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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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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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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9 01:24:56
第838章:威逼利誘

    片刻之後,趙弘潤與那位魏氏君父對坐于一張案幾兩旁。

    趙弘潤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而那位魏氏君父,則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著趙弘潤。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位魏氏君父,是被商水軍士卒強行從那口櫃子裡拽出來的,連穿上衣服的空暇都沒有,就被強行按到了案幾旁。

    也難怪這位魏氏君父如此羞怒,畢竟縱觀整個隴西魏氏,誰敢對他如此無禮?

    “你就是那個自稱趙潤的分家小輩?”

    魏氏君父用怨毒的口吻質問道:“深更半夜帶兵闖到老君的居臥,你意圖何為?”

    不得不說,片刻之前,當府裡響起一陣陣喧嘩喊殺聲時,這位魏氏君父受到莫大的驚嚇,出於莫名的恐懼躲到了櫃子裡,可如今,待等他發現,帶兵闖進來的竟然就是那名自稱趙潤的狂妄的分家小輩時,他反而鎮定了下來。

    可能是他覺得,對方終歸是分家的小輩,不敢對他怎樣。

    也是猜到了這一點,趙弘潤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魏氏君父,暗暗好笑這位魏氏君父方才還嚇得跟一隻鴕鳥似的,可如今,見到他這個“自己人”了,卻又表現得好像無所畏懼一樣。

    只不過,他趙弘潤果真是隴西魏氏的“自己人”麼?

    “呵。”趙弘潤輕笑一聲,和顏悅色地說道:“隴西魏氏的君父……對吧?本王是這樣想的,人呢,貴在有自知之明,在什麼樣的處境下,該說什麼樣的話,才不至於失去所擁有的一切……”

    “你在威脅我?”魏氏君父聞言臉上露出濃濃的怒色,咬牙切齒地罵道:“數典忘宗的分家小子,你趙氏就是這般對待本家,對待老君?”說著,他臉上露出幾許冷笑,搖搖頭說道:“你不敢對老君怎樣……”

    “呵呵。”趙弘潤輕笑一聲,淡淡說道:“既然你不願與本王好好談,那麼留著你也沒什麼用了。來人,把他塞回去,放火燒了這座宅邸,咱們今夜不曾來過這裡。”

    “是!”商水軍大將伍忌與宗衛長衛驕當即點頭應命,二人上前按住魏氏君父的兩條胳膊,強行將他拖到那口櫃子,準備再將其塞回櫃子裡去。

    見此,魏氏君父大驚失色,他沒想到趙弘潤竟然真的敢“弒君”,弒殺他這位隴西魏氏的君父。

    “住手!住手!”他大為驚恐地大叫起來,因為他看到,那個分家的小輩竟然果真準備起身離開。

    “……老君願意與你好好商談!”在即將被塞回櫃子裡的時候,魏氏君父大聲喊道。

    聽聞此言,已站起身準備離開的趙弘潤輕回頭瞅了一眼,淡淡說道:“想好了?”

    “想……想好了。”終歸是形勢比人強,魏氏君父忍著心中的怒氣,終於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見此,趙弘潤遂揮了揮手,示意衛驕與伍忌二人放開這位魏氏君父,口中對後者說道:“那你還在傻站在那裡做什麼?過來坐!”

    說罷,他再次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魏氏君父死咬著牙,遲疑地慢慢走到案幾旁,坐了下來。

    此時此刻,這位魏氏君父已不敢再有任何托大,因為他感覺,眼前這個趙氏分家的小輩,簡直就是一個目無尊長、目無祖宗、目無本家的瘋子,這小子難道不知,若殺了他,會出現怎樣的局面麼?

    但是仔細想想,魏氏君父終歸是沒膽魄用自己的性命去試探對面這個本家小子敢或不敢做某件事,老老實實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要怎樣,你才肯帶著這些兵離開?”目視著趙弘潤,魏氏君父低聲問道。

    見他緊握著拳頭,好似一副很緊張的樣子,趙弘潤笑著說道:“本王還未說幾句,你就迫不及待要趕走本王?”

    魏氏君父看了一眼趙弘潤,語氣低沉地說道:“若有選擇,老君再也不想看到你。”

    聽聞此言,趙弘潤哈哈一笑,隨即笑著寬慰道:“用不著擔心日後,你能否看到今日淩晨的日出,尚且兩說。”

    然而,這一句寬慰非但沒有起到寬慰的作用,反而使得魏氏君父面色大變,他終於意識到,對方對他的殺意,並不只是說說而已。

    “你……你真敢殺老君?”魏氏君父目視著趙弘潤,語氣低沉地說道:“我隴西魏氏尚有數萬軍隊,你若敢殺我,我魏氏絕不會叫你趙氏好過……”

    “數萬軍隊?厲害厲害。”趙弘潤點點頭,臉上露出誇張的驚恐的表情,然而嘴裡卻滿是嘲諷地說道:“您這話可真是嚇壞本王了……本王幾個月前尚與幾國討伐楚國,與近兩百萬楚軍廝殺,最終攻克楚國王都、凱旋而歸。……您有近十萬軍隊,這可怎麼辦才好?”

    聽了這話,魏氏君父驚駭地瞪大了眼睛,驚地說不出話來。

    也難怪他如此震驚,畢竟如今的隴西才多少人口?兩百萬人口,都差不多快是隴西的總人口了,然而如此龐大數量的敵**隊,居然被眼前這個分家小子給打敗了?連敵國的王都都攻克了?

    魏氏君父忽然覺得自己方才的威脅非但沒有絲毫的效果,反而很是可笑。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屋內那些兵卒們,這些人可不是在用看待傻子般的目光看著他,時不時地輕蔑冷笑嘛。

    “還有什麼仗持?”趙弘潤瞥了一眼魏氏君父,隨即淡淡說道:“若是別無什麼仗持,那就好好聽著本王的話,這決定你是否還能見到淩晨的初陽。”

    “……你說。”魏氏君父攥著拳頭,一臉氣憤地說道。

    見他這幅表情,趙弘潤也不在意,在調整了一下坐姿後,正色問道:“此番你隴西魏氏來到我大魏的國土,是否有什麼歹意?”

    “什麼?”魏氏君父愣了愣,似乎是沒有聽明白。

    見此,趙弘潤皺了皺眉,用更加簡明的話說道:“算了,我直接了當地說吧……我大魏不需要兩位元君王,你魏氏若想留在我大魏,則必須臣服于我趙氏!”

    “斷無可能!”魏氏君父當即否決道:“我魏氏乃是本家,你趙氏不過是分家,豈有本家臣服于分家的道理?”說到這裡,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在環視了一眼那些忽然變得兇神惡煞的商水軍士卒後,咽了咽唾沫道:“不過……老君可以保證,我魏氏願意與趙氏和睦共處。”

    “和睦共處?在我大魏的國土上?”趙弘潤聞言冷笑了一聲,冷冷說道:“可笑!……要麼臣服,要麼滾。……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第三條路,葬在我大魏!”

    瞅著趙弘潤那殺氣騰騰的雙目,魏氏君父額頭冷汗直冒,原本因怒氣導致的燥熱,在待他看到對面那一雙冰冷的眼睛時,頓時退去,只感覺通體冰涼,嘴唇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也不曉得究竟是被氣的,還是被嚇的。

    而此時,趙弘潤則又慢悠悠地說道:“感覺丟臉?呵,你們魏氏在秦國面前丟的臉還不夠多麼?連祖宗的基業都丟了,灰頭土臉地逃到你們口中的分家來尋求庇護……在我看來,隴西魏氏的臉面早已丟盡,不是因為我趙氏,而是因為你們自己。”說著,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只是一個名分,就能換取在我大魏安安心心的日子,旁人暫且不論,就說你這個君父,本王尋思著,只要你表露足夠的善意,我趙氏自然會奉養著你,封你一個安享晚年的封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享不盡的富貴……你要知道,我大魏如今比隴西強大地多,亦有許許多多奇珍異寶、珍饈美味……只是一個名分即可換取,唾手可得呀。”

    “……”魏氏君父眼皮微顫,默然不語,可能是在思忖地利害得失。

    不可否認,趙弘潤的話著實很讓他心動,畢竟他對如今趙氏魏國的富強多少也有些耳聞,自然願意留在魏國當一名安享富貴的封王,可問題是,要他們隴西魏氏臣服于分家趙氏,這對於大部分魏氏族人而言,就是一件無法容忍的事。

    “好好想想。”見魏氏君父閉口不言,趙弘潤也不著急,在旁幽幽說道:“其實嘛,我趙氏,亦是出自姬姓一族,與你魏氏同出一枝,誰奉誰為主,就好比是兩兄弟誰當家,爭來爭去,還不都是自己家門的人?不過就是曾經哥哥當家,如今則是弟弟當家,又不會便宜外人?何必拘束於死理呢?……倘若果真凡事要遵從祖宗的規矩,那你們隴西魏氏丟了祖宗的基業,豈不是罪該萬死?所以說,這人哪,得往前看。”

    “……”魏氏君父臉上浮現出猶豫之色。

    半響後,他低聲說道:“你趙氏,果真願意善待我魏氏?善待老君?”

    “當然。”趙弘潤笑著說道:“事實上,我父皇也好,宗府也罷,都要比本王好說話,當然了,貴方在接觸他兩者前,得先過本王這一關……”

    魏氏君父深深看著趙弘潤,在盯著足足十幾息後,他這才徐徐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好,只要你趙氏信守承諾,老君我願意退下君父之位……至於魏氏臣服于趙氏,這件事我一個人說了不算,得『族老會議』共同商議。”

    “什麼?族老會議?”趙弘潤聞言愣了愣,頗有些錯愕地問道:“你這位君父,不是至高無上麼?”

    『你還曉得?』

    魏氏君父恨恨地咬了咬牙,口中卻無奈地解釋道:“我隴西魏氏有十二支,除了老君我這一支外,你還必須得到其餘十一支的認可,方可促成這件事……”

    趙弘潤張了張嘴,半響後錯愕地問道:“另外十一支在哪?”

    “不在這座城。”魏氏君父搖了搖頭,頗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趙弘潤說道:“你擒賊先擒王的計策不錯,只不過,你未找全。”

    『……該死!』

    趙弘潤暗罵一句,他已知道,或許一場內戰難以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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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9章:一觸即發的內戰

   半個時辰後,趙弘潤黑著臉離開了那位魏氏君父所居住的府邸。

    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很糟糕。

    要知道,他本來是打著快刀斬亂麻的主意,才會趁夜對安城發動夜襲,尋思著控制住隴西魏氏的君父,擒賊先擒王嘛。

    哪曉得,隴西魏氏居然還有一個什麼族老會議,甚至於,這個族老會議對那位隴西魏氏君父的約束,居然比趙氏魏國這邊宗府對魏天子的約束與限制還要大。

    更讓趙弘潤感到鬱悶的是,那位魏氏君父明確告訴他,就算趙弘潤拿他作為威脅,也無法改變族老會議的態度,更大的可能是族老會議捨棄掉那這個君父,推舉一名新的君父,然後與趙氏魏國展開報復性的戰爭。

    這件事,恨得趙弘潤險些對那名魏氏君父破口大駡:還跟本王人五人六的,原來你這傢伙居然只是一個傀儡?

    當然了,這只是氣憤時的念頭,畢竟那位君父在隴西魏氏中的權勢還是很大的,只不過,仍不能與族老會議相提並論罷了。

    畢竟隴西魏氏有十二支,魏氏君父所代表的只是其中一支而已,因此,似魏氏臣服于趙氏這種大事,縱使是那名魏氏君父,也做不了主。

    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一手……

    站在安城李氏府邸外,趙弘潤仰頭望著星空,無聲地歎了口氣。

    “這下子,可能真的要打了……”他喃喃自語道。

    在旁,商水軍大將伍忌抱拳說道:“殿下勿慮,萬事有我商水軍在。”

    聽聞此言,趙弘潤勉強地笑了笑。

    他並不懷疑商水軍的實力,同理,也不懷疑鄢陵軍的實力,然而最根是他並不希望與隴西魏氏真的開戰。

    畢竟無論是隴西魏氏也好,趙氏魏國也罷,說到底都是姬姓一族,自然是能和平共處就和平共處咯,只要隴西魏氏願意臣服,想來趙氏魏國並不介意養著他們。

    反之,若是鬧成雙方兵戎相見的局面,這才是最最不利的。

    魏國的敵人或會落井下石,指責魏國:你們姬趙氏連本家姬魏氏都容不下,如何容天下人?

    這個把柄,趙弘潤怎麼也不希望落到魏國的敵人手中。

    因為他很清楚,有的時候,名分與大義是非常重要的,倘若魏國這回處理不好隴西魏氏的事,相信韓國與楚國並不介意推波助瀾一番,詆毀魏國的聲譽。

    趙弘潤煩躁地在李氏府邸門前走了走去。

    足足過了有一炷香工夫,他這才氣呼呼地走往驛館方向。

    也是,事已至此,就算再惱怒也沒什麼用,還不如好好歇息,待天亮之後迅速出兵滎陽、密縣、巫沙、衍縣等地,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內耗代價,迫使隴西魏氏另外十一支臣服。

    事實證明,趙弘潤的判斷精准無誤,待等次日辰時的時候,被派往其餘幾個縣城的青鴉眾便傳來了消息,說是隴西魏氏的軍隊有所異動。

    消息走漏了……

    趙弘潤暗罵一句,臉上並無幾分意外。

    因為他今早就得知,昨晚商水軍夜襲安城的時候,前幾日曾與他見過一面的庶長侯聃,在發現大勢已去的情況下,就乘坐著戰車從北城門逃離,前去其他幾座被隴西魏氏佔據的城池搬救兵。

    這讓趙弘潤的心情變得愈發糟糕。

    本來他打算地挺好的:在一夜之間抓住隴西魏氏的主要人物,然後在今日威逼利誘,逼他們屈服。

    而這下子,他的計畫算是被打破了。

    好在那位魏氏君父也是頗為重要的籌碼,並且也取得他的默許,否則,趙弘潤還真是要氣到吐血了。

    接近巳時的時候,趙弘潤將商水軍副將翟璜叫了過來,吩咐他率一萬名商水軍坐鎮安城,看押著安城內魏氏君父這一支的魏氏族人,以及附屬的隴西魏兵。

    翟璜抱拳應命,隨即問道:“城外的百姓如何安置?”

    趙弘潤想了想,說道:“除那個君父所居住的李氏府邸外,其餘被隴西人佔據的府邸,都讓他們吐出來,歸還給原來的主人,若有人不從,蓄意生事,你看著辦。”

    “遵命!”翟璜心中大定。

    不得不說,這句你看著辦,等同于趙弘潤給了翟璜莫大的自主權利。

    不過話說回來,對於這位商水軍的老將,趙弘潤還是頗為放心的。可能翟璜在領兵作戰、攻略城池方面不如伍忌與南門遲勇猛,但讓他守城,翟璜還是極為可靠的。

    畢竟當初在討伐楚國的時候,翟璜就曾執掌相城,代替趙弘潤管理著當時暫住著數十萬楚國平民的城池,算是一位在內政、民生方面頗有經驗的老將。

    囑咐完翟璜後,趙弘潤便迅速離開了驛館,前往城外,因為在城外,商水軍大將伍忌以及另外一名副將南門遲,早已做好了出發前往衍縣的準備。

    在前往衍縣的途中,趙弘潤收到了來自青鴉眾的戰報,是關於鄢陵軍的。

    昨夜,當商水軍夜襲安城的時候,鄢陵軍則迅速朝著衍縣進兵,並于淩晨抵達了衍縣城下。

    但遺憾的是,鄢陵軍沒能像商水軍那樣以雷霆之勢迅速地拿下衍縣。

    這其中有幾個原因:

    首先,坐鎮衍縣的隴西將領,可不是籍籍無名之輩,那是駟車庶長薑鄙,那是曾經與秦**隊打得難捨難分的猛將,警惕心可不是一般的高。

    其次,鄢陵軍沒有投石車、井闌等攻城兵器,又沒有黑鴉眾、青鴉眾等隱賊眾幫忙打開城門,根本沒有辦法奪取這座城池。

    說白了,趙弘潤之所以將鄢陵軍派往衍縣,只不過是去嚇唬嚇唬隴西魏氏而已,並非是為了戰爭,而是震懾隴西魏氏,終止戰爭畢竟在當時的趙弘潤看來,他擒住了隴西魏氏的君父,這場仗可以說是已經分出了勝負,可他哪曉得,在隴西,族老會議的地位要比魏氏的君父還要高呢。

    七月十七日黃昏前,趙弘潤率領兩萬商水軍抵達了衍縣,與屈塍、晏墨所率領的三萬鄢陵軍匯合,合五萬軍隊的軍勢,前往衍縣城下,既是為了示威、同時也是為了迫使城內的隴西魏軍投降。

    而在五萬魏軍於衍縣城外整齊列隊時,在衍縣東城門的城樓上,有一名極其高達魁梧的壯漢,正抱著胳臂注視著城外的軍隊。

    此人正是隴西的名將,駟車庶長薑鄙。

    可能是因為混有羌人血統的關係,薑鄙生得頗為高大魁梧,比趙弘潤的宗衛褚亨還要高一個腦袋(差不多今兩米多高),雙手手臂肌肉爆棚,竟比一般魏人的大腿還要粗。

    更令人咋舌的是,此刻的薑鄙並沒有穿著鎧甲,上身裸露著,因此可以清楚地看到,此人的軀體上佈滿了一道道的傷痕,簡直可以說是充斥著整個上半身。

    這不奇怪,因為薑鄙是隴西魏國近幾十年來唯一一位從最最低賤的奴兵,憑藉在戰場上浴血殺敵的軍功爬到將軍職位的豪傑,他身上的每一道傷痕,可能就代表著一場戰爭。

    倘若說,即便在隴西這種注重出身的地方,亦有人能夠使他人拋開出身的成見而得到尊敬,那麼指的就是薑鄙,隴西魏軍最英勇善戰的名將。

    “呼呼呼呼……那就是趙氏魏國的軍隊麼?不可思議……”

    環抱著雙臂,姜鄙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城外的趙氏魏軍,心下著實有些驚訝。

    畢竟他感覺地出來,城外的趙氏魏軍,那絕對不是剛剛結束了訓練的新兵,而是身經百戰的老卒。

    因為氣勢不同!

    薑鄙絲毫不曾在那些趙氏魏軍那邊感受到遲疑、恐慌、不安,仿佛對於城外的趙氏魏軍而言,戰爭就好比是吃飯喝水那樣習以為常。

    這是一支經受過大場面考驗的軍隊……

    薑鄙暗暗說道。

    他猜地沒錯,城外的趙氏魏軍,或者說是鄢陵軍與商水軍,那皆是剛剛從四國伐楚戰場上走下來的老卒,曾面對過數十萬乃是近百萬的楚**隊,又豈會因為小小一座衍縣動搖意志?

    更關鍵的是,鄢陵軍與商水軍,還贏得了四國伐楚戰役的最終勝利,信心與士氣正處於一個不可思議高漲的地步,可能對此刻的他們而言,衍縣只不過就是他們一沖就垮的小小阻礙罷了。

    “出城應戰!”

    薑鄙舔了舔嘴唇,頗有種見獵心喜的意味。

    “出……戰?”他身旁的隴西將領們目瞪口呆,他們心說,城外那可是有數萬軍隊啊!

    薑鄙嘿嘿笑道:“這可是城內魏氏族老的命令啊……”

    聽聞此言,周圍幾名隴西將領的面色有些難看。

    然而,他們並不敢忤逆那些位魏氏族老的意思,哪怕心中不願,也只能硬著頭皮跟著薑鄙出城應戰。

    而此舉,卻是讓趙弘潤頗感意外。

    畢竟在他看來,衍縣的魏氏軍隊並不多,頂多也就是近萬人左右罷了,而他麾下卻有五萬軍隊,五倍懸殊的兵力差距,衍縣的魏氏軍隊將領居然還敢出城應戰?

    “有意思……”

    眯了眯眼睛,趙弘潤喃喃說道:“他要戰,那就戰!……傳令下去,退後五裡,給對方足夠的空曠地排兵佈陣。”

    五萬魏軍徐徐後撤,在退後五裡後,重新整齊列隊。

    見此,薑鄙亦明白了趙弘潤的意思,在城外排兵佈陣。

    而就在這時,薑鄙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呼聲:“停下!停下!都停下!”

    “唔?”

    姜鄙眯著眼睛向傳來聲音的方向望去,驚訝地看到,有寥寥數騎朝著這邊飛奔而來。

    那是……咦?臨洮君魏忌大人?

    薑鄙的臉上露出幾許驚訝與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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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9 01:25:38
第839章:說服

  『臨洮君魏忌大人?他不是在西邊(成皋關)嗎?怎麼會在這裡?』

    薑鄙狐疑地望著遠處飛奔而來的臨洮君魏忌,把險些喊出口的進攻口號咽回肚子。

    事實上,如今的薑鄙並非是臨洮君魏忌麾下的將領,而是隸屬於『隴西魏氏十二支』中的『天水魏氏』一枝,地位大概相當於家臣、家將。

    而臨洮君魏忌則是『臨洮魏氏』一枝,兩者的所屬家族是不同的,在魏國就好比是原陽王與成陵王的區別。

    不過,臨洮君魏忌與繇諸君趙勝是姜鄙的恩人,當年姜鄙還未發跡的時候,全靠魏忌與趙勝提攜——當初在外領兵征戰的臨洮君魏忌破格提拔了薑鄙,而當戰爭取得勝利後,又是繇諸君趙勝說服了魏氏一族中的反對者,使因為混有羌人血統而遭到蔑視的薑鄙終於能成為一位將軍。

    因此,薑鄙對臨洮君魏忌以及繇諸君趙勝頗為尊敬,哪怕後來他的地位已不遜色那兩位邑君多少,但仍然視其為恩公,十幾年來皆是如此。

    “注意對面軍隊的異動。”

    對左右侍將吩咐了一句,薑鄙吩咐駕馭戰車的禦者,緩緩朝著臨洮君魏忌前來的方向而去,迎接這位他始終心存尊敬的恩公。

    片刻之後,臨洮君魏忌以及另外一名騎士,駕馭著戰馬來到了薑鄙面前,拱手稱道:“姜鄙大人……”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薑鄙擺擺手打斷了,他半開玩笑地說道:“魏忌大人,您若是再羞臊鄙人,下回喝酒,鄙人可不會再顧念恩公大人的情誼了。”

    臨洮君魏忌的面色微微一變,看得出來,他對與薑鄙一起喝酒有些恐慌,拱拱手連忙說道:“還請手下留情。”

    “哈哈。”薑鄙爽朗地笑了幾聲,隨即,他瞥見臨洮君魏忌身邊的那名騎士,眼中露出幾許驚詫,因為若他沒有記錯的話,魏忌身邊那名騎士,正是當初他們隴西魏氏進入趙氏魏國時,在成皋關開關放他們入內的趙氏魏將,封夙。

    此時,臨洮君魏忌也注意到了姜鄙打量封夙的眼神,不過並未說破,而是駕馭著戰馬朝前踱了幾步,眺望著遠方的魏軍。

    『果真是起兵討伐啊……那位肅王。』

    心中嘀咕了一句,臨洮君魏忌低聲問道:“封夙將軍,對面就是那位肅王殿下的軍隊?”

    聽聞此言,成皋軍一營營將封夙點了點頭,指著對面的魏軍說道:“商水軍、鄢陵軍,正是肅王殿下麾下的軍隊。”說著,他帶著幾分自豪又說道:“相當威武的軍勢吧?這兩支軍隊,那可是實打實的在戰場上拼殺磨礪出來的精銳,也是近三年出動最頻繁的軍隊,至今已經歷數十場大大小小的戰事……”

    臨洮君魏忌點了點頭,稱讚道:“看得出來是一支強軍。”說罷,他轉頭望向封夙,低頭示意道:“那麼,就拜託封夙將軍了。”

    封夙可能是早已與臨洮君魏忌溝通過,因此聽聞此言毫不意外,駕馭著戰馬緩緩朝著遠處的商水而去。

    望了一眼封夙離去的背影,薑鄙微微皺了皺眉,低聲問道:“魏忌大人,您這是?”

    臨洮君魏忌苦笑了一下,正色說道:“姜鄙大人,我希望你這次能支持我。”

    “……”姜鄙深深望了一眼臨洮君魏忌,沒有說話。

    見此,臨洮君魏忌壓低聲音說道:“實不相瞞,姜鄙大人,我來的時候,趙氏魏國一支五萬人的異族騎兵,正準備攻打成皋關,奪回關隘。……途中經過滎陽,一支打著『碭山軍』旗號的趙氏魏軍也在籌備著攻城事宜,眼下的局勢,非常險峻,很有可能會使魏氏與趙氏同室操戈。”

    “趙氏有這麼大的膽子?”薑鄙皺了皺眉,因為據他瞭解,本家隴西魏氏對分家的震懾力,可不是只有一星半點。

    可能是猜到了薑鄙的心思,臨洮君魏忌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或許在數百年前,那是我魏氏的分家,可如今,趙氏已在中原建立了強大的魏國,他們,早已不是我魏氏的分家了……至於敢或不敢,對面的軍隊不是已說明了問題麼?”

    “……”薑鄙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臨洮君魏忌,笑著問道:“魏忌大人想讓鄙人怎麼做?”

    “降。”臨洮君魏忌沉聲說道。

    聽聞此言,薑鄙的面色微微變了變,看似有些陰沉。

    也虧得說這話的人是他的恩公臨洮君魏忌,否則,薑鄙恐怕早就翻臉了。

    要知道,他薑鄙自十餘歲被徵召到隴西的奴兵當中,這半輩子的戎馬生涯,從未有過臨陣退縮,無論是職爵還是隴西人對他的尊敬,那可都是憑藉著他手中的長戈利刃一刀一槍地殺出來的,多少次身先士卒、多少次瀕臨戰死,猶死戰不退,為隴西取得了一場又一場的勝利,也贏得了隴西魏氏的尊重。

    可如今,竟然有人要他不戰而降?

    縱使說這話的是他的恩公臨洮君魏忌,薑鄙心中亦是有些不悅。

    想了想,薑鄙輕笑著說道:“不戰而降,這可有些頭疼了……”

    臨洮君魏忌感覺薑鄙的笑聲不似以往那樣爽朗,知道他心中不悅,遂拱拱手鄭重其事地施禮道:“請以大局為重……拜託了!”

    “……”見臨洮君魏忌如此鄭重,薑鄙猶豫了一下,問道:“魏忌大人在擔心什麼?”

    臨洮君魏忌思忖了一下,低聲說道:“姜鄙大人,那位肅王,在七日之內,便糾集了多達十余萬的兵馬,然而,這並不是那位肅王所有的兵力。……在我們曾經過的三川郡,有幾十萬三川戎族,願意為此人而戰,而趙氏魏國,他們在北方的土地上,投入了十幾二十萬軍隊與北方中原的強國韓國開戰……這意味著什麼,姜鄙大人明白麼?”

    薑鄙皺了皺眉,他當然明白臨洮君魏忌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意味著,倘若趙氏魏國果真對他們有什麼歹意,輕易就可以覆滅他們。

    不可否認,隴西魏氏尚有數萬軍隊,可這數萬軍隊在趙氏魏國面前根本不算什麼,趙氏之主的兒子,都能在七日之內,召集起十余萬的軍隊,更遑論那位趙氏之主?

    “……兵力的差距,並不代表勝負。”薑鄙正色說道。

    聽了這話,臨洮君魏忌臉上的苦笑更濃了。

    他心說:是的,兵力的差距並不能代表勝負,可問題是,趙氏魏國的軍隊,他們的武器裝備,都要比隴西魏軍精良,甚至於,他們還擁有極為可怕的連弩。

    臨洮君魏忌忍不住瞧了一眼薑鄙身上的鎧甲,那是一件不遜于他魏忌所收藏的精良的青銅鎧甲,可問題是,他魏忌鍾愛了數年的精良青銅鎧,在成皋關上僅僅只是一架連弩的齊射,就瞬息間被射暴,變成了一地的碎片。

    『姜鄙啊,中原的戰爭,早已不是憑藉武將憑藉勇猛就能取得勝利了……在那種可怕的連弩面前,縱使是你這樣的豪傑,也僅僅只需要一支弩矢……』

    臨洮君魏忌抿了抿嘴,終究沒有將這番話說出口。

    他只是感覺,他們隴西魏氏,已經被中原拋下地太遠了,可能在他們隴西,猛將尚可扭轉一場戰爭的勝負,但是在中原,那種親自衝鋒陷陣的猛將的時代,早已經結束了。

    這讓臨洮君魏忌感到莫名的悲哀,亦讓他生出了另外一個想法:隴西魏氏固然是已落後中原太多太多,那麼秦國呢?是否可以借助趙氏魏國的力量,遏制秦國那頭出閘的猛虎?

    因此,他迫切希望魏氏與趙氏達成默契,因為在他看來,魏氏與趙氏同出一枝,不應該成為敵人,雙方共同的敵人,是正在迅速對外擴張的秦國!

    忽然,臨洮君魏忌眼眸微微轉動了幾下,因為他看到,這幾日來關係已變得很不錯的成皋軍將領封夙,正在遠處朝著他揮手。

    “我要去見見那位肅王。”

    對薑鄙說了一句,臨洮君魏忌雙手抖了一下韁繩。

    “等等!”薑鄙沉聲喊道。

    臨洮君魏忌驚疑地回頭,正要說話,卻見薑鄙指了指自己所乘的戰車,笑著說道:“堂堂臨洮君魏忌大人,孤獨一人前往,實在太可憐了,就讓鄙人為恩公駕車吧。”

    臨洮君魏忌驚喜地露出了笑容,他當然能懂這話意味著什麼。

    “你等且回城去吧。”

    待將臨洮君魏忌迎上戰車後,薑鄙吩咐過左右侍將,隨即駕馭著戰車,緩緩朝著對面的趙氏魏軍而去。

    不得不說,孤身二人駕馭著戰車來到五萬敵軍之中,這份氣魄,縱使是商水軍與鄢陵軍的兵將,亦暗暗為魏忌與薑鄙二人叫好。

    於是,鄢陵軍與商水軍的前軍與中軍士卒們,紛紛向左右散開,讓出一條道路,讓魏忌與薑鄙能直達某位殿下所在的本陣。

    由於兩軍的讓道,魏忌與姜鄙順利地來到了魏軍的本陣,亦看到了那位被許多將領似眾星拱月般圍在中央的肅王……

    『小孩子?』

    好似心有靈犀,臨洮君魏忌與駟馬庶長薑鄙二人對視一眼,表情很是古怪。

    他們怎麼也料想不到,能夠在七日內聚集十幾萬軍隊的統帥,竟然是一個小孩子。

    雖然是一個氣勢相當足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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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0章:算計?

  “臨洮君魏忌……本王聽說過你。”

    就當臨洮君魏忌與姜鄙瞅著趙弘潤不知該如何開口作為開場白時,趙弘潤率先開口,笑吟吟地說道:“隴西的英雄,阻遏諸羌的名將。”

    “實不敢當。”臨洮君魏忌拱了拱手,絲毫沒有因為趙弘潤的年紀以及身高就輕視他,畢竟他已經從將軍封夙的口中,得知了不少這位肅王殿下的事蹟。

    “您便是趙氏魏國的肅王,趙潤殿下?”

    而此時,趙弘潤則暗自打量著臨洮君魏忌。

    畢竟在六王叔趙元俼對他講述的隴西軼事中,臨洮君魏忌那可是一位難得的逸才,甚至於,六王叔還對此人做出了『不遜景舍、屈平』的高度評價。

    景舍、屈平,那是何等人物?那是楚國的三天柱之二,是在前一陣子四國伐楚戰役時,堪稱挽救了楚國的英雄。

    當然,那場戰役的楚國英雄還有上將軍項末、項孌,新陽君項培、邸陽君熊商等等,但毫不誇張地說,若當時少了景舍與屈平,楚國所蒙受的損失,肯定要比如今多得多。

    就單單說壽陵君景舍,正是因為此人的存在,使得趙弘潤最終沒能攻克巨陽縣,只能沿著口水放棄巨陽君熊鯉那龐大的財富,這件事趙弘潤至今仍耿耿於懷。

    而臨洮君魏忌,此人在六王叔趙元俼口中,居然是能媲美壽陵君景舍的帥才,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讓趙弘潤對這位隴西魏氏的邑君另眼相看。

    只不過,臨洮君魏忌的形象讓趙弘潤有些失望。

    因為臨洮君魏忌看起來一點也不霸氣,臉龐消瘦而且蒼白,微微皺起的眉宇間,仿佛夾著諸多的煩惱,倒是一雙頗為有神的眼睛看似有些睿智,除此之外,唯一出彩的就是他嘴唇上那兩撇小鬍子。

    『……這是一位儒將。不過怎麼感覺那麼憂鬱呢……』

    “正是本王。”趙弘潤臉上露出幾分頗有貴族特色的和藹微笑,和顏悅色地問道:“不知魏忌大人托封將軍求見本王,所為何事?”

    見趙弘潤開門見山地問起此事,臨洮君魏忌面色一正,不失禮儀地拱手說道:“敝人希望肅王殿下退兵。”

    “哈!”趙弘潤輕笑一聲,正要開口,卻聽臨洮君魏忌搶先說道:“作為請肅王殿下退兵的條件,魏忌願召集魏氏十二支,與肅王商談和睦共處的協議。”說到這裡,他抬頭看向趙弘潤,低聲說道:“肅王原定昨日討伐我魏氏,但卻在今日黃昏才抵達衍縣,想來安城已經肅王攻破,君父亦被肅王所擒,那麼肅王應該也已得知,有些事,縱使是君父也不好擅做主張,唯有召開『族老會議』。”

    “……”趙弘潤深深看了一眼臨洮君魏忌。

    不得不說,臨洮君魏忌說到他心中的痛處:他怎麼也沒想到,隴西魏氏的君父,權利居然比他魏國的魏天子小那麼多,以至於擒賊先擒王的戰術幾乎沒能起到什麼效果。

    想了想,趙弘潤故意說道:“唾手可得的東西,本王又何必多費口舌?”

    聽了這話,薑鄙的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忍不住在旁插嘴道:“小娃兒,你的口氣不小啊。”

    “放肆!”宗衛長衛驕憤色喝道。

    “你是何人?”趙弘潤揮了揮手,示意衛驕等宗衛們稍安勿躁,同時用目光打量著薑鄙。

    不得不說,全身肌肉爆棚的薑鄙,看起來極有威懾力。

    “鄙人,薑鄙!”在臨洮君魏忌頗有些擔心的注視下,薑鄙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臉上露出幾許驚訝,點點頭說道:“原來是隴西的名將姜鄙……久仰。”

    見趙弘潤朝自己拱手行禮,薑鄙大感驚訝,心中的敵意消散了不少,他忍不住問道:“你聽說過我?”

    “當然。”趙弘潤笑呵呵地說道:“本王的六叔曾出訪過隴西,他曾告訴過我,隴西若無薑鄙,怕是十年前,秦軍就可以橫行於隴西了……”

    “不敢當不敢當……”薑鄙抬手摸了摸後腦勺,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臉上卻露出了笑容,看向趙弘潤的眼神也愈發的和善。

    瞧見這一幕,臨洮君魏忌暗自松了口氣,他生怕薑鄙與這位肅王互生矛盾,以至於節外生枝,然而就目前來看,這位趙氏魏國的肅王,無論是他魏忌、還是對薑鄙,都充滿好感,這讓臨洮君魏忌暗暗慶倖。

    不過話雖如此,為防再有什麼變故,臨洮君魏忌還是將已偏離的話題又兜了回來:“肅王知道秦國,想來對我隴西的狀況亦有所瞭解。……敝人以為,魏氏與趙氏同出一枝,不該同室操戈,應當攜手聯合,遏制秦國的勢頭!……秦國,絕不會因為吞併了一個隴西而停止擴張,倘若趙氏不提早做足準備,待秦國銳士攻到門前,悔之晚矣。”

    聽聞此言,趙弘潤似笑非笑地看著臨洮君魏忌道:“魏忌大人如何就能肯定,我大魏必須與魏氏攜手合作,才能遏制秦國呢?……本王這話不是針對誰,本王只是覺得,就如今的隴西魏氏,倘若魏秦開戰,充其量不過是戰場上的添頭,不足以影響勝負。”

    臨洮君魏忌與姜鄙聞言面色一變,畢竟趙弘潤這話,分明就是瞧不起隴西魏氏如今碩果僅存的那些兵力。

    “小娃兒,雖說你方才誇讚了鄙人,可你這話,鄙人依舊是聽得心頭火起……”薑鄙不滿地說道。

    見此,趙弘潤看了一眼薑鄙,緩緩說道:“單看姜鄙大人高大魁梧的身姿,本王就知道姜鄙大人是一位勇冠三軍的猛將,然而在中原,單憑匹夫之勇扭轉戰局的猛將的年代,早已結束了,如今的戰爭,拼的是士卒的訓練度,精良的武器裝備,淩駕於人力之上的戰爭兵器,以及,不至於會被前線軍隊所費糧餉所拖垮的國家經濟……”說罷,趙弘潤從戰馬一側的箭囊中取出一支弩矢,丟給薑鄙,語氣莫名地說道:“時代不同了,姜鄙大人。”

    “……”薑鄙接住趙弘潤拋來的那支弩矢,仔細瞅了兩眼,只感覺頭皮有些發麻。

    因為那支弩矢通體由精鐵打造,非但矢鏃鋒利,矢杆上亦有放血槽與倒刺,哪怕姜鄙並不清楚這些設計的作用,亦能憑著武人的直覺感覺到一個事實:縱使是他,也挨不了幾下像這這樣的弩矢。

    他轉頭望向四面八方的鄢陵軍與商水軍士卒,發現這些魏兵中,有著不少弩兵。

    『趙氏魏國……比想像的還要強啊……』

    撚著手中的那一支弩矢,隴西名將姜鄙仿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般,沉默著不再說話。

    臨洮君魏忌看著薑鄙默默歎了口氣,隨即轉頭望向趙弘潤,正色說道:“肅王殿下說得沒錯,我隴西的確不比當年,然而,這並不表示我隴西魏氏就無足輕重……沒有人,比我魏氏更瞭解秦國。若是肅王自忖有九分把握戰勝秦國,那麼,我魏氏能夠為趙氏增添那最後一分勝算,就憑我隴西與秦國打了那麼多年……分則兩害、合則兩利,這個道理,相信肅王殿下能夠明白。”

    趙弘潤深深看了一眼臨洮君魏忌,隨即徐徐問道:“合……怎麼合?”

    臨洮君魏忌一聽,當即說道:“我魏氏只求自保,絕無非分之想。……已失去了隴西故國的我魏氏,如今只需要趙氏一絲絲的善意……”

    “事實上,我趙氏已經給過貴方足夠的善意……”

    “不,肅王殿下,敝人所說的,是真正的、願意接納我魏氏的善意,而不是,似欲擒故縱般的算計……”臨洮君魏忌意有所指地說道:“可歎我魏氏有不少人未曾看穿這一點,義無反顧地踏入了陷阱。”

    “什麼?”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

    臨洮君魏忌微微一笑,搖搖頭說道:“沒什麼。……總之,這件事是我魏氏理虧,希望肅王殿下能看在魏趙同宗的份上,網開一面,停止爭戈,雙方回到桌上再詳談此事。……反正貴方的目的已經達到,再者亦礙於種種原因不好對我魏氏趕盡殺絕,不是嗎?既然如此,何不平心靜氣地商議?”

    『目的達到?難道說……』

    趙弘潤皺了皺眉頭,捏著鼻樑思忖了半響,隨即目視著臨洮君魏忌,徐徐點了點頭:“希望此次,別讓本王失望。”

    臨洮君魏忌聞言拱了拱手,正色說道:“不管其餘十一支如何考慮,我臨洮魏氏,會像守衛隴西一般守衛趙氏魏國……不,是守衛大魏,無論族老會議的結果如何。”

    聽了這句等同於承諾的話,趙弘潤臉上露出了笑容,鄭重說道:“若如此,臨洮魏氏便能獲得我趙氏的友誼。”

    次日,趙弘潤下令商水軍、鄢陵軍、川北騎兵等幾路兵馬暫停討伐隴西魏氏。

    而與此同時,臨洮君魏忌向密縣、滎陽、巫沙以及衍縣等諸縣的隴西魏氏送出消息,邀請十二支魏氏到安城商議魏趙兩氏的共處和議。

    隴西姬姓魏氏與魏國姬性姓趙氏,真正意義上展開了首次的接觸。

    這場長達近半個月的鬧劇,終於出現了結束的跡象。

    然而,這真的只是一場無關痛癢的鬧劇麼?

    不,它使一方人陷入了被動,使另外一方人得到了某種東西。

    比如說,主導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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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2章:族老會議

    七月下旬,在隴西魏氏君父、臨洮君魏忌、繇諸君趙勝等人的號召下,隴西魏氏在衍縣召開了『族老會議』。

    會議的地點,設在衍縣城內一座屬於當地豪紳陳氏的府邸。

    據青鴉眾打探得回的消息,是天水魏氏的家主征得了陳氏的同意,暫時從陳氏手中租借了府邸,雖說手段還是比較粗魯霸道,但怎麼說天水魏氏並不像隴西魏氏那一枝那樣,霸道到將原主人趕出去。

    在等待隴西魏氏十二支到齊的日期裡,臨洮君魏忌向趙弘潤介紹了隴西魏氏的分支情況,趙弘潤這才得知,『隴西魏氏十二支』,即臨洮、渭源、武山、甘谷、冀縣、天水、宕(dang)昌、通渭、隴西、莊浪、下辯、綿諸、定西這總共十二支。

    這十二支魏氏分枝,有強有弱,強盛的如『臨洮魏氏』、『天水魏氏』、『隴西魏氏』,仍具有一定的實力,而衰弱的如『定西魏氏』、『莊浪魏氏』、『通渭魏氏』,幾乎已名存實亡,尤其是『莊浪魏氏』,據說在隴西魏國與秦國的戰爭中被摧毀了家業,其繼承者只能受庇護于天水魏氏,處境很是悲慘。

    除了十二枝魏氏以外,臨洮君魏忌亦向趙弘潤介紹了隴西內的趙氏家族,趙弘潤方才得知,當年選擇留在隴西的三枝趙氏,如今就只剩下繇諸君趙勝的『繇諸趙氏』尚保留著一些底蘊,另外兩枝比如『渝中趙氏』、『三河趙氏』,早在隴西與諸羌的戰爭中被摧毀,如今連繼承者都需要從『繇諸趙氏』這一枝中過繼,除了名號尚在,其餘幾乎是一無所有。

    聽了臨洮君魏忌的大致講述,趙弘潤唏噓不已,為當初強大的隴西衰敗到今日這種地步而感到惋惜。

    值得一提的是,臨洮君魏忌也向趙弘潤講述了魏國趙氏的先代祖宗,即『隴中趙氏』、『隴右趙氏』等幾支,按照隴西的宗譜記載,如今魏國的趙氏,即是『隴中趙氏』、『隴右趙氏』等幾支的後代,曾經在隴西時亦是相當強大的,據說曾經還打敗過北地的義渠。『注:這裡的北地指的是隴西北方的土地,與魏國所稱的北地不是一個地方。』

    “當年我趙氏為何會遠遷中原呢?”趙弘潤問臨洮君魏忌與繇諸君趙勝。

    事實上,趙弘潤一直很好奇,他趙氏的祖宗為何會從隴西遷出,千里迢迢來到中原,在中原艱難地拼搏。

    於是,臨洮君魏忌與繇諸君趙勝遂向趙弘潤講述了他們所知的情況:即隴中趙氏與隴右趙氏與當時的天水魏氏、武山魏氏、以及隴西魏氏等幾支不合的往事。

    具體的情況,由於相隔年代久遠,臨洮君魏忌與繇諸君趙勝也說不清,他們只是隱約聽說,當年隴中、隴右幾支趙氏與魏氏的幾支不合,發生了些齷蹉,於是隴中、隴右等幾支趙氏先祖雖憤然離開隴西,在穿過了秦境、三川等地後,千辛萬苦在中原停駐,從而開始了趙氏魏人在中原的征戰史。

    至於如今魏國趙氏究竟是出自隴中趙氏還是隴右趙氏,亦或是其餘幾支,無論是隴西還是魏國,雙方都說不清了,因為隴西趙氏的宗譜中只記載到當年『趙氏出走』,而魏國趙氏這邊,將所有當年出走的姬姓趙氏族人並做了一支,仿佛是為了與隴西劃清界限,沒有留下相關記載。

    但許多證據都可以視為,今時今日的魏國趙氏,便是當年隴西境內隴中趙氏與隴右趙氏等幾支的後人。

    對於這些往事,趙弘潤更是感慨,不管當年趙氏是因為什麼原因從隴西出走,哪怕是與天水魏氏等等發生齷蹉,不可否認,倘若當年趙氏沒有離開隴西,就沒有機會在中原立足,建立起今時今日的魏國。

    有很大的可能,隴中趙氏與隴右趙氏也會慢慢地衰敗,像魏氏那樣衰敗。

    不過相比較趙弘潤,二伯趙元儼對於祖宗的事頗感興趣,甚至於找了一本冊子,將臨洮君魏忌與繇諸君趙勝講述的往事記載了下來,可能是準備添注到宗府的宗譜當中,想來是打算讓趙氏“認祖歸宗”,畢竟魏國趙氏的祖先,在宗譜中只能回溯到從隴西走出,在此之前的記載幾乎是一筆帶過,以至於魏國趙氏只知道自己的先祖是出自隴西,但卻不知具體是隴中趙氏亦或是隴右趙氏,或者是合併了那幾支趙氏。

    說實話,趙弘潤不能理解,他二伯為何非要弄清楚他們趙氏的祖宗,因為在他看來,即便弄清楚這種事,難道對於他魏國趙氏而言,會有實力上的改變麼?但顯然趙元儼不這樣認為。

    於是乎,趙弘潤索性也就不再理會這件事。

    總的來說,隴西魏氏、隴西趙氏與魏國趙氏三者間的關係,就好比是親兄弟與堂兄弟的關係:隴西趙氏與魏國趙氏可以視為親兄弟,畢竟當年同氏同宗,關係相當於楚國的熊氏與屈氏、項氏、景氏;而趙氏與魏氏,則相當於堂兄弟,即同宗不同氏,關係相當於楚國的熊氏與季連氏等等。

    可能是因為這樣的關係,趙元儼、趙元俼乃是趙弘潤,前幾日初次見到繇諸君趙勝時,就對這位隴西趙氏的族人有著莫大的好感,除了繇諸君趙勝個人的人格魅力外,不可否認,同為趙氏這一點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

    在衍縣住了幾日,十二支魏氏的族老,陸陸續續趕到了這座城池,召開族老會議。

    說是族老,事實上參加會議的並非全是老人,至少趙弘潤只看到寥寥幾人罷了,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魏氏十二支各家族的族老,有很多人在千里迢迢遷往魏國的途中因勞累而亡故了,以至於很多像臨洮君魏忌這樣年紀的人,臨時被舉薦為家族的族老,否則的話,似臨洮君魏忌這樣正值壯年的魏氏英傑,最起碼也得再過個十年,才有資格坐上族老的位置。

    可以說,隴西魏氏的損失當真是非常嚴重,他們在蒙受秦國的威脅時損失了一部分族人,在遷往魏國的途中,又損失了一部分族人,能堅持到如今這種地步,著實不易。

    七月二十四日下午,待等隴西魏氏十二枝的族老全部到齊後,族老會議正式啟動,包括隴西魏氏的君父、臨洮君魏忌,總共十二名不同年紀的魏氏族人分坐在陳氏府邸的正堂,而趙氏這邊,繇諸君趙勝則代表繇諸趙氏,與另外兩名年輕人亦坐在堂中,至於魏國趙氏這邊,則是趙元儼與趙弘潤作為代表。

    在會議中,趙弘潤環視著前來參加會議的“代表”,他發現,隴西魏氏十二支的族老,有的老態龍鍾、有的正值壯年,也有兩人與趙弘潤這輩兄弟差不多,甚至有一枝,乾脆空著席位。

    後來趙弘潤才知道,那個空著席位,其實就是莊浪魏氏,一支幾乎已經敗亡的魏氏分支——說這一支幾乎已敗亡,那是因為這一支的族人,都被秦人給殺光了,需要其餘幾支魏氏同宗過繼,才可保留莊浪魏氏這個名號,否則,魏氏十二支恐怕就只能稱呼為魏氏十一支了。

    在會議的開始,隴西方的火氣頗重,比如天水魏氏的族老,一位看起來大概與趙元儼相似年紀的男人,就開口指責魏國趙氏不顧念同宗情誼。

    在此人的嘴裡,帶兵夜襲了安城、偷襲了隴西魏氏這一支的趙弘潤固然是逃不掉,而魏國朝廷,在此人的口中,亦仿佛成了耍陰謀詭計的小人。

    “……不允許搶掠賤民的財富,當初我等入關時,可曾派人知會我方?……不,你等沒有!你們只是派人轉告我等,暫時在密縣、滎陽、巫沙、衍縣、安城等幾個縣城安歇幾日,等待你們朝廷的具體安排……除此以外,還有什麼?”

    聽了此人的話,在場的魏氏族人紛紛附和。

    而此時,故意坐在趙弘潤臨席的臨洮君魏忌,則小聲向趙弘潤介紹:“此人便是天水魏氏的家主,魏罃。”

    『魏罃……』

    趙弘潤朝著那個神色肅穆的魏氏族人多看了兩眼,因為臨洮君魏忌前兩日向他介紹過,『左庶長魏罃』,其在隴西魏國的職爵,相當於齊國的丞相,是一位極有才幹的人。甚至於,還是魏氏君父的有力候選,是隴西魏氏當中,出類拔萃。

    據臨洮君魏忌所言,天水魏氏之所以仍然強盛,魏罃的存在舉足輕重。

    可能是因為魏罃有才華的關係,趙弘潤並沒有當即還口,而是靜靜地看著那魏罃在那發洩心中的不滿。

    然而沒想到的是,見他趙弘潤以及趙元儼都沒有還口,其餘有幾支的魏氏代表居然越說越是氣粗,口口聲聲要魏國趙氏給個解釋,大有蹬鼻子上臉的架勢。

    這不,有一名魏氏分支的代表,就指著趙弘潤與趙元儼說道:“……這是陷害,對此,趙氏必須給我等一個解釋!如若不然,我魏氏十二支絕不心服!”

    “對!解釋!”

    “趙氏得給我們一個說法!”

    廳堂內,頓時喧雜地猶如菜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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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3章:族老會議(二)

    『……老頭子,我還以為他怎麼就那麼沉得住氣,沒想到,他早就在算計這些隴西魏氏族人了……』

    面對著會議上的爭吵,趙弘潤充耳不聞,自顧自想著他所在意的事。

    事實上,這件事趙弘潤一開始就注意到了不對勁,比如說,成皋關為何突然將隴西魏氏放入國內。

    因為按理來說,倘若國內朝廷還未考慮到將隴西魏氏安置在什麼地方的話,應該先讓隴西魏氏在成皋關外暫時歇住一陣子才對。

    然而,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成皋關卻對隴西魏氏放行了,甚至於,隨後就連滎陽、巫沙、衍縣、安城等幾個城池,亦陸陸續續對隴西魏氏開放。

    是的,絕對是對隴西魏氏開放了,否則,倘若諸縣緊閉城門,隴西魏氏根本沒有可能闖入城內,畢竟有縣城的城牆擋著的嘛。

    這接二連三的不對勁,趙弘潤本以為是地方上的失誤,可待等臨洮君魏忌在他面前說出『欲擒故縱』這個詞時,他這才幡然醒悟:這或許不是地方上的失誤,而是朝廷、甚至是垂拱殿暗中授意的。

    至於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抓住隴西魏氏的把柄。

    『是了是了……老頭子一開始就不怎麼希望將隴西魏氏接過來……』

    趙弘潤回想起兩年前的事,心中暗暗想道。

    他很清楚,他家老頭子,即魏天子,從一開始就不怎麼樂意隴西魏氏跑到魏國來,甚至於,連派兵前去隴西支援都不怎麼樂意,只不過,考慮到名聲的關係,這才勉為其難,派南梁王趙元佐前去支援罷了。

    想想也是,要不是擔心天下人日後指責魏國趙氏無情無義、對蒙難的同宗見死不救,隴西魏氏的存亡,與魏國趙氏有何關係?雙方有幾百年未曾來往了好不好。

    然而,由於同出一枝這層關係,使得魏天子不得不派南梁王趙元佐帶兵前往隴西支援隴西魏氏,而今時今日,在隴西魏氏失去了祖宗家業後,亦不得不將其接到魏國來,這些舉動,想來也並非魏天子心甘情願的。

    可問題是,無論是魏天子也好、朝廷也罷,都不好對隴西魏氏表現出不歡迎的態度,更遑論與後者翻臉,畢竟在數百年前,隴西魏氏乃是魏國趙氏的本家,哪怕兩者曾經鬧出了些齷蹉,以至於趙氏憤然出走。

    因此,趙弘潤並不懷疑他父皇會在這件事上想方設法算計隴西魏氏,設法抓到把柄拿捏後者。

    擾民,這就是個不錯的翻臉理由,哪怕日後被天下人說起,魏國趙氏也可以理直氣壯地表示,不是他們容不下隴西魏氏這個本家,而是隴西魏氏自己不守規矩。

    『嘖嘖嘖,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死老頭子!』

    趙弘潤暗自撇了撇嘴。

    他曾以為,他父皇任命他為副禮使,並且授予他『奉旨任性』的權利,是因為看到隴西魏氏無禮地佔據了滎陽、衍縣、安城等諸縣,要他設法打壓隴西魏氏的氣焰,然而此時此刻他才醒悟到,他父皇並不單單想讓他打壓隴西魏氏的氣焰,還要借他的手使隴西魏氏明白一個道理:趙氏,才是魏國的主人!無論你是本家還是分家,到了我大魏,就給我老老實實地趴著!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趙弘潤又一次被他老爹當槍使了。

    當然了,對此趙弘潤早就已經習慣了。

    只不過是被自己老爹利用嘛,又不是頭一回的事了。但是,在這件事中他老爹使用的政治手段,這讓趙弘潤很是不快。

    因為他知道,他老爹這次的政治手段,使得滎陽、安城等諸縣的國人無端端蒙受了一次災難,保不定其中有好些無辜的人因隴西魏氏而死。

    “肅王殿下?肅王殿下?”

    旁坐,臨洮君魏忌小聲地提醒著趙弘潤。

    趙弘潤回過神來,疑惑地瞧了眼臨洮君魏忌,期間他驚訝的發現,方才還吵吵鬧鬧的廳堂,如今變得鴉雀無聲,在場所有隴西魏氏代表都在看著他。

    “怎麼了?”趙弘潤不解地問道。

    聽聞此言,在他左手席中,二伯趙元儼淡淡說道:“他們想要你做出解釋,為何聚集兵馬圍困諸縣,且率軍夜襲安城,襲擊隴西一支,對君父無禮……”

    “哦。”趙弘潤了然地點了點頭,在逐個掃了一眼在場的諸魏氏族人後,轉頭望向那位隴西魏氏的君父魏釐(li),見他臉上似笑非笑,遂問道:“那位君父,你覺得本王曾對您無禮?”

    魏氏君父魏釐聞言臉上的笑容一滯,他本有些幸災樂禍,卻沒想到趙弘潤卻反過來問他,這要他怎麼回答?

    平心而論,君父魏釐對趙弘潤心中著實有氣,畢竟趙弘潤的確夜襲了安城,嚇得他當時丟下愛妾,躲到了櫃子裡,自覺丟盡了臉面。

    可是眼下瞅著趙弘潤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魏釐卻不敢道出真相,因為他知道,這個看似和氣好相與的小輩,實則是一頭隨時會露出獠牙的猛虎。

    『看在當夜那協議的份上……』

    盯著趙弘潤半響,君父魏釐笑呵呵地擺手道:“絕無此事。”

    趙弘潤聞言臉上的笑容更濃了,朝著在座的諸人攤了攤手。

    說實話,他一點也不擔心這位君父會與他翻臉,畢竟當夜他曾提出讓這位君父無法拒絕的優厚待遇,只要君父魏釐還想在魏國安享晚年,繼續過榮華富貴的日子,就不敢與他趙弘潤翻臉為敵。

    天水魏氏的魏罃,還有其餘幾名魏氏族人,用異樣的目光看了一眼魏釐,頗有些氣短。

    他們本想借這件事責難一下魏國趙氏,沒想到,君父魏釐居然退縮了。

    他們當即便猜到,君父魏釐與那位魏國趙氏的小輩趙潤,雙方肯定是早已有了私下協議,否則,魏軍明明夜襲了安城,為何魏釐卻裝作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呢?

    而此時,有一名魏氏族人站起身來,指著趙弘潤質問道:“那先前那件事又怎麼說?”

    聽了這話,其餘有幾名魏氏族人亦紛紛附和。

    “先前那件事?什麼事?”趙弘潤問道。

    只見那名魏氏族人指了指天水魏氏的魏罃,說道:“即方才魏罃大人所言,你趙氏設下陷阱,欲擒故縱……”說著,他便將方才魏罃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見此,趙弘潤點了點頭,純粹睜著眼睛說瞎話:“子虛烏有!”

    “你……”那名魏氏族人聞言一滯,氣憤地說道:“證據確鑿,你這小輩還要狡賴?”

    “證據?什麼證據?”趙弘潤一臉我毫不知情的表情。

    只見那名魏氏族人指著趙弘潤喝道:“當初我等入關時,你趙氏從未派人知會我方,不許搶掠賤民財物,可事後卻拿這件事來說事……”

    趙弘潤聞言笑著說道:“足下這話說得可笑。我大魏數百年來,皆不允許奪掠他人的財物,這又不是什麼新出的國策,為何說得好似我趙氏故意藏著掖著……”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冷笑著譏諷道:“難道諸位在搶掠時,就不曾聽說過?不對吧?那些被諸位搶掠的魏人,多半會警告貴方,只不過你們沒有在意……這也能怪我趙氏?”

    天水魏氏的魏罃聞言眼珠微微轉動了一下,事實上,天水魏氏此前也曾打算搶佔陳氏的府邸,只不過後來從陳氏口中得知了魏國的國法後,這才改搶佔為租借,給予了陳氏一些補償。

    不過其他有幾支魏氏,可能就沒有似天水魏氏這般懸崖勒馬。

    “你……”那名魏氏族人被趙弘潤的話說得啞口無言,臉紅脖子粗地拍案說道:“我等哪知那些?!……總之,你趙氏未曾提前派人知會我方,事後卻又來計較這些瑣碎,便是你趙氏的不是,總而言之,得給我等一個解釋!”

    趙弘潤瞥了一眼對方拍桌子的那只手,隨即笑著說道:“閣下這話也是頗有意思。……明明是打算在我大魏寄宿,卻又不沒想過來瞭解我大魏的國法……你們認為是我趙氏陷害你們,這話不可笑麼?就算我趙氏挖了陷阱等你們往下跳,可是往下跳的人,不正是你們自己麼?需要我我趙氏給你們什麼說法?……呵呵,沒問題,本王就給你們一個說法。”

    說著,趙弘潤臉上的笑容徐徐收了起來,冷冷說道:“一群連祖宗基業都守不住的喪家犬,在我大魏亂吠什麼?……有本事、有能耐,就去找秦人奪回隴西,別只會窩裡橫,我趙氏可是收容你們的人,你們沖著本王發什麼脾氣?在這裡,你們腳下的土地,他姓趙氏,是我趙氏先祖打下來的基業,跟你們魏氏沒有絲毫關係。我趙氏看在魏、趙同宗的份上,才收留你們,少給本王擺什麼理所應當的嘴臉。至於你們要的說法,呵呵……不服滾蛋!”

    聽聞此言,在座諸隴西魏氏的族人們鴉雀無聲,或有憤怒者,卻是敢怒不敢言。

    良久,那名魏氏族人站起身來,憤慨地說道:“似這般,這次族老會議根本沒有意義!”

    說罷,他轉身準備離開。

    見此,趙弘潤也不攔著,慢條斯理地說道:“有意義啊,『甘谷魏氏』不是就放棄在我大魏落戶了麼?……那麼剩下的魏氏十一支,還有誰想走的?放心,我絕不攔著。”

    聽聞此言,在座的魏氏族人頓時色變,就連那名正準備離開的魏氏族人,亦神色大變地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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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4章:天水魏罃

   魏子迓,即那名站起身來準備拂袖離去的魏氏族人,看似年紀在三四十左右,是『甘谷魏氏』現今的家主。

    而甘谷魏氏如今在魏氏十二支中,屬於那種上不下、下不下的存在,既不能與隴西魏氏、天水魏氏、臨洮魏氏等幾個強大的魏氏家族相提並論,但又不至於像定西魏氏、莊浪魏氏、通渭魏氏那樣名存實亡。

    按理來說,似這等魏氏家族越發需要得到魏國趙氏的支持,畢竟已失去了土地的他們,若無魏國趙氏的默許與支持,在魏國根本無法生存延續,況且他們也不可能破罐破摔。因此,似魏子迓這般跳出來準備拂袖離去,趙弘潤覺得更像是為了試探他。

    當然,不會是魏子迓,而是另外的魏氏家族。

    『天水魏氏的魏罃……麼?』

    暗自排除掉君父魏釐所代表的隴西魏氏與臨洮君魏忌所代表的臨洮魏氏,趙弘潤將目光轉向了天水魏氏的家主魏罃,畢竟魏罃的姿態與做派,很符合『棋者』。

    “還有誰……想離開的?”

    趙弘潤環視了一眼周遭,即將目光投注在天水魏氏的魏罃身上。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潤的眼神,那魏罃在微微錯愕了一下後,朝著趙弘潤善意地笑了笑,這讓趙弘潤對魏罃更是高看了幾分——真正的棋者,是不會愚蠢到自己跳出來的,只會在背後推波助瀾,引導事態演變到他所希望的那樣,比如趙弘潤他老爹。

    而此時,那個魏子迓仍站在廳中,進退兩難,他見趙弘潤居然不挽留他反而開口威脅,一張臉更是憋得難看,瞪視著趙弘潤說道:“趙氏小輩,似你這般狂妄霸道,難道是視我魏氏無人麼?……你就不怕引起眾怒,陷在這裡?”

    趙弘潤瞥了一眼魏子迓,淡淡一笑。

    事實上,儘管他此次入衍縣時並沒有帶著商水軍或鄢陵軍,但他一點兒也不心慌,因為衍縣城內有青鴉眾與黑鴉眾的人,縱使他果真與天水魏氏打起來,也能輕易做到全身而退,根本不需驚慌。

    但是這種事,他也懶得與這個魏子迓去解釋,因為他知道,魏子迓只不過是個棋子而已,棋者另有其人——魏子迓的這番軟威脅,只不過是另外某個人的試探而已。

    於是,趙弘潤微笑著問魏罃道:“天水魏氏會這麼做麼?”

    魏罃深深瞧了一眼趙弘潤,隨即搖搖頭,帶著幾分輕笑說道:“天水魏氏不會這麼做。”

    而此時,另外一名中年人,即武山魏氏的家主魏秋站起身來,打著圓場說道:“子迓兄,你這脾氣,怎得還是這般急躁,來來來,坐下坐下。”說話時,他站起身來,將仍舊帶著幾分不滿的魏子迓拉回座位,隨即轉頭對趙弘潤說道:“我魏氏遷移時,甘谷魏氏在該死的秦人手中損失了許多族人,因此心中焦躁,還望肅王見諒。……數百年來,我魏氏十二支同氣連枝,即便在秦人的脅迫下,也不曾斷了其中一支,如今到了魏國這邊,倘若就變成十一支,傳出去也不太好聽,能否看在敝下的面子上,揭過此事呢?”

    『……』

    趙弘潤看了一眼魏秋,隨即又看了一眼魏子迓與魏罃,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很明顯,天水魏氏、甘谷魏氏、武山魏氏這三者是一幫的:魏子迓挑釁、魏秋圓場,還有一個不動聲色的魏罃。

    『魏罃……此人的感覺,比魏釐那個什麼君父有本事的多啊……不出意外的話,此人恐怕就是這場會議的對手了……』

    想了想,趙弘潤點點頭說道:“好吧,就看在魏罃大人與魏秋大人的面子上,饒過這回。”

    『……』

    見趙弘潤將魏罃的名字擺在魏秋面前,後者二人的臉上微微露出幾許錯愕,而在座的似臨洮君魏忌、繇諸君趙勝、趙元儼等人,亦露出幾許了然之色。

    三方彼此心照不宣。

    而此時,已將魏子迓拉回座位上的武山魏氏家主魏秋,用和善的口吻笑著說道:“所謂話糙理不糙,似肅王方才所言,敝人雖聽得心中不快,亦不得不承認……我等如今在中原趙氏的國土上,自然理當遵從中原趙氏的規矩。相信中原趙氏亦不至於坑害同宗,否則,當初何必派南梁王趙元佐大人率軍前去支援,叫我等自生自滅不是更好麼?”

    聽了魏秋的話,在座的諸魏氏族人陸續地點頭附和。

    這番話,仿佛是站在魏國趙氏的立場上說的,可是趙弘潤耳中可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尤其是那句『相信中原趙氏亦不至於坑害同宗』,這顯然是以退為進。

    “不知趙氏希望我魏氏如何,還請肅王直言,我等洗耳恭聽。”在說了一番暗藏玄機的場面話後,魏秋轉頭對趙弘潤與趙元儼說道。

    按理來說,似這種事趙弘潤應當與二伯趙元儼商議一下,不過待等趙弘潤偷眼望向趙元儼時,卻見後者唐突著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絲毫沒有要與他商議的意思。

    趙弘潤頓時就懂了:宗府不想當惡人。

    『……好好好,感情一個個都拿我當槍使……算了,反正我都當了惡人,索性就當到底吧。』

    趙弘潤頗有些鬱悶地暗自歎了口氣,隨即在思忖了片刻後,沉思說道:“如本王所見,不出意外,魏氏將在我大魏久住,既然如此,未免日後雙方發生爭執,有幾件事還是先說清為妙。”

    “請肅王明示。”魏秋拱手說道。

    “首先是本家與分家的問題……不可否認,數百年前,魏氏的確是我趙氏的本家,可據說當年我趙氏先祖與魏氏發生不快,憤然出走,在此之後彼此再無往來,暫且不說其中的恩恩怨怨,但說我趙氏先祖在中原艱難打拼,魏氏從未出過力。可以說,兩氏的情誼其實早就斷了……如今魏氏勢衰,而我趙氏強盛,倘若魏氏繼續拿捏著本家的地位,事實上,這反而對魏氏不利,會有許多人對魏氏心存惡意。”

    “比如?”魏子迓在旁冷笑著問道。

    趙弘潤沖著魏子迓看似無辜地笑了笑:“比如衍縣城外數萬軍隊。”

    聽了這話,在座的魏氏族人不禁皺了皺眉,他們心說:衍縣城外的商水軍與鄢陵軍,不都是你這肅王調來的軍隊麼,這算什麼例子?

    而此時,趙弘潤擺了擺手,笑著說道:“玩笑玩笑,諸位莫要在意。”

    『只是……玩笑?』

    天水魏氏的魏罃深深看了一眼趙弘潤。

    而此時,趙弘潤已收斂了笑容,正色地解釋道:“在我中原有句俗話,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大致是說,一個不具備保住珍物的人,若是身上藏著一件奇珍異寶,這非但不是福氣、反而是禍事。如今的魏氏在本王看來亦是如此。……我趙氏是大魏的王族,整個中原都認可這件事,而魏氏以我趙氏的本家自居……呵呵,相信本王,我趙氏的中原的敵人並不少,就拿本王來說,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取我趙潤的小命,然而,本王有自保的能力。……魏氏,有麼?”

    頓了頓,趙弘潤繼續說道:“本王可以預料,若魏氏日後仍舊以我趙氏的本家自居,那麼,我大魏的那些敵人,日後會源源不斷與諸位接觸,挑唆諸位奪取王權,挑撥我大魏內亂。……本王相信在座的諸位不至於利令智昏,但事有萬一,倘若魏氏中,有一個企圖奪取我趙氏在大魏的王權,那麼,魏氏與我趙氏,勢必將成為無法共處的敵人,兩氏相爭所導致的結果,無非就是我趙氏損失慘重,而魏氏則就此覆滅。……相信這種局面,都不是你我願意看到的。”

    在座的魏氏族人,有至少一半人露出了沉思之色,比如魏罃、魏秋、魏忌等等。

    畢竟魏趙兩氏倘若果真內亂起來,覆滅的肯定不會是趙氏,畢竟趙氏在魏國有著數百年的底蘊。再者,似王權爭奪這種事,向來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一旦雙方開戰,那可不管你是不是同宗,楚國的熊屈兩氏的內戰就是最佳的例子,若不是趙弘潤為了噁心噁心楚國而插手干涉,屈氏一族早就滅亡了。

    “放棄本家的地位,推尊我趙氏,則我趙氏給予魏氏相應的補償。……相信本王,憑我趙氏在中原的地位,魏氏屈尊,絕不會吃虧。反過來說,若是魏氏不願捨棄名分,想要以本家的地位在我大魏長住,這也是無妨,只不過……他日希望尋求我趙氏幫助的時候,諸位的臉面,可就不太好看了。”

    趙弘潤的言下之意很明確:若是想要我趙氏的資助,就乖乖地放棄本家的地位,否則,你們就自生自滅。

    聽聞此言,在座的魏氏諸人面色都不太好看,除了魏罃、君父魏釐以及臨洮君魏忌等少數幾人,想來他們早就接受了事實。

    而見在座的魏氏族人沒有太大的反應,趙弘潤自顧自繼續說道:“具體的協商,日後自會有禮部與諸位接觸。在此之前,本王希望魏氏諸方先解散軍隊……”

    剛說到這,就見天水魏氏的魏罃抬起頭來,笑著打斷道:“肅王,魏罃願意推尊趙氏,不過,並非是為了嗟來之食,希望我魏氏推尊趙氏的同時,趙氏也能給予我魏氏相應的尊重。……我天水魏氏願意遠赴北疆與韓國交戰,與趙氏共赴國難,只求趙氏允許我天水魏氏保留自保的軍隊,倘若趙氏並未打算吞併我魏氏的話……”

    『……』

    趙弘潤愣了愣,隨即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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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5章:些許偏差

    『天水魏氏的魏罃……』

    趙弘潤目視著遠處那位神色肅穆的天水魏氏的家主,心中倍感驚詫。

    不得不說,魏罃提出的要求,或許說建議,還真讓他有些措不及防,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今時今日的隴西魏氏,大致可分為兩類人,其中一類是內心其實已失去了魏氏驕傲的人,只想著如何在魏國苟且偷生,繼續過醉生夢死的奢華生活,比如說魏氏的君父魏釐;而另外一類則是仍然想方設法要使魏氏東山再起,比如臨洮君魏忌。

    而天水魏氏的家主魏罃,顯然也屬於是後者。

    甚至於,魏罃的氣魄比魏忌更甚,畢竟魏忌至少還希望尋求趙氏的幫助,而魏罃,他似乎更傾向于成為趙氏的盟友而並非附庸。

    『不好辦了……』

    饒是趙弘潤,這會兒亦難免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局面。

    平心而論,其實趙弘潤並不反感像魏氏君父魏釐這樣養尊處優的人,在他看來,只要隴西魏氏別在魏國搞事,朝廷拿出一筆奉養這能算什麼事?將這撥人打散安置到魏國境內,再不濟丟一部分到宋郡去,讓魏氏去與南宮垚角力,這是極好的。

    然而,魏罃卻提出了要兵權的要求。

    似這種要求,趙弘潤根本不會同意。要知道解散了軍隊,隴西魏氏就是失去了爪牙的貓,對於他趙氏而言沒有任何威脅可言,日後還不是任由趙氏擺佈?可若是允許隴西魏氏保留軍隊,誰敢保證這不是養虎為患?

    可問題是,魏罃的觀念說得冠名堂皇,他趙弘潤實在挑不出什麼漏洞來——魏氏以取消了君父制、並且放棄本家地位作為條件,希望趙氏給予魏氏相應的尊重。而這份尊重體現在什麼地方呢?體現在平等交換,即魏氏憑自己的力量在北疆為魏國去應戰韓國的軍隊,憑藉軍功換取所需的資源與地位。

    滴水不漏!

    『不可!不可讓魏氏保留軍隊!』

    趙弘潤的潛意識中仿佛有個聲音在不斷地提醒著他,然而理智卻告訴他,他沒有任何理由與立場,拒絕魏罃的這個正當要求。

    怎麼拒絕?

    說北疆的戰事不需要魏氏的出力?

    的確,以如今魏國的軍力,有沒有魏氏那數萬軍隊相助,其實於大局而言並沒有多大區別,可問題是,這件事牽扯上了魏氏的尊嚴,這就比較麻煩了。

    身為本家的隴西魏氏,來到魏國後放棄了作為本家的地位,只是希望一個自力更生、憑藉戰功換取在魏國生存延續的要求,倘若趙氏仍舊拒絕,未免太不近人情,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甚至於,還會讓人懷疑趙氏是否是仗著勢大,打算逼死魏氏這個本家。

    『……無法拒絕。』

    足足思忖了半響,考慮了種種因素,趙弘潤仍舊無法拒絕魏罃的要求,只因為魏罃那番話,簡直是無懈可擊。

    而此時,見趙弘潤沉默不語,那魏罃眼眸中閃過絲絲異色,笑著說道:“肅王莫不是不能做主?……倘若果真如此,不如派人詢問一下令尊魏王陛下的意思?”

    『激我?』

    趙弘潤有些惱怒地看著魏罃,頗有些咬牙切齒。

    半響後,他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這件事,本王還當真做不了主,待會我會派人傳訊至大樑,請父皇定奪。”

    聽了這話,魏罃的眼神微微變了變,看似有些意外。

    『此子……年紀輕輕,按理應當是血氣方剛,沒想到這般沉得住氣……我魏氏小輩中,怕是無人能出其右。』

    心中暗贊著趙弘潤,魏罃乾笑了兩聲,對於激將之計點到為止。

    而臨洮君魏忌與繇諸君趙勝等寥寥幾人,看向趙弘潤的目光中亦帶著幾分詫異。

    至於坐在趙弘潤身旁的他二伯趙元儼,亦用贊許的目光看了眼侄子,畢竟趙元儼也知道趙弘潤的性格,深知後者在這件事上沒有衝動上頭,實在難能可貴。

    此後的會議,進展地很是順利,畢竟在刨除君父之位、以及能否保留軍權這些關鍵問題後,其餘的問題,就顯得無關緊要。

    總得來說,魏氏初步認可了趙弘潤所提出的種種要求,比如說,請魏氏的君父魏釐作為整個隴西魏氏的代表,前往大樑參見魏天子。

    但是趙弘潤依舊心中不快,因為在他看來,最根本的一個問題非但沒有解決,反而被魏罃反將一軍,找到了合理的理由。

    結束會議後,趙弘潤帶著宗衛們暫住到城內的驛館,隨即召來幾名青鴉眾,將今日會議上的過程寫成書面,叫這幾名青鴉眾馬不停蹄送往大樑。

    而出乎趙弘潤意料的是,當日晚上,天水魏氏的家主魏罃,便帶著臨洮君魏忌與繇諸君趙勝,親自到驛館前來拜會他。

    “魏罃大人是來嘲笑本王的麼?”

    在見到魏罃的時候,趙弘潤借著玩笑抒發著內心的鬱悶。

    不誇張地說,迄今為止趙弘潤還真沒遇到多少能讓他吃癟的物件,他老爹魏天子算一個,楚國的壽陵君景舍算一個,而第三位,就是這位天水魏氏的家主魏罃了。

    而聽到了趙弘潤的玩笑,魏罃連忙擺手說道:“肅王誤會了,似肅王這等少年英豪,魏罃結交還不及,哪裡捨得與之結怨?”說罷,他提起手中拎著的兩小壇酒,笑著說道:“今日在會議上激將肅王,實乃是逼不得已。……對肅王激將是魏罃的不是,看在我魏氏如今舉步維艱的份上,還望肅王見諒。”

    見魏罃擺著這般低姿態,趙弘潤自然不好再多說什麼,遂將魏罃、臨洮君魏忌、繇諸君趙勝三人請入屋內,吩咐宗衛們準備了幾道菜,招待後三位。

    席間,魏罃不遺餘力地與趙弘潤攀交情,而臨洮君魏忌與繇諸君趙勝二人則在旁暖場,尤其是繇諸君趙勝,優雅的談吐與時而風趣的言論,使得談話的氣氛變得更加融洽。

    趙弘潤當然明白這三位的來意。

    於是待等酒喝到酣時,他開門見山地問道:“魏罃大人,你想要什麼?”

    聽聞此言,魏罃與魏忌、趙勝三人對視一眼,臉上的笑容徐徐收起,變得嚴肅了許多。

    在趙弘潤的注視下,魏罃舉起酒壺給同桌的三人倒了一杯酒,正色說道:“我沒有像魏忌大人那樣的自信,試圖從秦人手中將隴西奪回來。我只希望,使魏氏、至少我天水魏氏,在魏國……不,應該說是在大魏,有尊嚴地落戶,不是寄人籬下、不是仰人鼻息。”

    “……”趙弘潤深深看了一眼魏罃,不置與否。

    畢竟,他與魏罃只不過是今日才見過一面,彼此並不熟悉,誰敢保證魏罃這會兒說的話就是真的。

    “魏罃大人有何打算?”抿了一口酒水,趙弘潤問道。

    仿佛是聽懂了趙弘潤這句含糊的問話,魏罃微微一笑,說道:“我與魏忌大人已商議過,準備整編我隴西的軍隊,到時候,以魏忌大人為主將、姜鄙為副將,前赴北疆協助戰事。”

    “魏氏想要北疆?”趙弘潤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魏忌,隨口問道。

    “不不不。”魏罃連連擺手,說道:“前赴北疆只為功勳,絕無非分之想。至於我魏氏日後落戶何處,皆聽從趙氏的安排……”說到這裡,他語氣複雜地說道:“我只是希望,能挺直脊樑活著,不至於被人看輕。”

    聽聞此言,趙弘潤抿著酒水沉默了片刻。

    事實上,北疆的戰況其實並不樂觀,儘管看似魏韓兩方僵持不下,但事實上,魏國方面只是憑藉著城池、關隘在死守,至於城外,其實已經落入了韓國騎兵的手中。

    不過話說回來,正是因為魏國的軍隊卡死在幾處關鍵的戰略之地,也使得韓國頗有些投鼠忌器,不敢太過於孤軍深入。

    而倘若北疆得到了魏氏數萬援軍的支援,縱使不能改變這種戰況,但相信魏軍的處境必然會寬裕些,更何況,此番準備出兵前往北疆的,還是魏忌與薑鄙這等名將。

    而與此同時,在距離衍縣有數百里之遙的大樑,在皇宮內,下榻在幽芷宮的魏天子,剛躺下就被大太監童憲喚起。

    “陛下,是青鴉眾從衍縣送來的六百里加急。”

    『青鴉眾?弘潤?』

    魏天子愣了愣,披著龍袍下了榻,從童憲手中接過書信,拆開掃了兩眼。

    隨即,他眉頭微微一皺。

    半響後,魏天子的眉頭逐漸舒緩下來,似笑非笑地喃喃道:“天水魏罃……嘖嘖,沒想到隴西還有這等人物……唔,童憲,派人轉告弘潤,就說朕允了。”說罷,他將手中的書信輕輕拍在童憲胸口。

    “是。”童憲接過書信欠了欠身。

    此時,魏天子正要邁步回到後殿,忽然,他好似感覺到了什麼,停下腳步皺眉瞅了幾眼童憲手中的書信,臉上露出幾許思索之色。

    見此,童憲疑惑問道:“陛下?您怎麼了?”

    “……”魏天子徐徐搖了搖頭,但是臉上的困惑之色卻並未退去。

    雖然不算什麼大事,但魏天子隱隱還是感覺,這次魏氏事件,結果與他預想的,出現了些許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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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6章:迎賓之筵

   次日,也就是七月二十五日,趙弘潤便收到了來自他父皇的回覆:允。

    對此,趙弘潤也是松了口氣。

    畢竟站在公正的角度,此番魏氏的確做出了很大讓步,取消君父制、放棄本家地位,雖說天水魏氏的魏罃希望與趙氏平等共處,但這也是建立在推尊趙氏、推尊魏天子的基礎上,因此可以視為,只要隴西魏氏與朝廷確認了正式的協商,那麼,隴西魏氏將等同于魏國的臣子。

    相比較這個讓步,趙氏允許魏氏執掌一支軍隊,倒也顯得微不足道。

    畢竟如今的魏國,國內駐防軍的兵力已暴增到四十余萬,加上各地方的守備軍,全隊超過六十萬,這還不包括川北騎兵那五萬異族騎兵。

    因此,哪怕給予魏氏一個三萬人或五萬人軍隊編制,倒也算不上什麼大事。

    更何況,這個軍隊編制還不是白白就給魏氏的,必須得魏氏在北疆作出貢獻來。

    因此總得來說,魏國趙氏還是賺的,憑白獲得了魏氏至少五萬軍隊不算,還得到了臨洮君魏忌與薑鄙這等擅戰的名將,再加上天水魏罃、繇諸君趙勝等隴西的人才,魏國的實力又增添了幾分。

    其實正像臨洮君魏忌所說的,隴西魏氏與魏國趙氏同出一枝,幾乎不可能成為敵人,而先前大樑朝廷或者垂拱殿算計隴西魏氏,相信也只是為了獲取主動權,讓隴西魏氏承認趙氏的主導地位,不至於對隴西魏氏趕盡殺絕。

    畢竟都是姬姓一族,除非到了逼不得已的時刻,否則,趙氏實在不好與魏氏翻臉。

    當日,待趙弘潤將他父皇的意思轉告魏罃、魏忌等魏氏族人後,後者亦是心中喜悅。

    下午的時候,隴西魏氏便組織了一支使節隊伍,由隴西魏氏的君父魏釐帶領,還有天水魏氏的家主魏罃、繇諸君趙勝,總共三人,跟隨趙弘潤、趙元儼前往大樑。

    至於臨洮君魏忌與駟馬庶長薑鄙,則在衍縣籌備整頓隴西魏軍的事宜,爭取儘快整編好軍隊,前赴北疆。

    當然了,這只是魏氏表面上的說辭,事實上嘛,相信魏氏對趙氏仍然抱有一些警惕心,不過看在天水魏氏的家主魏罃亦親自前往大樑的份上,趙弘潤索性就當做不知了。

    待等到七月二十七日時,大樑使團迎著魏氏君父魏釐,以及魏罃、趙勝二人,抵達了大樑的西城門。

    此時朝廷早已做好了迎接的準備,由魏天子親自帶領百官與數萬大樑百姓,在離城十裡的地方迎接魏氏君父。

    當時整個場面非常隆重,禁衛列隊、鼓樂齊鳴,可謂是給足了魏氏面子。

    尤其是當魏天子親自將魏氏君父魏釐迎上皇輦時,朝中百官的迎賀聲以及周遭百姓的呼聲,更是將整個現場的氣氛推到了一個極高的地步。

    不過對於趙弘潤而言,相比較熱鬧非凡的現場,他更加好奇他六王叔這幾日的**。

    畢竟自從趙元俼在安城與趙元儼分別之後,這位六王叔便不知所蹤了,一直等到趙弘潤在衍縣與魏氏達成初步協定,準備返回大樑時,這位六王叔這才在半途中露面,加入了回歸大樑的隊伍。

    據六王叔所言,他這些日子,皆與一名隴西魏氏的舊相識呆在一起,那名魏氏族人為了討好他,這幾日非但好吃好喝供著,還派了許多家中的美姬陪伴,小日子過得簡直是樂不思蜀。

    六王叔的這一番解釋,成功地引起了玉瓏公主的鄙夷,同時卻也讓趙弘潤羨慕不已。

    不得不說,趙弘潤一直很羨慕六王叔豁達灑脫的生活方式,只可惜,他與生俱來的強迫症,使得他對那些家族內蓄養的家姬敬謝不敏,他無法忍受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與別人發生什麼關係,因此,他以往前去那些豪紳世家府上赴宴時,從來都不去碰那些家姬。

    回到大樑後,魏天子將魏釐、魏罃、趙勝迎到了皇宮的紫宸殿,他早已在這座宮殿內置備了酒席,款待魏釐、魏罃、趙勝三人與他們的隨從。

    陪席的人,除了朝中百官外,還有雍王弘譽、襄王弘璟,以及剛剛回到大樑不久的趙弘潤的五王兄,慶王弘信。

    值得一提的是,在紫宸殿內,趙弘潤還看到了幾位熟面孔,比如原宗府宗老、趙弘潤的太叔公趙泰汝,堂叔公趙來朴,小叔公趙來拓,三叔公趙來峪,以及,讓某些朝中大臣有些不自在的南梁王趙元佐。

    由於這次的宴會是最高規格的迎賓之筵,因此,魏釐、魏罃、趙勝三人的席位,安排在東側的首席,由魏氏君父魏釐坐在主席,而魏罃、趙勝二人則坐在主席後的陪座,至於第三排則是他們三人的隨從。

    而魏氏君父魏釐的下首,則是趙弘潤的二伯、宗府宗正趙元儼的席位,在陪座的位置上,坐著趙弘潤的太叔公趙泰汝、堂叔公趙來朴、小叔公趙來拓等原宗府宗老。

    再然後就是趙弘潤的三伯、南梁王趙元佐,不知什麼原因,趙弘潤的五王兄慶王趙弘信,居然坐在南梁王趙元佐的陪座上。

    再然後,便是六王叔趙元俼,至於陪座,趙弘潤帶著羋薑、玉瓏公主以及宗衛長衛驕坐了過去,意外的是,三叔公趙來峪亦跟著坐了過來。

    至於對面西側的席位,則是雍王弘譽、襄王弘璟二人同席,領著朝中百官按照秩序入座。

    事實上,這個席位應該屬於東宮太子弘禮,只不過東宮目前不在大樑,因此由雍王弘譽與襄王弘璟二人代替。

    這即是魏國最高規格的迎賓朝宴,縱使是憑趙弘潤目前的地位,也撈不到前排的主席,只能在陪座上混混。

    不過事實上,能出席這種規格朝宴的,已經是非常了不得了,比如說,趙弘潤他二伯趙元儼的長子,即趙弘潤的堂兄趙弘旻,甚至未能有幸出席,可想而知這次迎賓朝宴的規格之高。

    “三叔公,你不坐過去麼?”

    在宴席期間,趙弘潤沖著坐在身旁的三叔公趙來峪低聲笑道。

    因為他注意到,在相隔不遠處的地方,他太叔公趙泰汝正惡狠狠地瞪著這邊,也不曉得是在瞪視趙弘潤,還是在瞪視“背叛”了他的趙來峪。

    “此時過去,豈不是自找沒趣?”三叔公趙來峪摸了摸鼻子,苦笑地說道。

    事實上,自打趙來峪決定投奔趙弘潤後,便早已與趙泰汝的濟陽趙氏劃清了界限,畢竟濟陽趙氏支持東宮太子弘禮居多,而趙泰汝又與趙弘潤發生過齷蹉,無論是政治還是私交,怎麼想都不會成為同路人。

    今日三叔公趙來峪坐在趙弘潤這邊,也算是徹底與他的叔父趙泰汝決裂,向趙弘潤表明了立場。

    而在趙弘潤與趙來峪低聲閒聊的時候,隴西魏氏的君父魏釐,以及繇諸君趙勝,鄭重地向現任宗府宗正趙元儼遞交了魏氏宗譜與趙氏宗譜。

    這個舉動,前者象徵著隴西魏氏將從此屈居於趙氏之下,而後者,則代表隴西趙氏的三枝,從此正式併入魏國趙氏。

    而魏天子亦當即投桃報李,封魏氏君父魏釐為隴西王,並且將在陶丘的一塊土地,賞賜于前者作為封邑;至於繇諸君趙勝,則魏天子賞賜了他一座在大樑的府邸。

    看似是魏釐獲得的更多,可實際上,殿內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魏氏君父魏釐,或者說是隴西王,從此之後再難有機會步入朝廷權利的中心,充其量不過是地方上一介無權無勢的諸侯王罷了;而繇諸君趙勝,魏天子既然將其留在大樑,顯然是打算重用此人。

    不過,新任的隴西王倒是挺滿意,畢竟此人已年過六旬,怎麼看也不像是有雄心壯志的人,否則,前幾日就不會因為趙弘潤一番威逼利誘而改**度。

    此後,天水魏氏的家主魏罃,代表魏氏十二支,向魏天子恭讀了魏氏的效忠之詞反正趙弘潤是這樣理解的,畢竟那份奏書的字裡行間,無不表示魏氏十二支願意遵從趙氏以及魏天子。

    而在此之後,魏罃又代表魏氏十二支,向魏天子提出了希望參戰北疆戰事的懇請,以前幾日對趙弘潤所說的那一番冠冕堂皇的理由。

    對此,朝廷方似乎早有準備。

    這不,兵部尚書李鬻出面勸阻道:“魏罃大人的心意,我兵部心領。不過以老朽看來,魏氏並不熟悉中原的戰事,並且魏氏長途跋涉來到我大魏,路途遙遠,恐軍隊士卒精力疲乏,不宜出征。老朽以為,魏氏當安心落戶,休養生息……”

    其實這番話總結下來就只是一句,就是委婉地拒絕讓魏氏參戰。

    想想也是,無論是魏天子還是朝廷,目前都不是很信任魏氏,怎麼可能讓魏氏去北疆混軍功,要知道一旦魏氏得到了足夠的軍功,日後倘若兩者發生了什麼齷蹉,朝廷與垂拱殿就更不好與魏氏翻臉了。

    然而就在這時,從始至終沒有冷眼旁觀的南梁王趙元佐開口說了一句話。

    “臣,願助魏氏一臂之力,儘早擊退犯境的敵軍!”

    聽聞此言,頓時間整個紫宸殿都安靜了下來,殿內眾人無不用震驚、錯愕的眼神看向南梁王趙元佐。

    尤其是魏天子,瞅瞅魏罃,再看看南梁王趙元佐,面色逐漸陰沉下來。

    三伯?

    趙弘潤皺皺眉,感覺殿內的氣氛變得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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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9 01:28:14
第847章:合勢

    三伯……他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力挺魏氏?

    在整個紫宸殿都鴉雀無聲的情況下,趙弘潤亦有些迷糊。

    因為按理來說,作為南梁王趙元佐同樣作為趙氏一族,本不該去力挺魏氏,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還是說,這位三伯早就與隴西魏氏搭上線了?

    皺皺眉,趙弘潤轉頭望向三叔公趙來峪,低聲問道:“三叔公?”

    可能是猜到了趙弘潤想問什麼,趙來峪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先靜觀其變。”

    說完這句,這位三叔公的目光再次投降不遠處的南梁王趙元佐,神色肅穆地盯著那位侄子的背影,眼神銳利地不像是一名老人。

    整個紫宸殿,在片刻的死寂後,逐漸響起陣陣竊竊私議,西側的席位中,那些朝廷百官的私議尤為明顯,仿佛每一名朝臣都在用陌生、不可思議的目光打量著南梁王趙元佐。

    而處在眾人視線焦點的南梁王趙元佐,他的面色依舊泰然自若,仿佛他方才只是提了一句無關痛癢的小事。

    冷場了,整個紫宸殿的氣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魏天子對此的反應。

    在眾目睽睽之下,魏天子沉默了片刻,忽然展顏笑道:“三王兄,這兩年來嘔心於隴西之事,前不久這才回到大樑,未曾微歇養幾日,便要親赴北疆抗擊韓軍,朕……著實的於心不忍吶。”

    聽聞此言,跪坐在席中的南梁王趙元佐坐直了身軀,拱手拜了拜,正色說道:“臣乃魏人,又是趙氏子弟,自當為大魏效死。……眼下我大魏北方蒙受韓國的侵襲,戰況難以預測,臣心中不安,茶飯不思。……既然魏氏都願意為吾主分憂,臣身為趙氏子孫,又豈可落於人後?……只要魏氏不嫌我拖累。”

    話音剛落,就聽天水魏氏的魏罃笑著說道:“有南梁王相助,相信此戰我魏氏更添幾分勝算。”

    說罷,他用期盼的目光看向魏天子,而南梁王趙元佐,亦在謙遜地點頭示意後,抬頭望向魏天子。

    此時此刻,紫宸殿幾乎所有人,都在暗自偷瞧魏天子的神色。

    不好辦了啊,老頭子……

    趙弘潤有些在意地轉頭望向他父皇,心中難免有些憂慮。

    他怎麼會瞧不出來,這是天水魏氏的魏罃與南梁王趙元佐暗通款曲,提前合力挖了一個陷阱讓他老爹跳。

    只不過為什麼呢?南梁王趙元佐為什麼要這麼做?

    就算是為了得到魏氏的支持,可支付的代價卻是得罪魏天子,這根本就是得不償失啊。

    ……還是說,三伯有自信掌控局面?

    這一刻,趙弘潤想了很多。

    正如趙弘潤所料,此刻他老爹魏天子,可謂是肝火熊熊,他怎麼也沒想到,南梁王趙元佐這個兄弟,居然會突然跳出來與他唱反調。

    整整十七年的流放,難道並沒有使這個兄弟學乖麼?

    還是說,忍辱負重了十七年,就是為了在關鍵的時候紮他一劍?

    的確,倘若只是單單給予魏氏一個五萬人的軍隊編制,魏天子一點兒也不在意,畢竟整個魏國如今可調動的軍隊就超過四十萬,更別說其中有二十萬軍隊捏在他最信任的兒子趙弘潤手中。

    但是話說回來,倘若魏氏這五萬軍隊,再加上南梁王趙元佐那五萬西征軍,合計十萬軍隊,這就多少值得魏天子提高警惕了。

    畢竟南梁王趙元佐絕非善與之輩,此人曾經所率領的順水軍,那是當年禹王趙元佲拼了命才擊敗了,而為此,魏天子最信任的五王弟趙元佲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三哥,你這個時候跳出來,究竟有什麼用意呢?你應該不至於認為,單憑魏氏那些兵馬,還有你手底下那支西征軍,就能與朕相抗衡了吧?

    這一刻,魏天子亦想了很多,他在猜測南梁王趙元佐這麼做的用意。

    事實上不止是魏天子在猜測,此刻紫宸殿內所有人都在猜測南梁王趙元佐這麼做的用意。

    比如雍王弘譽。

    三伯這是……想要自保?

    雍王弘譽摸了摸下巴,不動聲色地關注著眼前的境況。

    他猜測可能是兵權的關係即那五萬編制的西征軍的兵權。

    這支軍隊,是兩年前朝廷為了支援隴西魏氏而組建的軍隊,而如今,隴西魏氏投奔魏國趙氏,那麼理所當然,當時擔任主帥的南梁王趙元佐,就該交出兵權,退居幕後。

    儘管雍王弘譽很篤信,在這兩年的時間裡,南梁王趙元佐肯定對這支西征軍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掌控了這支軍隊,但說到底,這種私底下的掌控,並不及魏天子一道命令魏天子要南梁王趙元佐交出兵權,後者就得乖乖交出兵權,除非南梁王趙元佐打算造反。

    而一旦魏天子接管了這支軍隊,花點時間肅清掉這支西征軍中的南梁王趙元佐的心腹,後者花費兩年工夫對這支軍隊的掌握力度,可能立馬就打回原形。

    因此,南梁王趙元佐要一個正當合理的理由,繼續執掌這支軍隊,而協助魏氏親赴北疆參戰,就是一個不錯的理由。

    呵呵,看來這位三伯,也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人啊……

    雍王弘譽眯著眼睛打量著天水魏氏的魏罃,要說此人與南梁王趙元佐私底下沒有協議,他都敢打賭將面前這張案幾吃下去。

    而此時,在殿內眾人複雜的目光注視下,魏天子呵呵笑了起來,一邊輕笑,他一邊點頭說道:“三王兄忠國之心可嘉,朕允了。”

    他沒法不允,因為無論是魏氏的魏罃,還是南梁王趙元佐,他倆所提出的懇請,皆是冠名堂皇、無懈可擊,讓魏天子找不到任何能夠拒絕的漏洞。

    而見此,趙弘潤面色驚詫地眯了眯眼睛。

    他很清楚,別看他父皇好似裝得渾不在意的樣子,保不定心裡正在破口大駡,畢竟這次的交鋒,是他父皇吃了暗虧,非但沒能雪藏魏氏的軍隊,連南梁王趙元佐手中那支西征軍的兵權也拿不出來。

    這一來一去,就是十萬軍隊!

    這已經是一股很龐大的力量了。

    南梁王趙元佐……

    趙弘潤忍不住打量了幾眼那位三伯的背影,畢竟在他的印象中,能讓他父皇魏天子吃癟的,縱觀整個魏國也找不出幾個來。

    而相比較趙弘潤的擔心,雍王弘譽嘴角卻是揚起了幾分淡淡的笑意。

    那位三伯的這招,還真是高明……只不過,單單如此就想拿捏父皇,那位三伯未免也太掉以輕心了……

    雍王弘譽輕笑了一下,將目光投向此刻坐在怡王趙元俼身後的趙弘潤身上。

    果不其然,就在雍王弘譽暗暗輕笑的同時,就見魏天子面色一改,神色肅穆地說道:“魏氏與南梁王憂心我大魏,忠誠可嘉,朕在此允魏氏隴西軍與西征軍北上參戰。……至於監軍……”

    說到這裡,魏天子的目光投向怡王趙元俼身後的趙弘潤。

    可就在他準備開口的時候,忽見南梁王趙元佐身後陪座中的五皇子、慶王弘信站起身來,拱手拜道:“父皇,兒臣希望能擔任此軍監軍之職!”

    什麼?!

    雍王弘譽面色頓變,驚疑不定地看著對面的同胞兄弟,臉上的表情已不再向方才那樣從容。

    而此時此刻,紫宸殿內又是響起一陣驚呼。

    要知道方才任誰都看得出來,魏天子屬意的監軍人選乃是肅王弘潤,可沒想到,慶王弘信會自己站了出來。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慶王弘信公然支援南梁王趙元佐!

    或者反過來說,南梁王趙元佐已選擇了支持皇五子慶王弘信!

    如此也難怪雍王弘譽面色大變,與他同席的襄王弘璟,面色也不太好看。

    “弘潤,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怎麼越來越看不懂了?”

    玉瓏公主小聲地詢問著趙弘潤,因為眼前發生的變故讓她越來越迷糊。

    “啃你的蹄髈去。”

    趙弘潤揮揮手打發了悶悶不樂化氣憤為食量的玉瓏公主,一雙眼睛在魏罃、南梁王趙元佐、慶王弘信三者之間轉來轉去。

    他原因為只是南梁王趙元佐與魏氏聯手,合力自保,可沒想到,真相卻比他所想像的更加複雜。

    是的,並非只是魏氏與南梁王的聯手,其中還涉及到趙弘潤的五皇兄慶王弘信,這意味著,慶王弘信的娘舅家勢力,或也將成為南梁王趙元佐的政治同盟。

    “弘信?……你要擔任監軍?”

    魏天子用有些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自己第五個兒子,一時間竟有種已無法掌控局面的錯覺。

    先是魏氏、然後是南梁王趙元佐,再然後是親兒子慶王弘信,這些他本不放在眼裡的小勢力,突然之間便好似擰成一股,成為了一股縱使是他魏天子都不得不慎重對待的勢力。

    “是的,父皇。”朝著魏天子拱了拱手,慶王弘信正色說道:“兒臣亦想像太子殿下、四王兄、八王弟、九王弟那般,為我大魏拱衛國門。”

    “……”

    魏天子聞言沉默不語。

    要知道,他的本意是想讓趙弘潤擔任監軍,掣肘魏氏與南梁王趙元佐,可是五兒子鬧了這麼一出,這讓這位大魏君王始料未及。

    總不能整出兩個監軍來吧?那樣的話,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來他想針對魏氏與南梁王趙元佐了。

    趙元佐……竟有這等權謀?

    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南梁王趙元佐,魏天子暗暗心驚。

    要知道,他趙元偲執掌大權的情況下逼他就範,讓他吃虧說不出,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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