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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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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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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7 00:28:48
第818章:親疏

    暫且不說魏天子,且說趙弘潤一行人慌慌張張地跑回凝香宮。

    “潤兒?玉瓏?你們這是怎麼了?”

    得知兒子與義女回到凝香宮,沈淑妃見兒子趙弘潤腦門冒汗,而義女玉瓏公主卻眼眶通紅,隱隱有哭過的跡象,不由地心中納悶。

    “潤兒,你莫不是欺負玉瓏了?”沈淑妃試探著詢問道,其實她並不認為發生這種事。

    “娘,這件事說來話長……”

    趙弘潤吩咐侍女小桃取來幾壺酒,他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一連喝了幾杯,他緊張的情緒這才得以緩解。

    不得不說,趙弘潤剛才還真怕他父皇當場翻臉——倒不是擔心他自己會有什麼危險,而是就當時的情況來說,若他父皇對玉瓏公主果真起了殺意,他根本難以保全,好在虎毒不食子,縱使老頭子當時的面色陰鷙地嚇人,但最終也未祭起屠刀。

    『……只是苦了玉瓏。』

    趙弘潤看了一眼此刻正趴在沈淑妃懷中抽泣的玉瓏公主,心中暗自歎了口氣。

    因為曾幾何時,魏天子對玉瓏公主的態度尚且只是疏遠,可以理解為只是不喜歡,而今日,玉瓏公主這才明白,他父皇根本不是不喜歡她,而是痛恨她,厭惡她,甚至於,有幾個瞬間或許還在考慮要殺掉她。

    明明是父親,卻如此對待自己,可想而知玉瓏公主的心情。

    更何況,據玉瓏公主所言,這個父親還曾殺死了她的母親。

    『果真是宮內的禁忌啊,蕭淑嬡三個字……』

    趙弘潤又喝了一杯酒壓壓驚,長吐一口氣。

    而此時,沈淑妃一邊安慰著在懷中抽泣的義女,一邊看著大兒子在那連飲數杯酒,心中著實納悶,她忍不住問道:“潤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趙弘潤本不願透露,畢竟那是魏天子的黑歷史,若是告訴了沈淑妃,或有可能影響到魏天子對待沈淑妃的態度。

    可惜,他最終還是拗不過沈淑妃。

    無奈之下,趙弘潤只好吩咐宗衛們關上了殿門,吩咐小桃遣退了凝香宮內那些小宮女,將一家人集中在凝香宮的偏廳裡——暫不包括趙弘潤的眾女眷,畢竟此事關係到魏天子。

    待宗衛們確認了安全後,趙弘潤便將方才在那座廢宮裡的前前後後都說了出來,包括玉瓏公主那句『是父皇你殺了我娘』,別說沈淑妃與小桃聽得面色發白,就連當時其實就在那座宮殿外的宗衛們以及宮女袖香,都隱隱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良久,小桃低聲問道:“蕭淑嬡……她不是自刎的嗎?”

    的確,宮裡宮外都是這麼傳的:南燕大將軍蕭博遠造反被誅,其女蕭淑嬡為父兄求情,因被魏天子嚴詞拒絕,憤而丟下年幼的女兒玉瓏公主,自刎于幽芷宮內。

    可今日,玉瓏公主卻在那座廢宮內指著魏天子駭然地大叫『是父皇你殺了我娘』,而魏天子居然沒有當場否認,這件事怎麼看都必有內情。

    “我真的看到了。”玉瓏公主擦拭著眼淚,從沈淑妃懷中抬起頭來,語氣哽咽地說道:“可能我那時年紀尚幼,時間一長就忘了這件事,可方才在那座廢宮內,看著父……看著他站在大殿門口,那兇狠的眼睛,我就想起了……他曾經也是用這樣兇狠的眼睛瞪著我娘,然後,他……他……”

    “……”看著泣不成聲的玉瓏公主,沈淑妃再一次將她抱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半響後,沈淑妃看著趙弘潤問道:“潤兒,這件事你打算如何處置?”

    此刻的趙弘潤,已完全冷靜下來,聞言輕笑著說道:“娘,別擔心,這件事孩兒會處理的。……唔,娘,孩兒是這樣想的,您與玉瓏,還有小桃,哦,還有袖香,你們四人要不然先到孩兒的肅王府住一段時間……”

    這時,宗衛長衛驕插嘴道:“說起來,淑妃娘娘還未見過殿下的封邑吧?要不去看看?”

    趙弘潤略微一愣,隨即朝著衛驕暗挑拇指,畢竟仔細想想,坐落在大樑的肅王府,其實也並不安全,遠不及商水縣,全在他趙弘潤的掌握之中。

    然而,沈淑妃卻搖了搖頭,輕笑著說道:“潤兒,還有衛驕,你倆的心意妾身領了,不過妾身覺得,你們這樣防備著陛下,反而不好……這樣吧,潤兒,過些日子你將玉瓏帶到商水去,她留在大樑,的確不太好,至於為娘……為娘還是留在宮裡,不然,夫妻一場,你父皇會寒心的。”

    趙弘潤默然不語。

    其實他也覺得此事有點小題大做,要知道,方才在那座廢宮內,他父皇本可以拿下他與玉瓏公主,但最終,魏天子還是讓他與玉瓏公主離開了,這表明老頭子已經釋懷了這樁事,倘若事後趙弘潤這邊太過於提防,將沈淑妃、玉瓏公主都帶離大樑,雖說的確可以保證她們的安全,但是相對來說,夫妻之情啊、父子之情啊、父女之情啊,這些可都淡了。

    說白了,這種提防,反而會惡化彼此的關係,使魏天子產生不好的想法。

    但是,如果僅僅只是將玉瓏公主送到商水縣,這倒不至於引起魏天子的反感,甚至於,近段時間,恐怕魏天子也不想看到玉瓏公主。

    只是這樣一來,沈淑妃的安危趙弘潤就不能保證了,畢竟今日的魏天子,情緒著實有些反常。

    可能是看穿了兒子的顧慮,沈淑妃擺擺手,笑吟吟地說道:“潤兒,你不用擔心為娘,為娘與你父皇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多多少少已瞭解他一些,不會有事的。……為娘只是擔心你跟玉瓏。”

    “擔心孩兒?”趙弘潤聞言哂笑一聲,仿佛誇耀般說道:“孩兒這邊娘你不用擔心,如今的孩兒,可不是三年前,縱使是父皇要懲罰我,也得按照規矩來辦,更何況,孩兒跟老頭子的政見一致,幾乎沒有什麼對立,他不可能會懲戒孩兒的。……待會兒,孩兒就到垂拱殿,跟老頭子來場闊別三年的『男人與男人的對話』。”

    見趙弘潤一口一個老頭子來稱呼他父皇,稱呼魏國的君王,沈淑妃哭笑不得。

    “你還未弱冠,還男人與男人的對話……”沈淑妃瞥了一眼兒子,似有深意都說道:“成家立業方才算是男人,你若有本事的話,早早讓為娘抱上孫子……”

    一聽這話,趙弘潤滿腔的豪情頓時化作泡影,他苦笑一聲,沒敢接茬,而是迅速地岔開了話題:“娘,如今當務之急可不是您能不能抱上孫子的事啊。”

    『臭小子……』

    沈淑妃白了一眼趙弘潤,隨即望著懷中的玉瓏公主,點頭說道:“你有這自信,為娘倒也放心了。至於玉瓏,為娘也覺得她暫時莫要再進出宮中為妙……”

    說著,她見懷中的玉瓏公主臉上露出驚懼之色,仿佛在害怕什麼,遂連忙又寬慰道:“沒事的,孩子,那都是些陳年舊事了,老一輩的恩恩怨怨,與你們小輩何干?等過些日子,待你父皇想通了,也就沒事了。”

    “……”玉瓏公主默不作聲,可能是逐漸有些開始抵觸魏天子。

    這也難怪,畢竟她此刻腦海中,仿佛不停地重播著那一幕其父殺死其母的回憶,讓她痛苦萬分。

    在凝香宮呆了片刻,趙弘潤讓眾宗衛們先將眾女包括玉瓏公主都帶回肅王府,而他自己則僅僅帶著宗衛長衛驕,來到了垂拱殿。

    而魏天子似乎也早知道趙弘潤會來垂拱殿,早早地便將三名中書大臣以及垂拱殿內的伺候太監遣散了,身邊就只有大太監童憲。

    邁步走到內殿,趙弘潤向魏天子拱手施了一禮,隨即嬉皮笑臉地說道:“兒臣忽然想起,三年前,兒臣似乎也與父皇有過一次男人與男人的對話……那次,是兒臣贏了!”

    魏天子原本緊繃著著臉,可見面前這個兒子嬉皮笑臉的,他繃緊的面色亦徐徐放鬆了些,淡淡說道:“吾兒今日所謂的男人與男人的對話,就是為了奚落朕?還是說……”他看了一眼趙弘潤,淡淡說道:“……想借這個機會,再贏朕一次?”

    言下之意,他這是在旁敲側擊地詢問兒子,是不是決定繼續追查『蕭淑嬡』這件事。

    而聽聞此言,趙弘潤卻笑了起來:“這是機會?……嘖嘖嘖,倘若說這是機會的話,那豈不是說,兒臣已錯過了好幾個能贏過父皇的機會?喏,比如說,暘城君熊拓曾經就告訴過兒臣某些事,而碭郡游馬的倖存者,也曾向兒臣透露過一些……其實兒臣並不認為這是什麼好機會呢。”

    『……』

    大太監童憲愣了愣,隨即原本有些擔憂的老臉,逐漸展露出幾分笑容。

    而此時,魏天子臉上亦露出幾許淡淡的笑意,模淩兩可地問道:“呵,看來吾兒知道的事還真不少啊……嘖嘖,怎麼,這會兒顧忌父子情誼了?呵,把你老子整得灰頭土臉的,不正是你夢寐以求的麼?”

    在宗衛長衛驕低頭偷笑聲中,趙弘潤聳了聳肩,坦然地說道:“同樣是灰頭土臉,也有區分,有的無傷大雅,有的嘛……嘖嘖,真把自己老子弄得太過於狼狽,兒臣臉上也掛不住啊。”

    聽聞此言,魏天子深深看了一眼趙弘潤,指著趙弘潤對童憲笑道:“聽到了麼?這麼多年來,就今日這句話最中聽……”

    童憲聞言笑著誇讚道:“今時不同往日,今日的肅王殿下,早已不再是當年宮中的小惡霸了。”

    『小惡霸?』

    趙弘潤嘴角牽了牽,在旁,宗衛長衛驕忍俊不禁。

    而此時,魏天子已將目光投向趙弘潤,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收了起來:“那麼,弘潤,你怎麼看待呢,對於……蕭氏餘孽。”

    『正戲來了!』

    趙弘潤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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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7 00:29:08
第819章:態度

   “那麼,你怎麼看待蕭氏餘孽呢?”

    當這句話從魏天子口中說出來時,大太監童憲與宗衛長衛驕二人的表情驟然就變得嚴肅起來。

    然而,作為被注視的對象,趙弘潤的表情卻仍顯得頗為輕鬆,只見他踱步到壁櫃旁,微微低下頭瞅了兩眼架子上一隻價值連城的玉蟾。

    “如何看待……”趙弘潤伸手摸了摸那只玉蟾,隨即轉頭望向坐在龍椅上的父皇,斬釘截鐵都說道:“是挑起魏楚戰爭、殺害刑部尚書的凶黨,是企圖顛覆我大魏的謀逆者!”

    “……”

    魏天子雙手十指交叉擺在龍案上,待聽到兒子那句話時,雙手十指微微放鬆了一下。

    而就在這時,就聽趙弘潤冷不丁開口問道:“既然父皇提起此事,能否解答兒臣一個疑問?”

    “問。”魏天子淡淡說道。

    只見趙弘潤把玩著那只玉蟬,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據兒臣所知,宮內宮外,朝野上下,都說蕭淑嬡是因為父皇拒絕赦免原南燕大將軍蕭博遠謀反一事,而選擇自刎,可奇怪的是,今日玉瓏卻在那座廢宮說出了那樣的話……兒臣很好奇,當年的真相,究竟是『蕭淑嬡身故』在先,還是『蕭博遠被誅』在先呢?”

    聽聞此言,童憲的面色變了變,而魏天子更是眯了眯眼睛,神色陰晴不定地盯著趙弘潤,看得在旁的衛驕一陣心慌。

    然而趙弘潤卻仿佛絲毫未曾感受到那份來自他父皇的直視目光,依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那只價值連城的玉蟬。

    良久,魏天子輕吸一口氣,問道:“孰先孰後,會影響你對蕭氏餘孽的態度麼?”

    “當然不會。”趙弘潤用食指輕輕撫摸著玉蟾光潔的脊背,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無論起因如何,都無法改變那些人已成為我大魏心腹大患的事實……企圖顛覆我大魏的凶黨賊人,兒臣不會姑息!”

    “哦?”魏天子凝視著不遠處那個雖然不見長高但卻越來越成熟的兒子,似笑非笑地說道:“那可是玉瓏的娘舅勢力啊……”

    趙弘潤哂笑一聲,淡淡說道:“玉瓏是玉瓏,蕭氏是蕭氏……兒臣可不會像某個人那樣,將對一個人的愛恨糾結,轉嫁到另外一個人身上……”

    『肅王殿下……』

    童憲佈滿褶皺的老臉不由地抽搐了幾下,他豈會聽不出這話中那滿滿的嘲諷意味。

    他偷偷瞧了眼魏天子,果然發現魏天子滿臉陰沉。

    “是指玉瓏麼?”魏天子冷冷問道。

    趙弘潤轉頭瞧了一眼魏天子,咧嘴笑道:“真意外……我以為父皇想到的是陳淑嬡。”

    『……臭小子!』

    魏天子的眼角抽搐了兩下。

    忽然,魏天子呵呵笑了起來:“呵呵呵,哈哈哈哈……這就是你所謂的『無傷大雅地叫你老子灰頭土臉』?”

    在童憲與衛驕緊張的注視下,趙弘潤做了一個遜謝之禮,嘲諷之意滿滿:“父皇感覺如何?”

    “呵呵呵,朕恨不得叫宗府再派人將你關到靜慮室……”

    “不會吧?朝野會因此動盪的。”

    “你是想說,你麾下那二十萬軍隊?”

    “不不不,兒臣指的是三川、商水郡近兩百萬我大魏的附庸之民……沒有兒臣坐鎮,會出亂子的。”

    “這就是你的仰仗?商水青鴉?還是說,陽夏黑鴉?”

    “或許是兒臣得喊一聲三叔公的原宗府宗正呢?”

    聽著魏天子與趙弘潤那看似不搭調的對話,童憲與衛驕儘管並不是很懂這對父子究竟在談論什麼,但絲毫不影響他們體會這對話中那濃濃的對峙意味。

    然而,就在旁觀者看來極為緊張的時刻,魏天子與趙弘潤這對作為當事人的父子,卻忽然極有默契都笑了起來。

    良久,魏天子哂笑著點了點頭,說道:“說的是啊,朕如今都不好動你了……羽翼已豐、大勢已成……”

    “哪裡哪裡,兒臣今日的成就,皆因父皇的特許……”

    父子二人話鋒一轉,由此展開的對話讓童憲與衛驕有些看不懂。

    但是有一點童憲看得出來,那就是魏天子已不像方才那樣情緒緊繃,這不,連坐姿都變得放鬆了許多。

    “羽翼已豐是好事,但蕭氏餘孽這件事,你還要莫要插手了。”看了一眼趙弘潤,魏天子正色說道:“這是朕的事,用你的來說,這是針對朕的戰爭,應當由朕去迎戰。……朕還未老到需要你來攙扶的地步。”

    趙弘潤聞言聳了聳肩,攤攤手說道:“既然如此都這麼說了,那兒臣豈有不遵從之理?那麼……對於方才兒臣提出的那個疑惑,不知父皇是否願意解惑呢?”

    魏天子看了兒子半響,忽然淡淡說道:“當然是……如傳聞的那般。……至於玉瓏所言,呵呵,那個女人逝世時,玉瓏尚不足兩(周)歲,或許她將夢誤以為真呢?唔?”

    『……看來這件事是真的了。』

    趙弘潤亦看著魏天子,曬笑著附和道:“玉瓏自幼思念其母而畏懼父皇,會做那夢,著實不足為奇。”

    “唔,你明白就好。”魏天子點了點頭,對趙弘潤囑咐道:“倘若朕沒有猜錯的話,你與玉瓏多半已在你娘面前胡言亂語,說了朕的諸多不是吧?”

    “誰讓那座宮殿內有許多能夠勾起玉瓏幼時回憶的東西呢……”

    “唔。”魏天子沉吟了一番,點點頭說道:“回頭替朕向你母妃解釋一下,免得她胡思亂想,你知道,她身體狀況不好……”

    “兒臣明白。”

    “至於玉瓏……”看了一眼趙弘潤,魏天子思忖了一下,說道:“朕還不至於會因為這種小事而責怪她,你也不必急急匆匆將她帶到商水避禍……不過,莫要再帶著她到處瞎逛,免得又迷了路,去了不該去的地方。”

    趙弘潤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魏天子,拱了拱手:“是,兒臣記住了。”

    可能是看出了趙弘潤心底的驚訝,魏天子看了他兩眼,仿佛是為瞭解惑似的,長吐一口氣說道:“不必過多猜忌,要不是你二人今日迷路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朕根本無暇理會你們這些小輩……”

    “唔?”趙弘潤愣了愣,疑惑地問道:“難道大樑又發生了什麼值得父皇關注的大事?”

    魏天子搖了搖頭,糾正道:“大事是沒錯,不過並非發生在大樑……但是嘛,你自己過來看吧。”

    說著,他從龍案上抽出一封信,隨口丟在案上。

    趙弘潤疑惑不解地走上前去,拿起書信掃了一眼信封的落款,只見上面寫著『南梁王、佐』四個字。

    毋庸置疑,這是趙弘潤的三伯南梁王趙元佐派人送來的書信。

    趙弘潤拆開書信瞅了兩眼,這才得知,隴西姬姓魏氏已然正拖家帶口地向魏國這邊遷移,如今已踏入了三川郡的西部。

    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隴西丟了!

    魏國姬姓一族的發源地隴西,已經被秦人所攻佔!

    如何處理趙氏與魏氏的關係,如何權衡魏國與秦人的關係,這一切,都隨著隴西魏氏向魏國遷移這件事,成為了魏國不得不慎重考慮的大事。

    “父皇,果真無法避免麼,與秦人的開戰?”

    “可以避免的,只要我大魏同意了秦使提出的要求。”

    “秦使?什麼秦使?秦人已經派使節來了?”

    “還沒有。……不過,待等隴西魏氏到了我大魏,這秦使,差不多就也該到了。……因此,朕沒有空暇來管教某些不聽話的小輩。”

    “……”

    趙弘潤點了點頭,帶著宗衛長衛驕告辭了垂拱殿。

    雖說他已經從他父皇口中得到了滿意的答覆,但心情,卻未見得舒坦多少。

    相反地,他心中越發忐忑不安,仿佛預感到魏國即將迎來一場動盪。

    當日夜晚,在某個不知何處的密室內,趙弘潤的六王叔、怡王趙元俼,卻獨自一人在室內默默地飲酒。

    忽然,他抬起頭,看向前面牆上所懸掛的那一幅畫像,只見畫中那名女子,身穿著浣紗羅裙,側坐在池旁的一塊石頭上,表情恬靜都望著池中的遊魚……

    『……咦?此女是……老五,你認得麼?』

    『……莫非是老頭子新招入宮內的後妃?哈哈哈……』

    『……怎麼可能。……老六,你怎麼不說話?』

    『……呃……』

    ……

    『……怡王殿下,妾身想請您幫一個忙?』

    『……你、你快起來……什麼事?……你瘋了?四皇兄他……』

    『……妾身是不明白你們……明明是兄弟,為何贏了還不夠,非要趕盡殺絕……嗚嗚……』

    『……你……你別哭了,我……我幫你就是了。不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嫂子,若牽扯到你,四皇兄是毫無器量可言的……』

    『……六王爺怎得突然說這些話。妾身記下了,從此相夫教子、不再過問幽芷宮外的事。……六王爺?』

    『……唔?』

    『……謝謝你。』

    『……呵,事成之後再謝不遲。』

    ……

    『……怡王殿下,您不在的時候,出大事了。』

    『……什麼事?』

    『……是蕭淑嬡……』

    『……究竟怎麼回事?』

    『……據說是南燕大將軍蕭博遠謀逆造反,蕭淑嬡向陛下求情無果,自刎于宮內……』

    『……自刎?』

    『……呃,是的。』

    在寂靜的密室內,在幽暗的燭光下,怡王趙元俼一杯又一杯地灌著酒。

    忽然啪嗒一聲,他將已喝空的酒杯倒置在案幾上,平日裡總是笑呵呵的臉龐上,那雙眼睛尤其銳利。

    “……那般的你,不該蒙受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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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7 00:29:25
第820章:暴風雨前夕

   在離開垂拱殿時,趙弘潤著實松了口氣。

    事實上他也明白,他父皇不是不在意他與玉瓏偷偷跑到那座廢宮,也不是不在意玉瓏公主突然叫出的那句『是父皇你殺了我娘』,說到底,只是因為隴西魏氏即將抵達魏國,他父皇無暇旁顧罷了。

    否則,觸及魏天子心中的逆鱗,恐怕不是這麼簡簡單單就能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畢竟趙弘潤心中很清楚,他家老頭子,可不是什麼善茬。

    不過明白歸明白,待回到肅王府後,趙弘潤仍然不得不挑好聽的話向沈淑妃與玉瓏公主解釋這件事。

    “什麼?弘潤你是說,那只是我夢裡的臆想?”

    在聽到趙弘潤的話後,玉瓏公主顯得很吃驚,有些呆若木雞的意思。

    趙弘潤不想欺騙她,但也不希望玉瓏公主繼續因為這件事而傷神,因此他模淩兩可地說道:“父皇殺了蕭淑嬡,這事你自己信麼?”

    “我……”玉瓏公主顯得有些猶豫。

    也難怪,畢竟近十幾年來,魏天子在朝野的形象都是一副宛如明君的模樣,縱使是趙弘潤曾經也以為,他父皇是一位寬厚豁達甚至有些迂腐的君王,然而後來他才逐漸意識到,他父皇可不是溫順的羔羊,那是一頭極其兇猛危險的猛虎,只是這頭猛虎,漸漸地藏起了自己鋒利的爪牙。

    但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至少,不包括玉瓏公主。

    “真的嗎?……那,太好了……”

    玉瓏公主的眼眶不禁又再次微微有些泛紅。

    她這是相信了麼?

    或許,她的心底仍有懷疑,但是卻不想去自視這份懷疑。

    想想也是,畢竟雖說魏天子從小不喜歡她,然而玉瓏公主卻自幼都希望得到那份父愛,因此只要有一線可能,她仍不想去摧毀心中那父親的形象。

    然而,沈淑妃那邊就沒有這麼容易蒙蔽了。

    在離開皇宮前,趙弘潤又去了一趟凝香宮,他的解釋,讓小桃與袖香兩名宮女拍著胸口松了口氣,但沈淑妃,卻只是坐在一旁淡淡地笑著,對大兒子的解釋不置與否,也曉不得究竟是信了還是沒信。

    唔,多半是沒有信,畢竟沈淑妃是魏天子的枕邊人,她當然清楚自己的丈夫是一個什麼樣的君王。

    不過話雖如此,表面上沈淑妃還是正面肯定了趙弘潤的說法,並小小地斥責了他一番:宮內,尤其是禁衛駐守的地方,豈是可擅自闖入的地方?

    當晚回到肅王府內的書房,趙弘潤坐在書桌後,整理著思緒。

    儘管不明真相,但他知道,『蕭淑嬡身故』與『南燕大將軍蕭博遠通敵謀反』一事,這其中肯定有什麼關聯。

    只是,這件事不是他能夠去觸碰的。

    『蕭氏餘孽……』

    趙弘潤提筆在書桌上的紙上寫下這四個字,目不轉睛地盯著它瞧。

    在旁,宗衛長衛驕瞧見這一幕,忍不住勸道:“殿下,不宜觸碰啊。”

    “什麼?”趙弘潤隨口問道。

    衛驕苦笑了一下,雖說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家殿下比他想得還要透徹、還要周全,但作為宗衛,又是宗衛長,他必須盡到自己的責任。

    因此,他罕見地用嚴肅的語氣低聲說道:“蕭氏餘孽,與游馬是不同的。……您可以恢復游馬軍的番號,甚至日後為游馬平凡,因為碭郡游馬,皆是值得敬佩的我大魏男兒漢;但這蕭氏餘孽,不管他們曾經是否受了什麼冤屈,皆不可赦免他們企圖顛覆國家的惡意……他們是凶黨,是心患,是亂臣賊子。”

    趙弘潤聞言瞧了一眼衛驕,似笑非笑地說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想赦免蕭氏了?”

    “你是在擔心玉瓏公主吧?”向來莽撞衝動的衛驕,罕見地表露出了他心思細膩的一面。

    趙弘潤不置與否地輕哼了兩聲。

    的確,正如衛驕所言,趙弘潤只是想到了玉瓏公主,因為後者的生母就姓蕭,因此,他有些擔心玉瓏公主在得知這件事後的心情。

    父親殺了母親,娘舅、舅公一支牽連被誅,餘黨因為憤恨,成為了企圖顛覆國家的亂黨……好端端的親情不復存在,甚至變成了彼此對立,恨不得對方死無葬身之地。

    似這種事,他怎麼敢讓玉瓏公主得知?

    “衛驕,你說,咱倆方才對她的解釋,玉瓏她信了麼?”趙弘潤忍不住問道。

    衛驕聞言苦笑了一下,隨即,低聲說道:“卑職以為,公主信或不信,不是問題,關鍵在於她是否願意去相信……”

    趙弘潤驚訝地瞧了一眼衛驕,忍不住說道:“難得你還能說出這麼有深度的話,有點向沈彧靠攏的意思啊……”

    衛驕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即正色說道:“卑職以為,還是將公主帶到商水為好……遠離大樑,讓公主儘早忘卻這件事。”

    “不妥。”趙弘潤長吐一口氣,搖搖頭說道:“倘若父皇耿耿于懷,我自然會將玉瓏送到商水,但眼下父皇已明確表示,他無暇顧及這件事……此事再將玉瓏帶往商水,反而會引起玉瓏的猜忌。……你說得沒錯,玉瓏眼下將信將疑,但是她心中願意相信,若此時將她送離大樑,難保她不會胡思亂想。”

    “這倒是……”衛驕恍然地點了點頭,隨即靈光一閃地說道:“既然如此,殿下何不帶著公主到城外遊玩一番?”

    “我哪有這工夫?”趙弘潤沒好氣地看了一眼衛驕,隨即,他皺眉說道:“唔,你明日叫人到我六叔府上,問問六叔,他這回準備在大樑呆多少日子。”

    不得不說,趙弘潤想得很好,他知道他六叔趙元俼不是一個消停的人,身為王爺,身為姬姓趙氏的子弟,可這位六王叔呆在大樑的時間,遠沒有他天下各地遊玩那般長,倘若這位六叔要離開大樑的話,正好將玉瓏公主帶走,遠離大樑,多半能夠讓玉瓏公主忘卻這些煩惱。

    次日,宗衛高括去了一趟怡王府,詢問了六王爺趙元俼在此之後的行程,然而卻錯愕地得知,這位以往似乎根本不願意在大樑久住的六王爺,這次不知怎麼的,竟然說要在大樑住上一段時日。

    “六叔這回要在大樑住上一段時日?”

    趙弘潤聽到這話簡直難以相信。

    “是的。”宗衛高括表情古怪地說道:“六王爺還托卑職向殿下傳達,他說,之後一段時日,他要四處拜訪故鄉,會很忙,讓殿下您好好照顧玉瓏公主。”

    “……”趙弘潤無言以對。

    他本來還想讓六王叔趙元俼去開導開導玉瓏公主,沒想到竟會是這種結果。

    無奈之下,他只好去問了問玉瓏公主的口風。

    倘若玉瓏公主希望在六王叔身邊的話,那趙弘潤自然就有辦法讓他那位六叔改變心意。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玉瓏公主一聽說六王叔趙元俼要去拜訪故友,一個勁地搖頭:“弘潤,我就在肅王府好了,才不要跟六叔一起去拜訪他那些故交……難道你不歡迎我?”

    “怎麼可能不歡迎……”趙弘潤奇怪地瞅著玉瓏公主,不解地問道:“玉瓏,你不是很六叔很親嗎?”

    “但我不想跟著六叔去拜訪那些豪紳貴族……”玉瓏公主嘟著嘴,憤慨地說道:“其實,六叔根本不想帶著我,他覺得我就是個累贅……”

    “什麼意思?”趙弘潤越聽越糊塗,因為在他看來,六王叔趙元俼可是越來越喜愛玉瓏公主的。

    於是,玉瓏公主便憤慨地將旅途中某些令她很氣憤的往事說了出來,比如說他們拜訪某個豪紳貴族的府邸,某位六王叔隨手將她丟給宗衛長王琫,自己則與那些美貌的家姬到內宅享樂,一連好幾日。

    有時候兩個,有時候三個,最多一次八九個,儘管玉瓏公主只是隱晦地提了提,也羞地她滿臉通紅。

    『一晚八九個?臥槽……』

    聽了這話,趙弘潤亦是目瞪口呆,雖說他早就知道他那位六王叔閱女無數,卻也不知居然這麼勇猛。

    而轉念一想,趙弘潤也明白玉瓏公主口中那句『累贅』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要知道,想當初在成皋合狩的時候,當時缺一頂帳篷,因此趙弘潤提出與六王叔趙元俼晚上一起睡,順便聊聊天,當時他六王叔就一臉不情願的樣子。

    起初趙弘潤還有些不解,結果到了晚上,當某個風騷的女人趁黑摸到了叔侄二人的帳篷,當著趙弘潤的面在旁邊纏綿,趙弘潤就徹底明白了。

    是的,玉瓏公主跟著六王叔趙元俼四處遊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是個累贅。

    “弘潤,我知道你很忙,無暇陪我去玩……要不這樣,你就把我當成你的侍衛,前幾日我聽說,冶造局已煥然一新,我也想去看看。”說著,玉瓏公主有些不太信任地瞧了幾眼趙弘潤,狐疑地說道:“你總不會與六叔學的,對吧?”

    聽著這話,趙弘潤無言地張了張嘴,最終答應了這件事。

    畢竟,他也不太放心讓玉瓏公主單獨在外面玩耍,哪怕是讓宗衛們跟隨。

    六月下旬,朝廷得到消息,前年出征前往隴西的南梁王趙元佐,即將返回魏國,同行的,還有整個隴西魏氏,以及其治下的國民。

    一時間,非但朝廷緊張起來,就連趙弘潤,也接到了他三叔公趙來峪準備親自趕赴大樑的消息。

    這種國內的騷動,讓趙弘潤很是不安,就仿佛暴風雨前夕。

    倍感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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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1章:楚國內戰之楚王的回信

  六月二十三日,當大樑城正在遍傳『南梁王趙元佐率軍返回大樑』的消息時,趙弘潤卻在關注一封書信。

    一封,由楚王熊胥寫給他的書信。

    確切地說,這封書信並不是直接由楚國使節送到趙弘潤的肅王府上的,而是經過了垂拱殿——楚王熊胥給魏天子寫了一封信,可魏天子在看了一遍書信後,卻說了一句『這不是寫給朕的,送到吾兒府上去吧』。

    於是,禁衛們便將這封又送到了趙弘潤手中。

    『西陵君屈平……終究還是要敗了。』

    看著手中這封書信的內容,趙弘潤的心情有些凝重。

    前些日子,楚國屈氏一族本家二公子屈陽,已懷著失望的心情返回了楚國。

    因為他最終也沒有說服魏國介入楚國『屈氏』與『熊氏』的內戰,大樑的某些朝廷官員,很不厚道,收了這位二公子的厚禮,但是絲毫沒有協助說服魏天子的意思。

    尤其是趙弘潤的三皇兄襄王弘璟。

    據趙弘潤所知,屈陽為了求見魏天子,贈送了襄王弘璟一批極為貴重的厚禮,可這位三皇兄倒是好,在魏天子拒絕接見屈陽後,居然絲毫沒有將那份厚禮吐出來歸還屈陽的意思,反而在後者面前大倒苦水,說他是如何如何被其父皇從垂拱殿趕出來的,遭受了怎樣怎樣的罪,弄得屈陽都不好意思再開口。

    趙弘璟在垂拱殿遭罪了?

    開玩笑,這廝只不過是去了一趟垂拱殿,對魏天子說了一句:父皇,那屈陽想見您。

    當時魏天子就說:不見。

    趙弘璟點點頭,說了一句『哦』,然後他轉身就走了。

    什麼拉著魏天子的衣袍跪在地上哭求,什麼被氣憤的魏天子踹了幾腳,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

    不得不說,當趙弘潤聽說這件事時,險些將嘴裡的茶水都噴出來:這趙弘璟,未免也太沒臉沒皮了吧?

    但不可否認,趙弘璟大賺了一筆,而且賺地極為輕鬆,讓趙弘潤有有些眼紅。

    畢竟趙弘潤可做不出來這種沒臉沒皮的事,他早就命宗衛們將屈陽送到王府裡的東西全數歸還,因為這事,某位肅王府的門客沒少被王府裡的綠兒大管家扯著耳朵遷怒。

    “噔噔噔。”

    隨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一名身穿著錦甲的瘦弱侍衛,從屋外跑入了書房。

    “弘潤……你怎麼還在這裡啊?不是說好今日要去冶造局的嗎?”那名瘦弱的錦甲侍衛氣鼓鼓地說道,可能是因為她在前殿等了半響都沒有等到趙弘潤的關係。

    毋庸置疑,這名錦甲侍衛,便是前幾日說要跟著趙弘潤去冶造局見識見識的玉瓏公主。

    趙弘潤本以為玉瓏公主的這股新鮮勁沒兩天就能打消了,沒想到,待玉瓏公主在冶造局的靶場見識到了冶造局最新研發的戰爭兵器後,居然著了迷,將『連弩』、『狙擊弩』這等戰爭兵器當做了玩具,在靶場玩地不亦樂乎。

    冶造局的官員們倒是無所謂,畢竟他們在靶場測試這些戰爭兵器,也只是為了測試某些資料,好進一步地改良這些戰爭兵器,既然某位公主殿下玩地開心,那就由著她唄。

    反正他們只要記錄了資料就可。

    於是乎,玉瓏公主就在冶造局掛了職,搖身一變仿佛成了測試冶造局武器與戰爭兵器的抽樣測試官。

    也難怪,畢竟如今的冶造局,雖然還未成為魏國工藝的標準,但在軍用器械方面,可謂是獨秀一枝,曾經輝煌的兵鑄局,也已徹徹底底淪為了冶造局代工工廠般的角色。

    不可否認,六王叔趙元俼與他的宗衛們狩獵時所使用的武器,其實皆是軍制武器,但是這些玉瓏公主曾經瞪大眼睛驚呼好厲害的武器,放到冶造局這裡,純粹就是淘汰了又淘汰的東西。

    冶造局,已是魏國軍制武器裝備以及戰爭兵器的最高工藝代表。

    “看什麼呢?”

    見趙弘潤坐在書桌後看著一塊綢絹,玉瓏公主好奇地湊過腦袋去瞅了兩眼,這才發現,這不是一塊簡單的綢絹,而是一封書信。

    更讓她驚訝的是,這封書信上出現了兩種文字,一種是她認得的魏篆,還有一種她則不認得。

    “這是……國書?”玉瓏公主吃驚地問道。

    “對,楚國送來的國書。”趙弘潤點點頭說道。

    “為什麼會在你手上?”玉瓏公主倍感吃驚地問道,因為在她看來,這種國書不是應該送到垂拱殿的麼。

    趙弘潤聞言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因為這是楚王寫給我的書信啊。”

    玉瓏公主將信將疑地看著趙弘潤。

    事實上,趙弘潤還真沒有欺騙玉瓏公主,因為這封國書,的確還真是楚王熊胥寫給他的,因為在六月初的時候,他給楚王熊胥寫了一封信。

    一封不懷好意的書信。

    ——時間回溯到六月中旬——

    六月中旬的時候,正值魏國王都大樑發生了『刑部尚書周焉遇害』的案件,而楚國這邊,羋姓熊氏與羋姓屈氏仍鬥得火熱。

    事實上,這次楚國的內戰,並非單純的熊氏與屈氏的奪權內戰,而是『王黨』與『反對派貴族』的矛盾激化所導致的內戰。

    所謂的『王黨』,指的是支持楚王熊胥的派系。

    在齊、魯、魏、越四國討伐楚國戰役之後,當得知魏國的肅王姬潤不費多少工夫,便得到了數十萬乃是上百萬楚國民眾的民心時,楚王熊胥終於意識到,他的弟弟汝南君熊灝曾經提出的主張是正確的。

    楚國正在衰弱,而導致這一現象的原因,並非是因為齊國或者魏國,而是因為楚國內部的貴族勢力。

    因此,楚王熊胥終於下定決心,對國內某些貪婪暴虐的貴族勢力,祭起屠刀。

    他將國戰戰敗、王都壽郢失陷所引起的楚國國民的驚恐與恨意,轉嫁到了那些貴族身上,希望剷除一些國家的負累或蛀蟲。

    當然,為了避免樹立太多的敵人,楚王熊胥並沒有對與他熊氏有關係的大貴族下狠手,比如他熊氏自身,只削了一個巨陽君熊鯉。

    支持他這一觀點的,除了他的兒子們以外,還有季連氏、項氏、景氏等幾個古老的氏族。

    而『反對派貴族』,指的就是那些被楚王熊胥剝奪了權利,因此憤然投向屈氏,企圖聯合起來使楚王妥協的貴族聯盟。

    事實上,反對派的主張並不一致,比如屈氏,其實是想趁此機會取代熊氏執掌楚國的王權,而與屈氏結盟的那些反對派貴族,則有不少只是想讓楚王熊胥收回王命,恢復他們原有的權利。

    最好彌補他們的損失。

    唯獨有一個例外,那就是西陵君屈平,他之所以投向反對派,只是因為他已明確得知,楚王熊胥是想一口氣將整個屈氏剷除,而他,卻不能坐視這件事,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家族被楚王熊胥連根拔起。

    而就在這兩股勢力彼此廝殺地正激烈的時候,楚王熊胥收到了趙弘潤的書信。

    當時,楚王熊胥只叫來了兩個人與其商議,一個是項燕,一個便是曾派過巫女行刺趙弘潤的楚水君。

    “魏國難不成要介入我大楚的內戰?”

    說這話的,正是那位楚水君,一名長髮披肩,容貌看起來很是英俊的男人。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仿佛一點兒也不擔心魏國會那樣做。

    道理很簡單,因為此事涉及到王權正統問題,中原各國不可能有任何一位君王,會支持屈氏『以下克上』,畢竟此事一旦開了先例,各國的正統王權是否穩固也會受到影響。

    “不,那個小子很狡猾……”

    楚王熊胥將書信遞給了楚水君。

    “那個小子?”楚水君掃了兩眼書信,隨即臉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點點頭說道:“肅王姬潤……呵!這些言辭,還真是冠冕堂皇……”

    “呵呵呵。”楚王熊胥亦忍不住笑了起來。

    為何?

    因為趙弘潤在心中極為熱忱地呼籲熊氏與屈氏彼此克制,莫要因為內戰引起國家的動盪,一副對楚國考慮的模樣,倘若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是一名楚人呢。

    “包藏禍心的小子!”楚水君冷哼了一聲。

    想想也是,要知道楚國的王黨與反對派已經廝殺到了彼此不共戴天的地步,這會兒叫他們雙方彼此克制?

    怎麼克制?

    放過屈氏?嘿,此時不斬草除根,豈不是後患無窮?

    可尷尬之處就在於,那位魏國的肅王姬潤,非但寫了一篇冠冕堂皇的詞,還提出了一項讓楚王熊胥與楚水君頗為頭疼的建議:魏國願交還固陵等幾個縣,作為楚國流放屈氏一族的牢地。

    這可真是太奸詐了。

    要知道那幾塊土地,原是固陵君熊吾的封邑,四國伐楚戰役之後被楚國割捨給魏國,可誰都知道,那幾塊土地早已被那個肅王姬潤手下的騎兵洗蕩,連當地的楚民都被卷帶走了,純粹就是一塊空地而已。

    而如今,魏國提出願意歸還這幾塊沒啥大用的土地,更有肅王姬潤呼籲『熊氏與屈氏為了國家彼此克制』的言辭,幾乎快要扭轉曾經作為楚國敵對國的形象,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希望楚國好的好鄰國。

    更要命的是,王黨還真不好對屈氏趕盡殺絕了。

    否則楚人就會嘀咕:連魏人都在呼籲我們不要內戰,為何我們(王黨)卻反而不如魏人愛我們的同胞?

    “奸詐的小子!”

    因為這件事,楚國王黨派系不知有不少人進退維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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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2章:楚國內亂之王黨派分裂

   “……很好,請尊使回國後回稟姬左相,我少康願接受貴國的善意,誠意實意與貴國達成齊越之盟。”

    六月中旬,就在楚國內戰打地如火如荼的時候,齊國名仕馮諼第二次作為齊國的使節出使吳越,在會稽與吳越領袖少康達成了協議,簽訂了針對楚國的齊越之盟。

    這份齊越之盟,大抵是齊國承認少康即古越的王族後裔,認可其對吳越之地的統治,並且,願意在少康重新創建越國後與其結盟。

    雖說齊國並沒有給予少康實際幫助,但不可否認卻是少康目前最需要的名分!

    名不正、則言不順,縱使少康的確是數百年前已亡國的越國王族後嗣,但倘若中原各國不認可少康的王族名分,哪怕少康日後重建了越國,楚國仍然可以拿這一點說項。

    別看東越在四國伐楚戰役中攻佔了楚國偌大的領土,但事實上,東越並沒有足夠的實力與楚國正面交鋒。

    要知道想當初,是魏國的肅王姬潤牽制了上將軍項末、新陽君項培、壽陵君景舍;是齊國的田耽牽制了邸陽君熊商、溧陽君熊盛;同樣也是齊國將領閭丘泰所率領的羽山軍,牽制住了昭關的上將軍項孌。

    毫不誇張地說,在四國伐楚戰役中,齊魯魏三國的軍隊,牽制住了楚國至少八成的兵力,東越的東甌軍,不能說他們只是扮演了一個趁火打劫的角色,但不可否認,他們對楚國的威脅,遠沒有齊魯魏三**隊來地強勢。

    哪怕是東甌軍的大將吳起,亦在西陵君屈平與鎮守昭關的上將軍項孌的打擊下,在九江郡陷入了戰爭泥潭。

    東越沒有能力單獨面對龐大的楚國,因此,當齊國的左相姬潤派遣使節馮諼在投敵誠意時,少康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與齊國結盟。

    要知道,雖然說齊王呂僖已過世,但齊國暫時還是齊魯魏三國聯盟的盟主,這意味齊越結盟之後,越方就能迅地加入齊魯魏三國聯盟,成為第四,不對,是第五個盟國第四盟國應該是魏國的盟國衛國。

    同理,在齊國承認了少康的王族名分後,魯國、魏國、衛國都會相繼送遞國書,認可越國的存在,哪怕日後楚國拿這一點說項,也無法撼動名正言順的越國。

    而除了名分以外,齊國左相姬潤也提出了願意與東越展開貿易的提議,這讓少康更為心動。

    要知道據少康所知,魯國正在興修梁魯渠,一旦這條河渠修成,魏衛魯齊四國便可以不受韓國威脅地展開貿易合作,到時候,東越就能作為五國同盟的一員,從盟國手中交易到足夠的資源,無論是糧食、還是武器。

    至於齊國的兵力支援,這暫時就別想了,畢竟齊國也在打內戰,齊國左相姬潤所支持的公子白勢力,正與齊王呂僖另外幾個兒子的軍隊打地不可開交。

    好在楚國也在打內戰,暫時無暇顧及東越,否則,少康心底還真有些怵。

    “尊使,不知貴國國內何時能穩定下來?”

    在簽署盟約後,少康單獨宴請了齊使馮諼,向他詢問最近齊國的內戰情況。

    本來這種事,馮諼是不方便向少康透露的,不過後來他想了想,最終還是向少康透露了一些,畢竟東越與楚國乃世代的仇敵,少康根本不可能會背棄齊國而投向楚國一方。

    “……國主莫慮,左相大人扶立公子白,乃是遵從先王的遺囑,名正言順,雖其餘幾位公子仍在抗拒,但終究是邪不壓正。或許過不了多久,左相大人會親自出使貴方,拜見少康殿下。”

    “哈哈哈。”少康聞言喜悅地說道:“極好極好,那少康就早早準備美酒,靜待佳音。”

    不得不說,少康並沒有見過如今齊國的左相姬昭,但他對此人耳聞已久,並且也願意與姬昭取得彼此的友誼,畢竟姬昭的身份很特殊,他既是齊王呂僖的女婿、齊國的左相,也是魏國的皇子、肅王姬潤的兄弟,這意味著齊魏之盟牢不可破,只要能搭上這條線,少康自然不用再擔心他的越國會重蹈歷史的覆轍,再次被楚國所攻滅。

    話說回來,想起魏國的那位肅王姬潤,少康就忍不住想與馮諼聊聊楚國最近的情況。

    “對了,關於楚國國內最近傳開的那則呼籲,尊使怎麼看?”

    “肅王的呼籲?”馮諼聞言臉上露出幾許古怪的笑容,隨即,他輕輕晃著手中的酒樽,似笑非笑地說道:“說白了,這無非是那位魏國肅王姬潤殿下要噁心噁心楚國的王黨,但事實上,王黨的確被噁心到了……”

    可不是嘛,本來若是沒有那位魏國肅王的呼籲,在楚國,以楚王熊胥為的王黨派,差不多已經可以對以屈氏一族為的反對派展開圍剿,將其趕盡殺絕,可如今那則呼籲幾乎快傳遍了楚國的北部,使得王黨派頗有些進退維谷的意思。

    趕盡殺絕,則失了民心;不殺而將其流放,則後患無窮。

    相信此時此刻,楚國王黨派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地裡痛駡那位魏國的肅王,可問題就在於,那位魏國的肅王並沒有實際幫助屈氏一族,讓王黨拿捏不到什麼把柄。

    怎麼說?

    對方“好心好意”呼籲楚國的同胞彼此克制,擺出一副完完全全為楚國考慮的架勢,何來的立場去指責?

    縱使是馮諼與少康都認為,這招簡直絕了!

    “少康殿下若是有空閒的話,不妨也呼籲一下。”馮諼露出了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

    “嘿。”少康舔了舔嘴唇。

    從他本心出,他當然不會希望楚國那麼快就結束內戰,恨不得直接派兵將水攪渾。

    可問題在於,這場楚國的王權內戰性質不同,他並不方便直接干涉,除非是他東越打算趁火打劫,那就另當別論。只不過,東越前一陣子剛剛從楚國那邊攻佔了不少土地,還未吸收消化,暫時也無力繼續攻奪楚國的領土。

    而眼下,有一招極其高明的妙策擺在眼前,少康又豈會視而不見?

    於是乎,繼魏國之後,東越的領袖少康亦派人傳出消息,亦是一副為楚國考慮的架勢,呼籲鄰國(楚國)內部的對立派系“彼此克制”,莫要因為彼此的衝動,使生靈塗炭、百姓遭殃。

    沒過幾日,無論是傾盡國力正在興修梁魯渠的魯國,還是同樣在打內戰的齊國,亦相繼表了類似的呼籲聲明,恨得楚王熊胥牙癢癢。

    在權衡了一下利弊後,楚王熊胥最終做出決定:放棄對以屈氏為的反對派勢力趕盡殺絕,允許他們投降。

    這個消息傳到邸陽君熊商耳中,簡直讓這位楚國三天柱目瞪口呆。

    “什麼?改為流放?這……這簡直太愚蠢了!這是放虎歸山啊!”

    邸陽君熊商又驚又怒,隱隱有些口無遮攔。

    不可否認,以屈氏為的反對派確實是必敗無疑,待收繳了他們的軍隊,剝奪了他們的貴族地位,將他們流放到魏國剛剛交還給楚國的那幾塊空置的土地,這看上去,好似已註定屈氏一族不可能東山再起。

    可問題是,屈氏一族仍然有著一樣對楚國王黨派而言威脅極大的武器,那就是他們的血統屈氏一族,身上流著的亦是羋姓王族的血!

    這在講究血統出身的楚國而言,簡直就是對羋姓熊氏一族最大的威脅。

    “混帳!”

    邸陽君氣得破口大駡,也不知罵的究竟是誰。

    而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同為楚國三天柱之一的壽陵君景舍,卻是大大地松了口氣。

    因為他知道,他的摯友同為楚國三天柱之一的西陵君屈平,已不會再繼續頑抗下去。

    事實證明,景舍對屈平瞭解地很透徹,待楚王熊胥昭告整個楚國,允許反對派投降並將其改判為流放後,沒過幾日,西陵君屈平便解散了麾下數萬軍隊,向壽陵君景舍投降。

    西陵君屈平的投降,代表著屈氏一族取代熊氏執掌楚國王權的美夢就此破滅。

    此後沒過多久,失去了西陵君屈平的反對派節節敗退,最終被項末、項培、景舍、熊商幾人聯手擊敗。

    戰敗了的反對派貴族,被楚王熊胥剝奪了貴族的身份與地位,流放到原固陵君熊吾的封邑,而西陵君屈平本人,則被拘禁在楚王目前行宮虎方。

    看似楚國王黨派是以微小的代價戰勝了反對派,可實際上呢,王黨派這場內戰是徹徹底底地失敗了,因為他們沒有達成預期的目標徹底剷除那以屈氏為的反對派貴族。

    想想也知道,姑息養奸、後患無窮。

    六月下旬,失去了一切的反對派貴族,被流放到了商水郡、宋郡、平輿縣三者之間的土地,一片百里無人煙的空曠之地。

    然而,屈氏一族的戰敗,並不意味著楚國的內戰就此結束。相反,當屈氏一族戰敗之後,王黨派內部則開始了分裂,迅形成了以暘城君熊拓、固陵君熊吾、溧陽君熊盛等幾位楚國公子為的奪權勢力。

    而這時候,上將軍項末、項孌,新陽君項培、壽陵君景舍、邸陽君熊商,鄣陽君熊整、彭蠡君熊益,這些曾經皆是王黨派的邑君以及將軍,他們的立場也生了改變。

    楚國國內的情況,因此變得更加緊張。

    大魏洪德十九年,真可謂是多事之秋,齊、楚兩國相繼爆內戰,而魏國呢,也因為隴西魏氏的到來,使得國內局勢生了巨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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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3章:游馬重騎

    “可惜,西陵君屈平居然被楚王給拘禁了……”

    觀閱著從楚國送來的最新消息,趙弘潤頗感遺憾都歎了口氣。

    因為在他看來,屈氏一族的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如西陵君屈平一個人的價值大,只可惜,楚王熊胥也考慮到了這一點,並未將西陵君屈平也流放到固陵一帶,而是將其拘禁在楚王目前的臨時行宮虎方。

    不過對於趙弘潤的感慨,門客溫崎倒是不以為然。

    “依門下看來,殿下實在不必如此遺憾。……西陵君屈平雖能耐不小,可他卻對楚王忠心耿耿,縱使是此人流放到固陵,難道殿下就有把握說服此人?”

    聽了溫崎那一針見血的見解,趙弘潤微微愣了愣。

    不得不說,溫崎的見解相當精准,要知道,西陵君屈平是因為瞭解到楚王熊胥要徹底剷除整個屈氏一族,這才被迫無奈起兵抗拒,這不,當楚王熊胥收回成命,決定將屈氏流放到固陵後,當時手中仍有數萬精銳軍隊的西陵君屈平,立馬解散軍隊,向壽陵君景舍投降。

    如此一位對楚王、對楚國忠心耿耿的邑君,縱使是趙弘潤,自忖也沒法說服對方改投魏國,亦或是報復楚國。

    “可惜,收了一網魚苗,卻丟了一條大魚……”趙弘潤輕歎著搖了搖頭。

    “放心吧。”溫崎聞言輕笑道:“那位西陵君啊,恐怕是難有什麼作為了……”

    趙弘潤自然明白溫崎的意思:西陵君屈平,在最後關頭放棄了繼續與楚國王黨派為敵,加速了反對派的敗亡,不出意外的話,屈氏一族恐怕是恨死了屈平這個“叛徒”;而楚王熊胥那邊呢,恐怕也不會再繼續重用屈平。

    不出意料的話,那位西陵君屈平,楚國的三天柱之一,日後恐怕就只能當一名楚王宮內的文官,別說再掌兵權,恐怕連人身自由都會失去——畢竟此人的地位太過於超然,楚王熊胥絕對不會給他自由。

    “可惜了一位大才。”趙弘潤一臉感慨地說道。

    聽聞此言,溫崎哂笑一聲,淡淡說道:“註定得不到的人才,肅王殿下你就是想破了頭,也註定得不到。……與其想這些沒用的,殿下不如考慮考慮,如何利用已被流放至固陵的那些屈氏族人。”說罷,他轉頭望向趙弘潤,試探著問道:“殿下打算招攬這些人麼?”

    “怎麼可能。”趙弘潤搖了搖頭。

    “那就好。”溫崎點點頭,正色說道:“門下知道肅王殿下想要什麼,無非是『名分』,但是屈氏一族的『名分』,殿下還是不要取為妙。”

    “本王懂的。”趙弘潤聞言笑著說道:“溫先生放心,本王從未想過要將那些人招攬到我大魏來……本王就是想噁心噁心楚國,讓屈氏一族時不時地給楚國添點亂子。”

    溫崎嘿嘿一笑,沒有問出什麼『如今的屈氏還有實力給楚國添亂子嗎?』這種愚蠢的問題。

    只要有某位肅王在背後偷偷地支持,這根本不是什麼問題。

    “以什麼名義呢?”溫崎正色問道:“此事若是不慎走漏風聲,可是會被楚國抓到把柄的。”

    趙弘潤想了想,摸著下巴笑呵呵地說道:“就以……『憐憫屈氏一族如今的下場,看在彼此都擁有悠久古老血統的份上,給予一定的人道資助』,溫先生意下如何?”

    “無懈可擊!”溫崎豎起大拇指笑著贊道。

    他再一次親眼見證,眼前這位肅王殿下,果真是天底下少有的出類拔萃的人才,就比如前一陣楚國熊氏與屈氏的內戰,一番呼籲逼得楚王熊胥不好對屈氏一族趕盡殺絕,這招在溫崎看來,亦是高明的陽謀。

    溫崎相信,楚王熊胥必定是一邊咬牙切齒,一邊更改了對屈氏一族的判決。

    否則,以楚王熊胥堂堂楚國君王的身份,又豈會在那份國書上,寫了那麼多挖苦魏天子與肅王趙弘潤這對父子的話,顯然是恨死了某位肅王。

    “這件事,就交給門下去辦吧。”溫崎拱了拱手,提出了一個讓趙弘潤頗感詫異的提議。

    “你代本王去商水郡?”趙弘潤著實有些吃驚。

    事實上,趙弘潤手中堆了一大堆的事,比如安置從楚國遷移而來的百萬難民。

    本來這件事應該由他親自去處理,可尷尬的是,隴西魏氏即將抵達魏國,聽到這個消息後,連他三叔公趙來峪都送來了書信,準備親自趕來大樑,可想而知這件事的重要性。

    因此,趙弘潤還真沒辦法在這個時候前往封地著手處理安置楚國難民的事。

    沒想到,溫崎卻自己提了出來,說是願意為他分憂。

    這讓趙弘潤驚訝之餘,很是喜悅,畢竟溫崎的才能可不下於他,妥善安置楚國難民這種事,並不能難道這位足智多謀的俊才。

    不過,這位溫人才怎麼突然就準備為他出謀劃策了呢?

    難道……

    “被綠兒給擠兌的?”趙弘潤冷不丁的一句話,讓溫崎微微有些色變。

    “怎、怎麼可能!”定了定神,溫崎一臉正色地說道:“門下只是覺得,自拜投肅王殿下以來,寸功未建,心中有愧……”

    “看來的確是綠兒擠兌的。”宗衛周樸笑眯眯的一句話,非但讓眾宗衛們哄堂大笑,亦讓溫崎的面色變得更加難看。

    “好了好了。”見溫崎的面色漲得跟豬肝似的,趙弘潤擺了擺手,坐到書桌後,提筆在紙上寫了一張名單,隨即在吹了吹墨蹟後,將這份名單交給了溫崎。

    “西華縣縣令徐宥之?圉縣驛站驛長何之榮?圉縣縣令黃璵?”念了名單上的幾個名字,溫崎疑惑地望向趙弘潤,不解地問道:“肅王殿下,這些人是?”

    “是曾經本王的相識,本王與他們有過接觸,皆是我大魏的棟樑之才,溫先生以本王的幕僚身份前往,不妨與他們多親近親近。”

    溫崎恍然大悟:原來名單上的人,皆是“自己人”。

    仔細看了幾遍名單的名字,溫崎將這張名單交還給趙弘潤,拱手說道:“門下已記下了,不知肅王殿下何時派門下前去?”

    趙弘潤早就懷疑溫崎亦有過目不忘的才能,因此並不介意溫崎如此托大地將名單還回來,點點頭說道:“既然溫先生願意為本王分憂,那就事不宜遲……今日下午就出發,溫先生可有異議?”

    溫崎搖了搖頭,表示沒有異議。

    見此,趙弘潤轉頭對眾宗衛說道:“高括、種招、何苗、朱桂,你們四人再帶二十名肅王衛,護送溫先生前往商水,務必要保證溫先生的周全。”

    “是!”四名宗衛抱拳領命。

    當日中午,趙弘潤在府上的一處偏廳宴請了溫崎,為他送行。

    待酒足飯飽之後,溫崎便與四名宗衛以及二十名肅王衛,向趙弘潤告辭,準備前往祥符港,從那裡坐船前往商水。

    儘管溫崎口口聲聲表示不必相送,但趙弘潤還是將溫崎送到了港口,看著他乘船離開。

    因為,溫崎的確幫了分身無暇的他一個大忙。

    『要是能多幾位像溫崎、駱瑸這樣的智囊就好了……』

    目送著船隻離開,趙弘潤心中暗自歎了口氣。

    想想也是,倘若身邊有多幾位像溫崎、駱瑸那樣可以獨當一面的謀士智囊,哪怕他終日裡像他六王叔那樣嬉戲玩耍,亦不會耽誤多少正事,只可惜,投奔他的有志之才很少,幾乎沒有,而取得他信任的,目前也只有溫崎一人而已。

    如此又過了數日,在這數日裡,他每日帶著玉瓏公主前往冶造局,將後者丟在冶造局讓她玩……不,測試冶造局正在大力改進的狙擊弩,自己則去視察了冶造局的發展情況。

    比如說城外的地爐,火磚的燒制情況,博浪沙河港的建設進程等等。

    不過在六月二十六日這一天,趙弘潤決定去一趟游馬軍的駐地。

    同行的玉瓏公主起初有些不高興,不過當她得知游馬軍居然是一支騎兵後,立馬就變得高興起來,畢竟她同樣也喜歡騎馬。

    游馬軍的駐地,目前駐紮在大樑王城的東郊,新建的軍營占地並不大,畢竟游馬軍目前的編制也只有五千餘人而已。

    當趙弘潤一行人來到游馬軍軍營的時候,騎督將游馬,不對,應該叫做馬遊,則早已在軍營外恭候——隨著游馬軍恢復了番號,曾經自稱游馬的某個男人,亦改了自己的名字。

    對此,馬遊是這樣解釋的:當初游馬軍被魏國拋棄,他是因為不想忘卻曾經的同伴,這才改名為游馬,而如今既然游馬軍已恢復了番號,他再自稱游馬就不太妥當了,因為他覺得,游馬軍並不是屬於他一個人的。

    因此,游馬將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馬遊。

    “游馬……不對,馬遊,拿著。”在見到馬游後,趙弘潤將一份聖旨遞給了後者。

    “這是?”馬遊疑惑地展開聖旨瞅了兩眼,隨即雙目瞪大,竟激動地整個人都不由地顫抖起來。

    因為這份聖旨上只寫了一行字:『大魏第一騎軍——碭郡游馬』

    拍了拍馬遊的肩膀,趙弘潤語氣複雜地說道:“老頭子要面子,讓他承認過錯,很難,本王只能做到這樣了……”

    “不、不,這已經足夠了……”像馬游這樣的漢子,亦感動地熱淚盈眶,朝著大樑城跪倒在地,雙手捧著那份聖旨,大聲喊道:“多謝陛下!”

    看著激動地不能自己的馬游,趙弘潤暗自感慨,他知道,無論是馬游還是游馬軍,等這一刻已等了十幾年。

    『這就是我大魏的男兒漢,忍辱負重十幾年,猶不忘忠誠……』

    趙弘潤伸手挽住馬遊的胳膊,將其扶了起來,隨即笑著岔開話題道:“游馬軍呢?今日本王可是在視察的。”

    馬遊用袖子擦去了熱淚,一臉喜色地說道:“殿下放心,我游馬軍一定不會辜負殿下的期待……”正說著,他好似感覺到了什麼,轉頭望向遠方,笑著說道:“來了!”

    “砰砰砰——”

    “砰砰砰——”

    腳下的大地,仿佛都在顫抖。

    隨即,遠方出現了一支騎兵的身影。

    “游馬軍?”宗衛呂牧皺了皺眉,嘀咕道:“這股大地的震動,不太對勁啊……”

    眾宗衛的臉上露出了幾許困惑,因為他們覺得,僅僅只有五千人左右的游馬騎兵,哪怕是全軍衝鋒,也不至於會出現這般的地震。

    “那是什麼?”

    突然,玉瓏公主驚駭地睜大了眼睛。

    她仔細觀瞧,這才發現,遠處的騎軍,騎兵們一個個全身穿著厚實的黑甲,甚至連臉部都帶著面甲,只露出兩隻眼睛,更駭人的是,居然連他們胯下的戰馬,都披著厚厚的鐵甲。

    這哪裡還是騎兵,這分明就是移動的鋼鐵堡壘!

    “騎……兵?”

    玉瓏公主吃驚地望向趙弘潤,因為她感覺,眼前的那支騎兵,與她所瞭解的並不一致。

    然而,此時趙弘潤臉上卻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啊,騎兵……重騎兵!”

    倘若說輕騎兵是冷兵器戰場的王者,那麼重騎兵,就是趙弘潤心中割捨不掉的執念。

    哪怕重騎兵的輝煌只是曇花一現,註定會像戰車一樣被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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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4章:不友好的開局

    五千游馬重騎兵,轟隆隆地在趙弘潤等人面前疾馳而過。

    說疾馳其實並不準確,因為這支騎兵的衝鋒速度並不快,但是那股氣勢,卻讓眾宗衛們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就仿佛心底大喊著一句話:男兒當如是!

    事實上趙弘潤同樣也萬分激動,畢竟,重騎兵可以稱得上是冷兵器戰場上最暴戾的兵種。

    “太……太厲害了……”

    玉瓏公主睜大著眼睛喃喃說道,可能是因為被震撼到了,她雙腿微微有些發軟,因此扶著趙弘潤的手臂勉強支撐著。

    『厲害是厲害,可惜不能持久……』

    趙弘潤聞言心中暗歎了一聲。

    果然,從趙弘潤等人面前掠過的游馬重騎,在前面不遠處就逐漸停止了衝鋒,隨即,那些全身穿著重甲的騎兵從馬背上爬了下來,喘著粗氣解下了身上的重甲,而有些騎兵,則乾脆直接從馬背上倒了下來,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而此時,軍營裡湧出一批預備兵,手忙腳亂地替騎兵們解下身上的重甲,同時也解下了戰馬上的重甲。

    見此,玉瓏公主眼睛一亮,對趙弘潤說道:“弘潤,我能去看看麼?”

    馬遊詫異地看著玉瓏公主,畢竟在他眼裡的玉瓏公主,只是一名穿著錦甲的侍衛,只不過這侍衛,似乎身份有些特殊?

    “去吧。”趙弘潤笑著點點頭,說道:“都去吧。”

    後面這句,是對眾宗衛們說的,畢竟他早已注意到,呂牧、穆青、周樸等人此刻亦是兩眼放光。

    於是乎,玉瓏公主與宗衛們跑了個沒影,只剩下宗衛長衛驕還記得自己的職責,站在趙弘潤身邊。

    “衛驕,你不去麼?”趙弘潤好奇地問道。

    “不了。”衛驕忍著心中的誘惑,堅定地搖了搖頭。

    見此,趙弘潤也不再多勸,轉頭對馬遊問道:“感覺怎麼樣?”

    馬遊的表情看似有些複雜,在遲疑了片刻後,苦笑著說道:“這重騎兵,說實話並不符合我游馬軍的傳統。”

    趙弘潤愣了愣,隨即亦是點了點頭。

    的確,游馬軍的傳統是遊騎兵,即遊蕩輕騎,是擅長在戰略上打擊敵軍的騎兵,比如說,騷擾敵軍、追殲敵軍斥候、偷襲敵軍的糧道等等。

    而重騎兵則是戰術騎兵,他們在戰略層次不頂屁用,但是在單個戰場上,他們卻擁有著足以在短時間內摧毀數倍敵軍的瞬間爆發力。

    因此,從理智角度來說,將游馬騎兵改造成重騎兵,實際上是一個很愚蠢而沒有遠見的決定,畢竟遊騎兵的自保能力極強,而重騎兵,則太過於依賴友軍,若是單獨成軍,很有可能會被敵軍整個吃掉。

    可問題就在於,趙弘潤手底下的魏國騎兵,就只有游馬軍,畢竟駐軍六營的騎兵趙弘潤是沒辦法調動的,再者,他也不可能會將這等利器交給川北騎兵。

    說到底,趙弘潤還是有私心的,畢竟游馬軍是魏人與少數商水縣人組成的騎兵,自然要比川北騎兵值得信任。

    “……不要怪本王胡亂瞎改,如今我大魏,除了駐軍六營,就只有你們游馬軍有騎兵的底子,駐軍六營,本王是沒辦法調動的……”說著,趙弘潤改變了語氣,笑著說道:“拋開游馬軍的傳統,這重騎兵,你覺得怎樣?”

    馬游聞言搖了搖頭,皺眉說道:“耐力是最大的問題。無論是人還是馬……短距離的衝鋒,威力的確很驚人,但是殿下您也看到了,這些騎士們只不過是跑了一小段,就已一個個累得氣喘吁吁,這要是真到了戰場……從一開始,我就不看好這種重騎兵。”

    趙弘潤聞言略帶詫異地看了一眼馬游,畢竟馬遊一眼就看穿了重騎兵的弱點,不愧是當年碭郡游馬的老卒,十分理解騎兵的精髓。

    騎兵的精髓是在於正面戰場上沖毀敵軍麼?

    不,在正面戰場上分割敵軍的陣型,配合步兵打擊敵軍,在戰略層次上騷擾敵軍,這才是騎兵的精髓——機動力與靈活性!

    而重騎兵在正面戰場上的暴力雖說可圈可點,但是說到底,它實際上的騎兵的錯誤發展路線,雖說在局部戰場上具有絕對的統治力,但相比較輕騎兵,重騎兵的局限性實在太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趙弘潤長吐了一口氣,幽幽說道:“在騎兵這方面,韓國已領先我大魏太多太多……縱使是當年的碭郡游馬,也沒有完全把握能戰勝韓國騎兵吧?”

    馬游默然地點了點頭,儘管他一直以來都以身為碭郡游馬的一員而驕傲,但不至於狂妄地認為碭郡游馬能穩穩戰爭韓國的騎兵。

    畢竟從某種程度來說,碭郡游馬的創建,就是借鑒了韓國輕騎的訓練與戰術使用。

    話說回來,縱使是碭郡游馬都不能保證無法戰勝韓國騎兵,難道重騎兵就可以辦到麼?

    事實上,重騎兵還真的能夠辦到。

    因為重騎兵是冷兵器戰場上最暴戾的戰術兵種,哪怕是正面與韓國騎兵交鋒,最後輸的也肯定是對方。

    “……就好比兩個人賽跑,既然跑在後面的人已無法再加快速度,就要想辦法使跑在前面的人將速度放緩下來,最好令對方跌一跤。”趙弘潤笑著打趣道。

    馬遊愣了愣,轉頭望向了遠處的騎士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自然明白趙弘潤這話是什麼意思:只要游馬重騎兵在戰場上爆發出令韓國震驚的實力,正面擊敗韓國騎兵,韓國勢必會效仿,大力培養這種重騎兵。

    要命的是,打造一支重騎兵的花費可不小,倘若韓國一時頭腦發熱,決定打造一支幾萬人的重騎兵,那面前這位肅王殿下多半要笑哈哈了。

    “就怕韓國不上當……”馬遊苦笑著說道。

    “他們會上當的。”趙弘潤輕笑著說道。

    在見識過了重騎兵在戰場上的暴戾後,不可能有人會拒絕這種暴力的兵種,哪怕是他趙弘潤,明知重騎兵註定只是曇花一現,亦忍不住在心底幻想著指揮著十萬重騎兵踏碎敵軍的美妙景象。

    因為那種感覺,實在太暴戾,太刺激,太激動人心。

    “……當然了,前提是游馬軍得發揮出色。”趙弘潤叮囑道。

    馬遊點了點頭,他知道,能不能使韓國騎兵狠狠地跌一跤,就看他游馬軍以後在戰場上的發揮了。

    可能是見馬遊太過於嚴肅,趙弘潤似笑非笑地說道:“別板著一張臉了,就好似本王推給你什麼苦差事似的……縱使是你,難道就敢拍著胸口說你從未心動過,親自率領這支鐵騎在戰場上衝鋒,那一往無前的感覺?”

    馬游聞言一愣,不由自主地再次望向遠處的那些騎兵,隨即臉上浮現幾絲尷尬的笑容。

    的確,若是絲毫也未心動過,他又為何非但不阻止某位肅王殿下提出的“不明智建議”,反而全力配合呢?

    “是啊,末將也想嘗試一下那種感覺,穿著厚厚的鎧甲,騎著同樣披著厚甲的戰馬,在戰場肆無忌憚地衝鋒,無論敵軍究竟有多少軍隊,一往無前,踏碎沿途任何阻擋在我軍前方的阻礙……”馬遊舔了舔嘴唇,心情有些亢奮地低聲說道。

    的確,只要有豪情的男兒漢,都無法拒絕這種誘惑。

    “你會如願以償的。”趙弘潤信心滿滿地說道。

    他知道,哪怕重騎兵存在著巨大的弊端,但不可否認,在世人還未徹底瞭解這支兵種前,它將統治戰場,直到被輕騎兵從戰略角度擊敗。

    之後,趙弘潤與馬遊又了一陣,隨即便告辭返回了大樑。

    而在二人談論這支兵種的時候,玉瓏公主與宗衛們則嘗試著穿著那些厚甲。

    遺憾的是,玉瓏公主最終也沒能如願,因為那套鎧甲實在是太厚重了,一套厚甲比她整個人還要重得多,穿戴之後根本沒法移動,縱使是宗衛們,在穿上那樣的重甲後,也顯得頗為吃力。

    唯獨宗衛褚亨,穿著重甲還在那虎虎生風地揮拳,仿佛沒受到什麼影響,驚呆了一大片游馬騎兵。

    回去的途中,趙弘潤仔細叮囑玉瓏公主與宗衛們莫要洩露游馬軍的情況,畢竟這支重騎兵,他可是準備坑韓國兩次的——他花費巨大讓冶造局打造了數千套這種鐵甲,少坑韓國一次他都覺得虧。

    待等趙弘潤一行人回到肅王府,趙弘潤驚訝地發現,他那位三叔公趙來峪,居然已經來到了府上。

    “三叔公,你來得有點快啊……”

    趙弘潤與趙來峪打著招呼,同時吩咐府上準備菜肴,為這位三叔公接風洗塵。

    “不算快了。”趙來峪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據老夫所知,你小叔公(趙來拓)也已經到宗府了……”

    “小叔公?”趙弘潤愣了愣,腦海中浮現起那位當初印象還不錯的小叔公,表情古怪地說道:“二伯……莫不是底氣不足?”

    “哼。”趙來峪哂笑了一聲,淡淡說道:“別說元儼,縱使是老夫底氣亦不足,終究……那是隴西魏氏,是我趙氏的本家,弘潤啊,眼下可要一致對外啊。”

    看得出來,三叔公對某位不但在外面橫、在自家窩裡也橫的小輩並不是很放心。

    “知道知道。”趙弘潤隨口應道。

    七月初,隴西魏氏帶領著終於穿過了成皋關,這幫人蜂擁湧入了『滎陽』、『密縣』、『巫沙』、『衍縣』、『安城』等諸縣,接管了諸縣的城防。

    甚至於,連成皋關都接管了。

    得知這件事,朝廷官員紛紛皺眉:這吃相也太難看了!

    雖說隴西魏氏派來使者解釋了這件事,說是暫時居住,可魏國趙氏以及朝廷,依舊感覺心中不快:我大魏收留你們是看在同宗的份上,可看你們的架勢,仿佛要反客為主,這算什麼?

    只是因為隴西魏氏是魏國趙氏的本家?

    一時間,魏國國內的氣氛亦變得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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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5章:奉旨任性

    七月初,因為隴西魏氏的關係,魏國朝廷可謂是爭議紛紛。

    隴西魏氏在沒有魏國朝廷認可的情況下,就接管了『滎陽』、『密縣』、『巫沙』、『衍縣』、『安城』諸縣,甚至連『成皋關』都代為接管了,這讓朝廷官員很不高興。

    那些縣城先姑且不論,成皋關那可是魏國的西邊屏障。

    好吧,成皋關曾經的建造初衷,是為了防備三川的羯族人,可隨著趙弘潤平定了三川郡,魏國與三川之民的關係急劇增強,成皋關的戰略地位的確不再像從前那樣重要,可問題是,那終歸是魏國的軍事要塞,隴西魏氏作為來自遠方的客人,也不能趁著成皋軍大將軍朱亥身在北疆、成皋關兵力不足,就接管了成皋關啊。

    七月五日,魏天子召兵部、禮部、上將軍府以及宗府這四個朝廷府署,於垂拱殿商討這件事。

    其實說白了,出席這次商討會議的,也就只是五人而已:

    兵部尚書李鬻、禮部尚書杜宥、上將軍府府正晁立棟、宗府宗正趙元儼,還有一位則是由趙元儼請回大樑的原宗府宗老,趙弘潤的小叔公趙來拓。

    另有三位中書大臣旁聽,即中書令藺玉陽、中書左丞虞子啟、中書右丞馮玉。

    會議一開始,兵部尚書李鬻、禮部尚書杜宥還有上將軍府府正晁立棟三人的態度就很明確,認為隴西魏氏此舉『於禮不合』,表示朝廷應當『發出不滿的聲音』,而宗府一方的趙元儼與趙來拓,則沉默著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可能是近三年來魏國在對外戰爭上屢戰屢勝、多次取得大捷的關係,儘管兵部尚書李鬻仍對某位肅王抱有深深的芥蒂,但不可否認,這位老大人這回的底氣足了許多,儼然也擺出了一副『我大魏從不畏懼戰爭』的架勢,讓禮部尚書杜宥盯著他暗笑。

    不過好笑歸好笑,不可否認這才是兵部尚書應該說的話,只可惜,如今的兵部地位很尷尬,職權與上將軍府產生了重疊,想來李鬻也是想在魏天子面前表現一下,免得兵部淪為上將軍府的附庸。

    “好了好了。……今日朕召諸位前來,可不是為了『教訓隴西魏氏』的。”

    可能是見話題逐漸朝著不好的方向轉變,魏天子及時地開口制止,將話題又兜了回來:“朕只是想問問諸位愛卿,我大魏應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對待那些來自遠方的客人。”

    聽聞此言,垂拱殿內頓時寂靜下來,因為這個問題真的很麻煩。

    總結下來無非三點:

    第一,是否要去迎請目前暫時居住在安城的隴西魏氏的那位魏王,確切地說是隴西魏國的國君、君父。

    第二,誰去迎接?朝廷?宗府?還是魏天子本人?

    第三,以什麼樣的規格去迎接?

    至於在此之後的種種問題,魏天子眼下連提的心思都沒有——就比如說,如今隴西魏氏到了魏國,魏國就出現了兩位君王,這個問題該如何解決?

    正所謂飯要一口一口吃,魏天子恐怕也是想一步一步穩穩當當地解決這件事,因此,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與隴西魏氏取得默契,不要一開始就弄得賓主失和。

    如此一來,李鬻與晁立棟就識趣地閉嘴了,畢竟一旦魏天子決定以友好的態度面對隴西魏氏,那麼這件事暫時就與兵部還有上將軍府無關了。

    “杜愛卿,你先說。”魏天子開始點名了。

    禮部尚書杜宥思忖了一下,拱手正色說道:“臣以為,當以『國君』的規格,由我禮部牽頭去迎接。……至於禮官,臣推薦宗正大人作為主禮官,肅王殿下作為副禮使。”

    不得不說,杜宥的考量還是頗有見地的,很有自知之明,畢竟面對著隴西魏氏這位身份尊貴的客人,就算是他這位禮部尚書作為主禮官,也顯得身份不足,因此,他推薦了如今擔任著宗府宗正的趙元儼作為主禮官,中規中矩。

    不過,關於副禮使的推薦,杜宥舉薦的人卻很有意思,不是旁人,居然是肅王趙弘潤。

    如今大樑,誰不知道這位肅王殿下是個暴躁的小夥子,那句『我大魏從不畏懼戰爭』的名言,就是這位殿下率先提出來的。

    讓這位暴躁的肅王殿下去迎接隴西魏氏,相信那場面肯定很有意思。

    這不,在聽到這番話後,宗府宗正趙元儼的面色就有些變了。

    然而話說回來,杜宥的這番話,也足以體現出他對隴西魏氏的態度——若是友親,我魏國待以上賓之禮;若是惡親,那就打!

    不得不說,杜宥這位禮部尚書,雖是文官,但血性不減當年,比兵部尚書李鬻還要剛硬。

    “杜愛卿推薦的副使,挺有意思……”

    魏天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杜宥,眼珠一轉,轉頭對宗正趙元儼說道:“二王兄以下如何?”

    趙元儼看了一眼禮部尚書杜宥,拱手拜道:“臣推薦元俼擔任副使。……元俼曾出訪過隴西,相信與當地的魏氏有過接觸,多少能混個臉熟,至於弘潤……此子脾氣太躁,恐怕會橫生枝節。”

    話音剛落,禮部尚書杜宥便搖頭說道:“宗正大人此言,恕杜某不敢苟同。……肅王殿下雖性子躁,看似不好相與,但那只是嫉惡如仇,而從未有過仗勢欺人,若肅王殿下果真與隴西魏氏發生爭執,那必然是殿下看不慣對方所為。”

    『怕的就是這個……』

    趙元儼與趙來拓二人暗自苦笑了一番。

    在旁,藺玉陽與虞子啟靜靜觀瞧,沒有開口。

    他們知道,杜宥與趙元儼的話,並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二者的話,體現了禮部與宗府看待這件事的立場與態度。

    禮部顯然是站在魏國角度上看待這件事的,推薦某位肅王殿下擔任副使,搞不好是杜宥有意想請這位肅王殿下在面對隴西魏時,抓住有利的機會鬧一鬧,挫挫對方的氣勢,使對方明白一個道理:這裡是魏國,是趙氏的魏國,而不是隴西魏氏的魏國!

    而宗府呢,則是站在宗族情誼的立場上,盡可能地不想與隴西魏氏這個本家發生衝突。

    “藺愛卿,你怎麼看?”魏天子冷不防問道。

    藺玉陽愣了愣,左瞧瞧禮部尚書杜宥,右瞧瞧宗府宗正趙元儼,待偷偷再看魏天子,又看到這位陛下的笑容玩味地很,心下苦笑連連:這個棘手的問題,陛下如何要丟給我呢?

    定神想了想,藺玉陽中規中矩地回答道:“杜尚書與儼王爺各執一詞,臣以為都有道理。……不如,就請俼王爺與肅王殿下都為副使。”

    『都為副使……這有區別?』

    趙元儼聞言皺眉瞧了一眼藺玉陽,雖然他知道這位中書令是站在中立立場上的,可問題是,他根本不希望那個暴躁的侄子作為副使。

    但他不好再說什麼,畢竟藺玉陽明明站在中立,他還去反對,這就有點說不過去。

    “那就按照藺愛卿所言吧。”

    魏天子笑眯眯地說了句,讓禮部尚書杜宥會心一笑,同時也讓藺玉陽暗自又苦笑了一回。

    他知道,他被面前這位陛下給坑了。

    半個時辰後,朝廷便傳開了消息:以宗府宗正趙元儼為主使官,怡王趙元俼與肅王趙弘潤為副使,赴安城迎接隴西魏氏,將隴西魏氏的國君迎到大樑,再由魏天子親自帶領朝中官員,出城十裡,以迎送國君的規格去迎接。

    這樣的安排,彼此都不傷顏面,可謂是頗為穩妥。

    可這個消息傳到肅王府,就讓某位肅王殿下不太高興了。

    他單獨與三叔公趙來峪在書房商議,期間不滿地說道:“老頭子這是要我去當惡人啊……”

    三叔公趙來峪笑而不語。

    老而奸猾的這位三叔公,又豈會看不出魏天子與禮部尚書杜宥的心思?

    事實上,他當初之所以選擇這個堂孫,無非也就是看這個堂孫誰也不怵,若是當場翻臉都敢在垂拱殿拍桌子,這氣魄,數遍整個魏國還真是沒有誰了。

    “如此不是正合你心意嗎?”

    可能是見趙弘潤牢騷不斷,趙來峪笑著寬慰道:“老夫當初就說過,而你心中也清楚,這隴西魏氏到了咱大魏啊,肯定會鬧出什麼事來,這時候啊,就得有個人,代表我趙氏,對那些本家發出不滿的聲音。你年紀小,但位高權重,足夠身份,足夠資格,只要不是做得太過火,終究還是能兜回來的。……年輕人嘛,任性也好,脾氣躁也罷,終歸是難免的,你說是不是?”

    “……”趙弘潤沒好氣地看著這位三叔公,他豈會猜不到這位三叔公究竟是打著什麼主意。

    “說了半天,還不是拿我當槍使?”他翻翻白眼說道。

    “誰讓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呢?”趙來峪捋了捋鬍鬚,笑呵呵地說道:“你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年輕。若是你叔父輩、或者老夫這一輩,有些話一旦說出去,就覆水難收了,但是你不同,無論說了什麼,都能以『年輕不曉事』為理由兜回來,你說你是不是最合適的人選?”

    說著,他見趙弘潤依舊面色不渝,遂換了一種口吻說道:“弘潤啊,你可能不能理解老夫這一輩對本家的畏懼……也不能說是畏懼,應該說是敬仰、憧憬,畢竟我趙氏的族譜,那是延續在隴西魏氏的族譜下的,就好比一棵樹,我們趙氏如今是枝幹,而魏氏則是根,人,不能沒有了根……”

    說到這裡,他唏噓不已。

    趙弘潤聞言沉思了片刻,問道:“既然如此……那就由著我的性子來?”

    “由著你的性子來。”趙來峪笑眯眯地說道:“你這回,可是『奉旨任性』。”

    “奉旨任性……”趙弘潤嘀咕了幾句,待咧嘴笑了笑後,轉頭對宗衛長衛驕說道:“衛驕,召鄢陵軍、商水軍,各派三萬人到大樑,再叫川北騎兵于伊山待命……咱們先禮後兵!”

    “是!”

    此時再看趙來峪,早已是目瞪口呆。

    由著你性子,你就直接調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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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8 00:41:58
第826章:隴西簡況

    調動軍隊,並不是趙弘潤就要立馬與隴西魏氏開戰,這是一種態度,一種手腕。

    就好比兩撥人打群架,人多的一方必定有心理優勢,而人少的一方,當發現己方人手沒有對方多,可能還沒打心裡就怵了,認慫了,事實上兩撥人到最後不見得一定會打起來。

    說白了,趙弘潤調動三萬鄢陵軍、三萬商水軍、五萬川北騎兵,就是為了擺場子、撐場面,給隴西魏氏施加壓力,免得這幫人自以為是本家,在魏國的領土上肆無忌憚。

    七月六日,朝廷很迅速地組織了一支使節隊伍,由宗府宗正趙元儼作為主禮官,怡王趙元俼與肅王趙弘潤作為副禮使,再加上十幾名禮部官員充當的隨從,徐徐前往安城。

    至於護送的軍隊,則是魏天子特派的五百名禁衛。

    當然了,這是明面上的,至於暗地裡嘛,商水青鴉與陽夏黑鴉的大批人馬,早在前幾日就抵達了大樑,這件事內侍監心中也是清楚的,與這些肅王系的隱賊們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

    不得不說,此番前往安城,使節隊伍中的眾人可謂是繃緊著神經,比如說擔任主使官的趙元儼,一路上板著臉都沒說話,眉宇間帶著幾分憂愁。

    但隊伍中,仍然有那麼一小撮人,仿佛是出去踏青遊玩似的,仿佛全然沒有意識到有什麼重要使命。

    就比如說,充當著趙弘潤侍衛的玉瓏公主,此刻正笑嘻嘻地與六王叔趙元俼說話,神色顯得有些得意洋洋的。

    “嘻嘻,六叔,你看我這一身怎麼樣?”

    六王叔趙元俼有些哭笑不得地打量著一副侍衛打扮的玉瓏公主,故意笑著說道:“我大魏真是沒人了,居然找你做堂堂肅王殿下的侍衛……瘦瘦弱弱的,一點侍衛的氣勢都沒有。”

    玉瓏公主聞言不快地哼了一聲,指著趙弘潤身邊另外一位瘦瘦弱弱的侍衛說道:“羋姜姐姐也很瘦弱啊,可她卻很厲害啊,十個六叔也打不過一個羋姜姐姐。”

    “……”六王叔轉頭望了一眼與玉瓏公主相同打扮的羋薑,嘴唇動了動,似乎有些不服,但最終沒說什麼。

    畢竟羋薑的劍術,趙元俼還是清楚的,那可是趙弘潤身邊的宗衛們幾人上陣都不見得能戰勝的人。

    雖說趙元俼堅信,十個自己一起上陣,肯定能戰勝那個年級比他小一輪還要多的堂侄媳,但轉念想想,這種丟人的話還不如不說,於是他明智地保持沉默,裝作沒聽到。

    “六叔認慫了,嘻嘻。”

    玉瓏公主抬起手,用手指輕輕刮了刮臉頰,羞臊著趙元俼,在旁,眾宗衛們都在偷笑,倒是膽子很大的穆青還笑嘻嘻給玉瓏公主幫了一句腔:“卑職倒是覺得,十個六王爺,肯定能戰勝羋姜大人的。”說罷,他還故意露出一副『我是六王爺您的支持者』的表情,讓宗衛們忍不住哄笑起來。

    “你這小子,跟你家殿下一樣,沒大沒小!”趙元俼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隨即,他轉頭問趙弘潤道:“弘潤,你帶著侄媳婦,六叔能理解,你帶著這丫頭過來做什麼?”

    他口中的侄媳婦,指的便是羋薑。

    目前,無論是魏天子還是沈淑妃,都早已承認了羋姜是他們兒媳婦,若日後沒有什麼意外的話,肅王妃這個名分,十有八九會落在羋薑身上。

    畢竟羋姜是楚國汝南君熊灝的長女,是楚暘城君熊拓視為親妹妹的女人,若趙弘潤與羋姜結成連理,可以大幅度改善魏、楚兩國的關係,與趙弘潤可謂是門當戶對,頗為般配。

    唯一的遺憾,就是此女終日面無表情,不太符合魏天子與沈淑妃心目當中未來兒媳的形象。

    “我這不是沒辦法嘛。”

    趙弘潤攤了攤手,頗有些無奈地說道:“玉瓏很好奇隴西魏氏那些本家人究竟長什麼樣,軟磨硬泡,那我就只好帶著她了。”

    在旁,玉瓏公主聞言笑嘻嘻地說道:“還是弘潤好,不像六叔,很多次明明說好帶著我去玩,結果把我丟給王琫叔,自己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喂喂喂!”六王叔頗有些羞惱地打斷了玉瓏公主的話,沒好氣地斥責道:“你這丫頭,好沒良心,當初還一個勁地說『六叔好、比弘潤還要好』,如今回到大樑,居然這麼對六叔?”

    玉瓏公主聞言挽起趙弘潤的胳膊,故作不屑地說道:“有弘潤在,還要六叔幹嘛?”

    “……”趙元俼聞言目瞪口呆,險些一口熱血噴出來。

    而衛驕等宗衛們,則在旁紛紛起哄,大肆誇讚玉瓏公主有眼光,氣得趙元俼恨恨瞪著趙弘潤。

    “這關我什麼事?六叔你自己慣的……”

    趙弘潤倍感無辜。

    趙元俼本要再說兩句,這時,一名禁衛騎著馬匆匆來到了這邊,抱拳說道:“怡王爺,肅王殿下,宗正大人請兩位莫要再喧嘩。”

    『真是無趣……』

    趙元俼、趙弘潤等人面色怏怏地不再玩笑。

    而玉瓏公主,亦有些鬱悶地找羋薑小聲閒聊去了。

    “二伯,是不是有點太嚴肅了?”趙弘潤皺皺眉說道。

    “你是頭一天認識你二伯?”趙元俼撇了撇嘴,隨即淡淡說道:“算了算了,終究他說得沒錯,咱們也消停些吧,畢竟是在出使的隊伍,鬧鬧騰騰的,終歸不太好。”

    趙弘潤不置與否地點了點頭,隨即岔開話題問道:“六叔,關於隴西魏氏,你怎麼看?”

    “唔?”六王叔愣了愣,皺眉說道:“你這問的……太含糊了,你想問什麼?”

    趙弘潤聞言指了指自己,似有深意地說道:“我在這隊伍裡的意思,六叔你明白的吧?”

    趙元俼愣了一下,隨即微微笑了笑,點頭說道:“大致看得出來。……無妨,六叔我與那些人也是杯酒之交,你不必在意。”

    趙弘潤一聽就懂了,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對了六叔,隴西的那位天子,你見過麼?”

    趙元俼聞言笑著糾正道:“隴西沒有『天子』這個說法,他們那裡稱作『國君』,底下的人也不喊陛下,而是尊稱『君父』……你要知道,隴西人,幾乎大部分姬姓一族,因此哪怕是平民百姓,亦尊呼『君父』。另外,在他們那邊,也沒有『忠』這個確切說法,他們提倡『孝』,並且首先孝順的是君父,然後才是自家生父。”

    “一氏之國?”趙弘潤皺眉問道。

    “對,一氏之國。”趙元俼點點頭,隨即又解釋道:“這就是我大魏與隴西魏氏的不同之處。……我大魏當年攻滅梁、鄭之後,並未取締這兩國國人的姓氏,選擇將其包容,因此逐漸發展至如今的『百姓』,而隴西魏氏則不同,他們不允許戰敗者擁有姓氏,因此在隴西,你會碰到許多沒有姓氏,只有一個名字的人。”

    趙弘潤聞言再次皺了皺眉,說道:“這貴族與平民的差距,比楚國還要更甚啊。”

    也是,要知道在楚國,就算平民的地位再低下,但也會有擁有姓氏的平民,隴西倒好,姓氏居然成了貴族特有的權利。

    “終歸是古老的氏族嘛,又不像我趙氏,到了中原後,陸續接觸了衛國、梁國、鄭國、蔡國等中原文化。……你別看你二伯古板,在隴西,比你二伯古板的人大有人在,那些人啊,仍自以為隴西是天下的中心,連天上的日月都要繞著隴西轉……要不是這樣,他們會得罪秦?”

    “隴西的國力如何?能與齊魯相比麼?”趙弘潤問道。

    趙元俼想了想,說道:“大概也就是衛國的程度吧。”

    “呵。”趙弘潤搖了搖頭。

    雖說並沒有看輕隴西魏氏的意思,但他仍舊覺得,隴西魏氏有點夜郎自大的意思。

    衛國的程度?

    衛國在中原各國那可是墊底的國家,若不是有魏國幫襯,衛國恐怕早就被韓國滅亡了。

    就只有這種國力的隴西,居然妄稱什麼隴西是天地的中心?日月都要圍繞著隴西轉?

    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

    要知道在中原,比衛國強大的比比皆是,暫且不論西邊的秦國,就說東邊的齊國、北方的韓國、南方的楚國,哪個國家不是擁有著分分鐘碾壓隴西的實力?

    可能是察覺到了趙弘潤的輕視,趙元俼搖搖頭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隴西魏氏曾經是很強大的,只不過,歷代君父並不怎麼賢明,再者,國內的貴族難免也有些……你去過楚國的,隴西的情況,其實與差不多。”

    “舊貴族勢力一手遮天?”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趙元俼點點頭,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又說道:“不過話說回來,隴西也是有人才的,其中有幾位很了不得。比如說,與你叔父輩年紀相仿的人中,有一位臨洮君魏忌。……隴西的北方、西北、西邊,三面皆是諸羌族的居地,可此人坐鎮臨洮,二十幾年叫諸羌族不得寸進,相當了不得。”

    “臨洮君魏忌……”趙弘潤暗自將這個名字記在心中。

    “除此之外,還有繇諸君趙勝,此人亦是姬姓趙氏一族,只不過當初他的先人,並未與我趙氏一同遠赴中原,而是留在了隴西。……此人文武兼備、能說會道,不似臨洮君魏忌心熱面冷、不得人心,在隴西很有權勢。……還有一個叫做『薑鄙』的將軍,他出身不好,其母曾被羌人擄走為奴,隨後生下了他。後來他轉投隴西,從奴隸兵做起,一步一步爬上兵長,隨後在臨洮君魏忌與繇諸君趙勝二人的推薦下,破格成為了將軍,秦國與隴西打了二十年,才堪堪將隴西的國力拖垮,此人當居首功,是一位極其勇悍的將軍。”

    “……”

    趙弘潤默默地聽著,將幾個重要的人名記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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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7章:繇諸君趙勝

    在前往安城的途中,趙弘潤認真聽著六王叔趙元俼講述隴西的簡況。

    撇開隴西魏氏夜郎自大這件事,他心中最大的感慨,只用一句話就足以形容:一氏之國不可取。

    何謂一氏之國?

    指的就是由單單一個姓氏的族人所創建的國家,簡稱氏國。

    不可否認,氏國是世族到國家演變的一個過渡,也是重要的里程碑,哪怕是中原的強國齊、韓、楚,事實上曾經都經歷過氏國這個轉變。

    確切地說,數百年乃至數千年前,中原可能林立著許許多多的一氏之國,甚至於,每一個姓氏,當年可能都存在過這樣一個氏國。

    比如說,蔡、鄭、梁、陳、褚、宋,等等等等,甚至於其中有一些氏國,還傳承到了如今,比如說,衛、韓。

    只不過,中原文化講究包容,比如說『有容乃大』、『海納百川』,因此,在不知過了多少年的歲月中,這些彼此林立的氏國相互攻伐、吞併、兼併,隨後才陸陸續續演變成了韓、衛、宋、魯、齊等等國家。

    而此時的這些國家,已經不能算是一氏之國,因為他們包容了許許多多非本族的氏國後人。

    就比如說魏國,就吞併了梁、鄭等國家,國內百姓、貴族的姓氏多達上百個,『魏』這個國家的基本概念逐漸被接受,並且,一些他姓的國人,也陸陸續續自稱為魏人。

    可實際上,魏國真正的魏人,其實最早就只有姬姓趙氏、與依附姬姓趙氏的姬姓後人而已。

    但是,接受了中原文化的姬姓趙氏,包容了那些他姓之人。

    而隴西魏氏則沒有。

    在經過了許許多多的歲月後,隴西仍然是姬姓魏氏的一氏之國,可能他們比中原更早地從家族、氏族、世族演變為氏國,但是,卻卡在了這個門檻上,最終被中原各國遠遠拋下。

    一氏之國的發展前況,是非常狹隘的,就拿隴西來說,註定只有姬姓魏氏的人才能夠接觸到權利,尋常的平民,他們連擁有姓氏的權利都被剝奪,還指望隴西魏氏讓他們參與治理國家?

    不可否認,那位隴西的將軍『姜鄙』是個例外,可這樣的例子,在隴西漫長的歷史中能出現幾次?

    毫不誇張地說,那些沒有姓氏的平民中,不知有多少天姿聰穎的人,若是在魏國,他們可以念書、學習,逐步掌握中原文化,最終通過科舉、推薦,步上治理國家的仕途;可在隴西呢?可能他們註定終日只能與田地為伍,日復一日地勞作,養家糊口。

    人才得不到培養,國家難以得到人才,於是國家一日比一日衰弱,以至於當初姬姓趙氏的本家、姬姓魏氏,如今淪落到這等局面——被秦國攻佔了祖先留下的土地,狼狽地逃到分支家族的國家,尋求庇護。

    或許,數百年前的那次遷移,就是魏氏與趙氏命運的轉捩點。

    姬姓趙氏離開了隴西那個古老但正在逐步衰弱的氏國,穿過三川郡,來到了混亂的中原之地,在國家林立的中原艱難地站穩腳跟,一邊吸收中原文化,一邊壯大實力,陸續吞併鄰國,逐漸開始興旺;而魏氏,則依舊守著隴西那個越來越衰弱的氏國,觀念狹隘地拒絕包容他姓之人,以至於國力越來越衰弱,以至於如今迎來了滅亡的結局。

    天下很大,想要到處走走,其實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畢竟古人也說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閉門造車,終究會被歷史的車輪所淘汰。

    隴西魏氏就是一個絕佳的例子。

    七月九日,大樑的使節隊伍,便已抵達了安城。

    而隴西魏氏一方,亦早已得到了消息,派來了迎接使節的隊伍——由繇諸君趙勝親自帶隊的一萬軍隊。

    大樑使節隊伍的眾人面色不太好看。

    要知道,他們起初看到前方塵煙滾滾時,大驚失色,還以為是北疆被韓軍攻破,韓國的軍隊已打到梁郡來了呢。『注:梁郡,這是朝廷將潁水郡拆分後重新規劃的,同理包括商水郡,後文會寫,這裡不做贅敘。』

    可仔細一瞧,那些軍隊中卻豎著『魏』字旗號,這才讓大樑使節隊伍的眾人松了口氣。

    “這算什麼?”

    趙弘潤冷哼一聲,神色玩味。

    作為主禮官的宗府宗府正趙元儼沒有說話,依舊是板著臉看著前往那些正在列陣的軍隊,神色難以捉摸。

    片刻之後,那一萬隴西魏軍便已擺列整齊,他們整整齊齊地排成兩隊,無形間形成了一條通道,莊嚴肅穆地站在那裡,因此看得出來,這是隴西魏氏派來迎接的軍隊。

    隨著一陣車輪轉動的聲響,有三乘戰車,從那條通道中駛了出來,隨即緩緩停在大樑使節隊伍面前。

    隨即,居首的那一乘戰車上走下一名男子,只見錦袍玉冠、相貌堂堂,舉手投足間帶著濃濃的上位者的氣派。

    “此人便是繇諸君趙勝。”

    趙元俼轉頭對趙元儼說了一句,隨即,趙元儼點點頭,一邊示意隊伍中的眾人皆下馬,一邊他自己也下了戰馬,走上前去,朝著繇諸君趙勝拱手說道:“閣下便是繇諸君趙勝大人吧,敝人趙元儼,是此次拜見……前來拜見的主禮官。”

    看得出來,這位儼王爺也不知該如何稱呼隴西魏氏的那位君父,含糊地帶過了。

    “趙?”繇諸君趙勝聞言眼睛一亮,走上前雙手握住趙元儼的手,笑著說道:“你我是一氏的同宗啊,數百年前可是一支啊。”說著,他自我介紹道:“敝人正是趙勝,想不到這麼快就能見到一氏的族兄。”

    說著,他轉頭瞧見了趙元俼,更是笑容滿面地說道:“元俼兄也來了?哈哈,今日可是大喜啊。”

    見繇諸君趙勝如此熱情,趙元儼的面色好看了許多。

    事實上,雖然他沒有表露出來,這方才瞧見這許多軍隊,他心中也有些不渝的,畢竟,大樑那邊為了避免發生矛盾,可是只派了五百名禁衛作為護送隊伍。

    而在趙元儼、趙元俼、趙勝三人套交情的期間,趙弘潤則打量著那三乘戰車。

    不可否認,這三乘戰車皆是頗為考究,車上的花紋精雕細刻、栩栩如生,但是,趙弘潤依舊撇了撇嘴,暗暗冷笑。

    為何?

    因為這三乘馬車,皆是兩個輪子那種戰車,幾百年前的老古董,要知道,魏國的駟馬四輪戰車都被韓國的騎兵給淘汰了,更何況這種老掉牙的古董?

    這種玩意投到如今的中原戰場,純碎就是送菜。

    可隴西魏氏似乎還拿這種東西當寶,乘著這種老掉牙的戰車過來迎接使節,可能還自以為有派頭,這讓趙弘潤有種想笑又笑不出來的情緒。

    是的,這種情緒叫做悲哀。

    “咦,這位是?”繇諸君趙勝注意到了趙弘潤,畢竟誰讓趙弘潤就站在趙元俼身邊呢,趙勝沒注意到都難。

    聽到詢問,趙弘潤拱了拱手,似敷衍般說道:“小子趙弘潤,見過繇諸君。”

    繇諸君趙勝愣了愣,見趙元俼站在趙元俼身邊,遂詫異地對後者問道:“元俼,莫非這位是令公子?……你當初不是說你還沒子嗣麼?”

    “你可別瞎說啊。”趙元俼似乎與繇諸君趙勝關係還不錯,笑著解釋道:“他可不是我的兒子。”說著,他拍了拍趙弘潤的肩膀,介紹道:“他是我趙氏之主的第八個兒子,是我的侄兒。……同時,也是這支隊伍的副禮使。”說著,他嘿嘿壞笑了一下。

    『趙氏魏王的兒子……副禮使?』

    繇諸君趙勝上下打量了趙弘潤幾眼,隨即又瞥了一眼趙元俼臉上那看似詭譎的笑容,有些不明白趙元俼為何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難不成是這個小子很頑皮?……瞅著不像啊……』

    心中嘀咕了一句,繇諸君趙勝和氣地對趙弘潤說道:“既然如此,那趙某就托大喚你一聲賢侄吧,賢侄,你方才盯著那三乘戰車觀瞧,莫不是心中歡喜?你若是歡喜的話,大可上去乘坐,不礙事的。”

    聽了這話,大樑使團的眾人表情很是古怪。

    暫且先不說這種戰車魏國已淘汰了多年,單單說趙弘潤執掌冶造局,什麼新奇的東西沒有?豈會在乎區區一乘戰車?

    而此時,趙弘潤則拱拱手,淡淡地說道:“繇諸君的好意,小子心領了,小子還是喜歡騎馬。”

    話音剛落,就聽到繇諸君趙勝身後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冷哼。

    眾人仔細一瞧,原來是繇諸君趙勝身後兩名將軍中的其中一人。

    見此,趙弘潤身後的宗衛長衛驕皺了皺眉,盯著那名將軍不悅地問道:“尊駕是何人?……為何冷笑?”

    『……』

    繇諸君趙勝驚訝地看著衛驕,可能是沒想到衛驕這名護衛居然敢突然插嘴。

    再瞧瞧趙元儼與趙元俼,他心中更加驚訝了,因為這兩位竟然對衛驕的插嘴毫不在意,仿佛是司空見慣了似的。

    而此時,那名將軍亦用驚訝以及不悅的目光回瞪了一眼衛驕,沉聲說道:“我乃『庶長』侯聃。……你又是何人?”

    “相當於駐軍六營大將軍。”趙元俼低聲對趙弘潤解釋道。

    “衛驕!”衛驕絲毫不怵。

    “居何職爵?”

    “宗衛長!”

    “哈哈哈……”那位將軍侯聃聞言哈哈大笑,隨即指著衛驕冷笑道:“小小一個護衛,竟敢以下犯上?”

    『宗衛長衛驕?是小小的護衛?』

    大樑使節團的眾人表情都很古怪。

    要知道,就像魏天子的宗衛長李鉦是唯一可以調動兵衛、禁衛、郎衛三者的無冕大將軍一樣,肅王趙弘潤的宗衛長衛驕,亦是除魏天子與趙弘潤外唯一可以調動鄢陵軍、商水軍、川北騎兵、青鴉眾、黑鴉眾、游馬軍等多股肅王派系人馬的人。

    豈只是『小小一個護衛』可以形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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