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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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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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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9 01:28:40
第848章:明暗

    當日的紫宸殿迎賓筵席,由於期間接二連三地發生變故,使得參加筵席的眾人隱隱感覺有些不安。

    儘管魏天子並非當場發作,但任誰都看得出來,這位陛下的心情不佳,以至於這場筵席到最後草草散場。

    不得不說,今日的筵席上,發生了好幾樁值得眾人消化一陣子的變故。

    尤其是幾乎已擺在檯面上的魏氏、南梁王趙元佐、五皇子慶王弘信這三者的政治同盟。

    筵席散了之後,雍王弘譽與襄王弘璟黑著臉離開了皇宮。

    想想也是,要知道原本慶王趙弘信在奪嫡之爭中的優勢並不大,幾乎可以說是墊底的存在,可轉眼之間,慶王弘信的勢力便直逼東宮太子弘禮,甚至於有過之而無不及。

    今日可真是……“驚喜”連連。

    哂笑著搖了搖頭,趙弘潤領著玉瓏公主、羋姜以及衛驕等宗衛,走向紫宸殿的殿口。

    他意外地看到,六王叔趙元俼正皺著站在那裡,仿佛在等待什麼人。

    等我?不對……

    心中一動,趙弘潤停下腳步,轉過頭去,正好看到南梁王趙元佐與慶王趙弘信二人走出殿外。

    “三哥。”

    在附近朝中百官的偷眼觀瞧下,六王叔趙元俼面無表情地問道:“結黨營私,你想做什麼?”

    “呵。”南梁王趙元佐輕哼一聲,淡淡說道:“六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魏氏為我大魏而戰,為兄助其一臂之力,何過之有?”

    趙元俼眯了眯眼睛,壓低聲音說道:“說得冠冕堂皇,事實上,還不是想牢牢抓著西征軍的兵權……”

    聽了這話,趙弘潤在遠處亦皺了皺眉。

    誠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南梁王趙元佐此舉是不想交出兵權,可明白歸明白,這種事卻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這是規矩。

    果不其然,南梁王趙元佐皺了皺眉,帶著幾分不滿說道:“六弟,說話做事,要守規矩,莫要信口開河。”

    看到這裡,趙弘潤緊走幾步,拉了拉趙元俼的袖子,低聲說道:“六叔,你喝醉了,咱們走吧。”

    趙元俼看了一眼趙弘潤,隨即又盯了南梁王趙元佐片刻,低聲說道:“你之所以能回到大樑,那是陛下念在兄弟情分上,真以為你趙元佐的才能無人可及?”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南梁王趙元佐曬然一笑,淡淡說道。

    趙元俼臉上閃過幾絲怒容,可礙於大庭廣眾之下不好發作,於是,他壓低聲音說道:“我會盯著你的,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他拂袖而去。

    六叔……

    趙弘潤有些無奈,沖著南梁王趙元佐、慶王弘信以及在附近偷眼旁觀的朝中百官拱了拱手,正準備邁步離開追上趙元俼,卻被慶王趙弘信喊住了。

    “弘潤,我搶了你的監軍之職,你不會怪我吧?”趙弘信輕笑著說道。

    此時,方才在旁觀怡王趙元俼與南梁王趙元佐二人對峙的朝中百官,本打算就此離開,卻又忽然停下了腳步,畢竟在他們看來,肅王趙弘潤與慶王趙弘信的對峙,亦是不亞於前者的一場好戲。

    要知道方才在筵席中,任誰都瞧得出來,魏天子一開始是希望肅王趙弘潤擔任監軍的,至於目的,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既可以認為是魏天子希望這位肅王殿下掣肘魏氏與南梁王,也可以認為是魏天子想讓趙弘潤給後兩者壓陣。

    畢竟趙弘潤作為四國伐楚戰役的魏軍統帥,足可擔任監軍之職。

    沒想到,半途卻殺出一個慶王弘信,生生將監軍的職位給奪走了,因此,那些朝官們也在暗自關注趙弘潤的反應。

    然而,趙弘潤卻平淡地說道:“五王兄言重了,小弟正想歇歇,五王兄願意替小弟前往北疆,小弟感激還來不及呢。……告辭,三伯,還有五王兄。”

    說罷,他朝著南梁王趙元佐與慶王弘信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別看這兩位一位是他的三伯父,一位是他的五王兄,但事實上,彼此的交情很淺,稱其為點頭之交也不為過。

    話說回來,趙弘潤對於慶王弘信搶了他的監軍之職這件事,果真是毫不在乎麼?

    事實上,他還真不在乎。

    畢竟他前一陣子剛剛才打完四國伐楚戰役,才回到魏國大樑沒兩三個月,只要北疆不出現巨大變故,他當然也想歇歇。

    反正他又不像他那些兄長那樣死盯著魏國君王的位置,需要憑藉軍功來博取君王的位置。

    至於魏氏軍隊與南梁王趙元佐的軍隊一齊前往北疆,趙弘潤更是不會擔心,畢竟趙元佐、魏忌、薑鄙,這三位皆是善戰的統帥,根本不會遜色於他,既然如此,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他唯一在意的,就是魏氏、南梁王趙元佐以及慶王弘信這三者的政治同盟。

    當然,倒不是因為皇位,畢竟趙弘潤並不稀罕垂拱殿那個位置,他只是覺得納悶,隴西魏氏、南梁王趙元佐還有慶王弘信,這三者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勢力,可是不知為何,仿佛冥冥中有一股無法言喻的力量,引導三者最終走到了一起,擰成一股。

    還有,南梁王趙元佐這次為何要冒著得罪魏天子的危險站出來?

    只是為了自保?不願交出手中的兵權?

    可問題是,據說南梁王趙元佐被流放了整整十七年,這才化解了魏天子對他的敵意與忌憚,如今為了兵權就再次成為魏天子的政敵,這真的值得麼?

    還是說,南梁王趙元佐有更大的野心?

    想不通……

    趙弘潤搖著頭,追趕六王叔趙元俼去了。

    在其背後,南梁王趙元佐望著趙元俼、趙弘潤叔侄二人的背影,眼中閃過幾絲異色,隨即,他曬然一笑,邁步走下了階梯。

    而與此同時,魏天子已回到了垂拱殿。

    正如趙弘潤所猜測的那樣,魏天子並非在紫宸殿上發作,並不意味著他心中沒有火氣,只是當著魏氏的面,當著滿朝官員的面,他不好發作罷了。

    這不,待魏天子回到垂拱殿后,一怒之下就將龍案上的物什甩到了地上,縱使價值連城的碧玉鎮紙掉落在地摔成兩半,亦未能讓這位魏國君王減少幾分怒意。

    平心而論,方才在紫宸殿上的種種變故,其實並不值得魏天子如此震怒。

    魏氏與南梁王趙元佐聯手又如何?縱使再加上五兒子慶王弘信以及此子背後的舅族勢力又如何?抵得上他麼?他可是魏國的君王!

    真正使魏天子如此震怒的原因,是因為他感覺整件事脫離了他的掌控,這幾乎是前所未有的事。

    記得曾經,外戚、宗府、公族、朝廷,多方勢力爭權奪利,可還不是被他趙元偲收拾地妥妥當當。

    八子趙弘潤,性格夠乖僻、惡劣、刁鑽吧?可他趙元偲一旦認真起來,照樣可以讓那個小子在那所謂的父子戰爭中占不到便宜。

    可是今日在紫宸殿上,卻是完完全全脫離了他趙元偲的掌控,這讓這位魏天子感到莫大的威脅。

    趙元佐……趙元佐……

    魏天子滿臉陰沉地在垂拱殿內殿來回踱步。

    半響後,他深深吸了口氣,才逐漸使憤怒的心情平復下來。

    他開始冷靜地思索整件事。

    他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

    因為據他對南梁王趙元佐的瞭解,這位三王兄雖然文武兼備、但應該不具備這等手段權謀才是。

    是趙元佐在那十七年的流放日子裡精研權謀之術?還是說……

    ……他背後有人指點?

    魏天子坐回龍椅上,右手漫不經心地敲擊地扶手,若有所思。

    忽然,他眼角瞥見有一名小太監走入進來,在大太監童憲耳畔低聲說了幾句。

    “什麼事?”魏天子問道。

    大太監童憲遣退了那名小太監,隨即欠身對魏天子說道:“方才筵席散去之後,怡王爺與南梁王在紫宸殿好似發生了衝突……”說著,他便將那名小太監所講述的當時在紫宸殿外的變故告訴了魏天子。

    “哦?”魏天子微微一愣,在沉思了片刻後,沉聲說道:“童憲,你速速派人將老六請至垂拱殿來。”

    童憲愣了愣,點點頭安排去了。

    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待等童憲安排了小太監將地上收拾了一番後,怡王趙元俼便來到了垂拱殿:“陛下,您召喚臣弟?”

    魏天子點了點頭,吩咐童憲給趙元俼設座,隨即正色問道:“元俼,你替朕做一件事。”

    趙元俼臉上露出幾許疑惑,隨即,他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笑著說道:“陛下是想讓臣弟到北疆走一遭吧?陛下放心,臣弟正有此意!”

    聽聞此言,魏天子臉上表情一緩,點點頭笑著說道:“老六的心思哥哥明白,不過,你去北疆就不必了,行跡太明顯。”

    “那皇兄的意思呢?”趙元俼疑惑地問道。

    只見魏天子眯了眯眼睛,低聲說道:“今日,隴西魏氏向我趙氏宗府遞交了宗譜,然朕觀那天水魏氏的魏罃,絕不會甘心魏氏被我趙氏的宗府所擺佈。他們的下一步,勢必會想方設法在宗府裡安插族人,為魏氏爭取言權……這件事,朕不好親自出面,你替朕去宗府掌控局面,不可叫魏氏占去過多的位置。除此之外,朕會配合你分掌宗衛羽林軍……”

    “這?”趙元俼聞言驚愕地抬起頭來,不解地問道:“宗府不是有二哥在……”

    魏天子聞言淡淡說道:“朕讓你去,你就去。”

    趙元俼張了張嘴,最終拱了拱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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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9章:宗府變動

  次日,肅王府收到了來自宗府的邀請書函,然而邀請的卻並非是趙弘潤,而是三叔公趙來峪。

    隨後,當趙弘潤在府上用早飯的時候,便看到三叔公趙來峪拿著那封書函來到了偏廳,似笑非笑地看著正在用飯的趙弘潤。

    “弘潤,有興趣去攪和一番麼?”

    趙弘潤瞥了一眼三叔公手中的那份書函,沒好氣地撇了撇嘴說道:“你當我傻啊?被當槍使一回還不夠,還要湊上去?”

    三叔公聞言嘿嘿一笑,在桌旁坐下,壓低聲音問道:“弘潤啊,你猜宗府今日邀請老夫,所為何事?……給你一個提示,依老夫看來,此番宗府非但邀請了老夫,還邀請了你小叔公、堂叔公以及太叔公。”

    “……”趙弘潤聞言翻了翻白眼,繼續用調羹舀著米粥喝。

    事實上,根本不需要三叔公提示,趙弘潤也猜得到今日宗府派人前來邀請身邊這位三叔公究竟為了什麼。

    最近宗府能有什麼大事?

    數來數去不過就是安頓隴西魏氏這件事罷了。

    當然,這裡所說的安頓,指的可不是找一塊地讓隴西魏氏十二支的族人在魏國的領土上安居落戶,那是禮部負責的事;這裡所說的安頓,指的是在趙氏宗府中給予魏氏一些位置,一些話語權,免得仿佛是趙氏吞併了魏氏似的。

    這是隴西魏氏解散族老會議,並且願意順從趙氏宗府安排的條件。

    說起來,隴西魏氏的族老會議,其存在事實上與魏國趙氏的宗府很像,十二支魏氏,十二個座位,但凡遇到什麼足以影響到整個隴西魏氏的大事,便由那十二位元魏氏分支家族的族長表決裁定,可以說,族老會議就等同於隴西魏氏的宗府,只不過它不存在一個具體的執行府衙。

    但眼下,隴西魏氏併入魏國,族老會議這個等同于宗府的存在就不能再延續下去了,否則,兩個宗府,誰聽誰的?

    因此,當初趙弘潤在與隴西魏氏初次談判的時候,就曾提出要求,要隴西魏氏解散族老會議。

    當時,魏氏君父魏釐與天水魏氏的魏罃,還有臨洮君魏忌,半數以上都同意了這件事。

    不過,他們也提出了一個補償條件:希望趙氏允許魏氏加入到宗府當中,獲得一些話語權。

    這個條件很合理,因此無論是趙弘潤,還是宗府宗正趙元儼都沒有拒絕,畢竟他們也清楚魏氏並不會白白的退讓,相互妥協才是政治的根本。

    至於後續的商談,趙弘潤原本並不打算參與,畢竟他很討厭政治向的那種束手束腳的交涉。

    政治,是一種很神奇的存在,有時候哪怕你並沒有足夠的實力、但只要懂得合理運用手中的那些籌碼,也能起到不俗的效果;反過來說,縱使你掌握著巨大的權利,可一旦你鬆懈,也有可能在政治交鋒中落敗。

    昨日在紫宸殿的那一幕,便是最佳的例子:執掌著魏國至高無上權柄的魏天子,就因為始料未及,被隴西魏氏、南梁王趙元佐以及慶王弘信擺了一道,不得不忍著怒氣吃了一個暗虧。

    而似這種勾心鬥角,趙弘潤並不喜歡。

    因此,今日當三叔公旁敲側擊地讓他陪同前去時,趙弘潤本是不情願的。

    直到三叔公提出,讓趙弘潤作為旁觀者陪同前往,並且反復保證不拿他當槍使後,趙弘潤這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這件事。

    話說回來,其實趙弘潤也有些在意宗府將割讓多少權利給魏氏,畢竟說到底,他也是趙氏的一員,趙氏的整體利益與他息息相關。

    待二人用完早飯後,趙弘潤便與三叔公趙來峪,以及宗衛衛驕、褚亨、周朴、穆青、呂牧五人乘坐著肅王府的馬車,悠悠前往宗府。

    待等趙弘潤一行人來到宗府門前,下了馬車,趙弘潤這才現,宗府的門前空地上,已停了好些輛馬車。

    “唔?”趙弘潤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因為他看到了他六王叔的馬車,一輛車身上繪著怡王府字樣的沉木馬車。

    六叔?六叔他來宗府做什麼?

    趙弘潤不禁有些驚詫,畢竟他六王叔趙元俼從來不過問朝事,也不參與宗府的事務,刨除趙弘潤對他的憧憬與看法上的美化,事實上六王叔趙元俼純粹就是個遊手好閒的紈絝王爺,除了玩就是玩,幾乎沒做過什麼有利於國家社稷的事。

    因此,很難想像今日宗府的這樁事,竟能驚動這樣一位以玩作為畢生追求的王爺。

    不過對於趙弘潤而言,這倒是個不錯的消息,畢竟他已有預感,今日趙氏與魏氏兩族,肯定會相互扯皮好一陣子,期間煩悶的時候,他與六王叔閒聊幾句,倒也不失是一個打時間的法子。

    果不其然,待等趙弘潤與三叔公趙來峪來到宗府的北屋正堂時,廳堂內早已坐定了兩排人。

    一方是代表魏氏的人,即天水魏氏的家主魏罃,以及繇諸君趙勝;另一方則是宗府宗正趙元儼,六王爺趙元俼,還有幾位趙弘潤的熟面孔原宗府宗老趙泰汝、趙來拓、趙來樸。

    不得不說,當趙弘潤與三叔公趙來峪邁步走入廳堂時,迎面便投來兩道不善的眼神,不難猜測,那兩道不善的眼神,分別來自于趙弘潤的太叔公趙泰汝與堂叔公趙來朴。

    畢竟在一年多前,正是趙弘潤大鬧了宗府,聯合其父皇魏天子與二伯宗府宗正趙元儼,將趙泰汝、趙來朴等原宗府宗老剔除了宗府,踢出大樑,使得他們只能投奔各自的叔侄兒孫。

    雖說趙弘潤與三叔公趙來峪化解了干戈,但是與趙泰汝、趙來樸兩人,卻仍然有著難以化解的恩怨。

    只不過今日的會談至關重要,因此趙泰汝與趙來樸並沒有露出過多的敵意。

    呵。

    趙弘潤心中輕哼一聲,邁步走上前,向關係還不錯的小叔公趙來拓以及二伯趙元儼與六叔趙元俼拱手施禮,隨即,亦沖著魏罃以及繇諸君趙勝拱拱手打了聲招呼。

    至於趙泰汝與趙來樸,他乾脆就當沒看到。

    “弘潤,你怎麼來了?”六王叔趙元俼笑呵呵地問道。

    趙弘潤聳了聳肩,隨口說道:“我就是隨便過來看看,二伯、六叔,你們談你們的。”

    說話的時候,他目光不經意地看到了二伯趙元儼,他感覺,這位二伯似乎今日有些情緒。

    不過他沒有多想,只是隨便找了張空置的案幾坐了下來。

    倒是三叔公有些意外地看了趙元俼兩眼,畢竟趙元俼與趙元儼一樣,坐在前排的主席上,而不是像趙泰汝、趙來朴、趙來拓坐在陪座。

    要知道,座位是很有講究的,趙元俼如今所坐著的位置,表示他並非是旁觀的局外人,而是像趙元儼一樣,是與魏氏談判的負責者。

    元俼他為何……等等,難道是陛下授意?

    趙來峪瞅了幾眼今日面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的趙元儼,心中似有所悟:是了,兩年前,元俼帶回了隴西魏氏的瀕危消息後,是元儼在陛下面前推薦了元佐,將流放在南梁十七年的元佐召回了大樑。可昨日在紫宸殿上,元佐卻反將陛下一軍……看來是牽連到了元儼了。

    微微皺了皺眉,趙來峪不動聲色地坐到了趙弘潤身邊,安靜地旁觀。

    別以為趙來峪這位上一任的宗府宗正就沒有私心,不可否認他的確在皇權與宗族間偏向後者,但那僅僅只是針對趙氏一族,因此,似昨日南梁王趙元佐在紫宸殿上力挺魏氏一族,事實上趙來峪心中亦是不滿。

    說什麼魏氏、趙氏親如一家,那全是屁話,數百年無往來的同宗,有什麼情誼可言?

    若不是礙于名義,不知有多少姬姓趙氏族人恨不得讓魏氏滾蛋。

    之後的商談,就如趙弘潤所預料的那樣,就是魏罃、趙勝、趙元儼、趙元俼四人相互扯皮,趙泰汝、趙來朴、趙來拓等人時不時地在旁插兩句嘴,雖然氣氛看著激烈,但魏罃與趙勝皆是有分寸的人,因此倒也沒有爭執起來。

    最終,雙方達成協議,以參照族老會議的方式,設總共三十一位宗老位置,其中十二個給予魏氏,三個給予隴西趙氏,十五個給魏國趙氏,雙方所占的位置比例相等,不存在誰壓誰一頭。

    但最後一個,則給了六王爺趙元俼,確切地說,是給了代表著魏天子的趙元俼。

    並且,趙元俼還得到了一個新設的職位,宗令。

    對此這個結果,趙弘潤並不意外,因為在他看來,那所謂的宗老位置,純粹就是擺設,用來養老的。

    可不是嘛,隴西魏氏與隴西趙氏加在一起十五個位置,而趙氏則是十五加一,也就是十六個位置,日後果真按照半數以上的方式來表決裁定,隴西魏氏與隴西趙氏純粹就是擺設。

    更何況,繇諸君趙勝等隴西趙氏,還並不見得就一定會站在隴西魏氏那一方。

    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方式,也是給足了魏氏面子,讓後者多少能參與一些宗府上的事務,至少能過一過嘴癮。

    然而仔細一想,趙弘潤就隱隱感覺有點不對勁了。

    為何最後的一個位置,是給了六叔,而不是擔任宗府宗正的二伯?

    趙弘潤驚異地看向二伯趙元儼,心中頓時醒悟。

    他知道,二伯趙元儼,是被他父皇給打壓了,畢竟若日後宗府以三十一名宗老表決裁定的方式來處理宗府內的事物,那他二伯這個宗正,簡直就是被徹底架空。

    不出意外的話,宗府日後的運作,將圍繞六王爺趙元俼這位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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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9 01:29:24
第850章:八月初

   趕在七月份的最後兩日,朝廷便陸續公佈了幾道通告。

    先,改兩年前南梁王趙元佐為支援隴西魏氏而籌建的五萬征西軍為北疆征遠第二軍,簡稱北二軍,由南梁王趙元佐繼續統帥,在整頓過後趕赴北疆參戰。

    其次,隴西魏氏籌建北疆征遠第三軍,簡稱北三軍,編制同樣為五萬人,由臨洮君魏忌擔任主帥、姜鄙擔任副將,在整頓過後趕赴北疆參戰。

    這兩條通道,著實在朝野產生了不小的震盪。

    在民間百姓眼中,他們看到的是朝廷對北疆戰事的重視,再次投入兩支五萬人的軍隊與韓國的軍隊抗衡,因此一時間,那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們,不由地為身為一名魏人而感到驕傲,甚至於,掀起了一股投軍的熱浪。

    畢竟北疆戰事的對象乃是韓國,是數十年前讓魏國品嘗了上黨慘敗的韓國,因此,國內那些年輕人都萬分希望這次與韓國的戰爭,能夠洗刷掉當年的戰敗恥辱,為此不惜投身軍隊。

    然而在某些朝廷官員以及一些在野名仕眼中,他們卻從中看到了不同尋常的事物。

    但是總的來說,朝廷的這兩則通告,還是正面效果居多,尤其是當消息傳開之後,魏國國內有不少人對這次北疆戰事抱有莫大的信心。

    想想也是,畢竟此時的北疆,已經聚集了不少軍隊,由東宮太子趙弘禮與桓王趙弘宣二人所率領的北疆征遠(第一)軍,由燕王趙弘疆所率領的山陽軍,由南燕大將軍衛穆所率領的南燕軍,以及由禹王趙元佲的宗衛長韶虎所率領的第二代大魏武軍(魏武卒),共計約二十萬軍隊。

    而眼下,再加上南梁王趙元佐所率領的北二軍與臨洮君魏忌所率領的北三軍,魏國部署在北疆即上黨郡、河東郡兩地的軍隊,竟要達到三十萬兵力。

    也難怪舉國上下的國人心情激動,實在是這次朝廷的動作太大,大有一雪前恥,向韓國討回當年戰敗恥辱的磅礡氣勢。

    當然,就在舉國上下絕大多數對朝廷以及魏天子歌功頌德的時候,難免也會出現一些不滿足的聲音:肅王安在?

    不可否認,朝廷在北疆部署的軍隊陣容已經頗為強大,但“貪心”的魏人可不會介意在這個豪華的陣容中再加上一位擁有赫赫戰功的名帥,即今年討伐楚國凱旋而歸的肅王趙潤。

    ……再加上商水軍、鄢陵軍,這才叫好呢!

    許多魏人普遍抱持著這樣的觀點,畢竟他們的願望可不單單只是擊退前來進犯的韓國的軍隊,讓後者品嘗戰敗滋味,洗刷掉當年魏楚上黨慘敗,這才是絕大多數魏人的夙願。

    甚至於,最好打到韓國的王都去!

    正因為如此,當朝廷布了通告後,某些年輕的學子、士子們,自組成隊伍,從翰林署出,繞過肅王府,最後抵達皇宮觀景台外的廣場,向魏天子請願,希望肅王趙潤與麾下的商水軍、鄢陵軍加入到北疆豪華陣容。

    因為這樁事,趙弘潤最近兩日都不好出府,生怕被那些年輕而盲目的學子、士子們給堵上。

    他著實有些無奈。

    因為在他看來,那些年輕而盲目的學子們、士子們,根本不懂朝中各勢力的利害關係,純粹就是瞎起哄。

    這種時候他趙弘潤去北疆?

    開什麼玩笑,難道北疆的局面還不夠複雜麼?

    東宮太子趙弘禮一黨、雍王弘譽一黨、燕王弘疆一黨,再過不久還要加上慶王弘信一黨,細分下來,各黨各派的關係更是錯綜複雜。

    更要緊的是,北疆乃是東宮與雍王角力的戰場,燕王與南燕大將軍衛穆自成一派,如今再加上隴西魏氏勢力與南梁王趙元佐,怎得一個亂字了得?這個時候他趙弘潤再帶兵前往北疆,這不是平白遭人白眼、討人嫌麼?

    可別指望上述各派系勢力會精誠合作,不可否認他們的確想打敗韓國的軍隊,可他們彼此間也存在矛盾爭執,趙弘潤可不想插足到此時的北疆戰事中去。

    因此,不管那些年輕的學子與士子們請願也好、遊行也罷,趙弘潤毫無插足北疆的意思,因為在他看來,北疆的軍隊已經飽和,只要打得穩,暫且不說打敗韓**隊,至少擊退韓**隊是沒有問題的。

    畢竟是近三十萬軍隊,而韓國才派來多少軍隊?只不過二十萬罷了,雖然說這二十萬軍隊中最起碼有十萬是騎兵。

    但是不管怎麼樣,如今北疆的敵我兵力情況,比當初齊魯魏越四國討伐楚國的敵我兵力情況不知要好上多少。那時的四國聯合軍,在不包括收編軍隊的情況下,總兵力是四十余萬,而楚國則出動了過一百五十萬的軍隊,兵力差距整整四倍。

    而如今的北疆,魏軍的兵力卻過韓**隊,又有三衛軍總統領李鉦、南燕軍大將軍衛穆、燕王弘疆、臨洮君魏忌、隴西名將姜鄙以及南梁王趙元佐這等足以坐鎮一方的人物掌控局面,倘若似這般豪華的陣容都敗在韓**隊手中,那真可以說是大魏氣數已盡,縱使是加上趙弘潤,多半也難以挽回局面。

    事實上,趙弘潤對於此場魏國與韓國之間的國戰,還是很有信心的,尤其是在魏忌、姜鄙、趙元佐三位名帥參戰之後。

    此後幾日,趙弘潤在王府裡躲了幾日,終日閉門不出,在家中陪伴眾位女眷,待等到八月初,南梁王趙元佐率領北二軍從大樑出兵,而臨洮君魏忌則率領北三軍從衍縣一帶啟程,幾乎在同時趕赴北疆之後,大樑的魏人,尤其是那些瞎胡鬧的年輕學子與士子們,心中的那一份熱情也逐漸消退下來了。

    說到底,民間力量終究無法影響到朝廷的部署。

    不過話說回來,對此,民間對趙弘潤也產生了一些爭議,誰讓趙弘潤將商水軍與鄢陵軍調到大樑一帶,卻又不參加北疆戰事呢,這難免會讓人起疑。

    因此,朝廷出面做出了解釋:商水軍與鄢陵軍北上大樑,是準備更汰裝備的。

    一句話就打消了國民的懷疑,掩飾了趙弘潤調動這兩支軍隊的真正原因。

    不過事後趙弘潤想了想,感覺商水軍與鄢陵軍,還真的有必要得更新一下裝備了。

    要知道,別看商水軍與鄢陵軍已接二連三打了不少場勝仗,但是他們的武器裝備卻慘不忍睹,有些是一年前浚水軍所淘汰下來的裝備,更多的則是楚國正軍的軍制裝備,倘若今明兩年駐軍六營再一次更替武器裝備,商水軍與鄢陵軍,在武器裝備方面最起碼落後駐軍六營至少五年。

    想到這裡,趙弘潤亦有些尷尬:明明執掌著冶造局這個具備魏國最高工藝技術的部府,然而他麾下的軍隊,卻慘到那種地步,這著實有些說不過去。

    因此,他向垂拱殿報備了一下,準備讓冶造局與兵鑄局全力打造商水軍與鄢陵軍的裝備,畢竟這兩支軍隊雖說絕大多數都是楚人組成,但怎麼說也是為魏國贏得了四國伐楚戰爭的勝利,更別說商水軍還多了一場三川戰役,在忠誠方面,已不存在問題。

    再者,倘若現在不為這兩軍更換裝備,再等過些時日,朝廷又要再次給駐軍六營更替裝備,到時候商水軍與鄢陵軍肯定沒有機會。

    畢竟在安全級別上,商水軍與鄢陵軍終歸沒有浚水軍、成皋軍、汾陘軍這些駐軍六營受到朝廷信任。唔,不包括南宮垚的睢陽軍。

    而這次,垂拱殿的批示來得更快,趙弘潤遞上奏請僅僅一個時辰,他老爹魏天子便派人送來了消息,非但同意了兒子的要求,並且讓戶部給予配合。

    配合?配合什麼?

    無非就是賒欠唄,畢竟給商水軍與鄢陵軍更換新式裝備需要龐大的資金,趙弘潤如今可拿不出這麼一筆錢,他從楚國收繳來的那些錢財,早就投到商水郡的建設中去了。

    不過最讓趙弘潤感到意外的,還是他老爹對商水軍與鄢陵軍的大將軍提拔,簡單地說,就是伍忌與屈塍二人,終於被提拔為大將軍,從此與駐軍六營大將軍平起平坐。

    雖說垂拱殿與朝廷對此做出的解釋,是表彰伍忌與屈塍二人在討伐楚國戰役時所建立的功勳。

    這話倒也對,畢竟上回趙弘潤在討伐楚國歸來之後,朝廷至今還未曾頒佈具體的賞賜,因此,魏天子將屈塍與伍忌提拔為大將軍,倒也沒什麼問題。

    問題在於,當初商水軍的編制是三萬,而鄢陵軍的編制是兩萬,可今日魏天子突然將這兩支軍隊的正編人數擴散到五萬,這就有點意思了。

    畢竟,隴西魏氏與南梁王趙元佐所執掌的北二軍與北三軍,軍隊編制也恰恰都是五萬人。

    因此,朝中是議論紛紛。

    不過對此,趙弘潤倒是樂見其成,畢竟他在楚國收編了十幾萬楚國正軍,那可都是經過訓練的正規軍,可不捨得讓這些士卒卸甲歸田,如今魏天子將商水軍與鄢陵軍的編制擴展到五萬人,正合他心意。

    而就在趙弘潤緊鑼密鼓整頓商水軍與鄢陵軍的時候,在魏國西邊的秦國,則派了一支使節隊伍,朝著魏國大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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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1章:恰逢舊識

   八月初七,趙弘潤巡視了商水軍與鄢陵軍駐紮在大樑西邊『狼崗』一帶的軍營。

    狼崗,顧名思義,即是狼災頗為嚴重的一片丘陵地帶,趙弘潤前幾日命三萬商水軍與三萬鄢陵軍駐紮在此,等待更汰裝備,也是存著讓這兩支軍隊的士卒順便解決一下當地的狼災情況的心思。

    畢竟魏國是狼患的重災國家,天災人禍都不及狼災帶來的威脅更大,尤其是到了每年的秋冬季節,狼災愈發嚴重,不曉得有多少人被這些畜生獵殺吞食。

    可能對於尋常的百姓而言,狼群是可怕的,可是對於軍隊而言,順手解決當地的狼群,只不過是一種娛樂罷了。

    說是巡視狼崗的軍營,實際上,趙弘潤只是想看看商水軍與鄢陵軍這兩支軍隊的將士們,對冶造局為他們打造的新式武器甲胄是否感到滿意而已,畢竟再好的武器裝備,也得迎合前線士卒的習慣,這是冶造局設計軍制裝備的準則。

    因為是樣品,因此冶造局並沒有打造過多,甲胄方面只打造了一百套士卒所用的,以及不同階位的將領鎧甲總共三十套,另外就是一些比較常規的長槍、砍刀、鐵盾、長劍、短劍、弓弩等等,只不過在設計上有稍許的改良。

    因為有趙弘潤隨行,因此,這支冶造局的運輸車隊,由署長王甫親自帶隊,雖然說王甫口口聲聲是為了更好地向商水軍與鄢陵軍的軍卒講解新式武器裝備的優缺點,不過相信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的真正目的。

    而除此之外,此番隨同趙弘潤而來的,還有一位身份特殊的客人,即繇諸君趙勝。

    對於繇諸君趙勝,趙弘潤著實有些驚訝。

    他感覺,繇諸君趙勝仿佛天生有種很特殊的人格魅力,簡單說就是親和力極強,自來熟,仿佛無論與什麼人都能打成一片,優雅、風趣,翩翩貴公子的形象讓人很難對此人心生反感。

    只不過這位翩翩貴公子早已年過三十,兩個兒子都會讀書寫字了。

    因此,當聽繇諸君趙勝說他這兩日陪同六王爺趙元俼趕赴大樑城內世族豪紳的府宴時,趙弘潤忍不住想開他的玩笑。

    “跟著我六叔?謔,那你的名聲可完了。”趙弘潤笑著調侃道。

    然而,繇諸君趙勝並沒有聽懂趙弘潤話中的調侃意味,面露疑惑之色地問道:“怡王爺在大樑的名聲很差麼?不會啊……”

    趙弘潤身後眾宗衛暗自偷笑。

    六王爺趙元俼,那可是大樑舉國知名的紈絝、浪子,遊戲花叢、閱女無數,從某種角度來說,名聲確實好不到哪裡去。

    看了一眼一臉不解的繇諸君趙勝,趙弘潤笑而不語。

    他當然明白繇諸君趙勝這些日子跟著六王爺趙元俼拜訪大樑世族豪紳的原因,無非就是混個臉熟唄,不出差錯的話,日後繇諸君趙勝多半會在大樑落居,作為趙氏與魏氏之間的調和劑。

    “話說,那些世族的千金可曾因為趙勝大人已經婚配而黯然神傷呢?”

    “肅王殿下您這話……”繇諸君趙勝有些尷尬。

    還別說,已過而立之年的繇諸君趙勝,容貌俊秀、風度翩翩,再者如今又在宗府與禮部擔任要職,儼然會成為世家千金心儀的對象。

    來到狼崗的軍營後,屈塍與伍忌分別親自帶人前來恭迎。

    在相互見禮之後,屈塍與伍忌分別叫來一些各自軍中的士卒,更換冶造局所打造的新式武器裝備。

    事實上,叫哪方軍隊的士卒來試用都一樣,因為商水軍與鄢陵軍這兩支軍隊的定位是一樣的,都是很全面的駐防軍,不像汾陘軍側重於防守、碭山軍側重於進攻。

    只不過以往在很多人眼裡,商水軍是肅王的親兒子、鄢陵軍則是乾兒子罷了,而這一回,親兒子與乾兒子的待遇是一致的。

    但不管怎麼樣,屈塍與伍忌還是各自叫麾下的將士試用了冶造局打造的武器裝備。

    期間,冶造局的署長王甫則向屈塍與伍忌講解了新式裝備的優缺點,只可惜這是對牛彈琴,反正他說了一大通,屈塍與伍忌就知道新的盾牌與甲胄更堅固、新的武器更鋒利,僅此而已。

    而在士卒們嘗試新式武器裝備的時候,冶造局的文吏們,則在旁記錄一些士卒的意見,比如說,商水軍的千人將冉滕就希望在盾牌的背後裝上一個劍套,方便刀盾手將短劍插在那裡。

    因為在戰場上,刀盾手一旦失去了右手的主兵器,他們的第一反應是雙手持盾,如此一來,從鐵盾的背後抽出備用短劍,就要比從腰後抽出備用短劍更快。

    而鄢陵軍這邊的千人將貢嬰,則希望能在盾牌的上方留出一個大概槍桿大小的凹槽,可以讓士卒們在舉盾結陣的時候,更輕鬆、更省力地將長槍架在盾牌上。

    這些前線士卒的要求或者建議,冶造局的文吏們紛紛記錄下來,待回到冶造局後,重新更改設計。

    因為隨著魏國軍隊的增多,以往兩年一更換的裝備淘汰方式,即將被朝廷所取締,改成五年一換,因此,趙弘潤對冶造局在軍制武器裝備的設計與打造方面更加嚴格。畢竟在戰場上,優良的武器裝備,能夠讓一名魏國士卒活得更久。

    大概兩個時辰後,趙弘潤便帶著參觀了軍營的繇諸君趙勝準備回大樑去,臨走前,他邀請了鄢陵軍與商水軍的將領們日後有空到他的肅王府喝酒,畢竟不出差錯的話,這六萬軍隊要等到明年才能換完裝備。

    對此,屈塍與伍忌連聲答應,紛紛表示在安排妥當軍隊的操練任務後,就會組隊去肅王府叨擾。

    而就在趙弘潤回到大樑時,在大樑的西城門外,他看到一支由幾輛馬車所組成的車隊,似乎與一些兵衛發生了爭執。

    趙弘潤皺了皺眉,駕馭著坐騎趕了過去,沉聲喝道:“住手!……怎麼回事?”

    城下的兵衛們嚇了一跳,回頭瞧見趙弘潤的儀錶與裝束,哪怕不認得也明白這是一位大人物,於是,遂有一名兵衛隊長出面抱拳解釋道:“這位公子,是這樣的。……這些人自稱是商人,可是卻拿不出路引憑據,卑職質問他們從何而來,他們也是支支吾吾、答非所問。因此,卑職想要搜查馬車,可是這些人卻攔著不讓搜查……”

    趙弘潤聞言面色稍霽,他本來還以為是兵衛們故意為難別人呢。

    點點頭,他轉頭望向那些正守衛著馬車的壯漢。

    儘管那些壯漢都是做平民打扮,但一個個高大魁梧,趙弘潤瞧他們怎麼看也不像是普通人。

    更何況,這支車隊還有十幾匹賣相不錯的良馬,要知道在三川,優質的馬匹早已被列為管製品,川雒聯盟是不可能將優質的馬匹賣給商人的,因為他們要優先提供給魏國以及本部落的騎軍。

    因此,這些人的確值得懷疑。

    “你們是什麼人?”趙弘潤開口問道。

    那十幾名壯漢對視了一眼,隨即,其中一人站了出來,不卑不亢地說道:“我等是往返於三川來的商隊。”

    趙弘潤打量了幾眼這名壯漢,隱約感覺此人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看到過。

    不得不說,這對於擁有超強記憶的他而言,著實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

    “貨物呢?”他問道。

    “已經售出,還未收購。”

    趙弘潤聞言眯了眯眼睛:作為一支商隊,去三川不採購羊皮、羊毛等物,你唬誰呢?

    “兵衛,拿下他們!”他沉聲喝道。

    附近的兵衛一聽,雖然不知趙弘潤的具體身份,卻也圍了上去。

    聽聞此言,衛驕等宗衛們亦紛紛從馬匹的行囊中取出了軍制手弩。

    而就在這時,車隊最前頭的馬車裡傳來一聲輕喝:“都住手。”

    話音剛落,一名年紀與趙弘潤相仿的年輕人從馬車中走了下來,帶著幾分譏諷,淡淡說道:“這就是魏國的待客之道?真是令人失望。”

    趙弘潤皺了皺眉,轉頭看向那名少年,反唇譏道:“嘿,說了這番話,足以證明你等絕非商人。”

    “……”那名年輕人抬頭看向坐在馬上的趙弘潤。

    四目交接。

    “唔?”

    “咦?”

    趙弘潤望向那人的目光中浮現幾絲詫異,而那名年輕人臉上亦浮現幾許驚訝。

    “是你?”他倆異口同聲地說道。

    見此,無論是那些孔武有力的壯漢,亦或是趙弘潤這邊的宗衛們,皆露出了驚訝不解的表情。

    “殿下,您認得此人?”衛驕驚奇地問道。

    趙弘潤聞言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名少年,徐徐點了點頭。

    隨即,他問那名少年道:“你來我大魏做什麼?身為一名……秦人。”

    “秦人?!”

    附近的兵衛們聞言吃了一驚,紛紛再次舉起了兵器,用充滿戒備與敵意的眼神看著那支車隊的人,畢竟隨著隴西魏氏投奔魏國之後,『秦』這個詞逐漸成為大樑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當然,是作為敵對方。

    “住手!”趙弘潤喝止了那些兵衛,可是兵衛卻絲毫沒有放下武器的意思。

    見此,衛驕喝道:“肅王殿下的命令,你們安敢不從?”

    “肅王殿下?”眾兵衛面面相覷,這才慌忙放下武器。

    而此時,趙弘潤則目視著那名少年,笑著說道:“好久不見了。”

    的確,這名少年正兩年前的成皋合狩聚會中,與趙弘潤聊了幾乎一宿的聊友。

    秦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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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2章:魏肅王與秦少君

    由於趙弘潤的關係,秦少君與他的車隊順利地進入了大樑。

    難得再次碰到曾經聊得來的聊友,趙弘潤下了馬,與秦少君一同步行入城,除了敘敘舊外,也是想刺探一下後者的來意。

    “薑族小部落的少族長,此次前來我大魏,不知所為何事?”趙弘潤在話中刻意加重了『薑族』這個詞,畢竟兩年前他倆初次相識的時候,秦少君便謊稱來自河西與三川邊界的小部落薑族,可惜當晚就被趙弘潤被拆穿了。

    聽著趙弘潤這句帶有幾分嘲諷與調侃意味的話,秦少君微微翻了翻白眼,輕聲說道:“傳聞魏國某位肅王殿下量狹、記仇,原以為只是無稽之談,不想果真如此……讓餘大失所望。”

    他口中的『餘』,是隴西、秦嶺一帶的自稱,等同于中原的自稱『吾』。

    趙弘潤聞言撇撇嘴,輕笑道:“你這反咬一口的本事倒也厲害,姜鷹、姜公子。”

    “咦?你還記得?”秦少君略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趙弘潤,可能是驚訝于趙弘潤居然還記得他當初所用的假名。

    “這有什麼記不得的?”趙弘潤表示憑他強悍的記憶力,想起兩年前秦少君自稱的假名絲毫不成問題。

    他幽幽地說道:“我只是有些失望,我本以為那晚上咱倆聊得挺投機,早已是朋友了呢,沒想到這個朋友倒好,連真名實姓都吝嗇透露……”

    “朋友?”秦少君的眼眸中閃過絲絲莫名的神色,隨即風輕雲淡地問道:“你當時也並未透露,你是魏王的第八個兒子……彼此彼此。”

    “喂!”趙弘潤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說道:“我又並非有意隱瞞,只不過是你當時沒問而已。難不成我還要追著告訴你我的身份?相比之下,你用假名誆我,是你的不是吧?”

    “既是朋友,何必在意誰是誰非?”秦少君慢悠悠地問道。

    趙弘潤一口氣悶在胸口,哼哼冷笑了兩聲,說道:“這會兒想到朋友了?算了,交你這個毫無誠意的朋友,沒啥意思。”

    秦少君面色絲毫不改,語氣莫名地說道:“你我的身世,註定很難成為知心的友人……”

    “……”趙弘潤聞言愣了愣,隨即心中那份遇到舊識的好心情逐漸淡化下來。因為對方說得沒錯,他倆的身世,的確很難成為朋友。

    想到這裡,他話中的語氣逐漸趨向冷淡:“那麼……你這次來我大魏做什麼呢?刺探情報?若是你說不出個具體來,可別怪我叫人將你們抓起來。反正註定也不是什麼朋友,對吧?”

    “……”秦少君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趙弘潤,眼眸中閃過幾絲慍色,冷冷說道:“果真是大義為公的肅王姬潤殿下呢……”

    在他倆身後,宗衛衛驕與那名壯漢對視了一眼,臉上均有些無可奈何,因為在他們看來,前面的這兩位,簡直就像是為了一點雞毛蒜皮小事而慪氣的小孩子。

    搖了搖頭,衛驕對那名壯漢問道:“怎麼稱呼?”

    “彭重(chong)。”壯漢低聲說道。

    衛驕了然地點點頭,隨即亦自我介紹道:“衛驕。”

    聽聞此言,那壯漢彭重臉上浮現幾絲困惑,好奇地問道:“你是衛人?”

    衛驕有些愕然地搖了搖頭,解釋道:“先祖曾經是,我是魏人。”『注:衛與魏古音不同。』

    說罷,衛驕有些驚訝地問彭重道:“你知道衛國?”

    彭重聞言笑著解釋道:“我大秦的左庶長大人,即是衛人。”

    『就是那個衛鞅?』

    衛驕了然地點了點頭。

    而在他們這兩位護衛小聲閒談的時候,在他倆的前方,某位肅王與某位秦少君仍仿佛是在慪氣,仿佛是天生八字不合似的,越說越起勁,爭執逐漸從個人私怨上升到國家層次。

    “……我就知道,你們魏國趙氏與隴西魏氏是一丘之貉。別以為我不知,你們趙氏接納了隴西的魏人……”

    “這與你有關係?……別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是你們秦搶佔了隴西,如今魏氏推尊我趙氏,隴西等同於是我大魏的領土,你秦人侵佔了我大魏的領土!”

    “哈!真是可笑!……天下本無主,能者居之,魏氏守不住隴西,與我大秦何干?歸根到底,是魏氏先撩撥我大秦……”

    “嘿,少來這套!……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算魏氏當初不曾觸怒你們秦人,難道你們就會放棄侵奪隴西?說什麼為國人報仇雪恨,說到底不過是垂涎隴西那塊土地罷了……假仁假義。”

    “你……你說這話難道就不臉紅麼?大樑起初是你們魏國的?你們魏人沒有資格說三道四!”

    “哼!”趙弘潤冷哼一聲,不再說話,畢竟是五十笑百步的事,沒啥好爭執的。

    “快說罷,你們這回到我大魏的王都來做什麼?……根據你的回答,本王再考慮是不是直接將你帶到兵衛府。”

    “你敢?”秦少君惱怒地說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眉頭一挑,冷冷說道:“你以為你在哪?哼!只不過是打敗了虛弱不堪的隴西魏氏,自信心就膨脹到這種地步?或許隴西魏氏畏懼你秦人,然而我大魏不懼。”

    聽聞此言,秦少君猛地停下腳步,怒瞪趙弘潤,趙弘潤亦怒視對方。

    看著倆人大眼睜小眼,衛驕與彭重對視一眼,乾脆裝作沒看到。

    半響後,終歸是秦少君底氣不足,率先擺在陣來,誰讓他此刻正在魏國的王都大樑,而眼前這位,又是魏王的第八個兒子、堂堂肅王姬潤殿下呢?那可真是單憑一句話就能將他抓起來的大人物。

    只見秦少君撇了撇嘴,帶著幾分不甘透露道:“此次,我等是來投遞國書的。”

    可能是見秦少君率先服軟,趙弘潤心情好了許多,緊繃的臉龐亦緩和了些許,淡淡說道:“投遞國書?看你氣勢洶洶,本王還以為是來宣戰的呢。”說到這裡,他皺了皺眉,狐疑地問道:“既然是投遞國書,正當出訪我大魏,為何鬼鬼祟祟扮作商隊?”

    聽聞此言,秦少君斜睨了一眼趙弘潤,帶著幾分鄙夷說道:“我等如何得知隴西魏氏如今在你魏國的處境如何?萬一走漏了消息,惹來一群魏氏賊人半途襲殺,我等區區幾十個人,如何擋得住?……聽說前一陣子,你們魏國的成皋關就落到了魏氏的手中。”

    趙弘潤頓時恍然。

    平心而論,隴西魏氏當中雖說絕大部分人都被秦國人打怕了,但仔細想想,天曉得這些人中是否有幾個被憤怒、仇恨衝昏頭腦的傢伙,要是真被他們得知秦國派來了一支使節隊伍,保不定隴西魏氏真會派人半途襲殺。

    畢竟魏氏此番丟掉了隴西這個祖宗留下來的基業,等同于亡了國,這份仇恨可大了去了。

    更何況,魏國趙氏也不至於會為了討好秦國而將他們魏氏交出去,畢竟隨著兩年前南梁王趙元佐率兵支援隴西之後,魏國與秦國就已經成為了敵對方,只不過戰火還並未燒到魏國本土而已。

    “既然是出訪我大魏的秦使隊伍,那麼本王姑且就將你等帶至城內的驛館。……不過本王有言在先,你們最好老老實實呆在驛館內,等待我父皇或朝廷的請見,莫要在城內生事,否則,本王絕不會姑息。”說著,趙弘潤瞥了一眼秦少君,撇嘴說道:“反正不是朋友。”

    秦少君不怒反笑,冷冰冰地說道:“餘如何高攀地起肅王姬潤殿下呢?”

    在之後前往大樑城內驛館的途中,趙弘潤與秦少君都沒有再與對方說話,從始至終冷著臉。

    待等到驛館近在咫尺,趙弘潤停下腳步,這才冷冷地對秦少君說道:“前面就是驛館了,你們進去吧,透露真實身份,自會有人接待你們。……莫在我大樑惹是生非,否則,哼,勿謂言之不預!”

    說著,他正要轉身離開,卻聽秦少君忽然開口說道:“等等。……當初你身邊那個女人,你與她怎麼樣了?”

    “哪個?”趙弘潤下意識地問道。

    聽到這話,秦少君頓時睜大了眼睛,臉上閃過一陣慍怒,重哼一聲拂袖走入了驛館。

    『這傢伙有病?』

    趙弘潤攥了攥拳頭,帶著表情有些詭異的宗衛長衛驕,騎著馬憤然離開了。

    看了一眼趙弘潤與衛驕離開的背影,彭重搖了搖頭,邁步走入驛館,緊走幾步趕上秦少君,小聲說道:“那位肅王離開了。”

    秦少君聞言停下腳步,淡淡說道:“走就走了,跟我說這個做什麼?”

    聽聞此言,彭重苦笑了一聲,低聲說道:“少君,您這又是何必呢?”

    仿佛是聽懂了彭重的言外之意,秦少君歎了口氣,幽幽說道:“正如餘方才所言,我與他,無可能成為知心的友人……待等明日甘敘大人向魏王遞上國書,我與他,便只能分處敵我了……既然註定無法改變,乾脆就趁早斬斷那一縷情分,從此成為陌路人好了。”

    “既然如此,少君方才為何又要詢問,他與那個女人的事?”彭重一臉壞笑地問道。

    秦少君眼瞼微微顫了顫,淡淡說道:“我只是好奇,他當初身邊為何帶著一個扮作侍衛的女子,僅此而已。”

    “真的?”彭重問道。

    秦少君聞言眼眸閃過一絲寒色,淡淡說道:“彭重,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今晚餘就不需要你在屋外護衛了,滾去馬棚好好歇息吧。”

    “不要啊,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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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30 01:27:12
第853章:秦使

   當晚,趙弘潤氣呼呼地回到了肅王府。

    也難怪他心中生氣,畢竟以他的身世以及如今的地位,幾乎沒有幾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哪怕是最親近的宗衛們,也不能夠算,畢竟宗衛們是以他為中心的,別看有時候像穆青、呂牧等人作死開他的玩笑,可事實上,這些玩笑都是非常有分寸的,甚至於有時候,穆青純粹就是扮傻逗他開心罷了。

    真以為穆青傻到拆自家殿下的台?開什麼玩笑,穆青的聰穎與機智,在宗衛們當中可是名列前茅的。

    不能毫無顧忌地說出全部心裡話,就註定宗衛們無法成為真正的平等的朋友,只是肱骨心腹。

    仔細想想,會在趙弘潤面前毫無顧忌說出全部心裡話的人,的確少之又少,羋薑算一個。

    當然了,指的是曾經腹黑毒舌的羋薑,不過最近,羋薑不知為何安分了許多,頗有些像名門閨秀靠攏的意思。

    除此之外,整個魏國就幾乎找不出真正平等的朋友了,倒是在楚國,還有一個暘城君熊拓算得上是趙弘潤的朋友。

    畢竟暘城君熊拓本性暴躁,很多時候一言不合就掀桌子,別看趙弘潤如今在背地裡支持著他,但只要趙弘潤敢欺負羋姜、羋芮姐妹二人,相信暘城君熊拓立馬會與趙弘潤反目成仇。

    而除了暘城君熊拓以外,或許就只有兩年前在成皋合狩時所遇到的秦少君了。

    可今日也不知怎麼著,趙弘潤總感覺秦少君這個應該算是朋友的傢伙有些不對勁,仿佛是故意要與他撇清關係似的,三句話中有兩句帶著火藥味,以至於最終二人不歡而散,這讓趙弘潤感到很是氣悶。

    在府裡與眾女一起用晚飯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看得出趙弘潤心中不快。

    這不,就連平日裡最鬧騰的蠢丫頭羋芮,此刻也是安安分分,一雙眼睛賊兮兮地瞄著桌上的美味佳餚,卻不敢像平日裡那樣無所顧忌地直接用手去抓。

    可能是見飯桌上的氣氛過於沉悶,蘇姑娘轉頭瞧了一眼羋薑。

    如今在肅王府,就屬她倆的地位最高,蘇姑娘因為是趙弘潤初次嘗歡的物件,且端莊賢淑,除了出身不太好外,其餘皆滿足沈淑妃心目中兒媳婦的條件;而羋薑則恰恰相反,她的出身可謂是與趙弘潤門當戶對,可惜此女終日面無表情,不太符合魏天子與沈淑妃對兒媳婦的要求。

    但即便如此,二女在肅王府的地位還是極高的,是極少數能夠勸一勸趙弘潤的女人。

    只不過,性情冷淡的羋薑幾乎不會主動去哄趙弘潤開心,就比如此刻,她看也不看趙弘潤,自顧自慢悠悠地吃飯、喝湯,目不旁視。

    事實上,倘若玉瓏公主在場的話,倒也能夠勸一勸趙弘潤,畢竟趙弘潤對玉瓏公主那簡直是對妹妹般的寵溺。

    但很遺憾,玉瓏公主今日不在,去怡王府找六王叔趙元俼去了,畢竟這些日子,那位六王叔一次也沒有來看望過玉瓏公主,後者心裡不舒服。

    於是,蘇姑娘只能自己寬慰趙弘潤。

    “是誰又惹咱殿下生氣了?”

    趙弘潤轉頭看了一眼蘇姑娘,後者那溫柔而恬靜的親昵,讓趙弘潤心中的糾結淡化了些許。

    他猶豫了一下,便將今日在城內碰到秦少君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你們不認識的,不過烏娜與羋薑應該知道,就是兩年前在成皋合狩時遇到的一名秦國的公子……”

    『……』

    此時,羋姜正在喝湯的動作忽然一頓,神色怪異地瞥了一眼趙弘潤,不過並沒有人注意到。

    “秦國人呀……”

    蘇姑娘在聽了趙弘潤的講述後,也不知該如何勸說,畢竟她也覺得,趙弘潤與那位秦少君很難成為朋友,畢竟眼下的魏國,因為種種原因,與秦國的關係並不融洽,誰也不能保證兩國是否會成為敵對方。

    於是,聰明的她當即岔開了話題:“潤郎,那位秦國公子此次來我大魏,難道有什麼要事嗎?”

    “誰曉得。”趙弘潤聳了聳肩,隨即撇撇嘴說道:“不過在我看來,十有八九要鬧掰。”

    “這是為何?”蘇姑娘吃驚地問道。

    趙弘潤輕吐了一口氣,解釋道:“因為魏氏的關係,我趙氏不可能承認秦國對隴西的侵佔,否則,魏氏肯定要跳起來,而我趙氏的面子也過不去。……說到底,隴西也是我趙氏的祖宗基業,怎麼可能默許秦國占取?……而秦國顯然也不可能交換隴西。因此,明日秦使遞交國書的時候,相信場面會很精彩。”

    話音剛落,旁邊有人輕聲問道:“你要去麼?”

    趙弘潤疑惑地轉過頭去,這才發現開口詢問的,竟然是以往對這類事毫不關心的羋薑。

    他點點頭說道:“我要去看看。……烏邊部落的切拉爾赫,還有魏氏的魏罃、魏忌、薑鄙,都說秦國近些年來的勢頭很猛,有劍指中原的意思,不可不防。……倘若秦國果真有意染指中原,那麼,三川郡或是河東郡,勢必會成為他們的進攻目標,到時候,我大魏必須遏制秦國的勢頭,否則……”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

    羋薑靜靜地聽完趙弘潤的話,隨即輕聲說道:“明日我跟你去。……我吃飽了。”說罷,她放下了筷子,離開了座位,自顧自離開,只留下滿臉驚訝的趙弘潤與眾女。

    在場所有人都感到很驚異,畢竟以往當趙弘潤只在大樑本地活動的時候,羋薑是幾乎不跟隨的,更別說主動提出要求。

    “你姐……什麼情況?”趙弘潤詢問羋芮道,他感覺今日的羋薑看起來有點怪怪的。

    “我姐?”羋芮歪了歪腦袋,茫然地說道:“我姐好好的呀。”

    “問你等於白問……”趙弘潤無語地翻了翻白眼。

    果然,次日早晨當趙弘潤起來的時候,就瞧見羋薑跪坐在北屋正殿的前殿裡喝茶,看樣子似乎是等候已久。

    “你真要跟我去?”趙弘潤有些意外地問道,畢竟在他的印象中,羋姜是從來不關心魏國國事的,很難想像會主動提出要求,跟隨趙弘潤前往禮部本署。

    “嗯。”面對著趙弘潤的再次詢問,羋薑簡潔明瞭地應了一聲。

    見此,趙弘潤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便帶上羋薑前往禮部本署。

    按照歷來的禮俗,他國外交使臣到了魏國大樑後,並不能直接拜見魏天子,而是由禮部出面確定對方的身份,待核實之後,倘若來訪的使臣在他國地位顯赫,才會由魏天子親自召見。

    想想也是,畢竟魏天子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見到的。

    不過話說回來,一般出訪他國的使臣,在其本國的地位都不會低到哪裡去,絕不可能出現一國縣令作為使臣去出訪他國君王的情況,因為這種事對對方而言是莫大的羞辱,是會挑起兩國戰爭的。

    而就在趙弘潤一行人前往禮部本署的同時,在禮部本署的偏廳內,禮部尚書杜宥正親自接見昨日入城的秦國來使。

    除了趙弘潤認得的秦少君外,秦國來使中還有兩位看似三四十歲的中年人,即是這支使節隊伍的主禮使與副禮使。

    在雙方見禮之後,秦使的主副使節,各自將一份錦帖般的表呈遞給禮部尚書杜宥,這是使臣用來證明自己身份的重要物件,與他們所攜帶的國書呼應。

    比如此刻被杜宥攤開觀閱的表呈中,就詳細記載了秦國主使節的一些資訊:甘敘,位列秦國中卿,左庶長衛鞅(丞相)座下少庶子(家臣)。

    通俗地說,這甘敘,便是秦國左庶長衛鞅的家臣或者幕僚,在秦國位列中卿。『注:卿分上卿、中卿、下卿。』

    別以為秦國的中卿地位不高,事實上,在秦國變法改革之前,非王族贏姓的人,根本不可能在秦王宮擔任職務,當時的秦國卿臣,清一色都是贏姓子弟,而這個甘敘能在秦國位列中卿,這已經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更何況此人還是秦國左庶長衛鞅門下的家臣,這好比是說,甘敘就是秦國變法派的中流砥柱。

    當然,這些事就算是禮部尚書杜宥,恐怕也不是很清楚,好在今日杜宥有一位幫襯的人在,那就是剛剛同時在禮部與宗府擔任職務的繇諸君趙勝。

    只見在幾名秦使莫名的目光注視下,禮部尚書杜宥將表呈遞給了繇諸君趙勝,讓後者分辨真偽。

    在幾名秦國使節淡然的目光注視下,繇諸君趙勝仔細觀閱了表呈,尤其是表呈上那秦王的印璽與秦國國璽,半響後點點頭,說道:“杜宥大人,表呈確認無誤,確實出自秦王宮。”

    他這一番話,讓甘敘、秦少君等人多看了他兩眼。

    畢竟如此熟悉秦國的王璽與國璽,除非是秦國人,那就只有可能是隴西魏氏的人了。

    見繇諸君趙勝已確認了對方的身份,禮部尚書杜宥也收起了幾分警惕心,點點頭不失禮儀地說道:“此時茲事體大,希望尊使莫怪本府過於謹慎。……既然尊使的身份已確認,麻煩請出示貴國的國書,本府會將其呈遞于我大魏的君王。”

    甘敘點點頭,從身後取出一個大概手臂長的木盒,打開盒子後,從中取出一則用緞帶紮著卷宗,雙手遞給杜宥。

    而杜宥亦雙手接過,隨即當著秦使的面,小心翼翼地將其拆開。

    這主要不是為了偷看,而是為了確認這份國書的真偽以及是否藏著什麼威脅。

    當然,作為禮部尚書,杜宥看一眼國書也是沒問題的,只要對外不透露即可。

    這不,在檢查的時候,杜宥迅速地掃了幾眼國書,只可惜這份國書是用秦國的文字寫的,他看不懂。

    不過他看不懂沒關係,旁邊繇諸君趙勝自然看得懂。

    然而,繇諸君趙勝在粗略看了一遍國書後,臉上頓時露出了不悅之色,慍色說道:“欺人太甚!”

    禮部尚書杜宥聞言一愣,還沒等有所反應,就見殿外傳來一聲輕笑:“是誰欺人太甚啊?”

    熟悉的聲音,讓秦少君不由地抬起頭來。

    『他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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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4章:秦使(二)

    他怎麼來了?

    熟悉的聲音,讓秦少君不由地抬起頭來,目光有些複雜地看著闖入進來的趙弘潤。

    可待等他瞧見趙弘潤身後跟著的羋姜時,眸光一下子黯沉了下來,對闖入進來的趙弘潤視而不見。

    而此時,禮部尚書杜宥、繇諸君趙勝與在旁幾名文吏則站起身來,拱手相迎:“肅王殿下。”

    方才杜宥還有些驚訝與不悅,不知究竟是何人在他禮部本署喧嘩,甚至於擅闖接待秦使的會議,不過待等他瞧見趙弘潤時,心中頓時釋然了朝廷六部二十四司署,還有這位肅王殿下不能出入的地方麼?

    不過矮桌面前的秦使甘敘,見趙弘潤擅自闖進來,臉上卻露出了驚疑之色。

    然而他並未貿然詢問,畢竟單憑趙弘潤的裝束打扮與淡然自若的態度,怎麼看也不像是籍籍無名之輩。

    見偏廳內的眾人都看著自己,趙弘潤擺擺手,笑著說道:“諸位請繼續,本王只是隨意過來瞧瞧。”

    說著,他瞥了一眼坐在秦主使甘敘右手旁的秦少君,見他目光冷淡一言不,也懶得與他打招呼,遂在他的正對面坐了下來,叫本準備讓出自己席位的繇諸君趙勝有些尷尬。

    ……

    可能是見趙弘潤居然無視自己,秦少君微微皺了皺眉,正要說話,卻見羋姜施施然地在趙弘潤左手旁的褥墊上跪坐下來,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秦少君:“……”

    羋薑:“……”

    這傢伙怎麼回事?為何盯著我?

    秦少君不由地有些拘束,因為他感覺對面那個女人的眼神尤其銳利,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似的,讓他沒來由地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

    然而心中的那份倔強,使得秦少君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迎著羋薑的視線瞪了回去。

    二人目不轉睛地對視著,使得氣氛微微有些尷尬。

    ……什麼情況?

    趙弘潤、杜宥、趙勝,以及秦主使甘敘,當即察覺到了秦少君與羋薑二人之間的瞪視,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喂,你怎麼了?”趙弘潤不動聲色地拉了拉羋薑的衣袖,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他心說:這個女人不會是看上對方了吧?

    雖然說他曾經口口聲聲表示與羋薑不會產生任何關係,但以二人如今的關係,倘若羋薑見異思遷,他可也是會暴怒的。

    哪怕對方是對面那個曾經的朋友也不行!

    可能是某種神奇的感應,讓羋姜感覺到了趙弘潤心中的莫名情緒,羋薑微微轉頭瞥了一眼趙弘潤,不知道為何,趙弘潤感覺她的目光中帶著滿滿惡意的嘲諷與鄙視。

    這個女人……她是在嘲笑我?有病?

    通過某種神奇的感應,趙弘潤同樣也能感受到羋薑的內心情緒波動,頓時感覺莫名其妙。

    他起初還以為是羋薑看上了對面那位秦少君,可仔細觀察,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而與此同時,禮部尚書杜宥、繇諸君趙勝以及秦主使甘敘,三人顯然也察覺到了尷尬的氣氛,三雙眼睛在秦少君與羋薑二人身上轉來轉去。

    這位……應該就是傳聞中的“肅王妃候選”了吧?楚國暘城君熊拓視為親妹妹一般的堂妹,汝南君熊灝的長女……而那名少年……方才秦使甘敘並未具體介紹,只說是隨行,卻有資格在旁就坐,他是何人?……二者莫非有什麼恩怨?

    禮部尚書杜宥捋了捋下巴上的一小撮鬍鬚,沒有說話。

    倘若換做旁人,似這般“挑釁”秦使,恐怕杜宥早就喝斥驅逐了,可是對於日後很有可能成為肅王妃的女子,他覺得還是莫要貿然得罪為好。

    少君……此女子認得少君?還是說,她看出了什麼?

    與此同時,秦使甘敘也在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羋姜與秦少君。

    而就在這時,忽見趙弘潤咳嗽一聲,打破了偏廳內的詭異氣氛:“諸位怎麼都不說話?……哦,對了,方才趙勝大人說什麼欺人太甚,為何有此一說?”

    趙弘潤的打岔,使得繇諸君趙勝立即想起了方才的事,指了指手中的國書對趙弘潤以及禮部尚書杜宥說道:“肅王殿下,還有杜宥大人,這份國書……秦國實在是欺人太甚!”

    見繇諸君趙勝說話時臉上流露出怒色,禮部尚書杜宥也無暇再關注秦少君與羋薑,皺眉問道:“趙勝大人何出此言?”

    只見繇諸君趙勝看了一眼秦主使甘敘,食指在國書內的文字上輕輕劃過,口中沉聲說道:“秦,想讓我大魏認可他們對隴西的統治,並且,要我大魏給予賠償。”

    聽了這話,趙弘潤與杜宥的面色頓時一沉,不約而同地用不善的目光看向秦使甘敘。

    “敢問尊使,趙勝大人所言可是屬實?”杜宥直視著甘敘,沉聲問道。

    秦使甘敘捋了捋鬍鬚,徐徐說道:“趙勝大人的言論,過於偏激了。……此次我大秦是本著兩國和平而出使貴國。只不過,杜宥大人想必也清楚,隴西魏氏當年挑釁我大秦在先,亦曾侵佔我大秦的國土,豈彼可侵吾、吾不可犯其國哉?”

    此子所用的語言,是隴西一帶的方言,與如今的魏言有些區別,但大致還是可以聽得懂。

    而對此,趙弘潤亦是默然不語。

    畢竟甘敘的確說的沒錯,隴西魏氏丟了祖宗基業,那是魏氏無能,怪得了誰?這天下本就是弱肉強食的。更何況還是隴西先去挑釁秦國,如今被秦國滅了國家,還指望對方交還國土?

    真以為秦國單單只是為了討回一口氣?只是因為被隴西魏氏殺了邊境一些國民,就對隴西動了長達二十年的戰爭?

    開玩笑!

    至少趙弘潤是不會相信這種“大義凜然”的解釋的。

    總之一句話,隴西那塊地,別指望秦國會主動交還給魏國。

    “那麼……賠償呢?”杜宥面無表情地問道:“為何要我大魏賠償?”

    聽聞此言,甘敘風輕雲淡地笑道:“隴西魏氏曾經對我大秦國民的惡行,罄竹難書,如今雖國亡仍不足以平息民憤……然而貴國收容了魏氏,我大秦敬仰貴國,不希望與貴國交惡,但是,吾王也需要給萬民一個交代。”

    杜宥皺了皺眉,沉聲問道:“不知貴方想要什麼交代?”

    話音剛落,就見甘敘從懷中取出一份地圖,將其平鋪在矮桌上,待趙弘潤、杜宥、趙勝大人看了幾眼地圖後,甘敘伸出右手在地上一按,隨即做了一個攬向他一方的動作。

    “斷無可能!”杜宥當即喝道,眼中露出幾許怒火。

    要知道甘敘方才那一按一攬,包括了地圖上三川郡的西北部以及河東郡的西部,這兩者加起來不亞於一個隴西,怎麼可能割給秦國作為賠償?

    癡心妄想!

    見杜宥一臉怒容,秦使甘敘面色不改,在思忖了片刻後,說道:“那若是這樣呢?”說著,他用手指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將三川郡西部大概半個隴西的範圍圈了起來。

    杜宥冷笑兩聲,一言不。

    見此,秦使甘敘開口道:“杜宥大人,據我大秦所知,三川之地雖說曾經歸屬貴國,但如今,貴國已經失去了對三川的掌握,換而言之,這片土地實際並非屬貴國所有。……既然如此,何必拘泥於這塊失地?用它換取我大秦的友誼,于貴國何害?”

    聽了這話,杜宥冷笑連連。

    不可否認,在三川戰役後,儘管三川郡名義上已回歸魏國的統治,但事實上,魏國能夠影響到的,僅僅只有川雒一帶,面積大概只有整個三川的四分之一。

    而其餘四分之三,實際上仍然在羯族人大部落以及烏須王庭的統治下。

    看上去似乎魏國捨棄掉這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實際上不然,因為魏國與羯族、羱族、羝族早已簽署了不同的盟約。

    就拿如今仍然佔據著三川郡西部、中部的羯族人來說,盟約約定魏國與羯族不再生戰爭,並且,魏國提供給羯族糧食,支援羯族人對巴國開戰。而羯族人則回報給川雒聯盟或者魏國大量的奴隸,以及巴蜀一帶的礦石等珍稀物。

    因此可以說,那絕大多數的羯族人雖然不像川雒聯盟那樣臣服于魏國,但他們與魏國也存在著合作關係,怎麼可能默許將羯族人的地盤割讓給秦國?

    一來羯族人根本不會同意,二來,一旦魏國默許了此事,羯族人勢必翻臉暫且不說,還會影響到川雒聯盟對魏國的臣服。

    毫不誇張地說,只要魏國敢點頭默許此事,三川與魏國的關係,立馬回到三年前那樣,而魏國在川雒聯盟當中,那也絕對是眾叛親離。

    這種利害關係,作為禮部尚書的杜宥又豈會看不到?

    搖了搖頭,杜宥不卑不亢地沉聲說道:“我大魏,絕無可能答應這種無理的要求!”

    聽聞此言,秦使甘敘亦不著急,幽幽說道:“貴國的魏王陛下尚未觀閱國書,杜宥大人便斷然拒絕我大秦的要求……這不太合適吧?”

    “沒有必要。”杜宥單手卷起那份國書,隨即將其丟還給秦使,冷冷說道:“吾主日理萬機,沒空暇理會這等無理的要求。”

    秦使甘敘接住了丟到懷裡的國書,眯了眯眼睛,語氣陰沉地說道:“此番我等攜我大秦炙炙誠意而來,杜宥大人何以這般欺辱?……是欺我大秦兵甲不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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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5章:註定的敵對

   “……是欺我大秦兵甲不利麼?”

    聽著秦使甘敘最後這句話,禮部尚書杜宥氣地面色漲紅,而在旁,繇諸君趙勝儘管為了避嫌而沒有插嘴,卻也被秦使咄咄逼人的話激了憤怒的神色。

    而就在這時,偏廳響起一陣“呵呵呵呵”的輕笑。

    眾人不約而同地轉頭望向傳來聲音的地方,卻見趙弘潤手托下巴,笑得難以自製。

    “你笑什麼?”秦使甘敘皺眉詢問趙弘潤道。

    只見趙弘潤搖了搖頭,似笑非笑地說道:“也是委屈尊使大人了,秦國明明是迫不及待要找個理由對我大魏開戰,卻礙於師出無名,只能使出這種蹩腳的伎倆……”

    聽了趙弘潤的話,禮部尚書杜宥與繇諸君趙勝逐漸冷靜下來。

    事實上他倆已經看出來了,面前這位秦國使臣雖然口口聲聲說是為兩國的和平而來,但真正目的,恐怕並非如此。

    說到底,正如趙弘潤所言,只是想找個藉口對魏國開戰而已。

    因此,在趙弘潤說完那句話後,杜宥與趙勝紛紛露出了譏諷的笑容。

    “閣下無端端污蔑我大秦的善意,這卻是為何?”秦使甘敘皺眉看著趙弘潤。

    “別裝了,尊使大人。”趙弘潤隨意地揮了揮手,隨即看著甘敘淡淡說道:“你秦國左庶長衛鞅所提出的軍隊改制,是基於我中原的『軍功爵制』,換句話說,是我中原各國玩剩下的……當年我大魏也是靠這招,戰勝了當時強大的梁國、鄭國、蔡國,最終在中原站穩腳跟。……只不過啊,如今中原各國不再單純使用這條計策了,你知道是為何麼?”

    秦使甘敘張了張嘴,半響後遲疑說道:“請賜教。”

    “是因為這條計策有缺陷。”趙弘潤笑眯眯地看著甘敘,徐徐說道:“倘若本王沒有猜錯的話,貴國憑藉著『軍功爵制』,此刻想必是全民皆兵吧?相信國內那些沒有地位的年輕男兒,都迫不期待地想在戰場上建立功勳,提高自己的地位。……因此,倘若說我大魏是『不畏懼戰爭』,那麼貴國就是『渴望戰爭』,沒錯吧?因為貴國只能以戰養戰。”

    『……』

    秦使甘敘眼瞼微微跳了兩下。

    而此時,趙弘潤搖了搖頭,帶著幾分調侃說道:“事實上,貴國能戰勝隴西,不是你們秦國強,而是隴西魏氏太蠢,將所有非魏氏的人都變成了敵人。可即便如此,貴國仍然花了幾近二十年,才打敗隴西魏氏……本王可以明確地說,你們秦國的國力也強不到哪裡去。”

    在旁,繇諸君趙勝難免有些尷尬,儘管趙弘潤罵的是隴西魏氏,確切地說是隴西魏氏的數百年不變舊觀念。

    不過話說回來,趙弘潤這話可不是信口開河的。

    在他看來,隴西魏氏之所以會亡國,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們的國策被秦國的國策“克制”了:魏氏不允許任何非姬姓的人脫離賤籍,而秦國卻採用了不計較出身的軍功爵制,這簡直就是克的死死的,根本沒法打。

    就好比趙弘潤兩次討伐楚國,為何他作為一名魏人,卻可以一次又一次從楚國拐帶走該國的子民?

    其根本原因,在於魏國對待國民的制度寬鬆,而楚國對待子民的態度苛刻,這也是一種“克制”。

    反過來試試?想當初暘城君熊拓進攻魏國的時候,召陵、鄢陵等縣的軍民是如何死守的?

    根本不可能投敵。

    然而,在隴西的國策被秦國的國策所克制的情況下,隴西依舊堅持了近乎二十年才覆滅,雖說這與隴西魏氏中有臨洮君魏忌與名將姜鄙的存在不無關係,但說到底,還是因為秦國並沒有比隴西強到哪裡去的原因。

    這裡所說的強,指的是綜合國力,比如國內經濟、糧食產量、工冶技術等等。

    不可否認如今的秦國的確非常強,但是這份強,只能說是『強勢』,是建立在軍功爵制基礎上的強勢,是秦國無數為了博上位而不惜豁出性命的男兒,用自己的鮮血與性命堆砌出來的強勢,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強大』。

    強勢與強大,兩者的含義是截然不同的。

    當然了,儘管如此,如今的秦國,還是具有極大威脅力的,若沒有人去遏制秦國的強勢,或許過不了多久,秦國真有可能插足到中原來。

    但話說回來,縱使是如今極為強勢的秦國,他也存在短板,或者說弱點。因為此刻的秦國,正處於『以戰養戰』的模式,一邊瘋狂地對外擴張,一邊用搶掠回來的物資支持戰爭,循環往復,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可是這種模式,存在著一個極大的弊端,也就是容錯率太低。

    簡單地說,就是一旦秦國戰敗,他迄今為止所建立起來的優勢,可能都會全部葬送掉。

    倘若秦國聰明的話,相信他們在對外擴張的同時,也在積極地展開對內建設,提升糧食產量、提高工冶技術,等等;但倘若秦國並沒有這麼做,那麼,或許只要幾場敗仗,就能讓秦國一下子回到改革之前。

    而最尷尬的是,秦國哪怕吃了敗仗,也必須繼續發動戰爭,否則,秦國的強勢就會逐漸喪失。

    儘管秦國也可以學中原各國那樣積蓄力量,可這根本沒有意義——按部就班的發展模式,秦國根本無法打敗阻擋在他們面前的魏國,這就意味著秦國永遠別想插足中原,別想獲得中原先進的技術。

    因為,魏國的綜合國力,要比秦國強大地多。

    也正是因為這個根本因素,使得趙弘潤雖然警惕秦國的強勢,但是並不畏懼,因為他很清楚,如今秦國的強勢,存在著太多的水分。

    “……我大魏並非隴西,請尊使慎重抉擇。”目視著秦使甘敘,趙弘潤正色說道:“無論是今朝還是日後,我大魏都不會承認貴國對隴西的佔領,但若是貴國拿出真正的誠意,我大魏可以默許貴國暫時治理隴西那塊土地。……至於三川郡與河東郡,那皆是我大魏的國土,若是秦軍踏足這兩塊土地,侵犯我大魏的利益,我大魏必定會給予還擊!”

    聽聞此言,秦使甘敘深深看了趙弘潤幾眼,忽然沉聲問道:“閣下,能夠代表貴國麼?”

    趙弘潤聞言一愣,氣勢稍泄,而就在這時,一名禮部官員走了進來,拱手拜道:“適才垂拱殿傳來口諭,秦使一事,全權交由肅王殿下裁定。”

    “……”趙弘潤、杜宥、趙勝三人對視一眼,頗有些吃驚。

    頓了頓後,趙弘潤轉頭望向秦使甘敘,沉聲說道:“現在,本王可以代表我大魏了。”

    聽聞此言,秦使甘敘的面色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語氣冷淡地說道:“既然如此,多說無益。”說罷,他收起了地圖,帶著副使與秦少君,起身向趙弘潤等人告辭。

    見此,趙弘潤沉聲說道:“希望貴國做出明智的選擇,倘若貴國最終仍舊決定對我大魏開戰,那麼,本王會將貴國對戰爭的那份『渴望』,打成『絕望』!”

    “……”深深看了一眼趙弘潤,秦使甘敘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而秦少君,亦在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趙弘潤後,默默地跟了上去。

    望著幾名秦使離開,繇諸君趙勝歎了口氣,搖頭說道:“秦國,根本不是來交善的。”

    “啊。”禮部尚書杜宥點了點頭,頗有些憂心地說道:“他們只是要一個藉口,僅此而已。”

    “……”趙弘潤一言不發,向杜宥與趙勝告辭離開。

    離開了禮部本署後,趙弘潤直奔皇宮垂拱殿,他知道,他父皇在等著見他。

    果不其然,待等趙弘潤來到垂拱殿后,魏天子瞧見他絲毫也不驚訝,一邊批閱奏章一邊隨口問道:“秦使那邊,如何?”

    趙弘潤聞言苦笑道:“父皇不是早就猜到了麼?”

    “呵。”魏天子聞言微微一笑,淡淡說道:“說來聽聽。”

    趙弘潤知道老頭子是在考驗他,也不推脫,如實說道:“倘若秦國並無染指中原的野心,相信他們會選擇與我大魏和平相處;反之,倘若秦國果真有意插足中原,那麼,眼下或許是他們唯一有機會打敗我大魏的強勢期……”

    “那你怎麼看?”魏天子隨口問道。

    趙弘潤想了想說道:“兒臣覺得,秦國十有八九會對與大魏開戰……只要他們心中存有野心,他們沒有選擇。”

    “唔。”魏天子贊許地點了點頭,隨即正色說道:“儘快完成商水軍與鄢陵軍的換裝……倘若秦國果真對我大魏開戰,目前可動用的,也就只有……”剛說到這,他抬起頭來,見趙弘潤面色黯然,心中不覺有些納悶,皺眉問道:“怎麼了?”

    趙弘潤沉默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今日心情……不大好。”

    “……”魏天子上下打量了幾眼趙弘潤,也沒有深究。

    在離開皇宮之後,便有青鴉眾傳來消息,說那支秦國使節隊伍已離開大樑,趙弘潤暗自歎了口氣。

    他已經確定,那支秦使隊伍的來意,只不過是秦國想找個對魏國開戰的正當藉口而已,因為只要秦國有意插足中原,那麼就勢必繞不開三川郡與河東郡,繞不開魏國這個阻擋在他們面前的敵人。

    『……註定,是敵人吶。』

    趙弘潤默默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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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31 01:23:08
第856章:戰前備課

    秦魏開戰,從秦使甘敘在趙弘潤回絕他們的當日就離開魏國王都大樑的跡象來看,仿佛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在趙弘潤看來,此次秦使出訪他魏國,純粹就是找個宣戰的理由罷了。

    因為沒有哪個國家的使者,張口就要對方割捨相當於半個隴西大小的土地,要知道這半個隴西大小的土地,已經近乎一個衛國的全部領土。

    趙弘潤怎麼看那名叫做甘敘的秦使也不像是個智障,否則,怎麼可能成為秦國左庶長衛鞅的家臣?又如何能位列秦王宮的中卿?

    似這種事,禮部尚書杜宥看得透,繇諸君趙勝看得透,魏天子看得透,趙弘潤自然也看得透。

    秦國想要繼續擴張!

    他們需要名正言順的理由對魏國宣戰!

    他們渴望戰爭!

    因為沒有戰爭,秦國或許會垮掉!

    這已經不是交惡與否所導致的戰爭了,其根本原因在於秦國正處於一個特殊的時期。

    備戰!備戰!

    隨著肅王趙弘潤一聲令下,冶造總署與兵鑄局瘋狂運作,日夜趕鑄商水軍與鄢陵軍的裝備,而連弩、狙擊弩這等戰爭利器,亦加快了研發改良,冶造局的工匠們力爭在秦魏交戰時,拿出最先進的戰爭兵器。

    與此同時,商水軍與鄢陵軍也終止了愉快的狩獵狼群的娛樂,投入了高強度的訓練。

    畢竟他們再過不久或將面臨的秦國士卒,那絕對會是他們迄今為止所遇到的,最悍不畏死的敵人!

    而在這段時間內,趙弘潤則呆在他肅王府的書房內,向臨洮君魏忌請教秦國軍隊的情況。

    說起這位臨洮君魏忌,趙弘潤對此人著實不知該說什麼好。

    因為在前幾日,也就是與秦使甘敘談崩的當日,繇諸君趙勝知道魏國與秦國開戰不可避免,便當夜派家人前往北疆,將這件事告訴已帶兵入駐『河東郡陽狐一帶』的臨洮君魏忌。

    臨洮君魏忌聽說此事後大為振奮,居然當即上奏垂拱殿,自行辭去『北三軍』大將軍的職務,讓副將姜鄙代替,日夜兼程輕裝前來協助趙弘潤。

    以至於當趙弘潤瞧見臨洮君魏忌風風火火闖入他肅王府時,簡直目瞪口呆。

    他怎麼也沒想到,臨洮君魏忌都快四十歲的人了,做事居然如此衝動。

    要知道,如今可是在魏國,不是隴西,按照臨洮君魏忌這樣肆意妄為,倘若被人指證『臨戰脫逃』,那可是要處死的。

    於是,當時趙弘潤二話不說,當即派宗衛長衛驕向垂拱殿稟明此事,為臨洮君魏忌求情。

    好在魏天子是一位明君,也猜得出來臨洮君魏忌為何做出這種事來,再加上有趙弘潤會後者求情,因此倒也沒有追究,只是叫兵部發了一則通告,表示臨洮君魏忌在揮軍前往北疆的途中染上了疾病,無法統禦軍隊,只能回大樑修養,至於『北三軍』大將軍一職,則由姜鄙繼任。

    儘管因為趙弘潤的關係,臨洮君魏忌並沒有受罰,但他的做法,實在讓趙弘潤不能理解。

    要知道,『北三軍』是由隴西魏氏十二支的私軍擇優整編而成的,而其中,有大半是臨洮魏氏與天水魏氏的士卒,因此,天水魏氏的魏罃才會提議由臨洮君魏忌擔任大將軍,由天水魏氏的家臣姜鄙擔任副將。

    可如今臨洮君魏忌自行卸職,就好比是將『北三軍』送給了天水魏氏,換做趙弘潤,絕對做不出這麼大度的事來。

    不過由此可以看出,臨洮君魏忌對打敗秦國、奪回隴西的執念究竟有何等的強烈。

    回到大樑後,假稱傷病的臨洮君魏忌便悄悄搬到了肅王府的西苑廂房,方便與趙弘潤探討如何擊敗秦國軍隊。

    除了他本人以為,臨洮君魏忌還是帶回來兩名家臣,一個叫做毛博、一個叫做薛漿,皆是當年臨洮君魏忌在隴西時的心腹愛將。

    於是乎,今日四個人外加宗衛長衛驕,就鑽在書房裡研究擊敗秦國軍隊的戰術。

    當然了,在研究戰術之前,臨洮君魏忌自然要向趙弘潤介紹一番秦國軍隊的概況。

    事實上,像秦國的『鐵鷹軍』、『黥面軍』,繇諸君趙勝前一陣子就跟趙弘潤講述過,只不過,繇諸君趙勝所瞭解的秦軍概況,終歸不如臨洮君魏忌詳細。

    畢竟臨洮君魏忌以及薑鄙,那可是親自在前線領兵與秦軍交戰的將帥。

    據臨洮君魏忌所言,秦國的正規軍,主要以『戈盾兵』為主,即左手持盾、右手持長戈的步兵。

    在講述的時候,臨洮君魏忌還畫了一幅『戈盾兵』的圖,雖說畫工不咋樣,但大抵可以瞧出幾分端倪。

    通過觀察,趙弘潤發現秦國戈盾兵的盾牌,與他魏國軍制盾牌一樣是方盾,但是最起碼大上一圈,士卒將盾牌垂直放在地上,盾牌高度居然到該名士卒的肩膀。

    起初趙弘潤還以為是臨洮君魏忌的畫工問題,詢問後才知道,的確就是這樣。

    這簡直不可思議!

    這麼大的盾牌,重量可想而知,再加上沉重的鎧甲,難道秦國人各個都是大力士?

    後來經過臨洮君魏忌的解釋,趙弘潤這才知道,原來,這盾牌固然是沉重的青銅盾不假,但秦國戈盾兵身上的鎧甲卻很輕,絕大多數都是牛皮所制的皮甲。

    因此總得來說,秦國戈盾兵的負重,不會比魏國的刀盾兵高到哪裡去。

    再者,秦人普遍高大,臂力強勁,因此,使用這種沉重的青銅盾,並不會影響士卒在戰場上的實力。

    更要緊的是,秦國的戈盾兵,一般採用『步步為營』的戰術推進,通過推進擠壓敵軍在戰場上的空間,攪亂敵方的陣型,可不會像魏國的刀盾兵那樣衝鋒——那是『秦國長戈兵』的責任。

    “弓弩無法射穿這種青銅盾麼?”趙弘潤詢問臨洮君魏忌道。

    臨洮君魏忌搖了搖頭,一邊比劃一邊講解道:“秦國的戈盾兵,有一套對付遠弓的戰術……以大概十人左右組成方陣,四個方向各兩面盾牌,頭頂兩面盾牌,縱使萬箭齊射,亦毫髮無損。……至於弩,我們嘗試過,無法射穿秦軍的盾牌。”

    “那是你們的弩。”趙弘潤拿著那張圖又瞧了兩眼,隨即就將其丟棄在桌上。

    在他看來,倘若秦國的軍隊膽敢用這種緩慢推進的戰術來對付他魏國的軍隊,那純粹就是找死。

    要知道,魏國冶造局的連弩,連本國兩年前鍛造的軍制鐵盾都能洞穿,射穿秦國的青銅盾,根本不在話下。

    更要緊的是,連弩的射程,雖說在趙弘潤看來屬於中距離,但怎麼說也有一兩百丈,按照秦國戈盾兵這種蝸牛似的推進戰術,恐怕還未靠近連弩,就早已都被射死了。

    “這姑且算是重步兵吧……還有呢?”

    “除此之外,秦國的正軍也就是長戈兵、弩兵、戰車兵這幾種了。”臨洮君魏忌說道。

    長戈兵沒啥好解釋的,在趙弘潤看來,純粹就是秦國正規軍中的炮灰,至於弩兵嘛,他也不怕,畢竟秦弩的射程未必有魏弩那麼遠,再加上魏兵的甲胄設計對飛矢有一定的規避,除非非常近的距離,或者乾脆射中要害,否則,秦國的弩兵很難對魏兵造成什麼威脅。

    相比之下,還是戰車隊的威脅較大。

    想了想,趙弘潤問道:“秦國的戰車隊,一般採取什麼戰術?單獨投入使用,還是配合步兵?”

    “一般會配合戈盾兵行動,只有在趁勝追擊的時候,才會單獨行動。”臨洮君魏忌解釋道。

    『……最麻煩的狀況。』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

    不可否認,趙弘潤的確輕視戰車,畢竟在他看來,戰車早已被歷史所淘汰,但他並不會因此就小覷戰車的威力。

    說到底,戰車被騎兵所淘汰,那可不是在戰術使用上被淘汰的,而是在戰略層次上——承載多人的戰車,註定機動力遠遠不如騎兵,因此很容易會被有經驗的輕騎兵吊打。

    可若是在正面戰場上硬拼,你讓兵力相差不大的騎兵跟戰車隊打打看?一乘戰車兩個弩兵,射不死一個迎面沖來的輕騎兵?

    更何況,戰車隊對步兵的殺傷力更大,而魏軍兵種中數量最多的,就是步兵。

    倘若只是單獨行動的戰車隊,趙弘潤並不擔心,川北騎兵隨隨便便就能吊打對方。

    可若是秦國的戰車隊配合步兵一起行動,這就比較麻煩了,畢竟川北騎兵可不是用來硬剛敵軍混編軍隊的,那樣所導致的損失趙弘潤不能接受,哪怕川北騎兵是異族騎。

    『得想個辦法克制秦國的步兵戰車組合……』

    趙弘潤暗自嘀咕了一句,隨即開口問道:“鐵鷹軍與黥面軍就不必介紹了,趙勝大人已經對本王講述過,除此之外,秦國還有什麼值得重視的軍隊麼?”

    聽聞此言,臨洮君魏忌點了點頭,說道:“有,騎兵。”

    “……”趙弘潤聞言愣了半響,有些不可思議地反問臨洮君魏忌:“騎兵?”

    “對,騎兵。”臨洮君魏忌點點頭,說道:“秦國的衛鞅,組建了一支騎兵。”

    “……”趙弘潤張了張嘴,隨即眼中露出幾許凝重。

    他忽然意識到,秦國的左庶長衛鞅,本是衛人出身,這就意味著,對方很有可能效仿韓國的騎兵,為秦國打造了一支騎兵。

    同時也意味著,有了衛鞅的秦國,未見得像他所想像的那樣落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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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31 01:23:25
第857章:入秋

   此後好些日子,趙弘潤過得都頗為悠閒,除了將主要精力放在冶造局與狼崗軍營,便是偶爾關注一下北疆的戰事。

    冶造局沒啥好多說的,早已步入正軌,在署長王甫的領導下,轄下幾個司署都發展地有聲有色,唯一的遺憾,就是冶造局的形態與工部產生了重複,且雙方又不是隸屬關係,因為在朝廷中並沒有太高的地位。

    不過趙弘潤對此並不在意,畢竟他對冶造局的定位,好比是魏國的『工冶研發機關』,而並非是像工部那樣的朝廷府衙,本來就不需要拋頭露面,在朝中佔有什麼一席之位。

    更何況,冶造局與工部的關係非常親近,何必為了什麼毫無意義的虛名而使得工部的官員心生芥蒂呢。

    至於狼崗軍營,也就是商水軍與鄢陵軍,這些日子除了操練外,趙弘潤也請臨洮君魏忌向兩軍的高層將領講解有關於秦國軍隊的種種情況,畢竟臨洮君魏忌曾與秦國的軍隊多次交手,是魏國目前除薑鄙外最瞭解秦國軍隊的人。

    再者,不出意外的話,臨洮君魏忌日後將隨同趙弘潤與秦國軍隊交戰,因此,提前將他介紹給屈塍、伍忌等人,也免得到時候面生。

    至於如何安排臨洮君魏忌,這還真是一個問題。

    事實上,倘若是與秦國軍隊交手,臨洮君魏忌其實比趙弘潤更適合作為三軍主帥,但問題是商水軍與鄢陵軍對魏忌很是陌生,又豈會心服?再者,臨洮君魏忌曾經統帥的是隴西魏軍,而並非魏國軍隊,他對魏國軍隊的實力,其實並不瞭解,倘若貿貿然將臨洮君魏忌任命為主帥,刨除商水軍與鄢陵軍是否信服這個問題,恐怕臨洮君魏忌自己也會陷入茫然無措的處境。

    當然,趙弘潤也曾想過讓屈塍或者伍忌輔助伍忌,可是仔細想想,屈塍與伍忌剛剛升任為大將軍,這種時候再讓他倆作為副將輔佐魏忌,這並不利於伍忌與屈塍日後繼續執掌商水軍與鄢陵軍。

    為此,趙弘潤思前想後,最終任命臨洮君魏忌為『總參將』。

    說白了就是主帥參謀,地位頗高、但是幾乎沒有兵權,至於加一個『總』字,其實也只是為了更加好聽,表明趙弘潤敬重魏忌,實際上並沒有什麼鳥用。

    不得不說,讓曾經在隴西坐鎮一方的臨洮君魏忌擔任自己的參將,趙弘潤心中也有些慚愧,但是臨洮君魏忌對此卻毫不在意,欣然接受了趙弘潤的邀請。

    畢竟在臨洮君魏忌心中,挫敗此時秦國的銳氣才是當務之急,至於是否執掌兵權,其實他並不在意。

    想想也是,倘若魏忌果真在意的話,他就不會自行辭去『北三軍』大將軍的職位。

    而除此之外,魏忌也是考慮到商水軍與鄢陵軍的情緒。

    畢竟據他瞭解,商水軍與鄢陵軍儘管是魏國軍隊,但事實上,卻更側向于肅王趙潤的私軍,這意味著兩支軍隊上下皆是肅王黨,而他出身隴西魏氏,若貿貿然在空降下來,在商水軍或鄢陵軍中執掌大權,哪怕有趙弘潤的支持,也很容易引起兩支軍隊上下兵將的敵意。

    要知道如今的商水軍與鄢陵軍,軍隊框架骨幹早已確定下來,硬塞一個人進入,反而會遭到排擠。

    但反過來說,倘若是不牽扯上兵權的參將,那與屈塍、伍忌等將軍就不存在矛盾了,到時候這些將領看在趙弘潤的面子上,其實更容易引導。

    這不,頭一日趙弘潤將臨洮君魏忌介紹給商水軍與鄢陵軍的諸將,諸將對魏忌還有些警惕與戒備,可待等『魏忌接任總參將一職』的消息傳遍兩軍之後,兩軍諸將對魏忌的態度明顯和藹許多。

    哪怕是魏忌後來建議讓商水軍與鄢陵軍進行一些後兩者所不明白的戰術操練,伍忌與屈塍等諸將亦紛紛給予配合。

    畢竟雙方不存在利害關係嘛,何必弄得冷冰冰的。

    將臨洮君魏忌丟在狼崗軍營,又囑咐屈塍與伍忌配合魏忌讓商水軍與鄢陵軍展開克制秦國軍隊戰術的操練演戲,趙弘潤則自顧自回到了大樑。

    八月十七日,浚水軍回到了大樑。

    浚水軍大將軍百里跋在前赴皇宮垂拱殿交付了軍務後,便拜訪了趙弘潤的肅王府,同行的還有曹玠、宮淵、吳賁、于淳、李岌五位營將軍。

    對於趙弘潤這位曾經的八殿下、如今的肅王,浚水軍的諸將心中很是感慨。

    尤其是百里跋。

    因為在三年前,當趙弘潤初次掌兵、肩負起擊退暘城君熊拓大軍的時候,百里跋對趙弘潤並不是很放心,總是擔心趙弘潤那霸道、獨斷的掌兵方式,會將戰局葬送掉。

    然而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的擔憂是多餘的,趙弘潤比他想像的更加出色。

    而如今,隨著趙弘潤二次討伐楚國得勝歸來,縱使是百里跋,看向趙弘潤的目光亦帶有幾分仰視的意味,以至於在趙弘潤親熱地喊他叔叔的時候,百里跋居然有些驚慌,連道不敢。

    不過,趙弘潤最終還是讓百里跋接受了叔叔這個尊稱。

    他很尊敬百里跋,因為若不是百里跋當初毫無保留的信任,他趙弘潤未必能走到像今日這般的高度。

    而趙弘潤的尊敬,讓百里跋在感動之餘,亦難免有些感慨。因為一位他曾經也算是看著長大的小輩,僅用三年時間就遠遠超過了他,如今更逐漸被人冠名為名帥。

    “……我哪裡稱得上什麼名帥。論勞苦功高,諸位叔叔才是。”趙弘潤謙遜地說著,頻頻給百里跋等人勸酒。

    見趙弘潤對自己等人依舊是如此敬重,百里跋感動之餘,難免隱隱有種遲暮感。

    正所謂自己的事自己清楚,趙弘潤說他們這些叔叔輩的大將軍才算勞苦功高,可在百里跋看來,他們勞苦倒是談得上,至於功勞,那就不見得了。

    事實上,百里跋的天賦並不算高,他的用兵方式注重一個『穩重謹慎』,與成皋軍的大將軍朱亥、汾陘軍的大將軍徐殷等人差不多。

    不可否認,百里跋、徐殷、朱亥等人是幸運的,因為他們非但是魏天子曾經的宗衛,更處於一個當時魏國的將領青黃不接的年代,曾經有許多優秀的將領役在魏天子于新皇登基時的那幾年。

    當年順水軍與禹水軍兩軍對峙,最終走上同歸於盡的末路,不知有多少魏人為之唏噓。

    因為在那時的年代,『靖王趙元佐』所執掌的順水軍,與禹王趙元佲所執掌的禹水軍,那可是幾乎囊括了魏國最起碼五成的年輕將才。

    再到後來,南梁王趙元佐被流放、禹王趙元佲退隱、蕭氏一門被誅,魏國的將才堪稱凋零,以至於魏國的軍隊實力亦是一落千丈。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百里跋等人搖身一變成為了坐鎮一方的大將軍。

    在他們自己看來,他們只是恰逢時機而已。

    哦,其中不包括碭山軍大將軍司馬安,這可是一位絕頂厲害的將才,據說曾讓禹王趙元佲讚歎,亦讓當時的靖王趙元佐恨得咬牙切齒。

    “哦,對了。”酒至三巡時,百里跋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對趙弘潤說道:“殿下,徐殷托某向你傳達謝意。”

    趙弘潤愣了愣,隨即便明白了徐殷的意思。

    因為若不是他趙弘潤帶著徐殷與汾陘軍前赴楚國參與了四國伐楚的戰爭,那時飽受謠言之害的徐殷沒有那麼快能回到汾陘塞。

    “這有啥好謝的?”趙弘潤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事實上,我很佩服徐叔的,百里叔叔你不曉得,當時徐叔手中就只有萬餘汾陘兵,可他對面呢,卻是手握四十萬兵權的楚國符離塞上將軍項末,可徐叔仍舊穩穩守住後防,讓項末屢次無功而返,嘖嘖。”

    “我知道。”百里跋聞言咧嘴笑道:“事實上,徐殷那傢伙在回到汾陘塞後,沒少跟我炫耀,聽得我耳根子都煩了。”

    聽了這話,在座的曹玠、宮淵、吳賁、于淳、李岌諸將哈哈一笑,故意露出了『的確如此』的篤定表情。

    眾人興高采烈地又喝了幾杯,隨即,話題便聊到了前一陣返回大樑的南梁王趙元佐身上。

    趙弘潤看得出來,百里跋對南梁王趙元佐帶有極深的忌憚與成見,這並不奇怪,因為據趙弘潤所知,他老爹身邊除李鉦、百里跋、徐殷、朱亥、司馬安以外的其餘五名宗衛,就是死在當時趙元佐麾下的順水軍手中,而相對的,司馬安也曾手刃趙元佐身邊的一名宗衛,哪怕時隔多年,這仍然是雙方一段無法釋懷的恩怨。

    又過了一個時辰,喝到盡興的百里跋帶著諸將起身向趙弘潤告辭,準備返回駐軍營地。

    不過臨走前,百里跋從懷中取出一封手書,遞給趙弘潤。

    那其實是一封好似訂單般的東西,預訂冶造局最新打造的連弩、狙擊弩、袖箭等物,沒有落款著名,但是卻蓋著內侍監的印章。

    趙弘潤仔細看了一下筆跡,就判斷出這是他父皇的筆跡。

    通過百里跋遞交的兵器訂單、魏天子的筆跡、內侍監的印章,趙弘潤頓時就明白了他父皇想要表達的意思:秘密武裝浚水軍。

    “我明白了,我會配合浚水軍的。”

    趙弘潤點了點頭,其中有些不是滋味。

    不是針對誰,而是針對目前大樑的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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