒有與他這位肅王殿下見禮的意思,更有甚者,對方眼中隱隱流露出幾分敵意。

    可能是察覺到了氣氛的尷尬,刑部左侍郎唐錚連忙指著那名官員介紹道:“殿下,這位是『上將軍府』的上官,上將軍晁立棟晁大人。……晁大人,這位是……”

    還沒等唐錚把話說完,就見那晁立棟望著趙弘潤冷笑一聲,輕淡地說道:“本府認得,肅王殿下嘛……你好啊,肅王殿下。”

    『……』

    趙弘潤與身後的宗衛們聞言不由地眉頭一皺,前者倒是還好,而他身後的幾名宗衛們,臉上卻露出了惱怒之色。

    畢竟似這種打招呼的方式,實在是太過於無禮,哪怕對方是什麼上將軍府的上將軍!

    可能是太瞭解宗衛們的關係,趙弘潤伸手阻止了一臉憤怒的衛驕等人,疑惑不解地上下打量著晁立棟這位朝廷新設的上將軍府的上將軍,亦或是府正——畢竟這晁立棟,穿著一身文官的服飾。

    『我得罪過這傢伙麼?』

    趙弘潤暗自回憶了一番,可遺憾的是,他根本沒有這方面的印象——他很確定,這是他與對方首次見面。

    正因為如此,實則趙弘潤心中十分納悶對方對他為何如此冷淡,甚至還帶著絲絲敵意,不過既然對方已擺出一張臭臉,他自然也不會去詢問究竟。

    反正虱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他趙弘潤迄今為止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再加一個。

    上將軍府的府正又如何?不過是個草創不久、連內務都還沒理順的府衙而已。

    想到這裡,趙弘潤也懶得去理睬此人,轉頭對刑部左侍郎唐錚問道:“可曾令仵作檢查了周大人的遺體?”

    唐錚搖了搖頭,表情有些黯然以及窘迫地說道:“我等,在此等候大理寺卿正徐榮徐大人。……陛下有令,此案我刑部相關人員只需在旁輔佐,全權由大理寺來查辦。”

    趙弘潤聞言微微一愣,有些不解。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大理寺是刑部本署的下屬府衙,怎麼刑部不負責反而由大理寺來負責呢?

    不過轉念一想,趙弘潤便醒悟了:此番遇害的,乃是刑部尚書周焉,因此,刑部官員為了避嫌,理當回避。

    由此也不難理解方才唐錚為何流露出尷尬的表情:因為他與單一鳴,亦屬於嫌疑物件。

    想到這裡,趙弘潤也不再繼續詢問唐錚,畢竟後者與單一鳴的處境尷尬,所知曉的情況未必會比他更多。

    而就在趙弘潤蹲下身剛剛準備檢查周焉的遺體時,就聽那晁立棟在旁陰陽怪異地說道:“肅王殿下,此案關係甚大,您若是對驗屍不甚瞭解,還是別瞎添亂了,萬一不慎毀了罪證,誰能擔待得起啊?”

    說罷,他揮揮手召來幾名兵衛,淡淡說道:“來人啊,送肅王殿下出去。”

    要知道,上將軍府如今已是某種意義上的軍方,在名義上,甚至級別還在駐軍六營之上,因此晁立棟的話,附近的兵衛不敢不從。

    而此時,宗衛們踏上前兩步,喝退了那些兵衛,宗衛長衛驕更是暴喝一聲:“放肆!”

    晁立棟的眼眉微微一抖,神色陰鷙地掃了一眼衛驕等宗衛們,但是最終,目光中的狠色還是逐漸退散了下去。

    因為他知道,這幾人並非是尋常的侍衛,那是出自宗府的宗衛,除了宗府外,按規定不允許任何府衙對這些宗衛動用武力,否則便是藐視宗府。

    說白了,衛驕這些人,不是他晁立棟想打就打、想罵就罵的。

    於是,他帶著幾分嘲弄的口吻冷笑道:“幾位宗衛大人,本府可是為肅王殿下好,殿下年紀尚幼,若是因見了周大人的遺體受到了驚嚇,晚上徹夜難寐,這可如何是好?”

    “你以為我家殿下是三歲小兒麼?!”衛驕臉色陰沉地呵斥道:“晁大人,我等敬你是上將軍府的府正,可若是你再對殿下無禮,可別怪我等不客氣。”

    “哦?”晁立棟的眼中亦露出幾許慍怒,冷笑道:“你要如何不客氣,宗衛大人?”

    而就在這時,大理寺卿正徐榮領著一干人等來到了此地。

    只見這位老爺子朝著在場數人拱了拱手,笑著說道:“老夫年邁,腿腳不便,還望諸位同僚莫怪……咦?這位是……”

    他可能是看到了趙弘潤。

    見此,趙弘潤便起身向這位大理寺卿正行禮。

    說實話,徐榮這位大理寺卿正,也屬於是即將告老辭官的朝中老臣。

    並且據說,這位老爺子近兩年來已不怎麼再主持大理寺的事,大理寺內的事,皆由他身邊那位正值壯年的官員,大理寺少卿『楊愈』處理。

    因此,朝中幾乎沒什麼人會去得罪這位元老爺子,多少都會給他一些面子。

    哪怕是上將軍府的府正晁立棟,當瞧見徐榮與趙弘潤說話時,亦冷哼一聲在旁沒有插嘴。

    於是乎,一場激化的矛盾,無形之中被大理寺卿正徐榮的到來而化解了。

    趁著那幾名大理寺的仵作正在查驗刑部尚書周焉的遺體,趙弘潤朝著刑部左侍郎唐錚使了一個眼色。

    唐錚會意,假裝在旁查看驗屍的過程,不動聲色地走到了趙弘潤身邊。

    “那傢伙什麼毛病?”見唐錚走到身邊,趙弘潤朝著晁立棟的方向努了努嘴。

    唐錚聞言苦笑了一聲,低聲說道:“殿下不知此人麼?他乃是東宮的人,其家族與鄭城王氏素有聯姻……”

    聽聞此言,趙弘潤頓時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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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5 01:17:49
第781章:疑點重重(二)

    『原來是東宮太子弘禮那邊的人,又是鄭城王氏的聯姻家族,那就不奇怪了……』

    趙弘潤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終於能理解那位新上任的上將軍府府正晁立棟為何對他抱持敵意——陣營對立嘛。

    要知道,儘管趙弘潤自己從未參與過奪位的明爭暗鬥,並且迄今為止也沒有明確地表示過支持他二王兄雍王弘譽的意思,但不可否認,趙弘潤的確做過不少與東宮太子對立的事。

    當然了,對此趙弘潤並不承認是幫助雍王弘譽,他只是覺得那位東宮太子有時欠收拾,非要他時不時地甩幾個耳光過去,否則就要蹬鼻子上臉。

    但是在外界看來,趙弘潤保不准已被打上了雍王弘譽的標籤,誰讓他多次針對過東宮太子呢。

    如此一來,東宮太子弘禮一系的人,又豈會給趙弘潤好臉色看?

    更何況,這晁立棟的家族,還是鄭城王氏的聯姻家族。

    去年,鄭城王氏的小公子,當朝王后的弟弟、東宮太子弘禮的小舅舅王瑔,又被騎寇桓虎所殺,雖然這事並不能全然怪在趙弘潤頭上,只能說那桓虎實在是一個膽大包天、我行我素的巨寇,但相信鄭城王氏的人多半不會這樣認為。

    他們只會覺得,趙弘潤是故意不想救出王瑔,或者乾脆是放棄了營救王瑔。

    因為這樁事,趙弘潤一度與鄭城王氏的關係鬧得很僵,只不過後來先有東宮太子弘禮與雍王弘譽兩派人馬明爭暗鬥,後有北疆戰事爆發,以至於鄭城王氏沒工夫顧及某位肅王殿下罷了,並不意味這段恩怨就此了結。

    這不,從新上任的上將軍府府正晁立棟的態度上,趙弘潤便清楚感受到了鄭城王氏以及他們聯盟勢力對他的敵意。

    “多謝唐大人告知。”趙弘潤向刑部左侍郎唐錚謝道。

    唐錚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不必多謝,隨即,他低聲道了一個歉,向旁走開了。

    顯然,唐錚並不想得罪晁立棟與他背後的龐大勢力,不過對此趙弘潤並不在意,畢竟唐錚已對他釋放了足夠的善意。

    『我也是昏了頭了,上將軍府是周昪向東宮提出的計策,東宮怎麼可能將這個重要職位交給別人嘛……』

    趙弘潤自嘲地笑了笑,繼而將注意力投注於那幾名大理寺仵作的驗屍過程。

    至於晁立棟在旁的虎視眈眈,趙弘潤全然當做沒瞧見。

    根據趙弘潤的目測以及那幾名仵作的驗屍結果,刑部尚書周焉應該是死後被丟到這附近的水渠裡的,因為一名仵作在用力擠壓屍體的胃部時,屍體腹內並無多少積水,這就基本上杜絕了溺死的可能。

    再者,從周焉身上的官服判斷,這位尚書大人在遇害之前,並無激烈的打鬥,很有可能是被偷襲至死。

    當然,這只是最初步的判斷,具體的結果,還得等大理寺的公差將屍體搬至大理寺,由那幾名大理寺的仵作進行更深入一步的驗屍。

    沒過多久,被派到四周尋找目擊者的兵衛們回來了,同時還帶回來幾名民婦與幾名男人。

    那幾名民婦,據說是屍體的發現者。

    據那些民婦所言,她們是在這條水渠裡洗衣服的時候,發現了刑部尚書周焉的屍體。

    大驚失色的她們,顧不得清洗的衣物便慌忙叫來她們的男人。

    那幾個男人瞧見周焉身上穿著官服,亦嚇得六神無主,連忙報了官,朝廷這才得知了這個噩耗。

    “你等,每日都到這條水渠清洗衣物麼?”看似老邁的大理寺卿正徐榮,和藹地向那幾名民婦詢問道。

    他所詢問的話,恰恰是趙弘潤也想知道的。

    “回稟這位老爺,民婦等人每日都到這條水渠清洗衣物……”

    可能是大理寺卿正徐榮態度和藹,那幾名民婦並不是很驚慌,雖說口吃有些不清,但終歸能對上話,不至於答地牛頭不對馬嘴。

    “哦。……那之前兩日,可曾發現水渠中有什麼異物?”徐榮刻意加重了『異物』兩字,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不……不曾。”其中一名民婦說道,隨後,其餘幾名民婦亦搖了搖頭。

    “可以肯定麼?不用著急,仔細想想。”徐榮和藹地詢問道。

    那幾名民婦仔細回想了一下,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哦,老夫知曉了……”徐榮看似渾濁的一雙眼睛中,閃過一絲精光。

    而在旁聽得清清楚楚的趙弘潤,亦從那幾名民婦的講述中抓住了點什麼。

    “不大對啊……”大樑府的府正褚書禮走到了徐榮身邊,低聲說道:“據周夫人所言,周尚書于兩日前便不曾回到家中,若當時周尚書已經遇害,這豈不是意味著……”

    徐榮搖了搖頭,示意褚書禮不要再說下去,隨即吩咐附近的兵衛們道:“再仔細搜查四周,若發現有人形跡可疑,即可拿下!”

    趙弘潤可以理解這位老爺子的意思:刑部尚書周焉兩日前失蹤,或有可能當時已經遇害,只是兇手還在猶豫,猶豫該如何處置周焉的屍體。

    畢竟周焉乃是刑部尚書,若是失去下落,無論是朝廷還是垂拱殿,都不會放棄追查,生要見人、死到見屍,否則便全城搜尋,直到找到為止。

    而這就意味著,殺害了周焉的兇手,對朝廷的運作很熟悉,因此才沒有毀屍滅跡。

    否則,殺害了似周焉這等朝中重臣,兇手豈敢拋屍?按常理想想,隨便找個地方埋了也比丟在這種地方強吧?

    換而言之,兇手將刑部尚書周焉的屍體拋在這條水渠,很有可能是被魏天子全城戒嚴的架勢給嚇的。

    『周尚書的屍體上並無多少泥土,不像是被掩埋後又挖出來的……這就意味著,要麼周尚書是剛剛被害不久,要麼,就是兇手將周尚書的屍體在某個地方放置了兩日……這不合常理。一般殺了人後,不是應該迅速處理掉屍體麼?兇手在遲疑什麼?』

    趙弘潤微微搖了搖頭,他怎麼看都覺得,那個幕後兇手殺害周焉太過於倉促,仿佛就連兇手亦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位周尚書的屍體,因此在某個地方安置了兩日,想看看朝廷的動靜。

    而今日,見魏天子勃然大怒,封鎖王城各處出入口,又派兵全城搜查,這才趕緊將這位周尚書的屍體拋棄在這條水渠。

    『這不會是預謀已久的暗殺……更像是倉促間的殺人滅口。』

    趙弘潤皺眉思忖著。

    而此時,大理寺的那幾名仵作正在檢查周焉的雙手,因為後者雙手,不知為何捏成了拳頭,仿佛臨死前受到了什麼刺激而做出的下意識的捏拳舉動。

    『唔?』

    趙弘潤的眼中閃過一絲訝色,因為他發現,周焉的遺體雙手緊緊握著拳頭,但是兩隻手握拳的方式卻有區別。

    左手是很常見的捏拳方式,拇指在外;而右手,拇指卻被其餘四指捏在裡頭。

    然而,周焉的雙手內並無任何東西——不光雙手,迄今為止仵作們沒有從周焉的身上找到任何可疑的物品。

    『為何……周尚書的右手要用那種怪異的姿勢捏拳?就仿佛是在……保護拇指……』

    在幾名仵作的驚異的目光中,趙弘潤推開旁人走上前去,抓起周焉的右手,仔細查看拇指。

    他這才發現,周焉的拇指指甲縫中,內藏一絲很細很細的木絲,大致完整,而且從它所在的位置看,仿佛是周焉故意摳下來嵌在裡頭的。

    『這……什麼意思?』

    縱然是趙弘潤,亦有些莫名其妙。

    從旁,一名仵作亦發現了周焉右手拇指縫內的那一絲木絲,連忙向在場的幾位大人稟告。

    『這位肅王殿下……』

    大樑府府正褚書禮、大理寺卿正徐榮,以及刑部左侍郎唐錚與右侍郎單一鳴,待看到方才這一幕時,臉上均露出幾許詫異。

    因為就連他們也沒有想到,那些經驗豐富的仵作們先前檢查過一次,都沒發現什麼可用之物,而這些肅王殿下,卻居然找到了一絲線索——雖然他們都不清楚那一絲木絲究竟是什麼意思。

    而此時,晁立棟在張望了幾眼後,卻不屑地撇了撇嘴:“還以為找到了什麼,原來不過是一絲木屑……這有何用?說不準是周尚書被棄屍在水渠裡時粘上的。”

    『用那種方式捏著拳頭,你沾給我看看?』

    趙弘潤不悅地瞥了一眼晁立棟,他很清楚,對方不是不懂,只不過是故意針對他罷了。

    『我不理睬你,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想到這裡,趙弘潤故意說道:“這水渠裡那有什麼木屑,你撈起來叫本王看看。”

    一聽這話,在場幾名大人都有些疑惑,畢竟面前那條水渠談不上有多少乾淨,當然會有些許碎木漂浮在上面。

    而那晁立棟更好似是抓到了趙弘潤什麼把柄,在冷嘲熱諷了兩句後,便走到水渠旁,俯身彎腰正要去撈起水裡的碎木殘渣。

    就在這個時候,只見趙弘潤悄無聲息地開始助跑,隨即飛起一腳踹在晁立棟的屁股上,一腳將他踹下了水渠。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

    在旁,徐榮、褚書禮、唐錚、單一鳴等朝中大臣以及諸多兵衛倒吸一口冷氣,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來人,將周尚書的遺體抬至大理寺,做進一步的檢查。”

    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趙弘潤整了整衣冠,若無其事地走回原處。

    絲毫不顧水渠裡,那位大將軍府的府正仍然在大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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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2章:疑點重重(三)

   堂堂大將軍府的府正晁立棟被肅王趙弘潤一腳踹下城西的水渠,這件事迅速被內侍監上報於垂拱殿的大太監童憲。

    “童憲,有何消息了麼?”見童憲與一名小太監在內殿門口竊竊私語,魏天子本還以為『刑部尚書周焉遇害一案』有何進展,遂出言詢問。

    見此,童憲遣退那名前來報訊的小太監,來到魏天子身旁,附耳在後者耳畔低聲說了幾句,只聽得後者滿臉錯愕、哭笑不得。

    『那個劣子,又幹得這等好事!』

    魏天子是又好氣、又好笑,縱使是這位英明睿智的君王,亦料想不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

    要知道,剛剛草創新設的『上將軍府』,它的地位可是頗高的,名義上掌管著魏國整個軍方勢力,隱隱有著取代兵部的架勢。

    正因為如此,朝中各部最近對『上將軍府』可是禮遇有加、不敢怠慢,可誰能想到,『上將軍府』的府正,規模位元比六部尚書還應該高上半階的晁立棟,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被魏天子的第八個兒子趙弘潤一腳踹下水渠。

    更好笑的是,那晁立棟還不會水性,以至於被一干兵衛救上來時,又吐又嘔,好不難堪。

    可以預見,經此一事,『上將軍府』顏面喪盡,再難有前一陣子的風光。

    “那個劣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他在那裡做什麼?”魏天子帶著幾分責怪問道。

    童憲聞言低聲說道:“陛下,您忘了?肅王殿下兩日前曾因為『溫崎』先後到過禮部、刑部以及大理寺,將數月前的『科場舞弊案』的那名學子溫崎提出了大理寺……”

    魏天子疑惑地望了一眼童憲。

    溫崎的事,魏天子是清楚的,因為他兒子趙弘潤已與他溝通過。

    雖說那溫崎曾擾亂禮部主持的會場秩序,不過魏天子大致也清楚前因後果,只不過這種小事他懶得理會而已。

    甚至於,魏天子對那溫崎亦有幾分興致,畢竟不是什麼人都能在禮部考官的眼皮底下舞弊的,更別說還是幫助多人舞弊,助其登上甲榜名單。

    從某種意義上說,那溫崎也稱得上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因此,溫崎除了被投入大理寺的監牢以外,就沒有遭到什麼別的刑法,這不可否認也是魏天子手下留情。

    否則,單憑『惡意報復朝廷』,就足以判溫崎一個處斬之刑。

    “這事……有什麼關聯麼?”

    魏天子皺眉問道。

    童憲笑了笑,佈滿褶皺的老臉鬆弛了下來,低聲說道:“想來是周尚書遇害之前未曾在這件事上難為肅王殿下,肅王殿下心中記得這份情誼,因此在得知周尚書遇害之後,連忙趕去……”

    聽聞此言,魏天子點點頭略帶幾分笑容地說道:“那劣子品性不堪,卻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童憲一聽就懂了:上將軍府府正晁立棟,那一腳之仇是討不回來了。

    想到這裡,他借機說道:“陛下,要讓肅王殿下負責此事麼?”

    聽了這話,魏天子眉頭微微一皺,沉思說道:“若是帶兵打仗,朕已知我兒本事,只是這偵查刑案……還是由大理寺的徐榮來主持吧。”說到這裡,他猶豫了一下,補充道:“至於朕那劣子,唔,若周焉果真生前與他有情義在,恐怕朕要他莫要插手他也未必會聽……罷了,就封他一個督查使吧。”

    這話聽得垂拱殿殿內的大太監童憲以及三位中書大臣暗自偷笑不已。

    畢竟,能讓魏天子做出如此妥協的,在魏國那可不多。

    而就在這時,就見魏天子輕吸了一口氣,面色逐漸陰沉下來,沉聲說道:“告訴大理寺的徐榮,告訴我兒,此番刑部尚書周焉遇害一事,定要給朕查清楚始末緣由。……無論對方是誰,身份如何,家世如何,一律按『謀逆造反』嚴辦!”

    謀逆、造反,這是魏國最重的刑懲規格,犯案之人,輕則滿門處死、重則株連六族,再沒有什麼比這更嚴重的刑罪款項。

    因此,聽了這話,殿內其餘四人心中不由為之一凜。

    他們知道,魏天子這回果真是動了殺心了。

    而與此同時,大理寺愛卿正徐榮、少卿楊愈,大樑府府正褚書禮,刑部左侍郎唐錚以及右侍郎單一鳴,他們正站在那條水渠旁,滿臉苦笑地看著一干兵衛們將晁立棟這位上將軍府的府正從水渠裡撈上來。

    在旁,趙弘潤與衛驕、呂牧等一干宗衛們冷笑連連。

    甚至於,穆青還表情誇張地說著風涼話:“殿下,您方才那一腳簡直絕了,沒有數十年的功底,可踢不出這一腳啊,乾脆俐落,穆青服了。”

    話音剛落,其餘宗衛們亦紛紛出言附和。

    而見此,趙弘潤顯得很“謙遜”,擺擺手說道:“哪裡哪裡,不是本王踢著好,而是那一位挨地好……”

    聽著這主僕幾人的對話,附近幾位元官員以及眾兵衛們忍不住想笑,只是礙于晁立棟的顏面,因此一個個努力憋著,險些憋出內傷來。

    可憐晁立棟這位名義上的魏國軍方最高上官,方才被兵衛們從水渠裡救出來後,頭冠也掉了、官服也濕了,活脫脫像一隻落湯雞,非但全身濕漉,而且身上還沾滿了淤泥、水草以及不知名的污垢,模樣要多淒慘有多淒慘。

    此刻,這位正趴在地上嘔著腹內的渠水。

    足足嘔吐了有好一會,晁立棟這才站起身來,望向趙弘潤的目光中充滿了殺機,兇神惡煞仿佛恨不得將後者生吞活剝。

    “趙潤!你安敢這般戲耍於我?!”

    隨著一聲氣急敗壞的怒嚎,這位年紀乍看已過四旬的上將軍府府正,張牙舞爪地欲沖上來與趙弘潤拼命,哪裡還有身為朝廷上官的威儀。

    只可惜,他還未沖到趙弘潤面前,就被徐榮、褚書禮、楊愈、唐錚、單一鳴等官員以及一干兵衛們給勸住了。

    平心而論,倒不是這些位官員偏袒趙弘潤,而是趙弘潤方才那一腳實在乾脆俐落,以至於附近的人都沒反應過來,只聽噗通一聲,那位上將軍府的府正就落水了。

    上回是救援不及,可這回他們豈能看著晁立棟傷害到趙弘潤?朝中誰都清楚,這位肅王殿下如今的權勢是何等的火炙。

    面對著晁立棟的怒嚎,趙弘潤卻很冷靜,正色說道:“晁立棟晁大人,本王與鄭城王氏有些恩怨,而你晁氏與王氏素有聯姻,因此,你對本王抱持敵意,本王亦不怪你,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即可。然而你偏偏要在今日,在調查周尚書死因的大事中,多番與本王做對,本王才給你一個教訓。……你身為上將軍府的府正,地位超然的朝臣,難道就不懂得孰輕孰重麼?你要為難本王,日後有的是機會,卻為何偏偏選在今日?”

    聽了這話,大理寺愛卿正徐榮、大樑府府正褚書禮等此案主要負責官員,亦淡淡地看了一眼晁立棟,本來他們還覺得趙弘潤那一腳有失偏頗,可如今想想,他們亦覺得這件事不怪這位肅王殿下,只怪晁立棟自己沒有分寸,分不清孰輕孰重。

    “我……”

    可能是從附近幾位朝中大臣的眼神中察覺到了什麼,晁立棟的氣焰逐漸熄弱,強撐著辯解道:“我是好心,免得肅王殿下看了周尚書的遺體受到驚嚇……”

    “可笑!”趙弘潤冷哼一聲打斷了晁立棟的話,輕蔑地說道:“本王幾番率軍出征,死在本王將令下敵軍士卒,不知萬萬千千。……本王見過的死屍,怕是比晁大人這一世見過的活人還要多,你擔心本王見了周尚書的遺體受到驚訝?啊?”

    聽了這話,在場不少人這才意識到,這位肅王殿下可不只是一位單純的皇子殿下那麼簡單,因此望向晁立棟的眼神中,又浮現幾絲鄙夷:事到如今還要辯解,這位晁大人真的是……

    見晁立棟面色陰晴不定,趙弘潤冷冷說道:“眼下,沒有什麼事比追查加害周尚書的兇手更重要,若晁大人心中不忿,大可到垂拱殿彈劾本王,亦可叫朝中大臣們評評理!……亦或者日後再找本王的麻煩,但是在此案結束之前,晁大人若是再胡攪蠻纏,本王就不會只是教訓那麼簡單了!”

    “……”滿臉怨憤地盯著趙弘潤許久,晁立棟咬了咬牙,猛然轉身拂袖而去。

    或有一名他的隨從不識好歹,還上前詢問:“府正大人,您不去大理寺了?”

    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被晁立棟甩了一個耳光:“去你娘!……本府先回去換衣裳!”

    望著這一幕,大理寺愛卿正徐榮、大樑府府正褚書禮等此案主要負責官員,皆暗自搖了搖頭。

    哪怕是從未想過站在某些肅王殿下這邊,他們亦不由地覺得:那位新上任的上將軍府府正,著實欠幾分考量。

    甚至於有些兵衛們心中還在幸災樂禍:本以為這位新上任的上將軍府府正有什麼了不起,結果在某位肅王殿下面前,也就是那麼一回事,可笑此人此前居然還敢多番去挑釁肅王殿下。

    “想不到東宮竟舉薦這等人籌建上將軍府……”

    即將告老辭官的大理寺卿正徐榮微微搖頭歎了口氣,所說的話叫其餘幾位大臣深以為然。

    “方才一幕,足顯此人心胸狹隘……想必此人咽不下這口氣,殿下要小心了。”刑部左侍郎唐錚亦在旁說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撇嘴笑了笑:“一個草創未久的上將軍府,徒有虛名,本王還不放在眼裡。……幾位大人,我等還是專門追查周尚書遇害一事吧,周尚書為人仁厚,于本王亦有諸般照顧,本王衷心希望儘早查出兇手。”

    “善!”大理寺愛卿正徐榮、大樑府府正褚書禮等此案主要負責官員對視一眼,紛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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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3章:疑點重重(四)

   片刻之後,趙弘潤與其宗衛們,跟隨著大理寺愛卿正徐榮、大樑府府正褚書禮等此案主要負責官員,帶著刑部尚書周焉的遺體,在一干兵衛的警戒與保護下,來到了大理寺的驗屍間。

    而此時,趙弘潤亦接到了他父皇的口諭,著封他為督查使,協助調查刑部尚書周焉遇害一案。

    這件事讓趙弘潤頗感意外。

    雖說就算他父皇不允許,趙弘潤也會繼續追查此案,但有了『督查使』這個特殊情況時的加官,他追查案件就變得名正言順許多,最起碼,似晁立棟那種傢伙沒辦法支走趙弘潤。

    在大理寺的驗屍房內,幾名大理寺的仵作解除了刑部尚書周焉遺體上的官服,仔仔細細地檢查周身。

    而趙弘潤與一干負責此案的官員,則在旁目不轉睛地看著。

    本來似驗屍這種事,不需要趙弘潤與諸官員在旁,只不過,此番遇害的乃是刑部尚書,是朝中一等一的重臣,因此,誰都不敢掉以輕心,定要仔仔細細地旁觀整個驗屍結果。

    “幾位大人,周尚書的後顱有腫包,顯然是遭鈍器用力擊打所致……”

    一名仵作在檢查到周焉的後腦勺時,摸了幾下,憑藉經驗做出了如此推斷。

    除此之外,其餘幾名仵作也從周焉的屍體上找到了繩索捆綁的痕跡。

    “……周尚書的身體,有明顯的繩索綁痕,據繩索的深淺判斷,賊人將周尚書綁得極為嚴實,可能是怕周尚書掙斷繩索逃走……除此之外,並無外傷。”

    大理寺愛卿正徐榮與大樑府府正褚書禮對視一眼,皺眉問道:“死因呢?”

    “……卑職懷疑是服藥毒斃,不過要經過剖屍才能斷定。”幾名仵作嚴肅地回答道。

    聽聞要剖屍,大理寺少卿楊愈連忙對徐榮與褚書禮二人說道:“兩位大人,這裡由下官盯著,兩位大人不如先到刑部本署查看一下,或許在周尚書的屋內,會留下什麼線索。”

    他這是好意,畢竟剖屍查驗的過程頗為血腥,而徐榮與褚書禮都是年過五旬的老人了,少卿楊愈擔心這兩位遭受什麼刺激。

    徐榮與褚書禮點點頭,接受了楊愈的好意,不過臨走時,他們也善意地叫上了趙弘潤,畢竟雖說趙弘潤已在戰場上見慣了死屍,但這並不意味著趙弘潤能夠接受剖屍的過程。

    兩位老大人看得出來,這位年輕的肅王殿下,其實面色也不大好。

    不得不說,這兩位不愧是久在朝中的老臣,說出的話讓人挑不出一丁點毛病來:“肅王殿下,據老臣所知,周尚書遇害之前,殿下曾面見過尚書大人,不如與老臣等人一同前往刑部本署,順便老臣也可以向殿下您詢問一下當時的情況,或能對破案有諸多幫助。”

    “本王定當知無不言。”趙弘潤連忙接受了兩位老大人的好意。

    於是乎,趙弘潤以及徐榮、褚書禮二人,跟隨著刑部左侍郎唐錚前往刑部本署,而大理寺少卿楊愈,則與刑部右侍郎單一鳴,留下盯著剖屍查驗的過程。

    邁步走出了驗屍房,宗衛呂牧忍著屋內時的不適,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歎息說道:“何等賊人,居然如此膽大包天,加害周尚書……”

    聽聞此言,趙弘潤與其餘宗衛們皆默然不語。

    平心而論,在朝廷六部中,周焉稱得上是極少數與趙弘潤不存在利益掛鉤,但關係依舊挺不錯的朝中重臣,不像兵部尚書李鬻,其實心底恨趙弘潤恨得要死,但為了兵部、為了兒子李縉的前途,忍著不發作而已。

    而趙弘潤與宗衛們,亦對周焉這位刑部尚書抱持好感。

    比如就在前兩日,趙弘潤還因為溫崎的關係到刑部本署與這位尚書大人交涉,當時周焉就沒有難為趙弘潤,一聽說趙弘潤會徵求垂拱殿與禮部的默許,便爽快地同意了這件事。

    這樣一位關係不錯的尚書大人死於非命,趙弘潤心中莫名的悲傷,隨之而來的,便是滔天的憤怒,畢竟撇開兩者間的友好關係不談,周焉亦是朝中少壯派,僅四十歲左右便坐上了刑部尚書的位置,意味著他能夠在刑部主官這個位置上幹上最起碼十年。

    損失了這樣一位相對年輕的賢臣,國家的棟樑,這對於朝廷而言,絕對是莫大的損失。

    一行人在刑部左侍郎唐錚的指引下,來到了刑部本署,來到了刑部尚書周焉平日裡處理公務的屋舍房間。

    由於此言關係甚大,因此,徐榮與褚書禮都沒敢讓兵衛參與搜查,而是請衛驕等宗衛協助,畢竟宗衛的忠誠有目共睹。

    只可惜,一群人在刑部尚書周焉平日裡辦公的房間裡搜了半天,也沒找到什麼有空的線索。

    於是趁著休息的空閒,大理寺卿正徐榮遂向趙弘潤詢問兩日前見到周焉時的經過,希望能從中找到什麼線索。

    見此,趙弘潤亦不隱瞞,來到屋內書桌後,坐在周焉平日裡坐的椅子上,一邊回憶著當時的情景,一邊如實地向徐榮與褚書禮敘說經過。

    “殿下,當時周尚書可曾透露過去向?”徐榮皺眉詢問道。

    “不曾。”趙弘潤搖了搖頭,一邊用手敲擊著書桌,一邊搖頭說道:“本王離開時,周尚書仍……”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一雙眼睛仔細打量著周焉的書桌。

    “殿下?”徐榮與褚書禮對視一眼,連忙從椅子上站起走了過來,口中問道:“殿下莫不是想起了什麼?”

    此時,就見趙弘潤仔細打量著周焉的書桌,隨即又回頭打量身背後的櫃子以及一旁臨時放置卷軸的花瓶,皺著眉頭說道:“有幾樣東西不見了……”

    說著,他猛地站起身來,吩咐眾宗衛們道:“衛驕,給本王找,找王齡、馬祁、蘇曆等人的案宗。”他口中報出了一連串的人名,聽得徐榮與褚書禮面面相覷。

    “是!”眾宗衛們不敢怠慢,連忙翻箱倒櫃地尋找。

    而此時,徐榮與褚書禮則來到趙弘潤身旁,前者疑惑地問道:“殿下,您這是……”

    見此,趙弘潤遂向這兩位大臣解釋道:“兩位老大人,本王來時,雖然不曾聽周尚書講過他要去什麼地方,不過卻聽周尚書提過,得知周尚書正在追查幾樁無頭奇案。那些卷宗,本王皆曾過目觀瞧,可本王今日再來時,卻不曾看到那幾宗案卷……”

    “會不會是周尚書在殿下走後存放起來了?”褚書禮問道。

    趙弘潤搖了搖頭,皺眉說道:“褚大人不知那幾樁奇案,皆是周尚書苦苦追查了許久卻絲毫未有收穫的奇案。……再者,其中有一名叫做王齡的官員,乃是周尚書的舊友。看當時周尚書的樣子,若不能追查出真相,周尚書是絕不肯輕易結案的。……因此,他不可能會將那些案宗結案送至刑部的庫藏……”

    此時,大理寺卿正徐榮捋了捋鬍鬚,雙目微微放光地說道:“然而,我等找尋到周尚書的遺體時,卻未曾找到任何案宗……”

    與褚書禮對視一眼,兩位老大人亦參與了尋找工作。

    遺憾的是,眾人找尋了半天,也沒有找尋到趙弘潤所說的那幾樁案宗。

    見此,大理寺卿正徐榮對趙弘潤說道:“殿下,能否默寫出來?”

    或許對別人而言,這是強人所難,不過徐榮、褚書禮等朝中大臣卻清楚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的本事,這位絕對是能過目不忘、走馬觀碑的奇才。

    還記得三年前,這位肅王殿下在端陽日的朝宴中,一字不差地默寫出了東宮太子弘禮當時用來立言的書,這件奇事在朝中可是為人所津津樂道。

    “兩位老大人請稍等。”

    趙弘潤當即找尋幾張紙在桌上鋪開,叫衛驕研好磨,揮筆在紙上疾書,按照記憶將王齡、馬祁、蘇曆等人的案宗一字不差地默寫下來。

    別說徐榮與褚書禮看得歎為觀止,就連原本為了避嫌而站在外室的刑部左侍郎唐錚,亦忍不住走進來,希望能親眼目睹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良久,趙弘潤放下手中的毛筆,低頭吹了吹紙上的墨蹟,站起身來說道:“兩位老大人,請。”

    “簡直……不可思議。”

    徐榮與褚書禮看看桌上那幾張斜的密密麻麻的紙,再抬頭瞧瞧眼前這位肅王殿下,頗有些面面相覷。

    僅僅只是看過一遍,並且當時還並沒有刻意去記,就能一字不差地默寫下來?天底下竟有這等奇才?

    “真想不通,禮部修撰文庫時,居然不曾邀請請肅王殿下……”褚書禮驚訝之餘還開了一個玩笑。

    而此時,主持此案的大理寺卿正徐榮,已當仁不讓地坐在那把椅子上,仔細觀閱趙弘潤默寫下來的那些案宗,不時地點頭說道:“不錯,這幾宗案件老夫有印象,只是這其中的兇犯,要麼是下落不明、要麼是已死於非命,因此並未交給我大理寺審理,不過確有此事……老夫還以為周尚書已結案,不想他仍在追查……”

    說到這裡,他轉頭望向趙弘潤,疑惑地問道:“殿下,您是懷疑這幾宗無頭的案件,與周尚書的遇害有關聯?可是據老臣所知,這幾樁案件,最早一樁發生在前年,距今最近的,也已有數月之久,可周尚書卻是在兩日前才遇害,這……”

    “說不定,是周尚書最新發現了什麼。”大樑府府正褚書禮在旁若有所思地說道。

    而就在這時,屋外走入一名府役,稟道:“諸位大人,吏部尚書賀枚賀大人求見,說是為尚書大人一案而來。”

    『吏部尚書賀枚?』

    趙弘潤、徐榮、褚書禮以及唐錚四人對視一眼,心下有些驚訝。

    難道此案,還牽扯到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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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4章:疑點重重(五)

    片刻後,吏部尚書賀枚便在府役的帶領下來到了屋舍,與大理寺卿徐榮、大樑府府正褚書禮、刑部左侍郎唐錚等三位大臣見禮。

    當注意到趙弘潤亦在屋內時,賀枚這位吏部尚書微微愣了一下,佈滿褶皺的臉上稍微有些表情上的波動,不過並不明顯。

    這並不奇怪,畢竟朝廷六部中,吏部與某位肅王殿下的關係最差,而且並沒有什麼利益來,不像趙弘潤同樣得罪過的兵部與戶部。

    如今的兵部,地位著實尷尬,要知道本來『駐軍六營』就不怎麼賣兵部的帳,再加上『上將軍府』的新設,更使得兵部的存在仿佛名存實亡,以至於如今兵部似乎就只剩下『兵鑄局』還算矚目。

    可問題就在於,如今的『兵鑄局』,逐漸已淪為掛靠在『冶造局』這邊的軍製品代工廠,雖說收入比往年翻了幾番,但在朝中的地位早已無法與冶造局相提並論。

    甚至於私底下有不少官員還在猜測,猜測冶造局什麼時候將兵鑄局吞併。

    正因為如此,如今兵部在冶造局的官員面前總是小心翼翼地伺候著,不敢再像以往那樣充大爺,哪怕是兵部尚書李鬻。

    畢竟李鬻的兒子李縉,便是兵鑄局的局丞。

    而戶部的情況大致也是如此,以往兵部掌管著六部的度用開支,但因為趙弘潤的關係,兵部、工部、冶造局相繼建造了私庫,撥款也由『有事時臨時申請款項』轉變了『戶部提前撥款』,使得戶部在國家財政方面的話語權大跌,失去了繼吏部之後成為六部之首的機會。

    因此,戶部的官員亦一度深恨趙弘潤,可隨著三川貿易的展開,戶部在這趟貿易線上賺得盆滿缽滿,非但國庫日漸充盈,戶部也逐漸變得財大氣粗起來。

    是故,戶部的官員如今是恨並快樂著,縱使對趙弘潤有諸多怨言,也不敢表露絲毫,怕因此影響到兩者間的合作關係。

    為何趙弘潤可以欠著戶部數百萬兩銀子,甚至於還能籌借款項,原因就在這裡。

    唯獨吏部,它是朝廷六部中唯一一個與趙弘潤發生過衝突且迄今為止沒有任何利益來往的府衙。

    更何況,吏部的靠山乃是東宮太子弘禮。

    因此這種種原因,哪怕吏部尚書賀枚從私交方面與趙弘潤這位肅王並無交惡,亦本能地有種疏遠與淡淡的敵意。

    “肅王殿下。”

    “賀尚書。”

    賀枚微笑著行禮,趙弘潤亦微笑著拱手還禮,看似和睦,可其中的違和感,哪怕是大理寺卿正徐榮、大樑府府正褚書禮這兩位並不怎麼置身於朝廷權利旋渦的人都感覺地清清楚楚。

    “咳。”

    輕聲一聲,大理寺卿正徐榮悄然轉移話題,為二人解了圍:“賀尚書,聽方才那名府役說,賀尚書有要事相告,而且還是事關周尚書一案的事?”

    “是的。”賀枚微微笑了笑,目光不動聲色地從眼前那位肅王殿下身上移開,拱手說道:“兩日前,周尚書曾前往我吏部本署,當時賀某與周尚書見過一面,也談過幾句……他請本府允他觀閱藏庫內的官員名冊。”

    『難道果真與那幾樁奇案有關?』

    大理寺卿正徐榮與大樑府府正褚書禮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前者皺眉問道:“兩日前的事?”

    賀枚畢竟是久在朝中的老臣,自然聽得懂徐榮言下之意,連忙解釋道:“縱使是今日,賀某亦不敢相信竟會有賊子敢加害周尚書這等朝中重臣,更何況當時?……因此沒有及時向刑部與大理寺報備。”

    趙弘潤、徐榮、褚書禮以及唐錚默然不語。

    的確,事發之前,幾乎沒有人會料想到周焉這樣的朝中重臣居然會遭到賊人的殺害,哪怕是周焉失蹤了一日,朝野以及刑部都沒有怎麼在意,一直到周焉整整失蹤兩日,他的夫人感覺情況不對勁,慌忙報官,朝廷這才得知居然發生了這等惡劣的事件。

    想了想,徐榮正色問道:“賀尚書,敢問周尚書當時可曾透露過,借閱貴部文庫所為何事?”

    賀枚聞言搖頭說道:“這個周尚書並未透露。”

    趙弘潤、徐榮、褚書禮三人互換了一個眼神,隨即,趙弘潤沉聲問道:“賀尚書,當日周尚書是幾時離開的吏部本署的?可有人親眼看到周尚書離開吏部本署府衙?”

    他直接了當的詢問,讓徐榮與褚書禮微微側目,亦讓吏部尚書賀枚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回稟肅王殿下,此事老臣不知,老臣離了本署府衙後,便找曹稚曹大人……唔,找曹兄小酌閒聊去了,殿下若是不信的話,大可派人去詢問。”

    說到這裡,他站起身來,連一杯茶都沒喝,便拱手告辭道:“賀某所瞭解的情況,大致就是如此,不打擾幾位,告辭。”

    說罷,他轉身就走。

    看著吏部尚書賀枚離開時的背影,趙弘潤挑了挑眉頭,頗有些錯愕地說道:“這老頭,火氣挺大啊……”

    大樑府府正褚書禮聞言苦笑說道:“是肅王殿下您方才這話有歧義啊……”

    聽了這話,趙弘潤哭笑不得地說道:“本王再怎麼也不會認為是他幹的啊,這賀枚都一把老骨頭了,真打起來會是周尚書的對手?……他急什麼?”

    此時,大理寺卿正徐榮捋了捋鬍鬚,似笑非笑地說道:“說不準,這位賀尚書還有什麼事未曾透露呢……比如正像肅王殿下詢問的那樣,並無什麼人瞧見周尚書離開吏部本署的府衙。”

    他這話,遠比趙弘潤的話更誅心,不過卻讓趙弘潤與褚書禮上了心。

    “徐大人的意思是,周尚書是在吏部本署府衙遇害?”褚書禮吃驚地問道。

    “這個老夫還吃不准,還要派人去查查……不過這位賀尚書的來意,卻顯而易見,怕是擔心吏部遭到牽連,亦或是被人發現知情不報……”說著,徐榮捋著鬍鬚,眯著眼睛低聲說道:“據老夫多年審案斷案的經驗,這吏部……有事,十有八九與周尚書一案有逃不開的干係。”

    褚書禮聞言低聲說道:“要不去吏部看看?”

    徐榮點了點頭,隨即轉頭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對趙弘潤說道:“肅王殿下,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要不這樣,老臣與褚大人先去一趟吏部,與賀尚書再交涉一番,查一查那日見過周尚書的吏部官員與府役,殿下且回府歇息一宿,明日徑直前往吏部即可。”

    他也這是好意,畢竟查案找線索這種事,最是枯燥乏味,有時候忙碌幾日到最後也難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因此,徐榮想先讓這位周尚書去歇歇,待有什麼確切的線索了,再稟報這位殿下。

    畢竟對方可是名聲赫赫的肅王,豈可當真視為一般協從查案的官員?

    而旁邊,褚書禮亦笑著幫襯道:“殿下,您就聽一聽徐大人的建議吧,老臣覺得此案並不簡單,或有可能要追查許久才會有線索,不好操之過急啊。”

    見眼前這兩位老大人都這麼說了,趙弘潤亦不好推辭,拱手說道:“兩位老大人的好意,本王感激不盡……那就,明日吏部本署見?”

    “善!”大理寺卿正徐榮與大樑府府正褚書禮點頭笑道。

    相互行禮之後,趙弘潤便領著眾宗衛們先行告辭,而大理寺卿正徐榮與大樑府府正褚書禮亦後腳準備離開。

    當走到門檻處時,徐榮回頭瞧了一眼屋內,轉身對刑部左侍郎唐錚說道:“唐大人,今夜老夫會請禁衛暫時封鎖貴部府衙,明日,請唐大人悄悄溜入貴部的藏庫,查一查王齡、馬祁、蘇曆等人的案宗……”

    刑部左侍郎唐錚愣了愣,下意識地要拱手應下,可隨即醒悟過來後,面色頓變,一臉驚愕地說道:“徐大人,你……您的意思是?”

    在旁,大樑府府正褚書禮亦是滿臉的錯愕,因為徐榮這句話,言外之意很是駭人。

    要知道,趙弘潤前兩日曾看到王齡等人的案宗,這樁事若非前者自己提起,幾乎沒有人知道。

    這也意味著,那個殺害刑部尚書周焉的兇手以及其幫兇,也未見得會知道這件事。

    而在這種情況下,若刑部的藏庫內果真找到了王齡、馬祁、蘇曆等人的案宗,那就是意味著有人想瞞天過海。

    同時也意味著,刑部本署……有內賊!

    “咕……”

    咽了咽唾沫,刑部左侍郎唐錚的額頭滲出了些許冷汗,拱手說道:“下官明白了。”

    又聊了幾句,唐錚便與徐榮、褚書禮分別。

    望著這位刑部左侍郎離去背影,褚書禮帶著幾許驚訝不解,壓低聲音問道:“徐大人覺得這位唐大人可以信任麼?他可也能自由出入周尚書的房間吶。”

    徐榮聞言微微一笑,隨即眯了眯眼睛,同樣壓低聲音,輕笑著說道:“徐某今夜就會叫人徹查刑部的藏庫,找尋王齡等人的案宗。……這位唐左侍郎可信不可信,明日就知。”

    褚書禮聞言滿臉錯愕,隨即哭笑不得搖了搖頭:“你啊,還是這麼……”

    沒有理會褚書禮的調侃,大理寺卿正徐榮長吐出一口氣,隨即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若刑部本署果真藏有內賊,那……周尚書此案,或許會牽扯出……』

    不知為何,徐榮感覺背後有陣陣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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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5章:肅王府的新門客

    當趙弘潤與宗衛們從刑部本署離開時,他們意外地在府門外的石獅子旁,瞧見了溫崎與宗衛周樸。

    瞧見自家殿下,周朴拱了拱手,笑著說道:“方才,在此見到了吏部尚書賀枚,那老頭的面色可不大好看,殿下您又得罪人家了?”

    聽了這話,趙弘潤鬱悶地幾乎要吐血,沒好氣地反駁道:“你以為本王見誰得罪誰?”

    不過說完這話,他亦稍稍有些心虛,畢竟吏部尚書賀枚,的確是被他那句直截了當的詢問給氣走的。

    於是他立即轉移話題:“咳,你倆怎麼來了?”

    說話時,他瞧了一眼溫崎。

    不說趙弘潤身背後的衛驕等人皆在偷笑,單憑自家殿下刻意地轉移話題,周樸便猜到方才吏部尚書賀枚氣呼呼地離開,准與自家殿下逃不開干係。

    然而他沒有再深究,畢竟他周朴可不是穆青、呂牧那種“不知進退”的作死傢伙,非要殿下祭出『調到游馬軍去拾馬糞』這等兇殘的殺招,才肯幡然醒悟。

    “那得問溫先生了……”周朴朝著溫崎努了努嘴,不懷好意地笑道:“溫先生今日終於願意為殿下效力,且迫不及待地叫卑職帶著他找尋殿下,這不,我倆前前後後跑了冶造局、大理寺,最後得知殿下身在刑部本署……來時匆忙,不曾帶上府裡的權杖,因此被兵衛攔了下來,索性就在這裡等候殿下。”

    “哦?”趙弘潤頗有些驚喜地瞅了眼溫崎,著實感到有些意外。

    要知道,溫崎自打前兩日被他救出大理寺後,便暫時住在肅王府,而在此期間,趙弘潤也曾多番招攬溫崎,可是這溫崎脾氣倔強,死活不肯擔任他趙弘潤的幕僚,或許他心底還有些芥蒂——畢竟溫崎始終覺得,遇到某位肅王殿下,是他淪落到如今地步的不幸的開端。

    而因為看重溫崎的才華,趙弘潤也不想用欠款去逼迫對方,因此決定好吃好喝在府裡供著,反正在他看來,只要溫崎不走,就遲早有一日會鬆口的,畢竟吃人嘴短嘛。

    只不過,這位溫先生這麼快就“幡然醒悟”,這還真讓趙弘潤感到有些意外。

    可能是趙弘潤的目光有些灼人,亦或是別的什麼原因所導致的心虛,溫崎的表情看起來不大好看,昂著脖子糾正道:“溫某還未答應擔任殿下的幕僚,只是……只是想在殿下身邊找個差事……”

    『這有區別麼?』

    趙弘潤困惑地瞅著溫崎。

    見他這幅表情,溫崎可能是猜到了什麼,解釋道:“若擔任殿下的幕僚,意味著溫某將殿下視為效忠的主公,從此主僕二者禍福共渡。……而溫某的意思是,請殿下允溫某暫時作為門客。”

    “哦哦。”趙弘潤聞言這才恍然大悟。

    的確,相比較幕僚的心腹近職,門客就相對自由些,說白了就是,(門客)看得順眼就繼續住下去,為主家出謀劃策,看不順眼就留書走人、另投他處,好聚好散,不存在什麼背叛的說法。

    而幕僚則不同,一旦擔任幕僚,就要為主家盡心盡力,除非效忠的對象背棄,否則絕不相舍,當初駱瑸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始終不肯拋棄東宮太子弘禮投奔趙弘潤,因為東宮太子弘禮是他駱瑸選中的輔佐對象,哪怕再爛泥糊不上牆,駱瑸的自尊心,亦促使他勢必會走完這一段,自己選擇的道路,不管他心中是否存在怨言。

    這是當代讀書人的倔強——寧可撞得頭破血流,亦要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筆直向前。

    “門客啊……”

    趙弘潤沉吟了一番,隨即展顏笑道:“門客就門客吧。”

    他並不在意,想想也是,既然溫崎已願意成為門客,距離幕僚還遠麼?

    可就在這時,溫崎的一句話讓趙弘潤頗感詫異。

    “既然殿下應允,咱們先談談酬薪吧。”

    『酬薪?』

    趙弘潤驚疑地瞧了一眼溫崎,在他看來,溫崎不像是貪財的人啊,怎麼上一來就問酬薪呢?

    他疑惑地瞧了一眼周朴,發現周樸笑得有些詭異,便知這其中必定有他所不清楚的內情。

    “好,溫先生要怎樣的酬薪?”趙弘潤笑著問道。

    只見溫崎想了想,嚴肅地說道:“肅王殿下放心,溫某已詢問過冶造局的工錢,不會漫天要價……就按照尋常工匠的月酬,一月兩百兩銀子,如何?”

    說實話,這個價碼說高不高,說低不低:說它高,這個價碼相當於朝廷六部中大概『主事級』的俸祿;可說它低嘛,冶造局的正式工匠,如今就是這個工錢,甚至於除此之外還有各種津貼。

    總的來說,以每月兩百兩銀子的酬薪換取一位像溫崎這般的智囊出謀劃策,這著實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

    “可以。……還有什麼別的條件嗎?”趙弘潤詢問道。

    而這時,就見溫崎臉上閃過陣陣尷尬之色,語氣也略微有些心虛:“除此之外,殿下要管在下的吃住……在下的要求並不高,只希望每日能有兩壺酒……不,一壺酒……”

    『……??』

    趙弘潤張了張嘴,越聽越糊塗。

    他原以為溫崎會提什麼別的要求,卻沒想到竟是這種小事。

    “周朴,本王不是叫你好好款待溫先生麼?”

    聽了這話,周樸臉上古怪的笑容更濃了,擺擺手說道:“殿下,卑職可是按照殿下您的吩咐,每日好酒好菜招待著溫先生,不信您問溫先生?”

    趙弘潤遂轉頭望向溫崎,且見溫崎表情不自然地說道:“呃,是的,殿下,周宗衛待在下無可挑剔,只是在下這幾日吃住在肅王府,心中不安,因此……呃……總之,還是說清楚為妙。”

    “……”瞧瞧周樸,又瞧瞧溫崎,趙弘潤本能地感覺這其中必定有什麼他所不清楚的隱情。

    不過他並沒有深究,反正無論如何,只要溫崎願意為他出謀劃策即可。

    “好,本王答應了。”

    伸手拍了拍溫崎的肩膀,趙弘潤笑著說道:“走,先回府裡,為溫先生這位咱王府的新門客,慶賀一番。”

    既然是慶賀,那必定有酒喝,見此,眾宗衛紛紛附和。

    而溫崎見趙弘潤待他如此禮遇,心中也是高興。

    這份高興,僅僅只維持到他跟著趙弘潤回到肅王府,再次見到那位肅王府裡的大管事。

    當時,就連趙弘潤也有些傻眼,因為他剛剛想對掌管著府裡諸般雜事的大管事綠兒提出要求,叫庖廚準備一桌上好酒菜,慶賀溫崎成為他府上的門客,卻不想,綠兒一瞧見溫崎就跳了起來,指著後者的鼻子罵道:“什麼?還要給這廝慶賀?……這廝在府裡白吃白喝幾日,今日還摔碎了一隻珍貴的定陶宋瓷,要不是周宗衛攔著,姑奶奶我……咳,綠兒我早叫人把你抓到前院去幹苦力了……”

    說罷,還沒等趙弘潤反應過來,綠兒便幾步沖到溫崎面前,拽著後者的衣襟,罵道:“你這混小子,姑奶奶今日說你兩句,你就找殿下給你撐腰?”

    “在……在下沒有……”可能是頭一次被一名女性抓著衣襟,溫崎嚇得連連擺手,面色都有些蒼白。

    “沒有?那為何殿下一回來就要為你置辦酒席?還說不是給你撐腰?!……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哼,今日沒少在殿下面前說姑奶奶的壞話吧?”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溫崎盡可能地想躲到趙弘潤身後,只可惜被綠兒抓地死死的,遂一臉土色地說道:“在下豈敢在背後中傷綠兒姑娘……”

    “誰是你綠兒姑娘?!……姑奶奶是府裡的大管事!”罵了一通,綠兒冷哼著放鬆開手,走到趙弘潤面前說道:“殿下,你可不能被這騙吃騙喝的小子給騙了,這種人綠兒以往見得多了,吃什麼什麼不夠,幹什麼什麼不行,小夫人辛辛苦苦賺的錢,是用來維持咱王府的生計的,豈能被這種騙吃騙喝的傢伙花了去?”

    “呃……噢……”

    趙弘潤張了張嘴,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綠兒與溫崎二人,他好笑地發現,驕傲的溫崎在綠兒面前,活脫脫一隻仿佛被老鷹盯上的弱雞。

    更好笑的是,看溫崎在綠兒面前那低眉順目、一臉訕訕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來這位溫先生還比綠兒高出足足兩個腦袋。

    瞧了一眼在旁暗暗竊笑的周朴,趙弘潤頓時就猜到了溫崎今日為何突然改變主意的原因。

    『這可真是……』

    暗自搖了搖頭,趙弘潤咳嗽一聲打斷了綠兒的話,沉吟道:“綠兒,不得無禮,溫先生是有真才實學的,再者,本王已邀請他作為門客……”說著,他便將溫崎要求的待遇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綠兒。

    他如今已明白,溫崎為何一定要說清楚待遇問題的根本原因。

    “門客?就他?”

    綠兒鄙夷地瞅了兩眼溫崎,眼神很是輕蔑。

    而此時,溫崎本想昂頭挺胸,表示自己已不是那個白吃白喝的人,可是一瞧見綠兒用眼睛瞪他,他的氣勢立馬就弱了。

    也難怪,畢竟他今日上午被綠兒的毒舌罵了一通,啞口無言、羞憤欲死,哪裡還有什麼底氣。

    最終,因為趙弘潤的強制要求,綠兒氣呼呼地離開了,多半是吩咐庖廚準備菜肴去了。

    而見她離開,溫崎這才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見此,趙弘潤笑著寬慰溫崎道:“溫先生莫要見怪,綠兒是內人的丫環,從小在是市井間長大,難免有些勢力(眼),記得當初本王也曾被他數落過呢……不過,這丫頭嘴硬心軟,看似嘴巴毒,其實心腸很好,溫先生日後就明白了。”

    “呵、呵……”溫崎勉強笑了兩下,他那仿佛在隱隱抽搐的臉上,好似分明寫著『我不相信』這四個字。

    當晚,趙弘潤將府裡的幾位女眷向溫崎逐一作了介紹。

    而此後,則在綠兒時不時的嘲諷與針對下,如坐針氈地度過了他作為肅王府門客的席宴。

    呵,想必是永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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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5 01:19:15
第786章:線索

   次日清晨,趙弘潤亦早早地起了床,因為他今日要前往吏部本署,與大理寺卿正徐榮、大樑府府正褚書禮匯合。

    待等他與眾宗衛們出門的時候,一行人意外地發現,府裡那位新招收的門客溫崎,不知為何竟站在府門附近。

    “溫先生,你在這裡做什麼?”趙弘潤好奇地問道。

    “殿下。”溫崎先拱手向趙弘潤行了禮,隨即一本正經地說道:“昨日殿下已招收溫某為門客,正所謂無功不受祿,既然拿了殿下的酬薪,在下自當為殿下排憂解難。”說罷,他又補充道:“在下知道殿下今日要前往吏部本署,雖說在下對偵查刑案不甚瞭解,但自忖可以充當一名隨從、供殿下使喚,還請殿下帶在下一同前往,或許在下能盡一番綿薄之力。”

    不得不說,溫崎這番話說得非常漂亮,只可惜,趙弘潤與他身後的宗衛們卻不上當,一個個皆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甚至於,穆青還不顧溫崎的臉面,笑著揭破了真相:“我說溫先生,綠兒那個小丫頭,果真就這麼讓你畏懼麼?”

    “呵呵……”溫崎眼角抽搐了兩下,不過沒敢說什麼。

    畢竟昨日,他可是被綠兒當著趙弘潤的面指著鼻子大罵,再一次罵得他啞口無言,拍著胸口說,溫崎從來沒見過如此兇殘的女子。

    雖然有點丟臉,但溫崎不得不承認,以往嘴巴也很毒的他,在那個小姑娘面前根本不是對手。

    更讓他難堪的是,由於綠兒出身市井,又是在一方水榭那種煙花柳巷長大,因此她嘴裡有時蹦出來的詞,實在是讓溫崎面紅耳赤、心驚肉跳。

    倒不是說溫崎是個雛,事實上他以往也沒少到一方水榭那種煙花柳巷喝花酒,說到底,還是讀書人好面子,因此有些污穢之詞根本說不出口,以至於被綠兒罵地張口結舌。

    “居然被一個小丫頭嚇到如此地步,真是白長了你這個子,你看咱殿下,雖說個子沒長……”

    口無遮攔說著這話的穆青,並沒有注意到其餘宗衛們很有默契地向旁走遠了些,與他劃清了界限。

    “穆青,本王的個子怎麼了?”趙弘潤笑吟吟地回過頭去,儘管臉上帶著濃濃的笑容,卻讓穆青不自然地全身顫了顫,咽了咽唾沫,訕訕說道:“卑職的意思是,殿下的個子恰到好處……不是,呃……”

    “跑著去吏部本署。”趙弘潤面無表情地說道。

    穆青聞言面色一垮,在一干宗衛兄弟們搖頭歎息的同情目光下,欲哭無淚:“殿下,王府距離禮部本署,好有些路程呢,會跑死人的……”

    “跑死再說。”

    “是……那卑職先走一步。”哭喪著臉,穆青邁開腿朝著遠處疾奔而去。

    『真是學不乖啊……』

    『我賭他是故意的……』

    『有好處麼?』

    『有沒有好處我不知,反正再這麼下去,遲早有一日那小子會被殿下貶到游馬軍拾馬糞去。』

    眾宗衛們幸災樂禍般地小聲議論著。

    迄今為止,已有很多人都清楚,身高對於某位肅王殿下而言乃是莫大的禁忌之詞,可偏偏宗衛們,有些作死的傢伙還非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雖說這也算是主僕間的某種逗樂打趣吧,不過觸犯這項禁忌的傢伙,下場往往是挺淒慘的。

    “殿下與幾位宗衛大人的關係,真的很不錯,看似主僕,實則手足一般……”

    作為旁觀者,溫崎仿佛能清楚地感受到趙弘潤與宗衛們之間的羈絆,這讓他很是羨慕,畢竟他在大樑可以說是孑然一身的。

    聽了溫崎的話,趙弘潤微微一笑,畢竟溫崎說的沒錯,宗衛們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他這等皇子的手足,可以坦誠相待、不離不棄的心腹。

    仿佛是看出了些什麼,趙弘潤輕聲說道:“溫先生亦可以信任本王,當然,本王也會信任溫先生的……”

    溫崎愣了愣,沒有搭話,可能是他還沒有考慮好是不是要真正效力於眼前這位肅王殿下。

    畢竟當代讀書人講究從一而終,忠臣不事二主的思想對他們的影響很大。

    而投奔肅王,這個選擇存在著一定的局限性。

    打個比方說,倘若溫崎果真成為了趙弘潤的幕僚,就意味著他的仕途之路會受到限制:吏部鐵定沒戲,戶部、兵部多半也不會要他,刑部或許還有一點機會,數來數去,就只剩下禮部、工部、冶造局這些與肅王關係好的朝廷府衙。

    而最尷尬的地方在於,趙弘潤是沒打算爭奪皇位的,因此說得難聽點,若是日後新上位的魏國君主與這位肅王產生矛盾,若這位肅王無法在大樑立足,作為幕僚的溫崎也只能跟著趙弘潤前往商水郡,幾乎斷絕了擔任朝臣的路子。

    這就是幾乎沒有什麼有抱負的學子,願意來投奔趙弘潤這位目前最火炙的肅王殿下的原因——誰都不知目前權勢滔天的肅王殿下十年之後會是怎麼樣。

    不過溫崎倒不是因為這個,畢竟前一陣他擾亂考場秩序,得罪了太多的朝中官員,因此就算日後朝廷不計前嫌允許他再考,並且溫崎在會試中取得了出色的成績,他恐怕也不可能擔任京官,多半會被曾經結怨的官員擠兌倒地方,運氣好成為一方有實權的縣令,運氣不好,將他調到像鄭城這種大貴族林立的縣城,堂堂縣令,可能只是一介被架空的傀儡。

    因此,溫崎對於仕途已不怎麼熱衷,他在意的是趙弘潤的人品以及抱負。

    前者很重要,後者更重要——誰願意跟隨一個沒有大志的主君?

    是故,對於趙弘潤的暗示,溫崎沒有接茬,他想再看看。

    而見溫崎沒有接茬,趙弘潤也不在意,畢竟天長日久嘛,何必急於一時?

    馬車行駛了大概有一刻辰,趙弘潤等人便來到了吏部本署。

    下了馬車,趙弘潤發現吏部本署的府外,到處都是站崗的兵衛,甚至於,他還看到了一隊巡邏的禁衛。

    不出意外的話,吏部本署府衙,已經被監控起來了,而有權做到這一點的人,就只有負責此案的主官,大理寺卿正徐榮。

    就在趙弘潤向溫崎介紹此案的幾個重要要點時,宗衛長衛驕徑直走向那些兵衛的頭頭,與對方交涉了一番,以『肅王』以及『督查使』的名義,取得了通行的資格。

    帶著溫崎等人邁步走出吏部本署,趙弘潤發現府內雖說站滿了兵衛,但是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吏部官員的日常工作。

    當然,其中免不了有些人朝著那些兵衛們指指點點,臉上露出憂容。

    “活該!”溫崎冷笑著低聲罵道,臉上隱隱有些痛快之色。

    這也難怪,畢竟他三年前會試落榜,就是吏部的官員干涉所致,倘若說當初溫崎對趙弘潤的恨意占兩分的話,那麼對吏部的恨意,恐怕占盡剩下的八分都不夠。

    可能是聽到了溫崎的低罵,站在走廊上的幾名吏部官員立馬投來了目光,神色不善地盯著趙弘潤這一行人。

    趙弘潤哭笑不得,要知道他在吏部的名聲已經夠差了,如今加上一個溫崎,相信吏部的官員准得把他們列入最不歡迎對象的名單,並且在名單上遙遙領先。

    倒是宗衛長衛驕提醒了溫崎一句:“別無故給殿下豎敵。”

    溫崎愣了愣,隨即臉上的恨意收斂了許多,不過那幸災樂禍的笑容,趙弘潤覺得可能更遭吏部官員記恨。

    在沿途一些兵衛們的指引下,趙弘潤來到了吏部的藏庫。

    在庫房外,大理寺的卿正徐榮,正若有所思端詳著面前的一排排建築。

    “徐大人。”

    趙弘潤上前與徐榮見了禮。

    可能是一宿未睡,徐榮的氣色不太好,眼眶亦有些凹陷。

    “殿下來了?……咦,這位是?”徐榮注意到了站在趙弘潤身邊的溫崎。

    見此,趙弘潤遂介紹道:“這位是本王新招募的門客,溫崎。”

    “溫崎……”徐榮捋了捋鬍鬚,隨即似笑非笑地說道:“哈哈,原來是在今年會試場上揚名的溫學子、溫先生……久仰久仰。”

    溫崎尷尬地回了禮。

    其實冷靜下來後仔細回想,他亦逐漸覺得當時那事做得有些混蛋——他一介草民去報復朝廷?能活下來算他命好。

    看出了溫崎臉上的尷尬,趙弘潤遂岔開了話題:“徐大人,可曾發現什麼線索?”

    聽聞此言,徐榮臉上的笑容逐漸收了起來,在看了一眼溫崎後,低聲說道:“請殿下借一步說話。”

    趙弘潤本想表示一下對溫崎的信任,不過仔細想想還是作罷了。

    因為這不是信任與不信任的關係,而是此案的關係實在太大,若當著陌生人的面,眼前這位大理寺卿正是不會透露的。

    想到這裡,趙弘潤歉意地對溫崎說道:“溫先生且在此稍等。”

    溫崎倒是很坦然,畢竟他也有自知之明:“殿下且去。”

    見此,趙弘潤便帶著宗衛長衛驕,跟著徐榮來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此時,就聽徐榮壓低聲音說道:“殿下,您看看這個。”

    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本足足兩個手掌大小的冊子。

    “這是?”

    “吏部庫房的簿子,但凡有人來翻閱官籍名冊,都需要在這本簿子上留下姓名,以及來訪與歸去的時辰,其中也有周尚書的記錄。”

    “這麼說,周尚書是在離開吏部之後遇害的?”趙弘潤有些糊塗了。

    而此時,就見徐榮冷笑一聲,變戲法似的從袖內變出一個油燈,壓低聲音說道:“殿下再仔細看看……周尚書不可能直到這個時辰,才離開吏部。”

    瞧了一眼那油燈,又瞧了一眼記錄薄上所記載的,關於刑部尚書周焉來訪時與歸去時的時辰,趙弘潤的面色逐漸變得深沉起來。

    因為他已意識到,兇手——或許是從犯——犯了一個致命的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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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5 01:19:35
第787章:線索(二)

    大理寺卿正徐榮……那位老大人果然不簡單。

    懷著對徐榮的敬佩,趙弘潤邁步走入了吏部本署官籍藏庫的其中一間庫房,可是他的腦海中,仍回憶著方才那一幕。

    趙弘潤還記得他最後見到的刑部尚書周焉的那一日,是六月十四日。

    在那日早晨,他辰時二刻出門,在辰時三刻左右,先到禮部本署求見禮部尚書杜宥,與後者墨蹟交涉了好一陣子,軟磨硬泡才使得禮部尚書杜宥鬆口,默許他趙弘潤對溫崎的營救。

    離開禮部本署的時候,大概是巳時二刻。

    隨後,趙弘潤便前往刑部本署,見到了那位刑部尚書周焉。

    在得知禮部尚書杜宥已默許此事後,周焉很爽快地便同意了此事,不過因為後來他與趙弘潤又聊到了那些離奇的無頭案宗,因此,多花了些時辰。

    離開刑部本署時,大概已是接近午時正刻。

    趙弘潤自忖自己不會記錯,因為那日他離開刑部本署後,立馬就到大理寺的監牢將溫崎營救了出來。

    在此之後,他帶著溫崎回到肅王府一起用的飯,那時應該是午時三刻。

    而據刑部的府役所言,刑部尚書周焉在他趙弘潤離開後沒過多久就出門了,只是當時臨近午時,府役們以為這位尚書大人是回自己府上用飯,因此沒有在意。

    他們只是覺得驚訝,因為周焉很少會在中午返回府上用飯,一般都是在刑部本署的食堂隨便對付下。

    時辰對上了……

    趙弘潤暗自嘀咕了一句。

    待周焉來到吏部本署時,應該是午時之後,在這個時間段,周焉見到了對他抱有警惕的吏部尚書賀枚。

    本來賀枚這位老大人原本是打算回府用飯,順便睡個午覺,但是周焉的到來使得他改變了主意,於是就去拜訪了已經離職退休的原工部尚書曹稚。

    這件事已經過曹稚曹老爺子的證實,甚至於,曹老爺子還將他與賀枚當時的閒聊話題也透露了出來,比如賀枚向他抱怨工部有肅王撐腰,再比如曹稚老爺子埋汰賀枚都一把老骨頭了趕緊告老得了。

    然後,老哥倆“小酌”了一個下午。

    是的,堂堂吏部尚書賀枚賀大人,曠工了。

    在得知這件事後,趙弘潤簡直無語,他終於明白為何當時他向賀枚詢問周尚書幾時離開吏部本署時,賀枚的面色一下子就變了。

    看來那位賀枚賀尚書根本說不出口他與曹稚,老哥倆喝了一下午,結果刑部尚書周焉去了一趟他吏部本署就失蹤了,你叫他怎麼開口?

    若在平日,這種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畢竟賀枚也快到了要辭官高老的年紀,說不定明後兩年就下來了,沒人會在這種時候針對他。

    可問題就是此番鬧出了刑部尚書周焉遇害這種大事,這攤在賀枚身上,豈不是嚴重的瀆職?

    到時候禦史監參他一本屍位素餐,賀枚一世英名喪盡、晚節不保。

    也難怪賀枚都慌了,昨日急急忙忙找到趙弘潤、徐榮、褚書禮等人,提供線索。

    當然,這些內情與本案無關,趙弘潤只要用賀枚的口中得知他見到刑部尚書周焉的時辰接近午時二刻。

    這個時間,與那本記錄薄子內所記載,有關於周焉觀閱藏庫的時間一致:午時二刻。

    而問題在於,周焉離開的時間:戌時二刻。

    這是不可能的!

    為何?原因就在於那盞油燈身上。

    這一點,趙弘潤相當佩服那位大理寺卿正徐榮。

    因為據他所知,昨日黃昏前後,在徐榮與大樑府府正褚書禮帶著兵衛封鎖了吏部本署後,褚書禮急急忙忙帶著一干兵衛翻尋王齡、馬祁、蘇曆等人的官籍名冊。

    而徐榮,則踱步來到了庫藏外的一間監獄即值守藏庫的小吏所當班的地方。注:監獄,相當於今日的職所、辦公室。

    在那間監獄內,徐榮找到了那本薄子,仔細檢查了最近一段時間來訪吏部藏庫的人,隨後,就注意到了屋內的那些油燈。

    這類油燈,並非是那些小吏的私物,而是吏部的公物,是供給那些需要翻閱吏部藏庫的人的朝廷六部,任何一個庫房,都有類似的雜物供給。

    從那十幾盞油燈中,徐榮找到了燈內油色最新的那一盞。

    這種油燈,與一般平民家居的油燈不同,是曾經冶造局所打造的銅質油燈,外形像一隻茶壺大小的大茶杯。

    杯內中央,有一根豎起的銅管,並不超過杯口,管內是大概小指頭粗細的燈芯。

    杯口,有一片薄薄的銅蓋確切地說,是兩片半圓形的銅片所合攏在一起的整圓,目的是防止杯內的油燈灑濺出來引起火災、調節燈火的光亮,以及熄滅油燈。

    不可否認這種油燈很亮,因為它的燈芯很粗,但是相對的,油耗也厲害,因此,哪怕冶造局當初刻意加大的這種油燈,杯內的火油,仍然只夠照明約兩個時辰左右。

    倘若周焉果真從午時二刻待到戌時二刻,足足四個時辰,這一盞油燈內的火油根本不夠。

    而沒有這種油燈,那位周尚書根本別想在這種光線昏暗的庫房內翻找東西。

    或有人會問,倘若有人中途給周尚書添了燈油呢?

    然而這一點,徐榮一開始就堵上了他昨夜就對那兩名監獄內的小吏問了幾個問題。

    其一,監獄內有幾名小吏。

    那兩名小吏回答:僅小人二人。

    其二,是誰接待的周尚書。

    其中一名叫做張三曉的小吏回答是他。

    其三,前後見過周尚書幾次?

    那張三曉回答:兩次,迎送各一次。

    而另外一名小吏則回答:不曾見過周尚書。

    然後……

    然後就是這兩名小吏,沒過多久被大理寺卿正徐榮派人連夜帶到大理寺刑房,嚴刑拷問。

    這就是趙弘潤佩服徐榮的地方,從看到記錄薄上周焉前來與歸去的時辰,就察覺到其中有貓膩,繼而不動聲色地套問那兩名小吏的話。

    唯有沉浸審案、斷案多年的老人,才有這份經驗。

    再瞧瞧另外一位老大人,大樑府府正褚書禮,至今為止就沒找到什麼線索,甚至於迄今為止連王齡、馬祁、蘇曆等人的官籍名冊都沒找到。

    只能說,不是這一行的人,幹不了這一行的事。

    “肅王殿下。”

    就在趙弘潤暗自感慨之際,在藏庫內,正在指揮那些兵衛找尋線索的大樑府府正褚書禮注意到了他,走過來拱手見禮。

    “褚大人。”趙弘潤亦拱手還了禮,隨即問道:“有什麼收穫麼?”

    只見褚書禮睜著一雙疲倦的眼睛,苦笑說道:“沒有絲毫收穫……老臣所說的沒有,那是真的一絲一毫都沒有,連哪怕頭髮絲的線索都不曾找到……”

    “呵。”趙弘潤忍不住笑出聲來,他還真沒想到,這位大樑府府正褚書禮褚大人,居然是一個頗為風趣的人。

    “褚大人別急……不可操之過急,這還是大人勸說本王的話呢。”趙弘潤笑著寬慰道。

    褚書禮看在一眼屋外,暗自歎了口氣。

    很顯然,徐榮找到了重要線索而他未曾找到,這讓這位褚老大人心情有些沮喪。

    見此,趙弘潤遂岔開話題問道:“不曾找到王齡等人的官籍名冊?”

    褚書禮瞧了一眼趙弘潤,隨即示意後者跟他走到屋外無人之處,隨後,褚書禮這才低聲說道:“眾兵衛們,找了足足一宿,這幾排屋舍的藏庫都快翻遍了,也未曾找到。……如今唯有兩個可能,要麼是已落入兇手的手中,要麼,就是被那兩個……”

    說到這裡,他瞧了瞧左右,低聲說道:“殿下,那兩名小吏,徐大人提起過麼?”

    趙弘潤點了點頭,簡潔明瞭地說道:“內賊,方才還在說呢。”

    褚書禮聞言亦點了點頭,低聲說道:“這二人的底細,老臣已派人打探過,具是大樑城西城的本地人,最起碼住了十幾年,他二人的情況,街坊鄰居,吏部府衙內的府役,皆大致也都清楚,都稱這二人平日裡循規蹈矩……若非徐大人一口斷定,縱使是老臣亦有些狐疑是不是抓錯了人。”

    頓了頓,褚書禮一臉凝重地說道:“倘若是抓錯人,還則罷了,但要是沒抓錯……似這等大奸若忠之輩,他們背後的人,恐怕所圖不小啊……”

    聽著褚書禮的話,趙弘潤的表情亦變得凝重起來。

    的確,老實巴交十幾年的大樑本地人,居然幫襯著加害朝廷刑部尚書,可想而知這潭黑水究竟有多深。

    趙弘潤直覺地判定,加害刑部尚書周焉的人或者說勢力,或有可能就是他當年曾苦苦追查過的那幫反魏勢力。

    看來我當初猜得沒錯,那股反魏勢力,早已滲透到朝廷內部……或許,那是一個比我所想像的還要龐大的勢力……

    趙弘潤深吸了一口氣。

    他已經可以肯定,刑部尚書周焉肯定是在追查王齡等人的死因時,查到那股勢力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因此,那幫人急得殺人滅口。

    等會……倘若果真如此的話,那豈不是說,王齡等人的案子,也是那股勢力所操縱的結果?究竟有什麼仇、什麼怨,那幫人才要叫王齡那些位官員家破人亡、斷絕子嗣?

    趙弘潤隱隱感覺這情況有點不對,因為受利益牽扯的陰謀,對方不至於會做的這麼絕。

    換而言之,這是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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