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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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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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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6 00:45:40
第808章:對質

    在離開翰林署後,趙弘潤即刻前往大理寺,畢竟他只是刑部尚書周焉遇害一案的督查使,大理寺卿正徐榮才是此案的主審官,因此,在得到了蕭氏餘孽這個至關重要的線索後,趙弘潤連忙趕到大理寺的卿正監獄,向徐榮稟告此事。

    因為已多次出入過大理寺,大理寺的府役並沒有阻攔趙弘潤,使得趙弘潤能暢行無阻地來到卿正監獄。

    此時,大理寺卿正徐榮正坐在房間裡,看著擺在桌案上的一張草紙(草稿)長籲短歎,忽然聽到有人闖入進來,疑惑地抬起頭來,這才發現來人竟然是那位肅王殿下。

    “肅王殿下。”徐榮起身拱手施禮。

    只見趙弘潤擺擺手,也顧不得回禮,一臉急迫地說道:“徐大人,本王找到線索了!”

    “線索?”徐榮愣了愣。

    “對!”趙弘潤點點頭,再次肯定道:“周尚書一案的線索!”

    “……”大理寺卿正徐榮臉上的表情僵了僵,勉強擠出幾分笑容,隨即,低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張草紙,神色顯得有些落寞。

    見此,趙弘潤心中起疑,皺皺眉頭拿起那張草紙掃了兩眼。

    頓時間,他面色大變,驚愕地抬頭盯著徐榮,氣憤而又不解地說道:“徐大人,這……周尚書一案尚未追查出兇手,大理寺為何結案?”

    “……”徐榮沉默不語。

    瞧見這位老爺子的面色,趙弘潤心中一愣,頓時明白過來:肯定是垂拱殿對大理寺施壓,要大理寺儘快結案。

    換而言之,這是魏天子的意思,與徐榮無關。

    皺皺眉,趙弘潤仔細觀閱了一下草紙,隨即搖了搖頭,冷笑道:“太可笑了……不說居然將一個嘍囉從犯作為主犯,但是這動機……簡直要叫人笑掉大牙。”

    原來,這張草紙是大理寺卿正徐榮了結刑部尚書周焉遇害一案的草稿,他將凶黨的黨羽、原贓罰庫郎官余諺,作為了此案的主謀,紙上寫得清清楚楚:余諺嫉妒周焉,為求上位,因此謀害。

    還有比這更可笑的論斷麼?

    要知道周焉可是刑部尚書,而余諺只不過是贓罰庫的郎官,兩者的官職高低,可是差了三個大階,居然說餘諺為了上位而謀害尚書周焉?

    拜託,周焉過世之後,尚書之位十有八九會在左侍郎唐錚與右侍郎單一鳴兩者間誕生,就連刑部四司的司侍郎們都幾乎沒有什麼機會,更何況餘諺一個小小的贓罰庫郎官。

    殺了周焉,餘諺就能當上刑部尚書?開什麼玩笑!

    這論斷,簡直是在侮辱朝中官員們的智慧。

    當然了,事實上就算朝中官員們看出了什麼破綻,他們也不會到處亂講,因為他們心知肚明,猜得到大理寺為何這麼快就草草結案,並且用這種漏洞百出的謊言來搪塞。

    沉默了半響,趙弘潤揚了揚手中的草紙,表情不悅地說道:“這種論斷,瞞得過朝野?”

    聽聞此言,大理寺卿正徐榮歎了口氣,幽幽說道:“殿下放心,事實上,周尚書遇害一事,市井間並未傳開……大樑街上,只曉得西城的水渠裡死了一位官員,卻不知究竟是何人,因此,只要傳開消息,說是有位元官員酒醉後不慎跌落水渠溺死,民間並不會存有疑慮。”

    “哦?死的是哪位官員啊?”趙弘潤帶著幾分譏諷問道。

    徐榮自然聽得懂趙弘潤的諷刺,苦笑一聲回答道:“刑部一名姓周的郎官。”

    “也就是說,周尚書的死,被一筆勾銷了,是這個意思麼?”趙弘潤冷冷問道。

    徐榮歎了口氣,點點頭說道:“堂堂刑部尚書遇害,這事若傳出去,必定會使民心動盪不安,因此……因此……”

    他一連說了幾個因此,也沒能將後半句話說出口。

    望著徐榮這幅表情,趙弘潤知道這件事也並非這位老大人的本意,因此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搖搖頭,嘲諷著此次大理寺的論斷。

    “太可笑了……可笑……”

    說著,他抓起這張紙,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徐榮的監獄,至於目的地,不用多說,自然就是他父皇魏天子所在的垂拱殿。

    而與此同時,他父皇魏天子正在垂拱殿的後殿,傾聽著大太監童憲的稟報。

    “……陛下,肅王殿下,或有可能已經得知了洪德二年的那樁事。”

    聽聞此言,魏天子的眼瞼微微一沉,淡淡說道:“不是說萬無一失麼?”

    “話是如此……”童憲暗暗後悔今早在魏天子面前誇下海口,苦笑一聲,老老實實說道:“肅王殿下在進翰林署的時候,恰巧遇到了何相敘的孫子何昕賢。不知為何,何昕賢居然知道洪德二年那樁事,並且將其透露給了肅王殿下……陛下,您看這事?”

    閉著眼睛沉思了片刻,魏天子淡淡說道:“算了,既然已被那劣子得知,就莫要橫生枝節了……那劣子呢?”

    “離開翰林署後,肅王殿下便徑直前往了大理寺。”童憲恭敬地說道。

    “哦……”魏天子點點頭,隨即苦笑道:“也就是說,過不了多久,那劣子就會殺到我垂拱殿來了。”

    “怕是如此,按照肅王殿下的脾氣……”童憲苦笑道。

    “好,朕知道了。”

    魏天子點點頭,起身返回內殿,繼續批閱章折。

    果不其然,沒過一刻辰,趙弘潤便風風火火地沖到了垂拱殿,也不顧藺玉陽、虞子啟、馮玉那三位中書大臣露出驚詫的表情,將手中那張草紙重重拍在他父皇的龍案上,嚇得中書右丞馮玉手一哆嗦,一滴墨汁染汙了奏章,急得直皺眉。

    “父皇,您這是什麼意思?”某位肅王殿下面無表情地質問著魏國當朝君王。

    魏天子看了一眼趙弘潤,隨即笑著對殿內三位目瞪口呆的中書大臣們說道:“三位愛卿,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藺玉陽、虞子啟、馮玉三人,皆是聰慧之人,豈會看不出狀況,連忙謝恩告辭,免得打攪到面前那對父子的談話。

    在這些位大臣離開之後,童憲識趣地召來一名小太監,遣散了垂拱殿內的太監,並叫衛驕等宗衛們守衛在內殿外。

    而與此同時,魏天子則拿起那張草紙掃了兩眼,淡淡說道:“早日結案,不好麼?非要惹得朝野爭議,民心動盪?”

    “父皇考慮地倒是周到,不過周尚書怎麼辦?周尚書的夫人又怎麼辦?”趙弘潤面色不悅地問道。

    “此事你不必多慮。”魏天子淡淡說道:“朕已降旨周尚書的府上,迎周尚書的兩位公子到翰林署入讀,學成之後,可直接入職刑部本署,擔任郎官,繼承其父親的衣缽……在其兩個兒子皆成家立業之前,由內侍監撥給撫恤。”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趙弘潤,又補充道:“此事,朕已派人征得周夫人的同意,周氏表示能諒解朝廷的為難之處。”

    其實聽到魏天子對周焉家人的安排,趙弘潤心中的怨氣已經消退了幾分,不過待聽到最後一句時,他仍忍不住譏笑出聲:“朝廷的難處?呵,恐怕是父皇的難處吧?”

    “你想說什麼?”魏天子轉頭看著趙弘潤。

    只見趙弘潤雙目盯著他父皇,低聲說道:“洪德二年,原南燕大將軍蕭博遠造反……父皇不想兒臣知道,叫內侍監抹去洪德二年的相關記載,甚至派人到王齡、馬祁、蘇曆等人的故籍,偽造官籍名冊……嘖嘖嘖,父皇您還真是不嫌麻煩。”

    魏天子聞言眼眉一挑,似笑非笑地問道:“為何是朕,而非是那些凶黨所為呢?”

    聽聞此言,趙弘潤恥笑道:“本來兒臣是有懷疑,不過眼下見父皇絲毫不感到驚詫,就知此事是父皇所為。”

    “哦……”魏天子釋然地點點頭,隨即承認道:“不錯,正是朕的意思,不過百密一疏,最終還是被你得知了……那麼,你想怎樣呢?”

    見魏天子反問自己,趙弘潤愣了愣,有些失神,畢竟大理寺已結案,那位周尚書的夫人也已被說服不再追究,縱使是他費心費力追查兇手,又有何意義?

    想了想,趙弘潤沉聲問道:“父皇,此案的凶黨,即那蕭氏餘孽,想必是洪德二年時原南燕大將軍蕭博遠謀反被誅時僥倖逃生的餘黨吧?……蕭淑嬡乃是蕭博遠的女兒,而玉瓏則是蕭淑嬡的女兒,怪不得父皇一直以來都不喜歡玉瓏。”

    聽聞此言,大太監童憲臉上露出幾許駭然之色,畢竟宮中誰不曉得蕭淑嬡乃是魏天子的逆鱗,那是提都不可提的禁忌話題。

    這不,聽到這話,魏天子的面色頓時沉了下來。

    好在趙弘潤是他最疼愛、最器重的兒子,因此,魏天子倒還不至於勃然大怒。

    良久,魏天子淡淡說道:“不錯,因此朕一向不希望你與玉瓏糾纏不清。”

    聽著這話,趙弘潤皺了皺眉,忽然問道:“難不成,當初父皇有意將玉瓏遠嫁到楚國,就是因為兒臣當時與玉瓏過分親近?”

    “否則呢?”魏天子似笑非笑地說道:“朕一直很納悶,你為何對玉瓏過分寵溺,哼,當初居然還在朕帶著禁衛去搜尋的時候,將她將藏在你寢居的臥榻上……難道你對她有什麼想法?”

    “怎麼可能?!她可是我同父異母的皇姐。”趙弘潤連忙辯解道,不過心底難免有些心虛,畢竟曾幾何時,他的確曾將玉瓏公主當做初戀般的暗戀對象。

    魏天子盯著趙弘潤看了半響,這才淡淡說道:“知道就好。……還有什麼事麼?”

    既然魏天子已將周尚書的家人妥善撫恤與安置,趙弘潤還能說什麼,神色怏怏離開了垂拱殿。

    望著兒子離去的背影,魏天子靠坐在龍椅上,眼中露出幾許追憶之色。

    蕭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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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6 00:45:59
第809章:回憶

  『蕭博遠……真是一個久違了的人名啊。』

    倚靠在垂拱殿內的龍椅椅背上,魏天子緩緩閉上眼睛,腦海中徐徐浮現一個人影。

    可能是時隔過久的關係,腦海中那人的面容有些模糊,讓魏天子難以辨別對方是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只記得對方身上穿著虎紋的戰甲。

    但是耳旁,卻仿佛能夠聽到那人的呼喊,臨死前的呼喊。

    『陛下、陛下……陛下……』

    不絕於耳。

    隨後,便是“哢嚓”一聲,人頭落地,尚有餘溫的無頭屍體重重倒在處邢臺上。

    『陛下有旨,處死!』

    『處死!』

    『處死!』

    『處死!』

    『陛下……啊!』

    『陛下饒命啊……』

    『昏君,你不得好死!……啊!』

    『陛下,我是冤枉的,我是被牽連的啊……啊!』

    撫摸著龍椅的扶手,魏天子的目光看似有些恍惚。

    恍惚間,他左瞧瞧、右瞧瞧,這才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屍海當中,遍地的犯由牌,遍地的無頭屍骸、遍地的鮮血……『注:犯由牌,即古時死刑犯背上的那塊牌子,一般會寫上所犯的罪行。』

    “……”

    魏天子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恍惚間,雙手上沾滿了鮮血——那些鮮血不知從何而來,不停地從他手指縫往下流淌,但他一點也沒有感到疼痛,因為他知道,這些鮮血不是他的。

    “陛下?陛下?”耳旁,傳來了大太監童憲關切的聲音。

    魏天子長長地吐了口氣,甚是疲倦地說道:“餘者……改叛充軍吧,朕倦了。”

    『……』

    垂拱殿內,大太監童憲驚愕地張了張嘴,卻接不上話來。

    因為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句話,他在十幾前年曾聽到過。

    “陛下?”童憲小心翼翼地又問候了一遍。

    魏天子這才回過神來,瞧瞧四周,又看看自己的右手,已不再年輕的臉上,流露出莫名的疲倦。

    “童憲啊。”魏天子開口道:“朕啊,又看到看到『那些人』了……”

    童憲欠了欠身子,恭敬地回道:“陛下,您或許是太疲倦了,那些人都已經死了,鬼魂索命,那只是無稽之談。”

    聽聞此言,魏天子哈哈笑了起來:“你以為朕是害怕了麼?哈哈哈哈,那些人活著的時候,朕可以殺他們一次,倘若如民間傳聞那般變成厲鬼前來索命,朕一樣可以再殺他們一次!……朕從不畏懼,啊,從來未曾懼怕過……”

    說著這話的魏天子,身上的戾氣前所未有的強烈,哪裡還像是平日裡那位寬厚仁慈的明君。

    童憲當即伏地叩拜,面色微微有些激動,可能是他覺得,此刻的魏天子,才最像他曾經發誓效忠的人王帝主——皇四子景王趙元偲。

    “……只是啊,童憲,原來背負人命,也是一件心累的事啊……”魏天子語氣不明地輕笑道,笑聲中微微帶著幾分孤獨與寂寞。

    童憲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請陛下保重龍體,我大魏還有萬萬千千的國需要陛下。”

    魏天子沉默了片刻,隨即笑著對童憲說道:“跪在地上做什麼,快起來吧。”

    童憲隱隱感覺今日的魏天子情緒有些不對勁,在他看來,多半是那些蕭氏餘孽勾起了眼前這位陛下深埋在心底的某種情緒。

    想到這裡,童憲眼中就不由地閃過一絲殺意。

    『都是那些餘孽……』

    “多謝陛下。”童憲站起身來,正不知該如何開解眼前這位君王,卻見魏天子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話說,童憲啊,陳淑嬡最近的現狀如何?”

    『陳淑嬡?』

    童憲愣了愣,可能是沒想到魏天子會忽然提起那個被打入冷落的女人。

    轉念一想,童憲便明白了什麼回事——因為肅王趙弘潤在魏天子面前提起了蕭博遠,以至於這位魏天子想到了蕭淑嬡,並且最終聯想到了陳淑嬡。

    這其中的關聯,想來宮內並無幾個人知曉。

    『如果是那個女人的話……呵,罷了,算她命好,恰逢時機。』

    童憲微微思忖了一下,堆著笑容欠身說道:“陛下,陳淑嬡尚住在平陽宮內,據說已有悔改之意。”

    “哦?”魏天子臉上露出幾許興致。

    原來,當年趙弘潤打砸了陳淑嬡的幽芷宮後,由於魏天子並未斥責趙弘潤,陳淑嬡心中記恨。

    但是因為魏天子當日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前往幽芷宮,也使得陳淑嬡難免有些心慌,畢竟正如趙弘潤當初所說的,就算魏天子以往再怎麼寵愛陳淑嬡,說到底陳淑嬡也只是一個沒有為魏天子誕下一兒半女的後妃,隨時可以取代她的人比比皆是。

    然而那位陳淑嬡卻沒有這方面的自知之明,雖說老實了一陣子,可待她使出渾身解數再次取得了魏天子的寵愛後,在有一日晚上再次提起此事,希望魏天子能幫他討回這口怨氣。

    只可惜當時,趙弘潤已越來越受到魏天子的器重,豈會同意陳淑嬡,見陳淑嬡胡攪蠻纏,一怒之下將其打入了冷宮。『注:冷宮只是一個概念,歷代皇宮中都沒有一個叫做“冷”的宮殿,它只是泛指那些離天子寢宮很遠,位置偏離,或者是因為常年失修而瀕臨廢棄、拆除的宮殿,莫要被某些電視劇的臺詞所迷惑。』

    而事實上,童憲也沒有過多去關注那位陳淑嬡,只不過今日見魏天子提起,他隨口替陳淑嬡說了幾句好話罷了,畢竟在童憲看來,哄好眼前這位陛下,使陛下恢復精神,這才是最主要的,除此之外,陳淑嬡也好、李淑嬡也罷,其實都無所謂。

    想到這裡,童憲不吝言辭地替陳淑嬡說了一番好話,大抵是說陳淑嬡在冷宮——具體位置是平陽宮——中每日為魏天子誦經祈福,逐漸已改掉了當年的脾氣。

    “還有這種事?”魏天子聞言有些吃驚。

    畢竟說實話,作為一國的君王,魏天子並不缺女人,單單後宮妃子就有十幾二十位,少了一個陳淑嬡,說實話對魏天子並沒有什麼影響。

    這也從側面證明,沒有子嗣的後妃在後宮,地位與恩寵隨時都有可能失去。

    相比較陳淑嬡,凝香宮的沈淑妃哪怕身體不好,很多時候都無法做到侍寢,但因為她有兩個兒子的關係,魏天子照樣往凝香宮跑得很勤快。

    當然了,這也與沈淑妃的兩個兒子都很出色有著最直接的關係。

    “唔。”沉思了片刻,魏天子點點頭說道:“你這麼說,想必陳淑嬡的確有悔改之意,既然如此,你派人將她迎回幽芷宮吧。”

    “是,陛下。”童憲欠了欠身子。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已離開了皇宮,不知不覺回到了肅王府。

    可能是聽說了趙弘潤回到府上的消息,被綠兒大管事逮住使喚的肅王府門客溫崎,找了個藉口逃了出來,畢竟在這位肅王殿下面前,那個叫做綠兒的小丫頭還不敢太過於無禮。

    當然了,為此,溫崎也免不了被趙弘潤與宗衛們取笑一番,誰叫溫崎此刻身穿著家丁的服飾呢。

    “綠兒叫你去劈柴?”

    看著面前這位瘦瘦弱弱的溫先生,趙弘潤頗有些錯愕,他不敢保證這位溫先生能否提得動那把劈柴的斧子。

    在宗衛們的哄笑聲中,溫崎訕訕地解釋道:“門下在王府吃住,偶爾做些雜事也是應該的……”

    『你前兩天可不是這麼說的。』

    趙弘潤疑惑地瞧了一眼溫崎,畢竟前幾日,溫崎還是一副『士可殺不可辱』的架勢,很難想像今日這位溫先生竟然願意放下讀書人的臉面,去做那些府上下人的雜事。

    『不太對勁喲……』

    趙弘潤以及呂牧、周朴、高括、穆青等宗衛們當中比較機靈的人,臉上皆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太過分了!”呂牧率先沉著臉發難。

    隨後,高括亦一臉陰沉地說道:“殿下,溫先生再怎麼說也是你親自邀請的門客,綠兒那丫頭,豈可如此欺辱?”

    “卑職也覺得綠兒這回有些過分了!”周樸面無表情的時候,看起來還真有些陰鷙可怕。

    繼這三位哥哥之後,穆青亦憤慨地說道:“殿下,我去將綠兒那丫頭叫過來,執行家法,好生懲戒一番,給溫先生出出氣。”

    溫崎愣了愣,還沒等有所表態,卻見趙弘潤亦面色不渝地點了點頭,隨即看著他說道:“溫先生放心,本王一定會給你出這口惡氣的。”

    一聽這話,溫崎不禁有些心慌,畢竟自從前兩日綠兒在怡王趙元俼的宗衛長王琫面前替他幫腔後,溫崎就對這個小丫頭充滿了好感,以至於最近兩日被綠兒差使來差使去,也不再像以往那樣抵觸與憤恨。

    如今乍一聽趙弘潤要懲罰綠兒,溫崎連忙說道:“肅王殿下息怒,這是溫崎自願的……”

    話還沒說完,他就看到趙弘潤、呂牧、周朴、高括、穆青等人一個個露出了詭譎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哦哦——,原來是自願的啊……”

    “……”

    頓時間,溫崎一張臉漲得通紅,咬牙切齒地瞪著面前那幾個哄笑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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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6 00:46:17
第810章:曾經的芥蒂

    片刻之後,趙弘潤與溫崎來到了偏廳。

    同時,他叫宗衛穆青到府裡的酒窖取來一壇酒,讓溫崎暢飲,作為方才與宗衛們戲弄後者的賠禮。

    起初溫崎還恨得咬牙切齒,可待等一聞到酒香,他立馬放棄了心中的堅持,讓趙弘潤再次刷新了對這位元溫先生的認識。

    可能是因為心中煩悶,因此趙弘潤與溫崎喝了兩杯,期間,他將周尚書一案的查證結果告訴了溫崎。

    沒想到,溫崎居然支持魏天子,支持迅速結案。

    “肅王殿下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或許是覺得趙弘潤的眼神有些古怪,溫崎連忙解釋道:“門下可不是對陛下拍馬奉承,門下只是覺得,陛下做出了最穩妥的處置。”

    聽聞此言,趙弘潤皺了皺眉,不悅說道:“堂堂刑部尚書遇害,父皇卻居然想一筆勾掉,當做沒有發生過,這叫最穩妥的處置?”

    “要不然呢?”端著酒杯,溫崎似笑非笑地反問道:“將此案公佈於眾?大肆緝拿肅王殿下口中所說的蕭氏餘孽?……肅王殿下,你可別忘了,那些餘孽已滲透到了朝廷當中,單單刑部本署,就抓到五人,其中有兩人位居郎官的高位,你能保證朝廷六部二十四司當中,就沒有別的蕭氏餘孽了?”

    “……”趙弘潤愣了愣,這才醒悟過來。

    “門下知道,肅王殿下是想找到殺害周尚書的兇手,但門下以為,此事急切不得。那些凶黨餘孽,又沒有在臉上刻著『我是歹人』這幾個字,如今線索已斷,怎麼抓他們?……萬一逼急了對方,對方那些潛伏在朝廷裡的傢伙故意抓錯一些無辜的平民百姓,更有甚至誣陷一些貴族,到時候,豈不是更亂?”說著,溫崎搖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淡淡說道:“是故,周尚書一案,還是早些結案為好。但這結案,並不意味肅王殿下就不能再追查這件事,不是麼?依門下看來,陛下多半也是這個意思,明面上叫大理寺結案,私底下,將此事交給其他人。”

    『……內侍監與拱衛司?』

    趙弘潤抿了一口酒水,覺得溫崎此言在理。

    按照他對他父皇的瞭解,魏天子並不是一個會姑息賊患的人,更何況,此番那些蕭氏餘孽還滲透到了朝廷內部。

    想到這裡,趙弘潤的心情大好,他覺得溫崎說得沒錯:既然已經沒有線索,不如索性將『刑部尚書周焉遇害』一事結案,迅速平息這件事,反正兇手已經確定,十有八九就是那些蕭氏餘孽,日後有的是機會抓到兇手。

    “不錯,不錯。”輕輕拍著桌案誇讚了溫崎兩句,心情已變得大好的趙弘潤邁步走向後院。

    望著趙弘潤離去的背影,溫崎微微搖了搖頭。

    他不能否認,這位肅王殿下的品性絕佳,天姿也聰穎過人,只不過,有些時候會在小事上犯些疏忽,就跟上次在吏部本署的庫房裡時一樣,而這個時候,就需要一些心思縝密而又聰明的人給這位肅王殿下補全大局觀下的種種細小疏漏,比如他溫崎。

    『反正我在朝裡得罪了太多的官員,仕途基本沒戲,要不要……』

    溫崎端著酒盞思忖著。

    而就在這時,他耳邊響起一聲尖叫。

    “啊——!!”

    溫崎嚇了一跳,下意識轉過頭來,卻見某位綠兒大管家幾步沖到桌旁,睜大眼睛仔細瞅著那酒罈,隨即尖叫道:“溫崎,你瘋了?你竟然敢偷酒?你知不知道這酒是咱府上招待貴客的?!”

    “我……我沒有。”面色有些發白的溫崎連忙搖頭否認:“這是肅王殿下給在下的賠禮。”

    “賠禮?”綠兒大管事狐疑地盯著溫崎,問道:“為何事賠禮?”

    “……”溫崎張了張嘴,憋著面色通紅,說不出話來。

    他哪敢實話透露。

    見此,綠兒眯了眯眼睛,咬牙切齒地說道:“好啊,你偷酒不算,居然還撒謊騙人?……我原以為你這兩日改好了,沒想到你是早有預謀,不對,是處心積慮,也不對。總之,你氣死我了!跟我走,今日你不把那堆柴火給我劈完,姑奶奶跟你沒完!”

    “啊——!”

    一聲慘叫,溫崎被某位綠兒大管事拎著耳朵抓走了。

    被抓走前,他尚戀戀不捨地看著桌上那壇酒。

    而與此同時,正邁步走向後院的趙弘潤疑惑地回頭瞧了一眼。

    “衛驕,我好似聽到了誰的慘叫?”

    “有麼?”衛驕亦回頭張望了幾下,疑惑地說道:“殿下聽錯了吧?”

    “哦。”趙弘潤將信將疑,在聳了聳肩後,繼續朝著後院而去。

    待等來到北苑,趙弘潤便看到蘇姑娘、羋姜、羋芮、烏娜、羊舌杏等女正與玉瓏公主在園子裡說說笑笑。

    “呀,夫君來了。”羊舌杏的眼睛最尖,第一個瞧見了趙弘潤,帶著幾分羞澀連忙來到了趙弘潤跟前,滿臉喜滋滋的表情。

    “聊什麼呢?”

    趙弘潤順著羊舌杏的心思,來到了園子裡,目光掃過園子裡的眾女,與她們打著招呼——羋姜的蠢妹妹除外,這丫頭仍在往嘴裡大把大把地塞著梅幹,看得趙弘潤暗暗搖頭。

    “妹,別吃了。”羋薑不動聲色地拉了拉妹妹的衣袖,雖然她早已習慣,但她仍然感覺挺丟臉,只可惜此刻的羋芮眼中只有那盤梅幹。

    “姐妹們在聽公主殿下與烏娜妹妹爭論誰的騎術更精湛呢。”蘇姑娘溫柔地回答道。

    『姐妹……們?』

    瞅了眼滿臉溫柔笑容的蘇姑娘,又瞅了眼看上去格格不入的羋姜,趙弘潤感覺這個詞著實有些彆扭。

    “當然是烏娜的騎術精湛咯。”隨手從盤子裡拿起一顆梅幹丟到嘴裡,趙弘潤無視某個蠢丫頭那仿佛是護食般的怒視,笑呵呵地說道。

    “嘻嘻!”烏娜聽了這話很是高興,蹦蹦跳跳地來到趙弘潤身邊,挽住了後者的手臂,這個舉動,讓蘇姑娘與羋姜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

    然而,烏娜高興了,就意味著某位公主殿下不高興了,她輕哼一聲,不快地看著趙弘潤說道:“你懂什麼呀?我的騎術很厲害的。”

    “得了吧。”趙弘潤翻了翻白眼,揉了揉烏娜的頭髮,沒好氣地看著玉瓏公主說道:“你才練了幾天的騎術?人家烏娜從小到大在三川草原上長大,騎術不比你精湛?”

    “呀!”玉瓏公主跳了起來,憤慨地說道:“我可是贏了王叔的!”

    趙弘潤自然知道玉瓏公主口中的『王叔』,指的便是他六王叔趙元俼的宗衛長王琫,無語地翻了翻白眼打擊道:“得了吧,王琫宗衛長,那可是在青羊部落獲得了『勇士』資格的,除非他有心讓著你,否則你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贏過王琫。”

    “呀!”玉瓏公主氣地直跺腳,憤憤地說道:“弘潤,你是故意氣我麼?”

    趙弘潤咧了咧嘴,笑嘻嘻地說道:“誰讓你不給我帶禮物。”

    聽了這話,玉瓏公主鼓著臉氣呼呼地瞪著趙弘潤,隨即故作冷笑地說道:“哎呀,弘潤弟弟現在是越來越不得了了,也難怪哦,兩次征討楚國的英雄嘛,二十萬魏軍的統帥……”

    “你想怎麼樣?”趙弘潤笑呵呵地問道。

    只見玉瓏公主氣呼呼地瞪著趙弘潤半響,忽然嘿嘿笑道:“我告訴義母,說你欺負我!”

    聽聞這話,趙弘潤的面色就垮了下來,畢竟玉瓏公主口中的義母,指的就是沈淑妃。

    有時候,趙弘潤真懷疑在沈淑妃眼裡,親子不如養子、養子不如義女,也不曉得沈淑妃是不是同情玉瓏公主的幼年,總之對她是格外的好。(題外話:某位身在北疆的桓王殿下猛打噴嚏。)

    “不要吧?”趙弘潤訕訕地說道。

    說實話,別人他不怵,可若是那位他視如親生母親的沈淑妃的話,他心底還是有些發怵的。

    “知道錯了?”玉瓏公主趾高氣昂般地看著趙弘潤,哼哼著說道:“那就趕緊哄哄皇姐我,否則呀,待會皇姐我就要去凝香宮告狀咯。”

    瞧見這一幕,眾女笑嘻嘻地暫避了,哪怕是面無表情的羋薑,也拉著妹妹離開了,好歹給趙弘潤留了些面子。

    見此,趙弘潤只好說了一番好話,將玉瓏公主哄開心了。

    這不,被哄開心的玉瓏公主還從脖子上取下了一串骨制的項鍊,遞給了趙弘潤。

    “喏,給你的禮物。……前天你那樣氣我,本來我都打算自己留著帶了。”

    趙弘潤接過那串骨制項鍊,他知道這東西,這是三川羱族少女們身上最常見的飾物,而魏國這邊,更多的還是以手飾、頭飾為主。

    “好好保存哦,我可是花了大力氣才製作成這串項鍊呢。……你看這裡,還有我親手刻的字呢,『贈予弘潤』。”方才還生氣的玉瓏公主,眼下指著項鍊,興致勃勃地介紹著。

    儘管心中很感動,但趙弘潤臉上卻露出了嫌棄之色:“字好醜。”

    “你!”玉瓏公主氣地跺了跺腳:“你到底要不要?!”

    “當然要。”趙弘潤得逞般地笑了笑,隨即,他稍一猶豫,冷不丁說道:“玉瓏,今日我見到何昕賢了。”

    “誰?”玉瓏公主愣了愣,顯得有些疑惑,半響後這才仿佛才想起了什麼,嘟著嘴說道:“是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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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1章:溫馨日常

   “他最近過得怎麼樣?”玉瓏公主問道。

    “據說早已經成婚了,妻室出身蒲陽佟氏,是翰林署學士佟陽的千金。……兩年前成的婚,去年歲末的時候,佟氏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說著這話時,趙弘潤仔細觀察著玉瓏公主的表情,想看看她是否還在意著當年的事。

    不過讓趙弘潤意外的是,玉瓏公主比他想像的要灑脫,聞言露出幾分笑容,說道:“真不錯呢……弘潤,下次你再碰到他時,幫我轉達一句祝賀吧。”

    聽聞此言,趙弘潤故意說道:“為何不自己去?”

    “才不要!”玉瓏公主哼了哼,撇撇嘴說道:“當日他不守承諾,害我跟弘潤你在城外吹了一宿的冷風,這件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忘的。”

    趙弘潤頗有些哭笑不得搖了搖頭,隨即,他在猶豫了一番後,試探道:“不難受麼?聽到這些。”

    玉瓏公主瞧了一眼趙弘潤,仿佛是猜到了什麼,輕吐一口氣,輕聲說道:“弘潤,其實這件事我早就釋懷了。……仔細想想,三年前的時候,或許我並不是真心想跟他過一輩子,可能只是因為在宮裡太悶了,也可能是想找個可以依靠的……”

    說到這裡,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趙弘潤,低聲說道:“弘潤,你別罵我哦,我當時很害怕你會拋下我不管不顧,因此……”

    “為何你有這種想法?”趙弘潤驚愕地問道。

    “因為我當時想不通呀,弘潤你為何對我那麼好……哪怕是如今,我都沒有想通。”玉瓏公主目不轉睛看著趙弘潤,低聲說道:“何昕賢是因為傾慕我而對我好,而弘潤你對我卻比他對我更多,又是什麼原因呢?”

    看著玉瓏公主那雙明亮的眸子,趙弘潤撓撓臉,有些心虛地說道:“因為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弟呀。”

    “是嗎?可是宮內還有其他的姐妹,我卻從來沒看到你與她們接觸過。”

    “呃……”趙弘潤有些啞然。

    見此,玉瓏公主吐了口氣,輕笑說道:“你看,連你自己都說不清為何對我那麼好,這就不能怪我當時害怕,對吧?”

    “嗯……”趙弘潤默默地點了點頭,隨即,他忍不住問道:“那如今呢?可以相信我了麼?”

    “當然。”玉瓏公主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說道:“都三年了,我當然相信弘潤啦。現在呀,你還有六叔,可是我最信任的人。……不對不對,還有義母。”她慌慌張張地加上了一句。

    瞧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趙弘潤忍不住想笑。

    而在心底,他著實是松了口氣,畢竟他看得出來,玉瓏公主早已釋懷了當年的那件事,淡忘了何昕賢。

    『這樣也好……』

    趙弘潤暗自點了點頭。

    “對了,弘潤,何昕賢在三年前不是說,三年後他要重新參加會試嗎?他考得怎麼樣?”冷不丁地,玉瓏公主問道。

    趙弘潤聳了聳肩,說道:“不怎麼樣,這回更慘,連第三名都沒撈到,得了個第四名。”

    “活該!”玉瓏公主嘻嘻壞笑起來。

    張了張嘴,趙弘潤頗有些目瞪口呆。

    ……好吧,某位玉瓏公主並不是徹底淡忘了何昕賢,至少還牢牢記著曾經被放鴿子這件事。

    瞧著趙弘潤目瞪口呆的樣子,玉瓏公主嘻嘻嘻笑了一陣,隨即,這才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說道:“那你回頭碰到他時,記得勸勸他。我大魏那麼多士子,他能考第三、第四,已經很了不起了,幹嘛非得一定要考頭名啊。”

    “不見得他會聽我的。”趙弘潤聳了聳肩。

    畢竟在他看來,翰林署的士子官員,那都是些寧可撞得頭破血流也絕不走回頭路的拗脾氣。

    “哦,那就算了。”

    玉瓏公主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隨即,她好似想起了什麼,挽著趙弘潤的手臂說道:“對了,弘潤,你跟咱們一起入宮到凝香宮去吧,陪陪義母。”

    趙弘潤聞言抬頭看了一眼天色,不解地說道:“這麼早?”

    聽聞此言,玉瓏公主用手指頭戳了戳趙弘潤,氣憤地說道:“看來淑妃娘娘說得沒錯,每次你都非要等到黃昏才去凝香宮,陪她吃一頓飯就跑,你就不能早點去陪陪她嘛!”

    『早去?早去聽母妃嘮叨成婚之事?』

    趙弘潤面色訕訕地說道:“這不是……不是最近忙嘛。”

    玉瓏公主狐疑地盯著趙弘潤,冷冷說道:“既然忙,你回府裡做什麼?說實話喲,這話我可是要告訴淑妃娘娘的。”

    “呃……”趙弘潤訕訕地笑了笑,說道:“只是今日稍有空閒,稍有空閒。”

    聽聞此言,玉瓏公主臉上立馬露出了笑容:“那太好了,那咱們就一起去凝香宮吧。”

    “……”趙弘潤張了張嘴,趁著玉瓏公主不注意,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兩輛肅王府的馬車已備好在王府門外,趙弘潤一臉黯然地被玉瓏公主拉上了其中一輛馬車。

    臨上車前,他瞧了一眼天色,心中暗暗打鼓:今日恐怕是在劫難逃,非得因為婚事被母妃嘮叨死不可。

    又過了大概小半個辰,兩輛肅王府的馬車來到了宮門前,趙弘潤與眾女們下了馬車,宗衛們也下了坐騎,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凝香宮。

    不得不說,對於大兒子趙弘潤每日正好踩著飯點來凝香宮用飯,沈淑妃是早有怨言了,甚至很有可能還囑咐了玉瓏公主。

    這不,一瞧見沈淑妃,玉瓏公主便大聲邀功:“淑妃娘娘,我把弘潤給您抓過來了。”

    “是玉瓏啊,快坐快坐。”沈淑妃高興地招呼著玉瓏公主,而待她又瞧見蘇姑娘、羋姜、羋芮、烏娜、羊舌杏等眾女後,她臉上的笑容便更加濃郁了,當即招呼著侍女小桃將她平日裡都捨不得多吃的糕點、果乾、梅子、蜜汁都拿了出來。

    至於趙弘潤,這會兒就只能靠邊站了,站在一旁許久,沈淑妃都沒拿正眼瞧過他,只顧著招呼平日裡甚是討她歡心的眾女。

    趙弘潤在旁看得有些眼熱,畢竟那些吃食,有好些是他孝敬沈淑妃而沈淑妃平日裡都捨不得吃的。

    見自己站在一旁久久無人問津,趙弘潤訕笑著靠了過去:“娘,怎麼沒有孩兒的份呢?”

    聽聞這話,沈淑妃這才回頭瞧了一眼趙弘潤,故作驚訝地說道:“哎呀,潤兒,你今日怎麼這麼早就來了?為娘還以為你又要磨蹭到黃昏,才不情不願地來陪為娘用飯呢。”

    『太假了……玉瓏剛才明明都喊過了……』

    趙弘潤倍感無語。

    見此,沈淑妃忍著笑,一指趙弘潤,對小桃說道:“小桃,給潤兒倒杯涼茶。”

    “是。”小桃亦憋著笑,拿過一隻杯子,倒了一杯涼茶,端到趙弘潤面前,說道:“大殿下,您的茶。”

    『真的是涼茶啊……』

    看著自己手中的涼茶,再看看眾女喝的蜜汁,趙弘潤感到了深深的惡意。

    他猶豫著想靠近那張擺滿吃食的桌子,可沒想到沈淑妃早已看到了他的舉動,忍著笑說道:“潤兒,這裡皆是女兒家,你湊過來幹嘛?去去,那邊坐著去。……小桃,給潤兒搬一把小凳子。”

    “是……”小桃憋著笑,憋地很是辛苦,從內殿搬了一把小凳子遞給趙弘潤。

    看著左手的涼茶,右手的小凳子,趙弘潤愣了半響,搖了搖頭。

    『真的是親子不如養子、養子不如義女啊……要是小宣在就好了,還能有個墊背的。』

    歎著氣,趙弘潤將小凳子擺在殿外,捧著手中的涼茶,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

    (題外話:身在北疆的某位桓王殿下再次狠狠打了幾個噴嚏。)

    在旁的宗衛們,看著自家殿下那淒慘的模樣,一個個捧腹大笑。

    而對此,趙弘潤只是撇了撇嘴,對這些宗衛表示不屑:“好歹我還有一杯涼茶,一把小凳子,你們有什麼?”

    話音剛落,就見穆青邁步從殿內走了出來,手中抓著一把梅幹吃著,右手還拿著一塊糕點,含糊不清地問道:“殿下,您方才說啥?”

    宗衛們不懷好意地哄笑著。

    『……遲早把你們統統丟到游馬軍去拾馬糞!』

    趙弘潤恨恨地磨了磨牙。

    然而最終,沈淑妃終歸還是心疼大兒子,沒過多久就讓羊舌杏端了一盤吃食給趙弘潤,總算是化解了大兒子那明顯表露在臉上的嫉妒之色。

    就在眾人其樂融融之際,忽見一名小太監噔噔噔地跑了過來,待瞧見趙弘潤坐在殿外的小凳子上,這名小太監愣了一下,不禁有些畏懼,不過最終,還是朝著殿內的侍女小桃招了招手:“小桃姐姐,小桃姐姐。”

    趙弘潤疑惑地回頭瞧了一眼,就瞧見小桃走了出來,隨後,那名小太監低聲對小桃說道:“小桃姐姐,宮裡最新傳開的消息,陳淑嬡被迎回幽芷宮了。”

    小桃皺了皺眉,隨後從殿內拿出十兩銀子,塞給那名小太監,口中說道:“小張公公,謝謝你啊,以後也麻煩你了。”

    “不敢不敢……”那名小太監畏懼地偷偷打量趙弘潤,不敢拿那些銀子。

    見此,趙弘潤淡淡說道:“收下吧,日後有機會多多幫襯就是了。”

    “是是……”那名小太監訕訕地收下銀子,在連聲道謝後,這才離開了。

    而此時,小桃也已經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沈淑妃,只見沈淑妃猶豫了一下,說道:“小桃,你準備一些禮物,隨妾身一同去迎賀一下。……潤兒,你也隨為娘去。”

    “啊?”趙弘潤聞言面色古怪地說道:“那女人是死是活,跟咱們有什麼關係?”

    沈淑妃白了一眼兒子,勸道:“陳淑嬡當初被貶到冷宮,說到底也是因你而起,冤家宜解不宜結,再說了,這宮裡的女人吶,都不容易……乖,聽為娘的話。”

    “好吧……”

    趙弘潤頗有些不情願地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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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2章:竊物的宮女

    片刻之後,沈淑妃帶著侍女小桃,在趙弘潤以及玉瓏公主還有宗衛們的陪伴下,徐徐來到了幽芷宮。

    說實話,趙弘潤本是不願意前來迎賀的,畢竟幽芷宮的陳淑嬡,曾經欺負過沈淑妃,而且事後還顛倒黑白地在魏天子面前告黑狀,好在當時趙弘潤已逐漸有了一份成就,在他父皇心中的地位越來越高,否則倘若還是像以往那樣處在宮內的邊緣,或有可能母子三人都會因此遭到處罰也說不定。

    然而,沈淑妃的心腸卻太軟了,無論是以往還是如今,都是一副和和睦睦、甚至是委屈求全的樣子,說什麼以和為貴、冤家宜解不宜結,使得趙弘潤縱使是心中不快,也只能答應母妃的要求,與她一同前來迎賀那位陳淑嬡。

    當然,對此趙弘潤心中是嗤之以鼻的——三年前他就不怕當時得寵的陳淑嬡,如今就更加不怕,縱使是陳淑嬡不願意和解又怎麼樣?雙方的地位早就不在一個檔次上了。

    徐徐來到幽芷宮的園子外,沈淑妃隱隱聽到幽芷宮內傳來一陣陣責駡聲與哭泣聲,臉上露出幾許疑惑不解之色。

    “喜氣的日子,這幽芷宮又怎麼了?”沈淑妃疑惑地喃喃說道。

    聽聞此言,沈淑妃的貼身侍女小桃撇嘴冷笑道:“耍威風唄,曾經奴婢就聽說,陳淑嬡對待身邊的婢子可是刻薄,一旦不和她心意就打,就罰……今朝她又回來了,指不定是在給宮女們做什麼規矩呢。”

    “不許嚼舌根。”沈淑妃微皺著眉頭,責怪地說道。

    “奴婢哪是嚼舌根啊……”小桃嘟了嘟嘴,不過終究是沒有再說什麼了。

    倒是趙弘潤在一旁幫腔道:“我倒是覺得小桃說得沒錯,江山易改稟性難移,被打入冷宮的時候嘛,陳淑嬡自然老實了,可如今被迎回幽芷宮了,還不得原形畢露了?”

    “嗯嗯!”小桃在一旁連連點頭。

    見此,沈淑妃無奈地搖了搖頭,責怪道:“你倆待會少說話。”

    小桃頗有些悶悶地嘟了嘟嘴,而趙弘潤則是聳聳肩,二人都沒有抗拒沈淑妃的話。

    而與此同時,在幽芷宮的前殿內,陳淑嬡正坐在殿中,一臉寒霜地盯著在殿內中央跪著的那名宮女。

    兩旁,除了陳淑嬡身旁一名年紀較大的宮女等少數幾人外,其餘幽芷宮內的年輕的宮女們,無不噤若寒蟬,低著頭在旁不敢開口,只是時不時地用憐憫地目光瞥一眼那名正在受罰的宮女。

    “……你還敢狡賴?”

    注視著殿內那名跪在地上的宮女,陳淑嬡氣地胸口一陣起伏不定。

    她心中憤恨——在她眼裡,她離開幽芷宮一年多,原本幽芷宮內的婢女們翻了天了,居然敢做出那種事。

    當她這位幽芷宮的主人不存在麼?!

    就在陳淑嬡的面色越來越差之時,一名小太監急匆匆地走出殿內,躬身對陳淑嬡說道:“淑嬡娘娘,沈淑妃帶著肅王殿下、玉瓏公主,前來迎賀。”

    陳淑嬡原本因氣憤而顯得有些漲紅的面色,暫態間有些發白,眼神亦難免有些慌張。

    沈淑妃她不怕,畢竟沈淑妃在宮裡從來就是委屈求全,說得難聽點就是個受氣包,以往誰都可以踩上兩腳,不,應該說,連踩的興致的沒有,畢竟這個女人在宮裡的存在感實在太低了,不參合任何事,只是在她的凝香宮自己過自己的,幾乎沒有什麼威脅。

    但沈淑妃的大兒子趙弘潤,也就是如今的肅王、當年的八殿下,這可是一個招惹不起的人。

    陳淑嬡還記得,當那位殿下還只是殿下時,他就敢砸了她的幽芷宮前殿,甚至於後來她在魏天子面前告狀,魏天子非但不責罰那位殿下,反而將她貶入了冷宮。

    而如今,那位殿下已獲得了肅王的尊號,並且幾次率軍出征取得了大捷,據說手中的兵權已達到二十萬。

    要說如今眾皇子中誰的權勢最大,毋庸置疑便是這位肅王殿下。

    每每想到這件事,陳淑嬡心中就有些苦澀:三年前,她是受寵于魏天子的陳淑嬡,而趙弘潤還不過是一名處在宮內權勢邊緣的皇子;而三年後,她仍就是當年的陳淑嬡,可那位八殿下呢,卻已經是二十萬魏軍的統帥。

    那可是二十萬魏軍啊……

    陳淑嬡的目光出現了些變化,她知道,她應該即刻出去迎接,可她心中害怕,害怕那個名義上算是她子侄輩的趙弘潤。

    而就在她猶豫不決之時,殿門口傳來一聲清淡的冷笑:“陳淑嬡,架子好大啊。”

    陳淑嬡心中咯噔一下。

    這個聲音,她太熟悉了,因為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對這個聲音的主人恨得咬牙切齒。

    她下意識地轉頭望向殿門口,這才看到那裡站著一名氣勢不凡的年輕人。

    四爪龍紋綢袍、四爪龍紋的玉帶,可謂是尊貴到了極致,縱觀整個魏國,恐怕也挑不出幾人來。

    而此人,便是如今魏天子最器重的兒子,肅王趙弘潤。

    『他……長大了些……』

    陳淑嬡咬了咬嘴唇,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

    在她眼裡,曾經叫她痛恨的那名子侄,氣勢更甚當初,儘管對方只是站在那裡,但是卻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壓迫力陣陣襲來,壓迫地她甚至張不開嘴。

    而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聲輕柔的斥責:“潤兒,怎得這麼沒規矩?”

    隨著這個聲音,沈淑妃在侍女小桃以及義女玉瓏公主的虛扶下,走入了殿內,歉意地對陳淑嬡說道:“妹妹,我家潤兒性格急,等不及便貿貿然闖入進來,多有失禮,還請妹妹莫要在意。”

    話音剛落,就聽趙弘潤在旁撇嘴說道:“是我的錯麼?怎麼說娘也是為她慶賀而來,她倒好,擺架子將咱們晾在外頭。”

    “住嘴。”沈淑妃不悅地看了一眼趙弘潤,趙弘潤撇了撇嘴,不再說話了。

    而此時,陳淑嬡這才回過神來,連忙站起身來,上前迎道:“姐姐,是妹妹失禮了,妹妹真不知姐姐會親自前來祝賀……”

    說著這話,陳淑嬡心中亦難免有些苦澀,畢竟想當初她得寵的時候,宮內的後妃都不敢得罪她,哪怕是皇后王氏,可待等她被貶到平陽宮,以往那些討好她的人,全都不見了蹤影,唯獨沈淑妃這個她曾經也萬分痛恨的人,時不時地叫人到平陽宮塞給東西給她,或者替她打點一下平陽宮內的小太監們。

    起初陳淑嬡還執意地以為沈淑妃有什麼陰謀,或者是純粹羞辱她,可後來她才慢慢得知,原來沈淑妃只是希望與她化解干戈而已。

    『似這樣溫柔善良的女人,她不該呆在宮裡的……』

    當時陳淑嬡就這樣想。

    在她看來,以沈淑妃的性子,這樣的女人在宮裡純粹就是明爭暗鬥下的犧牲品的命,要不是有兩個出色的兒子,早被人吃地連骨頭都不剩了。

    沈淑妃見陳淑嬡不知為何有些傷感,心中納悶,不過礙於兩人的關係還沒有到親密無間的地步,她也沒有追問,溫柔地說道:“姐姐今日得知妹妹回歸幽芷宮,因此帶了些微不足道的禮物,特來給妹妹祝賀,些許不值錢的東西,還望妹妹莫要嫌棄。……衛驕,把東西帶過來。”

    “是!”宗衛長衛驕遂與呂牧、周樸等人走上前來,將手中的禮物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一個裝著幾件首飾的木盒,一罐茶葉,以及一支裝在盒子裡的人參。

    不得不說,這些東西確實並不貴重,至少在宮裡來講是這樣,曾經的陳淑嬡,根本不會將這些禮物放在眼裡,可如今,看著那些以往她毫不在意的東西,她心中還真有些感動。

    “姐姐太客氣了。”

    陳淑嬡親手將沈淑妃扶到了的正中央的兩張椅子之一,亦歉意地對她解釋道:“方才妹妹正在教訓宮裡一名婢女,因此怠慢了姐姐,姐姐莫要責怪妹妹才好……”

    見陳淑嬡收下了禮物並且道了謝,沈淑妃臉上露出了笑容,其實她也知道陳淑嬡以往張揚跋扈、目中無人,不值得深交,但是她的性子,卻促使她不願與任何人為敵。

    本來,她方才見陳淑嬡久久不派人到殿外相迎,還以為這位陳淑嬡心中仍有怨氣,因此難免有些擔心,可如今見陳淑嬡解釋了一下緣由,她這才松了口氣。

    “就是這名婢子麼?”沈淑妃轉頭望向仍跪在大殿中央的那名女婢,只見那名婢女衣衫淩亂、頭髮也灑落下來,滿臉淚水,嘴邊也略有紅腫,想必是挨了懲。

    沈淑妃心中有些不忍,試探著勸道:“今日妹妹回到幽芷宮,本該高興慶賀才是,不知這名婢女犯了什麼事,使得妹妹如此生氣?”

    陳淑嬡猶豫了一下,可最終還是道出了緣由:“姐姐不知,這該死的婢子手腳不乾淨,竟敢偷竊我幽芷宮的東西。”

    聽聞此言,沈淑妃張了張嘴,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其實在開口詢問之前,沈淑妃也以為這一幕,是陳淑嬡回到幽芷宮後想要立威,沒想到,那名婢女還真是犯了事,而且犯的還不是小事。

    『偷竊?』

    原本也以為是陳淑嬡在耍威風的趙弘潤,亦不經意地皺了皺眉。

    其實對此他多少有些瞭解,某些宮內的宮女、太監、侍衛,監守自盜,偷竊宮內的物件,或自己偷藏,或到宮外出售,儘管宮規三令五申禁止此事,但難免會有些手腳不乾淨的宮人仍在背地裡這麼做。

    這讓原本想借機再教訓教訓陳淑嬡的趙弘潤,暫時也作罷了這個心思,站在一旁靜靜觀瞧。

    儘管他也有些可憐這名婢女,但是,私竊宮內之物這種事,著實不可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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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7 00:26:59
第813章:竊物的宮女(二)

   倒不是說趙弘潤心狠,而是這種風氣不可助漲。

    要知道,宮內有宮女、太監、侍衛共計數千人,今日你偷一件,明日我也學你偷一件,這還得了?搞不好皇宮都要被搬空了。

    要不然怎麼會有句話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呢?

    因此,宮內一旦抓到偷竊之事,向來是嚴懲不貸的。

    也正是這個原因,沈淑妃本想為這名婢女求求情,這會兒也不好再張口了,畢竟確實是這名宮女犯了宮規。

    而就在這時,那名犯了宮規的宮女忽然開口哭求道:“淑妃娘娘,肅王殿下,奴婢沒有偷竊淑嬡娘娘的東西,奴婢是冤枉的……”

    聽聞此言,陳淑嬡臉上閃過陣陣慍怒,氣憤地罵道:“賤婢,你還敢狡賴?那枚玉佩,分明是我幽芷宮的東西!”她指著旁邊那位年長宮女手中那枚玉佩,氣地喘息不定。

    “奴婢沒有、奴婢沒有……”那名犯了宮規的年輕宮女跪在地上哭泣道。

    見她哭得傷心,沈淑妃一時心軟,遂對陳淑嬡說道:“妹妹消消氣,或許是其中果真有什麼誤會呢?”

    要是換做旁人,依著陳淑嬡的性格恐怕早就翻臉了,不過面對沈淑妃,她終究是暫時壓下了心中的火氣,畢竟一來她有感于沈淑妃過去一兩年的照看,二來,她越來越怕得罪沈淑妃那如今權勢也越來越大的大兒子。

    “姐姐,你莫要被這賤婢所矇騙,這該死的賤婢偷竊我幽芷宮的東西,人贓並獲,可她還要耍賴狡辯……不信姐姐你問問她,問她究竟從何處得到這枚玉佩。”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名宮女,忽然朝著陳淑嬡身邊那名年長的宮女勾了勾手指。

    那名年長的宮女會意,走上前來,將手中的玉佩恭恭敬敬地遞給趙弘潤。

    趙弘潤接過玉佩,仔細觀察了一番,見此,沈淑妃與陳淑嬡都沒有再說話,只是轉頭看著趙弘潤,先看他怎麼說。

    趙弘潤仔細檢查著這枚玉佩,又舉起瞧了瞧,他發現,這枚玉佩上雕刻有一種常見的花,這種花,色白而香,因此又叫『白芷』,既是作為香料,也可作為藥用。

    而最關鍵的是,這種名為白芷的香草,正是幽芷宮的代表草木。

    “的確是幽芷宮之物。”見母親沈淑妃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趙弘潤點點頭,老老實實地說道。

    聽聞此言,陳淑嬡的氣順了些,畢竟她也有些意外趙弘潤會實話實說,畢竟剛剛,趙弘潤看她時的眼神,可不怎麼友善。

    只見她眯了眯眼睛,呵斥那名婢女道:“賤婢,你還有何話說?!……來啊,掌嘴!打到她說為之。”

    聽到這話,那名宮女驚恐萬分,連聲哭求道:“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奴婢沒有偷竊,沒有偷竊……”

    沈淑妃瞧得心中愈發不忍,遂哄了陳淑嬡幾句,使她暫時息怒,隨後和顏悅色地對那名宮女說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袖香……”那名年輕的宮女抽泣著,回答道。

    “袖香……”沈淑妃點點頭,又問道:“你在幽芷宮幾年了?”

    “五年了……”名叫袖香的宮女偷偷看了一眼陳淑嬡,見她滿臉寒霜,嚇得連忙低下了頭。

    『五年……』

    沈淑妃忍不住瞧了一眼陳淑嬡。

    好似是猜到了沈淑妃的心思,陳淑嬡長吐一口氣,忍著怒氣解釋道:“姐姐,這賤婢的確是跟著妹妹五年了,以往乖巧伶俐,妹妹也喜愛她,可沒想到,她竟敢趁我不在,偷竊我幽芷宮的東西……”

    趙弘潤在旁聽了半天,總算是明白陳淑嬡為何勃然大怒了。

    道理很簡單,這個女人被貶到平陽宮住了一兩年,心中本來就氣,今日好不容易回到幽芷宮,卻發現自己原本信任的宮女居然趁她不在偷竊幽芷宮的東西,這豈不就是沒把她放在眼裡嘛,或者說,乾脆就是認為她不會再回來幽芷宮。

    如此一來,陳淑嬡不發作才怪嘞。

    否則,一個小小的玉佩,一件陳淑嬡以往根本不會在意的小物件,值得她如此動怒麼?

    說到底,也是這個叫做袖香的宮女命不好,偏偏在陳淑嬡最敏感、最沒有安全感的時候撞到這種事,要不然,五年的相處感情,還抵不過一枚小小的玉佩?

    說白了,陳淑嬡也是在發洩近一兩年來在平陽宮裡的怨氣,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那枚玉佩,只不過是個導火索罷了。

    “妹妹息怒,姐姐瞧袖香這孩子,不像會做出這種事,咱們還是問問清楚吧。”說著,沈淑妃拍了拍陳淑嬡的手,隨即又和顏悅色地對宮女袖香說道:“孩子,你口口聲聲說沒有偷竊幽芷宮的東西,可這枚玉佩,憑著上面的雕紋,這分明就是幽芷宮的飾物,對此你作何解釋呢?”

    “我……”袖香低著頭,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

    見此,陳淑嬡在旁冷笑連連。

    “孩子,偷竊是宮規所定的大罪,你若是冤枉的,還是將真相講出來,只要確定不是你偷的,你家淑嬡不會為難你的。”沈淑妃溫柔地開導道。

    可即便如此,袖香還是低著頭不說話。

    見此,陳淑嬡在旁冷笑著說道:“姐姐你也瞧見了你,這賤婢分明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動刑懲,是難以令她開口。”

    “妹妹息怒,怪水靈的孩子,打壞了多可惜呀……”說到這裡,沈淑妃轉頭又對袖香說道:“孩子,若是你始終不肯透露真相,那妾身也幫不了你了……若是你說實話,哪怕這枚玉佩就是你偷的,只要你承認了,妾身幫你向你家淑嬡求求情,也可免了一頓刑法,不過宮裡你是不能再呆了,妾身會叫人把你送離宮中。”

    不得不說,沈淑妃是極其寬容了,否則按照宮規,但凡發現偷竊,只要人贓並獲,直接杖斃,哪還有送離宮中的說法。

    而聽聞此言,袖香亦大為感動,她的臉上露出幾分掙扎之色,隨即抬起頭來,為難地說道:“淑妃娘娘,奴婢沒有偷竊玉佩,這枚玉佩……是……”

    說著,她有些為難地瞧了一眼殿內兩旁的人。

    沈淑妃會意,笑著對陳淑嬡說道:“妹妹,這孩子面皮薄,要不先讓這些孩子們退下吧?”

    可能是看在沈淑妃的面子上,陳淑嬡點了點頭,隨即看著袖香冷笑道:“本宮倒是聽聽你如何再狡辯。”說著這話,她揮揮手,吩咐殿內其餘的宮女們退下。

    而與此同時,宗衛們亦識趣地離開了,殿內只剩下陳淑嬡、沈淑妃、小桃、趙弘潤以及玉瓏公主。

    這時,宮女袖香這才面色漲紅地小聲說道:“在娘娘沒住在幽芷宮的時候,奴婢有幾次被內侍監的人叫去清掃宮中那些空置的宮殿,期間相識一名郎衛大哥……這枚玉佩,是那名郎衛大哥送給奴婢的。”

    聽聞此言,殿內眾人都愣了一下,陳淑嬡更是冷笑起來:“好啊,賤婢,你還敢私通郎衛?……是殿外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不是駐守幽芷宮的郎衛……”袖香連連搖頭。

    聽了這話,陳淑嬡眯了眯眼睛,冷笑說道:“這玉佩,分明就是我幽芷宮的東西,不是你偷的,就是那個郎衛監守自盜,他是誰?”

    “不是不是。”袖香連忙搖頭解釋道:“他是駐守在一座廢宮的郎衛……他說是從那座廢宮裡找到的……”

    “荒謬!”陳淑嬡一拍座椅的扶手,怒聲斥道:“只有我幽芷宮,才會以白芷作為雕紋!”

    見此,沈淑妃在旁勸道:“妹妹息怒,姐姐覺得這孩子不至於會拿這種事開玩笑,這罪,可比偷竊重多了……”

    聽聞此言,陳淑嬡怒氣稍退,狐疑地盯著袖香,面色陰晴不定。

    的確,私通宮內的郎衛,這罪可比偷竊大多了,這名叫做袖香的宮女也算是在宮內呆了五年的老人了,不至於連這種事都不知道。

    倘若說偷竊宮內之物尚有一線活命的機會,那麼與郎衛私通,那純粹就是死路一條。

    非但袖香要死,那個郎衛也要死。

    因此,這名叫做袖香的宮女,實在沒有理由會在這種事上撒謊,為了逃避罪責,而編造一個會遭到更大罪責的謊言。

    至少沈淑妃已經相信了。

    於是她對陳淑嬡說道:“妹妹息怒,只是一件小小的玉佩,不值得妹妹生這麼大的氣,只要知道這孩子不曾背叛妹妹你,這不就好了嘛……”說著,她見陳淑嬡臉上仍有餘怒,遂試探著說道:“正好姐姐身邊缺一個靈巧聽話的丫頭,要是妹妹實在不喜這孩子,就讓這孩子到凝香宮去吧……”

    其實此刻陳淑嬡餘怒未消,可聽沈淑妃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在偷偷瞧了一眼趙弘潤後,心中便已有了主意。

    不得不說,陳淑嬡也是聰明的女人,既然明知已扳不倒沈淑妃——畢竟這個女人有兩個出色的兒子,大兒子肅王趙弘潤、小兒子桓王趙弘宣——何不賣她一個人情,與她處好關係呢?

    畢竟說到底,沈淑妃可不是那種喜歡爭權奪利的女人,與她陳淑嬡不存在什麼利益矛盾。

    想到這裡,陳淑嬡臉上堆起笑容,親近地說道:“姐姐都這麼說了,妹妹豈敢不從?袖香,你就跟著淑妃娘娘去吧。”

    “謝謝娘娘,謝謝娘娘。”袖香連連磕頭謝恩,也不曉得她口中的娘娘,指的是陳淑嬡還是沈淑妃。

    片刻之後,沈淑妃一行人告別了陳淑嬡,離開了幽芷宮。

    望著面前那個此刻正攙扶著沈淑妃的宮女袖香的背影,走在後頭的趙弘潤揉著手中那枚玉佩,若有所思。

    『倘若此女沒有撒謊的話,也就是說,宮中還有一座擺設有幽芷宮器物的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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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4章:廢宮

    “玉瓏,怎麼了?”

    在返回凝香宮的途中,趙弘潤奇怪地發現玉瓏公主有些魂不守舍的,遂好奇地上前詢問。

    “陳淑嬡……”最近幾年越來越開朗的玉瓏公主,罕見地皺起了眉頭。

    “陳淑嬡怎麼了?”

    “不,沒什麼……”

    玉瓏公主匆匆地結束了話題,跑到了沈淑妃那邊,取代了宮女袖香的位置,虛扶著沈淑妃。

    見此,趙弘潤略微一思忖,喚道:“袖香,你過來一下。”

    前面的幾女聞言停下腳步,就連沈淑妃亦轉過頭來,疑惑地看著趙弘潤。

    “娘,你與玉瓏還是小桃先回凝香宮,孩兒問袖香幾個問題。”

    沈淑妃想了想便明白了大兒子的意思,點點頭說道:“潤兒,那你可不許欺負這孩子。”

    想來沈淑妃也覺得,袖香的這件事得弄弄清楚,若是犯了錯,固然不可姑息,可倘若果真是誤會,也莫要冤枉了人家。

    “娘的話,孩兒豈敢不從?”趙弘潤笑著應道。

    見此,沈淑妃便帶著玉瓏公主與小桃放心地離開了。

    可是她一走,宮女袖香就難免有些心慌了,倒不是怕謊言拆穿,而是單純地畏懼那位沈淑妃的大兒子——肅王弘潤殿下。

    畢竟當年這位殿下打砸幽芷宮前殿的時候,袖香可就在那一干宮女們當中,此時回想起來,猶嚇得哆哆嗦嗦。

    “袖香,過來。”趙弘潤招了招手。

    搖了搖嘴唇,袖香一臉畏懼地走到趙弘潤面前,語氣顫抖地喚了一聲:“肅……肅王殿下。”

    趙弘潤上下打量了幾眼袖香,舉起手中那枚玉佩,沉聲問道:“本王只問一遍,關於這枚玉佩的事,你可曾說謊?”

    袖香連連搖頭。

    見此,趙弘潤沉聲問道:“那好,袖香,贈你玉佩的郎衛,他是哪個殿的郎衛?”

    聽聞這話,袖香嚇得花容失色,他還以為趙弘潤要追究此事,連忙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哭求道:“肅王殿下,奴婢……奴婢沒有與那位郎衛私通,我們只是見過幾面……”

    趙弘潤也沒想到自己只問了一句,就將對方嚇得跪倒在地,他伸出右手將袖香從地上半拽起來,皺眉說道:“快起來。……你與那郎衛,彼此喜歡或不喜歡,本王沒有精力去過問,本王只想知道,那個郎衛駐守的廢宮,究竟在哪?”

    聽了這話,袖香這才松了口氣,在偷偷瞧了瞧趙弘潤的表情後,怯生生地問道:“肅王殿下是說,您不會殺了那名郎衛嗎?”

    “本王好端端的殺他幹嘛?”趙弘潤頗有些好笑地反問道。

    事實上,雖說在宮規中,宮女與太監或侍衛私通,此罪比偷竊要嚴重地多,可在趙弘潤眼裡嘛,這倒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當真?”袖香怯生生地問道。

    見此,趙弘潤曬笑道:“要不然這樣,你們替本王找到那座廢宮的位置,本王將那名郎衛調到凝香宮外,這樣你們也可以時常相見,解了相思之苦……”

    袖香聽得面紅耳赤,連連擺手解釋道:“殿下誤會了,那名郎衛大哥只是送了奴婢一個玉佩,奴婢並沒有與他有什麼……有什麼私情……”

    聽聞此言,趙弘潤笑了笑,事實上對於他來說,這個叫做袖香的宮女是否與那名郎衛有什麼私情,這根本就是一樁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瞧見趙弘潤一臉哂笑,袖香誤以為是這位肅王殿下不信任她,連忙又補充解釋道:“肅王殿下,奴婢說的是真的,要不是這枚玉佩,奴婢是不會收的。”

    趙弘潤聞言一愣,他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眼前這名叫做袖香的宮女,明明在幽芷宮呆了五年,她會不知白芷代表著幽芷宮?

    想到這裡,趙弘潤頗有些意外地問道:“你是說……你是認出了這枚玉佩是幽芷宮之物,因此才收下的?”

    “嗯!”袖香點點頭,解釋道:“當初那名郎衛大哥拿出這枚玉佩時,奴婢本不想收下,可奴婢瞧見玉佩上的雕紋,奴婢心想,這是我幽芷宮之物呀,怎得流落在外?因此奴婢想帶回幽芷宮。可回到幽芷宮後,奴婢找了半天,也沒看到宮裡的簾子上有哪個墜子掉了,因此奴婢就沒有拿出來……”

    “墜子?”

    趙弘潤愣了愣,再仔細打量手中的玉佩,這才發現玉佩的式樣不像是佩戴在身上的那種玉佩,而是用作裝飾物的那種裝飾玉。

    而此時,袖香仍在解釋這回事。

    “……今日,淑妃娘娘回來了,不知怎麼就知道了這回事,質問奴婢。那位郎衛大哥以往有好幾次照顧過奴婢,奴婢不想牽連他,因此就……”說到最後,袖香帶著幾分羞澀幾分黯然低下了頭。

    趙弘潤上下打量了袖香幾眼,隨即繼續打量著手中的玉佩,隨口問道:“在幽芷宮裡,最近得罪什麼人麼?”

    袖香眼中的黯然之色變得更濃了,不過她卻勉強露出幾分笑容,搖搖頭說道:“沒有啊,宮裡的姐姐妹妹們都很親近……”

    “呵。”趙弘潤輕哼一聲,不置與否。

    他隨便想想就能猜到,袖香肯定是得罪了幽芷宮的某些宮女,否則,陳淑嬡被貶到平陽宮一年多,今日才剛剛回來,她會知道袖香私藏著一枚幽芷宮的玉墜?

    肯定是有人故意泄秘,陷害袖香。

    這種勾心鬥角,在宮內司空見慣,後妃、太監、宮女、女官、侍衛,幾乎每時每刻、每個角落都在發生齷蹉,因為這裡是皇宮。

    暗自搖了搖頭,趙弘潤岔開了話題:“好了,先帶本王去找那名郎衛吧。”

    可能袖香仍有些不放心,怯生生地說道:“那個……肅王殿下,倘若殿下您是想去那座廢宮,奴婢就可以帶肅王殿下前去,奴婢認得路……”

    趙弘潤當然猜得到袖香在顧忌什麼,也不在意,笑著說道:“那更好,省得本王多費工夫,你帶路吧。”

    “嗯!”見趙弘潤這麼說,袖香這才徹底相信這位肅王殿下是真的想去那座廢宮,心中著實松了口氣,於是她按照記憶,指引著趙弘潤向皇宮的西北方向走去。

    期間,她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殿下,您為何想去那座廢宮呢?據奴婢所知,那些宮殿年久失修,裡面髒亂得很呢……”

    “你進去過?”趙弘潤好奇問道。

    袖香聞言搖了搖頭,如實說道:“奴婢未曾進去過。……淑嬡娘娘被貶後,雖然內侍監叫奴婢們多次去清理別的宮殿,但那只是一些空置的宮殿樓閣,比如肅王殿下曾經居住的文昭閣、睿王殿下的雅風閣、桓王殿下的頌風閣……”

    趙弘潤與宗衛們聽到這話,心中不免有些感慨與懷念。

    說說走走,袖香帶著趙弘潤等一行人穿過了一個個花園、走廊,沿途,不時會碰到一隊隊禁衛以及宮女,這些人都用驚詫的眼神看著袖香。

    畢竟在曾幾何時,宮女與皇子靠得這麼近,這可是要受罰的。當然,如今趙弘潤已經出閣並且有了自己的王府,這條規矩就不再適用了。

    因此那些宮女們瞧向袖香的目光,難免帶著幾分羨慕與嫉妒。

    不知過了多久,袖香將趙弘潤一行人帶到一座圓門外,只見在圓門外頭,一隊郎衛神色肅穆地值守著,看得趙弘潤心中著實有些疑慮:不是廢宮麼?為何會有這麼多的郎衛把守?

    “就是這裡?”趙弘潤皺眉詢問袖香道。

    “是的,殿下。”低著頭沒有去看那些郎衛,可能是怕暴露了那名送她玉墜的郎衛。

    見此,趙弘潤點點頭,叮囑袖香跟著自己,隨即便邁步走向圓門。

    而此時,那隊郎衛卻有了反應,其中一人走了過來,阻攔道:“閣下有何貴幹?”

    “放肆!”宗衛長衛驕出聲呵斥道:“你等安然阻攔我家肅王殿下?”

    “肅……肅王殿下?”

    眾郎衛們面面相覷,慌忙叩地謝罪。

    趙弘潤隨意地擺了擺手,絲毫也不介意,畢竟縱使是在宮中,也不是人人都認得他,畢竟這座皇宮,滿打滿算可是有數千人呢。

    “起來吧,本王只是想進去轉轉。”

    “進去轉轉……”眾郎衛面面相覷,隨即,其中有一人小心翼翼地勸阻道:“肅王殿下,內侍監吩咐我等駐守此地,不允許任何人入內……”

    趙弘潤一聽就知道這座廢宮肯定有問題,當即面色一沉,眯著眼睛冷冷說道:“你等是要阻攔本王?”

    “卑……卑職不敢!”那名郎衛當即叩地說道。

    “哼!”趙弘潤一撫衣袖,邁步從這些郎衛們身邊走過,袖香與宗衛們緊跟其後。

    眾郎衛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頗有些不知所措。

    畢竟他們雖說此前沒能有機會親眼目睹那位肅王殿下,但那位肅王殿下的豐功偉績他們已聽得太多,無論是曾經在宮裡時,還是後來在宮外時。

    誰敢阻攔?

    而此時,趙弘潤已邁步走入了園子,在穿過一片仿佛荒廢了的花園後,他迎面便看到了一座宮殿。

    讓他不解的是,這座宮殿雖說看似破敗,但趙弘潤總感覺有人時不時地來修繕。

    推開虛掩的殿門,趙弘潤邁步走了進去,他驚訝地看到,這座廢棄的宮殿內,物什很是齊全,比如案幾、褥墊、紗簾、傢俱等等。

    這些東西,似乎都已有些歲月了,是頗為陳舊的舊物,但看得出來,這些東西的規格都很高,質地優良、雕紋精緻,顯然是出自宮造局。

    “咦?”袖香驚訝地打量著四周的物什,吃驚地說道:“這……這都是我幽芷宮的東西呀,怎麼會在這裡?”

    趙弘潤環顧四周,若有所思。

    是的,這裡的物什,大多都有代表著幽芷宮的白芷雕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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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5章:畫像

   『這座廢宮……是另一個幽芷宮?』

    趙弘潤在殿內轉了幾圈,心中著實有些詫異,因為據他所知,皇宮內並沒有兩座一模一樣的宮殿。

    打個比方說,沈淑妃居住的凝香宮,它也有專屬的一種香草(花),但絕不可能會是白芷,因為白芷是代表著幽芷宮的。

    兩座一模一樣的宮殿,趙弘潤從來沒有聽說宮內有這種事。

    “有些器物,都有些歲數了……”

    “應該有十多年了吧?”

    “嘖嘖,上好的檀木啊,擺在這裡受潮,真是可惜……”

    眾宗衛們在檢查了一遍安全情況後,便開始打量這座廢宮,時不時都發表議論。

    “殿下,這裡並非幽芷宮。”

    宗衛長衛驕走到了趙弘潤身邊,指著殿內一根柱子的石質底座說道:“您看,這些殿基,雕刻的皆非是白芷……”他陸陸續續都向趙弘潤指出這座廢宮內的第二類雕紋。

    是的,除了白芷雕紋外,這座廢宮還存在著第二類雕紋,而且這種雕紋幾乎都出現在柱子、柱子的底座還有頂上的棟樑上。

    見此,趙弘潤點了點頭,說道:“唔,這裡並非幽芷宮,這些屬於幽芷宮的物什,應該是被人移到此地的……”

    “呀!”

    就在趙弘潤猜測之際,袖香好似想到了什麼,驚訝都叫喚了一聲。

    “怎麼了,袖香?”趙弘潤回頭問道。

    只見袖香環視著殿內的物什,一臉回憶之色地輕聲說道:“殿下,奴婢曾經聽秀娥姐姐講過一樁事,倘若此事屬實的話,這些……或許果真是我……不不,是幽芷宮的物什。”

    “秀娥?”趙弘潤疑惑都看了眼袖香。

    見趙弘潤面露困惑,袖香便向他做出了解釋,原來秀娥就是陳淑嬡身邊那名年長的宮女,這名宮女是陳淑嬡初入宮時就分配給她的第一批宮女,因此陳淑嬡非常信任她,不亞于像沈淑妃信任小桃那樣。

    “……據秀娥姐姐曾經所說,淑嬡娘娘當年初搬到幽芷宮時,見宮內的器具、物什陳舊,很不高興,遂懇求陛下讓宮造局重新打造了一些,至於原來的那些物什,都叫內侍監搬走處理掉了……”說著,袖香又四下瞧了瞧,驚訝都說道:“原來內侍監都搬到這裡來了。”

    “倒像是那位陳淑嬡會做的事。”宗衛穆青撇嘴說了一句,引起了眾宗衛的會心笑容。

    畢竟在眾宗衛們眼裡,那位陳淑嬡仗著受魏天子寵愛,那可向來是趾高氣昂的,只因為不喜歡使用舊物就叫宮造局重新打造了一批,這可一筆不小的開支。

    然而,趙弘潤卻沒有笑的意思,而是用驚訝、意外的目光再次打量著殿內這些器物。

    『舊物……幽芷宮的舊物?不會吧?難道這些東西,是蕭淑嬡……』

    就在趙弘潤驚疑不定之時,宗衛呂牧與高括二人正在檢查靠牆的幾個壁櫥,只見裡面空蕩蕩的,唯獨一隻抽屜內,放著一幅畫軸。

    “殿下。”呂牧將這幅畫軸交到了趙弘潤手中。

    趙弘潤徐徐展開畫軸,只見畫軸上繪著一名美貌的女子,只見此女身穿著浣紗羅裙,側坐在池旁的一塊石頭上,表情恬靜都望著池中的遊魚。

    在她身後,有一名宮女撐著紙傘,仿佛是替她遮擋著陽光。

    『……』

    趙弘潤張了張嘴,因為他下意識都感覺這一幕非常熟悉——雖然他沒有親眼見過,但是卻聽人提起過,聽他的六叔趙元俼。

    “這是……公主?”

    穆青湊過腦袋來打量了兩眼,嘀咕了兩聲,表情很是驚愕。

    話音剛落,就見袖香也湊了過來,在瞅了兩眼後說道:“呀,這不是淑嬡娘娘嘛?這裡怎麼會有淑嬡娘娘的畫像?”

    “這是陳淑嬡?”穆青驚愕都望向袖香,表情古怪都說道:“陳淑嬡哪學得會這份恬靜……若果真是陳淑嬡啊,畫像中的女子,頭肯定是向上揚的……”

    這話聽得眾宗衛們忍不住笑了出聲。

    然而笑過之後,像呂牧、周朴、高括這些聰穎機敏的宗衛們,眼神就逐漸有了些變化,因為他們也像趙弘潤一樣,猜到了這幅畫像所畫的那名女子的真正身份。

    不是陳淑嬡,因為陳淑嬡沒有此女的恬靜與端莊;也不是玉瓏公主,因為玉瓏公主沒有畫中的女子那樣成熟有魅力,那麼,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畫中的女子,是玉瓏公主的生母,蕭淑嬡。

    『嘖嘖,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怪不得陳淑嬡就算沒有子嗣,且刁蠻任性、多次在宮內惹是生非,卻仍然能得到老頭子的寵愛,哪怕是被打入冷宮,居然還有機會返回幽芷宮……呵。不過……這不對啊,老頭子不是恨極了蕭淑嬡麼?甚至還將那份餘恨遷怒到了玉瓏身上,可他卻不但將與蕭淑嬡容貌相似的陳淑嬡仍安置在幽芷宮,甚至於還讓內侍監保留著蕭淑嬡曾經使用過的物什……這可不是單純的恨意啊。』

    搖了搖頭,趙弘潤不禁有些憐憫陳淑嬡。

    那個以往趾高氣昂的女人,或許自以為是憑藉著容貌才取得了魏天子的寵愛,可實際上,她卻或許是宮內最可憐的女人。

    想到這裡,趙弘潤對陳淑嬡僅有的一絲敵意,亦消散都無影無蹤,他不由地回想起了他母妃沈淑妃的話:這宮內的女人,過得都不容易。

    『算了,看她今日與母妃姐妹相稱,應該是沒想著再惹事了,日後就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吧。』

    趙弘潤撫摸著畫像有幾處因為年代關係而發黃的地方,忽然心中一動,對穆青說道:“呂牧,將玉瓏帶到這裡來。”

    “是!”呂牧會意,點點頭轉身離去。

    此後,眾宗衛們繼續檢查這座廢宮,而趙弘潤則繼續端詳著手中這幅畫像。

    『她就是六叔深愛至今的女人……』

    趙弘潤心中感慨著,他不得不承認,畫像中的女主人的確很美,這份美不單單體現在外表,而是體現她舉手投足間的那種氣質,而這種氣質,他只在沈淑妃、烏貴嬪等宮內極少數的後妃身上感受到,仿佛是一種與世無爭的感覺。

    因此,相比較畫像中的這名女子,無論是陳淑嬡還是玉瓏公主,都不止遜色了一分,儘管三女的容貌都可以說頗為相似。

    『怪不得今日玉瓏在見過陳淑嬡後,人就有些不對勁,原來如此……我以往只顧著厭惡陳淑嬡,還真沒去注意,陳淑嬡與玉瓏,的確是有六七分相似……』

    看著手中這幅畫,趙弘潤釋然地弄明白了好幾個以往曾困惑他多時的疑問。

    不知過了多久,玉瓏公主在宗衛呂牧的帶領下,急匆匆都來到了這座廢宮。

    可能是途中呂牧已向玉瓏公主透露了什麼,因此,玉瓏公主在走入這座廢宮的前殿時,面色有些難看,那是一種摻雜著忐忑、惶恐與哀傷的表情。

    待等她來到趙弘潤身邊,清楚瞧見畫像中那名女子時,她臉上僅剩下的那點強顏歡笑也不見了,下意識都用小手捂著嘴,淚水頓時湧了出來。

    “別、別哭啊。”趙弘潤手忙腳亂都用袖子拭去玉瓏公主臉上的淚水,口中問道:“玉瓏,你瞧瞧仔細,她是你娘麼?”

    “我……我不知道……”玉瓏公主語氣哽咽地說道:“自我記事起,我就從來沒有見過我娘,玉瓊閣內也沒有娘的畫像……我也曾多次詢問宮內的人,可沒有一個人告訴過我,我與我娘長得像或不像,只是……”她小聲抽泣著,抿著嘴說道:“只是看著這畫像,我忽然感覺心口好痛……好痛……喘不過氣來……”

    見玉瓏公主情緒激動都從自己手中把畫像接了過去,一邊看一邊落淚,趙弘潤暗自歎了口氣,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著她。

    而與此同時,在垂拱殿內,一名小太監急匆匆都跑到了內殿。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大太監童憲輕聲呵斥了一句。

    那名小太監平復了一下呼吸,隨即附耳對童憲低聲說了幾句,頓時間,童憲面色大變,神色陰晴不定起來。

    “怎麼了?”可能是察覺到了童憲的異樣,正在批閱奏章的魏天子慢條斯理地問道。

    童憲揮揮手遣退了那名小太監,在猶豫了一下後,邁步走到魏天子身旁,彎下腰,低聲對魏天子說道:“陛下……肅王殿下方才去了那座宮殿,還讓人將玉瓏公主也帶了過去。”

    “哼,那劣子就是不聽朕的。”魏天子批閱著章折,冷哼了一聲,多半是因為趙弘潤不聽他的話,仍與玉瓏公主呆在一起而感到不快。

    忽然,他手中的動作一頓,皺起眉頭狐疑地問道:“哪個殿?”

    “那座宮殿!”童憲低聲說道,刻意都加重了語氣。

    “……”魏天子張了張嘴,在片刻的失神後,眼中凶光一閃,竟然將手中的毛筆狠狠甩在龍案上,不顧墨汁染汙了龍案與案上的章折,站起身來,面色陰沉地疾步走向殿外。

    童憲連忙跟上。

    這一幕,驚地垂拱殿內的三位中書大臣面面相覷。

    “陛下這是什麼了?”中書右丞馮玉疑惑地問道。

    中書令藺玉陽與中書左丞虞子啟互換了一個眼神,臉上亦露出幾許疑惑。

    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魏天子如此失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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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6章:浮現的回憶

    “娘……”

    望著畫像中那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女人,玉瓏公主流露出了她內心細膩柔嫩的一面。

    她端詳著生母在畫中的模樣,仿佛想深深地牢記在腦海中。

    望著她這幅黯然神傷的模樣,趙弘潤忽然回憶起了三年前端陽日的那個晚上,當時抱著雙腿坐在池旁石頭上的玉瓏公主,亦是這般孤獨的模樣。

    『或許,我不應該叫呂牧將她帶來?』

    趙弘潤不禁有些後悔。

    畢竟近幾年來,玉瓏公主變得越來越開朗活潑,可今日這張畫像,卻仿佛是將其打回了原型,變回了那個孤獨寂寞哀傷的小姑娘。

    而就在趙弘潤暗暗後悔之際,玉瓏公主已將那幅畫像小心翼翼都合攏,隨即將畫軸抱在胸前,臉上逐漸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仿佛是在擁抱她的母親。

    “謝謝你,弘潤。”玉瓏公主輕聲說道。

    “啊?哦。”趙弘潤遲疑地應了一聲,笑容很是勉強。

    可能是猜到了趙弘潤的心思,玉瓏公主搖了搖頭,隨即又鄭重地道謝道:“你別看我在哭,但我心裡真的很高興……你可能無法理解,從小到大,我從來都不知道母親究竟長什麼模樣,哪怕年幼時偶爾在夢裡面夢到,也不知她究竟是胖是瘦、是溫柔是嚴厲……今日得見這幅畫,我才知道,原來我娘是一個既溫柔又美麗的女人,與我在夢裡幻想的一樣,真的……真的太好了……”

    說到這裡,她眼眶一紅,轉身倚在趙弘潤懷中,忍不住又捂著嘴小聲抽泣起來。

    “……”趙弘潤猶豫了半響,抬起手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在重複了幾回後,這才僵硬地輕輕拍了拍玉瓏公主的後背。

    宗衛們識相地遠離了些,自顧自去翻騰其他的東西,看看這宮內是否還有別的什麼有紀念意義的東西。

    還別說,真被他們找到了不少首飾、簪子等物,而且看起來都已有些年數,十有八九也是蕭淑嬡曾經使用過的東西。

    但遺憾的是,這座宮殿好似就只有那一幅畫像,縱使宗衛們幾乎找遍了整座廢宮,也再沒有找到其他的畫像。

    在趙弘潤的安慰下,玉瓏公主終於使激動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她抹掉了臉上的眼淚,四下打量著這座殿內的擺設。

    見她終於不再哭泣,趙弘潤也是著實松了口氣,本著想讓玉瓏公主拋棄心中那份悲傷的想法,岔開話題問道:“有印象嗎?”

    其實他也就是隨口一問,畢竟他已經肯定這座宮殿並非是蕭淑嬡與當初年幼時的玉瓏公主曾經居住過的幽芷宮,因此,玉瓏公主又怎麼可能會對這裡的一切感到熟悉呢?

    可出乎趙弘潤意料的是,聽了這話後,玉瓏公主臉上卻露出了回憶之色。

    見此,趙弘潤吃驚地問道:“真有印象?”

    可能是見趙弘潤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玉瓏公主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眨眨眼睛說道:“我娘過世的時候,據說我還不滿兩歲(周歲),如何記得起來嘛?不過……”她環視了一眼四周,隨即走到一口櫃子旁,神色茫然地喃喃道:“總感覺這裡很熟悉,很懷念,仿佛……就仿佛我跟我娘果真一起在這裡住過……”

    說著,她好似在那口櫃子上發現了什麼,蹲下身來,用右手輕輕撫摸著幾條橫向的劃痕。

    趙弘潤在心中估算了一下,突然發現那幾條橫向的劃痕好似恰恰與兩周歲左右的小孩子的身高相仿,他頓時就明白了。

    『老頭子真是有心了……』

    趙弘潤環視著殿內的擺設,心中隱隱泛起一個猜測:可能是當初陳淑嬡在搬入幽芷宮後想將這些蕭淑嬡使用過的陳舊物什丟掉,而魏天子卻捨不得,因此叫內侍監偷偷將這些陳舊的物什轉移到這座廢宮,按照在幽芷宮的位置逐一擺放,因此,玉瓏公主才會感覺莫名的熟悉與懷念。

    否則,蕭淑嬡這個詞作為宮內的禁忌,沒有魏天子的默許,內侍監豈有這個膽子膽敢藏匿蕭淑嬡曾經使用過的物什?

    『看來不止是六叔深愛著蕭淑嬡,就連老頭子……亦是愛慘了玉瓏的母親,否則,不會一邊口口聲聲罵其賤人,一邊卻在私底下偷偷藏著蕭淑嬡曾經使用過的物什,花費力氣將這座廢宮打造成另一座幽芷宮……仿佛蕭淑嬡生活過的幽芷宮。』

    正想著此事,趙弘潤心中隱隱泛起一個不好的預感:不出差錯的話,這裡應該是老頭子懷念蕭淑嬡的地方,這就意味著……

    面色微微變了變,趙弘潤拍了拍尚且蹲在地上撫摸著那口櫃子的玉瓏公主的肩膀,正色說道:“玉瓏,我們得離開了。”

    “離開?”玉瓏公主臉上露出幾許不情願之色,想想也是,從小缺少母愛的她,好不容易才在這個地方感受到生母的氣息,豈肯就這麼離開?

    見此,趙弘潤有些焦急地勸道:“玉瓏,聽話,我們得走了,再不走就……”

    剛說到這,忽然殿外傳來了盔甲震動的哢哢聲,那是一隊隊身披鎧甲的衛士正在奔跑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眾宗衛面色頓變,離開殿門最近的宗衛穆青朝殿外瞅了一眼,驚地倒抽一口涼氣。

    “殿、殿下,殿外來了好多禁衛……啊,陛下來了。”

    『該死!』

    趙弘潤心中暗罵一句。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等待著他父皇的到來。

    “陛下駕到!”

    一聲熟悉的尖嗓子聲在殿外響起,那是大太監童信的聲音。

    隨即,魏天子便邁過了門檻,向殿內走了兩步,負背雙手冷冷都掃視著殿內的每一個人。

    『今日的陛下……』

    眾宗衛們心頭猛跳,因為他們感覺,此刻的魏天子遠不像平日裡那樣溫和,一雙眼睛看起來殺氣騰騰,那仿佛無盡的威勢,席捲向殿內的每一個人。

    “宗衛叩見陛下!”

    以宗衛長衛驕帶頭,眾宗衛紛紛叩跪餘地。

    然而,魏天子卻絲毫沒有看向他們,只是用淩厲的眼神死死盯著趙弘潤——或者說,是此刻下意識躲在趙弘潤身後的玉瓏公主。

    “出去。”魏天子冷冷地說道。

    “……”眾宗衛們心中咯噔一下,他們知道,這句『出去』是對他們講的。

    可是,此刻這位魏天子如此反常,一雙眼睛殺氣騰騰,他們怎麼敢拋下自家殿下離開呢?

    就在他們猶豫之際,魏天子眯了眯眼睛,終於用冷冰冰的眼神掃了一眼眾宗衛們,一字一頓地說道:“朕命你等出去!”

    這是最後的通牒了。

    趙弘潤眼皮微微跳了跳,沉聲說道:“衛驕,你們出去。”

    “……”眾宗衛相互看了一眼,這才站起身來,默默走向了殿外。

    待等這些宗衛們皆離開這座廢宮之後,童憲吩咐殿外的禁衛亦向後退,退過了那片荒廢的花園。

    隨即,他也躬身退離了。

    此刻整座廢宮的前殿,就只剩下魏天子與趙弘潤以及玉瓏公主三人。

    父子兩人對視著。

    此刻的魏天子,完全不像是一位寬厚仁慈的君王,眸光中透著戾氣,嚇得玉瓏公主花容失色,下意識地抓住了趙弘潤的手,不敢直視這位父皇。

    倘若是換做三年前,趙弘潤恐怕也會被嚇到,但是三年後的趙弘潤,已登上過齊、魯、魏、越、楚五國國戰的天下舞臺,目睹過數十萬人乃至上百萬士卒的戰場,統領過二十萬魏軍,不會再輕易因為他父皇那兇狠的眼神而嚇到。

    這讓魏天子亦有些吃驚,眼眸中的凶光不禁消退了幾分。

    他用盡可能的平靜語氣問道:“弘潤,你為何會在這裡?”

    “兒臣……說來好笑,兒臣在宮裡迷路了,不知怎麼地,轉來轉去就轉到了這兒,讓父皇見笑了。”

    趙弘潤壓下心中的幾分驚懼,盡可能地想用輕鬆而幽默的語氣化解眼前這樁事,因為他逐漸已經猜到,這個地方對於他父皇而言,多半是一個又愛又恨,並且絕對不容許別人知道的秘密。

    魏天子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潤,半閉著眼睛說道:“這座廢宮年久失修,很是危險,你不該來這兒……”

    “父皇教訓的是,兒臣這就準備離開了。”趙弘潤笑呵呵都說道。

    在他身後,玉瓏公主忍著心中的畏懼,偷偷觀瞧站在殿門口的魏天子,恍惚間仿佛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議的景象:一名身穿龍袍的男人一臉猙獰地怒視著一名摔倒在地上的女人。

    『……賤人,你竟然敢欺騙我?你居然敢背叛我對你的信任?!……他在哪?他在哪?!』

    『……景王殿下,您已經得到了大位,為何就不能放過他?……他?他早就離開了,想必此刻早已遠離了大樑……』

    『……是誰?縱使你騙取了朕的私印,若無人幫襯,他絕不可能逃離大樑……是誰?誰在幫你?!』

    『……』

    『……賤人!賤人!賤人!』

    憤怒的男人,從牆上奪下一柄裝飾劍,紅著眼睛將劍刃刺入了女人的腹部。

    女人沒有躲,只是哀傷地看著男人。

    『……妾身,只是想替你我贖還一些罪孽……對不起,景王殿下……』

    女人倒在血泊中,眼角的淚水混入了地上的鮮血。

    『爹?娘?……爹,娘不動了,娘睡著了,會生病的……』

    一個尚在學語期間的小女孩噔噔噔跑到女人身邊,迷茫地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女人,還有那雙目充血、滿臉憤怒的男人。

    ……

    廢宮裡,在趙弘潤疑惑的目光中,玉瓏公主連連退了幾步,顫抖的右手指著站在殿口的魏天子。

    “是、是父皇你,殺了我娘……”

    趙弘潤聞言一愣,下意識再望向魏天子時,卻見此刻的魏天子,在一愣之後,眼中的凜冽殺意竟比之前還要濃重。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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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7 00:28:31
第817章:浮現的回憶(二)

   『老頭子……殺了蕭淑嬡?可聽說蕭淑嬡是自刎的呀……』

    趙弘潤忍不住又回頭瞧了一眼玉瓏公主,被她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驚地外焦內嫩。

    可當他在轉頭看向他父皇的面色時,卻發現他父皇的臉,早已陰沉了下來。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此刻魏天子看向玉瓏公主的眼神,趙弘潤怎麼看都讓他有些心驚肉跳。

    『不行,得儘快離開這裡,今日老頭子有點不對勁……』

    思忖了片刻,趙弘潤拱了拱手,唐突地開口道:“父皇啊,若無什麼事的話,兒臣與玉瓏就先且告退了。”

    然而,魏天子卻沒有理會趙弘潤,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半躲藏在趙弘潤身後的玉瓏公主,冷冷說道:“你還想起什麼,玉瓏?”

    『想起?』

    趙弘潤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大為震撼。

    因為這句話豈不意味著,魏天子已承認殺死了蕭淑嬡這件事?

    而此時,將一半身子躲在趙弘潤背後的玉瓏公主,則用複雜的眼神看著魏天子,眸光中帶著幾分不解、幾分恨意,她咬了咬嘴唇,用帶有幾分怨恨的口吻低聲問道:“你為何要殺我娘,父皇?”

    魏天子冷冷都看著玉瓏公主,那眼神,根本不像是在注視一個女兒,倒像是在看一個與他毫無關係的人。

    不,有幾分關係,因為魏天子看向玉瓏公主的眼神中,帶著幾絲憎恨與殺意。

    “你走,她留下。”魏天子冷淡地說道。

    『不能再待下去了!』

    趙弘潤心頭一顫,事到如今將玉瓏公主丟下?

    只見他拉住玉瓏公主的手一把將她拽到身後,隨即正色對魏天子說道:“父皇,今日玉瓏偶然瞧見曾經其母所使過的物什,心中激動,故而情緒不寧,口無遮攔,且容兒臣先將玉瓏送回去,隨後與父皇再來一次男人與男人的對話。”

    ……這架勢,擺明瞭就是要保玉瓏公主了。

    這不,瞧見這一幕,魏天子的面色愈發顯得陰鷙起來,他低聲說道:“弘潤,你知道你在與何人說話麼?”

    聽聞此言,趙弘潤哂笑一聲,亦低聲說道:“事實上兒臣也有些糊塗了,認不清站在兒臣面前的,究竟是我家的老頭子呢,亦或是單純我大魏的君王……”

    “……”魏天子聞言深深看了一眼趙弘潤,眼中的殺意退散了幾分:“你想說什麼?”

    只見趙弘潤朝著魏天子拱了拱手,隨即故意環視了一眼周遭,正色說道:“兒臣只是想請父皇冷靜,莫要再一次使自己留下遺憾……”

    魏天子聞言心中微微一震,他當然聽得懂面前這個兒子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不由地,魏天子的心口隱隱作痛。

    是的,一時衝動,只是一時衝動,就讓自己遺憾終生……

    張了張嘴,魏天子長吐一口氣,眼眸中的怒意,逐漸被心痛與黯然所取代。

    見此,趙弘潤心領神會,抓著玉瓏公主的手小聲說道:“走!”

    二人疾步走向殿門口,可待等他二人經過魏天子身旁時,卻忽然聽到魏天子張口說道:“站住!”

    『……』

    趙弘潤心頭一凜,隱隱有些頭皮發麻,他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神色不自然地轉頭看向魏天子,低聲說道:“父皇還有何吩咐?”

    然而魏天子卻沒有再說什麼,他只是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做了一個討要的動作。

    趙弘潤微微一愣,隨即便頓時醒悟過來,伸手去抓玉瓏公主死死抱在懷中的那幅畫軸。

    玉瓏公主眼眶泛紅,抱著那幅畫軸死命地搖頭。

    “乖,聽話。”趙弘潤低聲哄了一句,終於才使玉瓏公主面色悲苦地鬆開了手,眼睜睜地看著她母親蕭淑嬡的畫像被趙弘潤拿走,放在魏天子的右手手掌掌心。

    “……”魏天子低頭瞥了一眼已落入手中的畫軸,隨即徐徐閉上了眼睛,將右手重新放回了背後,握著畫軸,負背雙手,不再理會趙弘潤與玉瓏公主。

    這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見此,趙弘潤二話不說,拉著玉瓏公主的手就逃了出去。

    他很清楚,這座廢宮外有數百名聽命于他父王的禁衛,倘若父子二人果真發生什麼衝突,單憑衛驕幾人,根本不會是那些禁衛的對手。

    倒不是說趙弘潤心中畏懼,畢竟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與權勢,縱使是他父皇,也不敢輕易就將他怎麼樣——赫赫肅王若被拘軟禁,這可是會引起朝野動盪的。

    問題在於玉瓏公主。

    倘若此時此刻,魏天子鐵了心要責罰玉瓏公主,趙弘潤那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更何況,觀方才魏天子看向玉瓏公主時的眼神,遠不止想要懲戒那麼簡單。

    所以說,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還是儘快逃走為妙。

    眼瞅著趙弘潤一行人逃離了這座廢宮,站在殿門外的大太監童憲微微歎了口氣,邁過門檻走到殿內,來到仿佛正在閉目養神的魏天子身旁,欠身說道:“陛下,肅王殿下已經走了。”

    “……”魏天子默然不語。

    見此,童憲匍匐於地,告罪道:“此事只因老奴失察,請陛下降罪。”

    良久,魏天子長長吐了口氣,淡淡說道:“起來罷。此事不怪你,也不怪弘潤以及……她女兒,要怪就怪朕自己……”

    說罷,他猛地睜開眼睛,沉聲說道:“燒了這座宮殿!”

    在謝恩後站起身來的童憲,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但最終,他低了一下頭。

    “是!”

    片刻之後,童憲遣散了大部分的禁衛,只留下二十幾人,命他們從宮膳局抱過來一捆一捆的柴火,將其堆放在大殿之外。

    隨即,點燃了那些柴薪。

    “你們退下吧。”童憲遣退了那二十幾名禁衛們。

    “是!”眾禁衛依令退到了園子外。

    而此時,魏天子則望著那逐漸燃燒起來的柴薪,眼皮不住地跳著。

    忽然,他好似意識到了什麼,低下頭神色複雜地看著手中那幅畫軸,時而咬牙切齒,時而目露凶光,情緒著實糾結。

    突然,魏天子單手抓著手中的畫軸,將其遞向了童憲,冷冷說道:“燒了它!”

    童憲沒有接過那幅畫軸,他只是低著頭,用莫名的語氣說道:“陛下,老奴不敢。”

    “為何不敢?”魏天子怒聲質問道。

    “因為這……可能是宮裡最後一幅……畫像了。”童憲低聲說道。

    他口中的『可能』,僅僅只是一個說辭,事實上,這的確是宮內唯一還保存著的一副蕭淑嬡的畫像。

    因為這幅畫中的景象,是魏天子至今難以忘懷的一幕往事。

    當然,對於趙弘潤的六王叔怡王趙元俼來說,可能亦是如此。

    “……”魏天子的面龐,狠狠抽搐了幾下,只見他瞧了一眼那座宮殿外正徐徐燃燒的柴薪,又望了一眼手中那幅畫軸,忽然咬牙切齒地說道:“童憲,有時候,朕真恨不得殺了你……”

    若在以往,大太監童憲聽到這種話多半會嚇得面如土色,可此時他聽到這句話,卻隱隱感到一種莫名的驕傲。

    他低了低頭,輕聲說道:“陛下不會的,因為陛下知道,老奴對陛下忠心耿耿,一片赤誠,無一絲一毫的異心。”

    “……”魏天子愣了愣,隨即默默地點了點頭,只見他將手中的畫軸輕輕拍在童憲胸口,語氣疲倦地說道:“替朕收著吧。……朕倦了。”

    說罷,他轉身離開了。

    “恭送陛下。”童憲躬了躬身,待將魏天子目送出園子後,這才直起身子來,尖聲喊道:“來人啊,來人啊,救火!救火!”

    那二十幾名禁衛們從園子外沖了進來,一邊手忙腳亂地滅火,一邊在心中恨得直罵娘:你個死老太監,一下子放火,一下子又滅火,真以為咱禁衛每日吃飽了飯沒事做?這麼消遣咱們?

    在心中罵歸罵,可這些禁衛們卻沒有一個人敢表露出來,一來是童憲非但是魏天子的心腹,而且在宮內權勢滔天;二來嘛,此事涉及到魏天子,眾禁衛們也是久在宮內的老人,自然知道什麼事能說,什麼事不能說。

    這不,在熄滅了火勢後,儘管在心中恨地暗罵死老太監,但那名禁衛隊長還是滿臉堆笑地來到童憲面前,恭恭敬敬地彙報損失結果——其實就是損失了十幾捆柴薪,外加熏黑了殿外的牆壁。

    因為童憲太瞭解魏天子了,知道他會後悔,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打算放火燒了這座宮殿。

    “很好。”聽完了那名禁衛隊長彙報的損失結果,童憲滿意地點點頭,隨即,他眯著眼睛,尖著嗓子冷笑道:“你等也是宮裡的老人了,有些事應該不需要咱家叮囑……”

    “是是。”眾禁衛連連點頭道。

    最終在離開這座廢宮時,童憲忍不住又低頭瞧了一眼手中的畫軸,腦海中不由地浮現一幕往事。

    『……陛下召奴……蕭妃?這……陛下?發生了什麼事?』

    『……這該死的賤人背叛朕……』

    『……陛下,為求穩妥,不妨雙管齊下……奴婢這邊有個不錯的人選。』

    『……誰?』

    『……衛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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