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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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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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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8 00:42:32
第828章:衝突

    宗衛?

    繇諸君趙勝用目光打量著宗衛長衛驕,腦海中回憶著當年與魏國趙氏的怡王趙元俼初相識時的景象,在那時候,趙元俼曾大致向他解釋過關于宗衛的事。

    事實上,隴西魏氏也有著類似宗府職能的存在,隴西魏氏尊稱為族老會議,那是隴西姬姓一族各分家的家主在退位後所去的地方。

    族老會議的權利非常大,是隴西魏國國體中唯一能夠約束君權的存在,從這一點上看,趙氏魏國當初多半是借鑒了隴西魏國的這種體制,在這基礎上設立了宗府。

    然而,似趙氏魏國那地位特殊的宗衛,這卻是隴西魏國所沒有的,因此,倒也不奇怪那名叫做侯聃的庶長,錯誤地將宗衛長衛驕歸類于尋常的護衛。

    然而,出於繇諸君趙勝與庶長侯聃意料之外的是,衛驕這位“小小的護衛”,在侯聃的喝斥聲中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相反面色越發沉了下來,冷冰冰地質問道:“庶長侯聃?……你方才為何冷笑?”

    整個大樑使團默不作聲,縱使是趙元儼、趙元俼二人,此刻亦是沉默不語,因為他們亦不認為衛驕做錯了什麼身為宗衛,眼睜睜看著自己效忠的物件無辜被人嘲笑,這是瀆職!

    “為何?……你為何冷笑?”

    睜著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庶長侯聃,衛驕面無表情地走到前方,越過了趙元儼、趙元俼、趙弘潤三人,就那麼站在前者面前。

    此時此刻,就算是繇諸君趙勝與庶長侯聃再怎麼不瞭解趙氏魏國的情況,他們隱約也看出來了,面前這個自稱宗衛長的男人,絕非是尋常的護衛,否則,豈敢越過趙元儼、趙元俼以及趙弘潤三人,面對面地站到庶長侯聃面前?

    “你……”庶長侯聃眼瞅著近在咫尺的衛驕,又驚又怒,他還從未被人逼迫到如此地步。

    可他的余光瞥見趙元儼、趙元俼、趙弘潤三人,卻見這三位姬姓趙氏的王族成員絲毫也沒有開口制止的意思,心中已不由地有些忐忑。

    “為、何、冷、笑?”宗衛長衛驕可以說是幾乎已將臉貼到庶長侯聃的面前,兩人的鼻尖可能只有一個手指的距離。

    可惡!

    庶長侯聃氣地面色漲紅,右手下意識地抓向懸掛在左側腰間的佩劍,而就在這時,衛驕似乎是有所預感,眼神都不曾變一下,伸出右手按住了庶長侯聃腰間那柄佩劍的劍柄,硬生生將侯聃抽出小半截的利劍又重新按回了劍鞘之內。

    “噓~”宗衛穆青吹了一聲口哨,有些羨慕地看著大出風頭的衛驕,喃喃說道:“怎麼我就撈不到這種威風的好事呢……”

    “你?”呂牧轉頭看了一眼穆青的小身板,用奚落的一聲輕笑回答了他:你就算上去,多半也只是丟人現眼。

    畢竟,衛驕的力氣雖說不如褚亨,但好歹也是在趙弘潤身邊宗衛們排在前三的,至於穆青嘛,由於年紀的關係,若拼力氣,恐怕就只能墊底了。

    好大的力氣……

    庶長侯聃心中震驚,咬著牙想抽出那柄利劍,但衛驕卻死死壓制著他,讓他不能動彈。

    望著這一幕,繇諸君趙勝的眼中充滿了驚奇,他既是驚訝那位自稱宗衛的男人居然擁有著壓制庶長侯聃的力氣,又震驚于趙元儼、趙元俼、趙弘潤三人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不開口制止。

    這……怎麼回事?

    繇諸君趙勝仔細注意著趙元儼、趙元俼、趙弘潤三人的面色,他發現,作為主禮官的趙元儼,此刻雖皺著眉頭,但卻居然沒有制止;而趙元俼,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架勢;而最讓繇諸君趙勝感到吃驚的,就是那位自稱是趙弘潤的小傢伙,似笑非笑,臉上絲毫也沒有擔心之色,仿佛他根本不擔心他的護衛在做出那樣的事後會受到什麼責罰。

    不對勁……不對勁……

    繇諸君趙勝心底隱隱已感覺有些不對,只見他皺皺眉,隨即來到侯聃與衛驕二人身旁,伸出雙手一手一個搭在二人的肩膀,笑著對衛驕說道:“這位宗衛長,我想侯聃庶長也並非有意,這可能是一個誤會,足下看在趙某的面子上,揭過此事可好?”

    說話的時候,他也轉頭望了一眼趙元儼。

    見此,趙元儼咳嗽一聲,用沉穩的語氣對趙弘潤說道:“弘潤,到此為止。”

    “呵。”在繇諸君趙勝愈發驚訝的目光下,趙弘潤曬然一笑,聳聳肩說道:“二伯發話了,小侄豈敢不從?衛驕,回來吧。”

    “是!”衛驕應了一聲,毫不猶豫地鬆手,轉身走向原來的位置。

    此時,只聽鏘地一聲,沒有了衛驕阻力的庶長侯聃,終於將劍鞘內的寶劍拔了出來,可就當滿臉羞惱的他正要有所行動時,繇諸君趙勝卻重重抓緊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硬生生將準備邁步沖向衛驕的侯聃拽了回來。

    而與此同時,他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趙弘潤。

    他隱隱已感覺到,不遠處那位矮個子的年輕小輩,可能不只是趙氏之主的第八個兒子那麼簡單。

    而就在他準備開口挽回一下氣氛時,卻見那位矮個子的同氏小輩看著庶長侯聃,眯著眼睛笑吟吟地說道:“庶長侯聃……呵,不錯,本王記住你了。”

    聽聞此言,庶長侯聃的面色微變,因為在那一瞬間,他仿佛有種被猛獸盯住的錯覺,以至於心中那股針對衛驕的憤恨,居然剎那間退得乾乾淨淨。

    可待他定下神來,仔細再打量趙弘潤時,卻再也找不回方才那種仿佛置身於冰窟的感覺。

    是錯覺麼?

    庶長侯聃微微皺了皺眉,在繇諸君趙勝的眼神示意下,仍帶著幾分憤憤之色,將手中的利劍重重插回了劍鞘。

    見此,繇諸君趙勝也是松了口氣,畢竟他也明白,他們隴西魏氏如今是寄人籬下,倘若與趙氏魏國鬧僵,那豈不是連最後的庇護都失去了?

    於是,他裝作方才的一幕全然沒有發生過似的,笑著介紹道:“想來諸位也都認識了,庶長侯聃,是我隴西一位頗為勇武的猛士,喏,今日前來恭迎尊使的軍隊,便是侯聃庶長訓練出來的,皆是我隴西的好男兒。”

    趙元儼聞言左右打量了幾眼,見那些隴西魏兵一個個站得筆直,心下也有些驚訝,畢竟在他的預想中,隴西魏軍可是被秦國的軍隊打地節節敗退,到最後連隴西都丟了,因此他曾以為隴西魏軍可能已被秦軍打崩潰了。

    沒想到,眼前的這支隴西魏軍,居然還能保留著幾分鬥志,這讓趙元儼喜憂參半。

    歡喜的是,只要讓隴西魏氏融入他趙氏魏國,這些隴西魏兵亦能成為國家的助力;憂心的是,既然隴西魏氏仍保留有一定的軍隊力量,這就意味著他趙氏魏國愈發不好隨意拿捏對方,否則一旦激起內鬥,那真不知會是怎樣的場面。

    “果然雄壯威武。”趙元儼誇讚道。

    可話音剛落,就聽趙弘潤在旁笑吟吟地插嘴道:“貴方派如此雄壯威武的軍隊前來迎接,莫不是有意威懾?”

    ……

    繇諸君趙勝心中微微一驚。

    事實上,趙弘潤猜得並沒有錯,繇諸君趙勝之所以會帶著一萬名隴西魏兵前來迎接,真正的原因,只是隴西魏氏內部大半的族人不希望被趙氏這個本家看輕,想讓趙氏明白:隴西魏氏本家,仍然擁有實力,並非是單純狼狽地逃到分家尋求庇護。

    其實這種事,趙元儼、趙元俼兄弟二人也看得出來。

    為何趙元儼方才沒有一開始就制止衛驕,原因就在於這位宗正大人心裡也不痛快:好嘛,我趙氏為了照顧你們的情緒,專程派使節前來迎接,護衛軍也只帶了五百名禁衛;可你們倒是好,居然派一萬名軍隊過來,難不成想反壓我趙氏一頭?

    可別以為儼王爺就沒有脾氣,他只是看在宗族情分上,忍耐著心中的不快罷了。

    因此,他並不介意讓衛驕去挫挫對方的氣焰,當然,這個尺度得由他來掌握,而不是趙弘潤,畢竟實在不放心後者這個暴躁的侄子。

    而此時,繇諸君趙勝笑著解釋道:“賢侄誤會了,萬人迎送,只因重視,絕無歹意。”

    “呵。”趙弘潤不置與否地笑了笑,不再說話。

    一場衝突,在繇諸君趙勝圓滑的處理下化解了,可他的心頭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他知道,今日派一萬名軍士前來迎接這件事,因為惹到了對方的不快,這讓他在心底暗罵那些瞎出主意的人。

    隨後,在繇諸君趙勝的引領下,大樑使團緩緩朝著安城而去。

    待靠近安城,趙弘潤這才發現,安城城外已建起了幾座頗有規模的軍營。

    故意為之的空營,亦或是……隴西魏氏果真仍有那麼多的軍隊?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有些捉摸不透。

    忽然,他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因為他發現,在安城城外,在城牆腳下,居然搭建著不少簡陋的棚屋,隱約還有幾聲哭聲、怒駡聲從那裡傳來。

    “我大魏的旗幟!”

    隨著遠方一聲驚喜的呼聲,從那些棚屋中湧出成百上千的魏人,有的穿著普通、有的打扮顯貴,一股腦地湧向大樑使團。

    “前方是那位大人?”

    “大人可要為我等做主啊……”

    “那些惡賊強佔我等屋舍……”

    聽著那亂糟糟的呼聲,甚至於其中夾雜著女人的哭聲,趙弘潤眼中瞳孔微微放大,臉上亦逐漸露出了驚怒之色。

    難不成隴西魏氏這幫人……他們怎麼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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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9章:衝突(二)

    我叫安配,乃大魏安城安氏的後人。

    根據族譜記載,在幾百年前,我安氏那可是安城的名門望族,甚至於在當時的梁國也排的上名,並且家族居住的這座城池,也是以我安家命名的,這個稱呼一直沿用到如今。

    遺憾的是,就像天底下大多數世族那樣,我安家在這數百年裡,逐漸也衰敗了。

    這其中有兵禍的原因,畢竟據族譜記載,我安家曾經歷『魏國滅梁之戰』、『魏衛交兵』,有好些位先人直接或間接地死在那幾場浩劫中。

    當然了,這些數百年前的恩恩怨怨,先祖們早就釋懷了。

    可能最開始的時候,我安氏先祖是很驚恐的,畢竟當年那些自稱趙氏魏人的虎狼之士,駕馭著戰車、統帥著後來赫赫有名的大魏武卒,從如今稱之為三川郡的西夷殺出來時,整個梁國都為之驚恐。

    因為對於當時作為中原國家的梁國而言,那時的趙氏魏人,只不過是居住在三川的西夷,蠻夷之人。

    後來,趙氏魏人滅了梁國,他們並沒有像當時其他的異族那樣在梁國燒殺搶掠,他們在這裡定居下來,安撫梁國的後人,學習梁國的文化,以至於若干年後,我安氏的先祖們也逐漸認可了趙氏魏人對這片土地的統治,甚至於,也逐漸成了一名魏人。

    這些都是老曆了,不提也罷。

    總之,後來我安氏就登上了大魏趙氏的戰車。

    而相比較這些兵禍,真正使我安氏開始衰敗的,還是因為先祖們憊懶的緣故——雖然這麼說大逆不道,但事實的確如此。

    總而言之,我安氏衰敗了,從當初大魏安城的名門望族,淪落到後來只有一座占地十幾畝的祖宅,外加城外幾百畝的田地,僅剩如此。

    我絕對沒有炫耀的意思,因為這點家產可能會使一般的平民滿足,但是對於作為安氏後人的我來說,卻是恥辱,卻是悲歎。

    家到中落的我安氏,人丁也不旺,我這一輩,只有我與我的兄長安圖。

    別看家裡還有些田地,可實際上,在家父這一輩時,我安氏在安城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作為曾經的名門望族之後,如今處境著實尷尬,雖說憑著家父曾經的關係,兄長與我娶了城中李氏老爺的一対女兒,但妻族的那些親戚,看我們兄弟的眼神總帶著幾分偏見。

    說到底,無非就是一個字:錢!

    李老爺,不對,應該是岳丈大人,那是一位重情重義的人,不顧其家人的勸阻,將女兒許配于我兄弟二人,我兄弟二人很是感激,可岳丈大人的那些親戚,嘖!想到就心煩。

    因為這件事,我兄弟二人一直在思索著如何興旺我安氏。

    終於,在去年年初,機會來了,我大魏的肅王殿下出兵征服了三川,隨後我大魏與三川建立了穩固的貿易——貿易這個詞,據說就是那位肅王殿下提出來的,其實就是交易的意思。

    當時我與兄長合計了一下,都覺得這個機會不可錯過,於是咬咬牙狠狠心,將祖祖輩輩留下來的那數百畝田地都賣了,又找岳丈大人借了一筆錢,前往了三川。

    三川郡雒城,那可真是個好地方,那些羱族的少女……咳,這不是重點,總之,我們兄弟二人往返了幾趟三川,賺了數倍的錢,非但還上了欠岳丈大人的錢,賣當初賣掉的田地又買了回來,居然還剩下許多。

    當然了,那時候之所以賺得多,那是因為肅王殿下拒絕我大魏國內那些大貴族前往三川,雖然不知具體是為了什麼,但那些大貴族、大富豪的商隊無法進出成皋關,這對於咱們兄弟這些小商隊而言,簡直就是千載難逢的發財機會。

    後來,隨著肅王殿下向國內那些大貴族妥協,大批的貴族商隊進出三川,這錢就難掙了,我不知聽說過有多少平民商人被擊垮。

    不過這與我安氏沒有關係,畢竟就算再怎麼敗落,我安氏在安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貴族,那些大貴族不至於打壓我們,他們打壓的,只是那些平民商人。

    隨後,我兄弟二人的生意越做越大,上百名胡人奴隸,兩艘由大樑冶造局打造的商船,還在尚未建成的博浪沙河港,花重金買了一間商鋪——雖然目前暫時連商鋪的影子都看不到,但是我們兄弟二人都堅定,肅王殿下是不會坑咱們的。

    到了今年,我就不跟著兄長了,安心在安城打理店鋪,嘿嘿,咱兄弟如今在城內可是擁有一處客棧、兩處酒館,還有一間店鋪兜售些從三川購入的零零散散的東西。

    最近,兄長帶著岳丈大人的小兒子,也就是咱兄弟二人的小舅子,開著商船到商水縣收購珍珠、楚國青銅等東西去了,這些東西無論是在我大魏還是在三川郡,都賣得相當不錯。

    話說岳丈大人的那些親戚,就是曾經瞧不起咱兄弟的傢伙,如今一個個眼紅地很,旁敲側擊地讓咱們兄弟傳授些經驗……呸!我才懶得管他們死活!

    唔,總之,我安氏逐漸又興旺起來了。

    然而前些日子,不知怎麼著禍事就來了,安城突然湧進一支陌生的軍隊,雖然有點丟臉,但我一開始還真差點嚇得尿褲子,還以為是北邊的韓國人打進來了,後來看到這支軍隊掛著『魏』字旗號,這才松了口氣。

    不過這口氣也沒松多久,因為那根本不是我大魏的軍隊。

    事實上我一開始就納悶,『繇諸君趙勝』,我從來沒聽說過,我大魏什麼時候封過邑君了?不都是封王的麼?就好比原陽王啊、成陵王啊,突然冒出一個繇諸君,簡直莫名其妙。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支魏軍,並非是我姬姓趙氏大魏的軍隊,而是在遙遠的西方,隴西魏國的軍隊。

    據說,隴西魏氏是我大魏趙氏的本家——天吶!我大魏的姬姓趙氏,那可是天子宗族,是王族啊!怎麼會是什麼莫名其妙的隴西魏氏的分家呢?

    不容我細想這個問題,隴西魏氏的軍隊,這幫惡棍,就霸佔了安城。

    這幫畜生可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分青紅皂白,居然就將我與家中的家眷統統趕出了家門,霸佔了我安氏的祖宅,據說是要騰給什麼『左庶長』居住——可能是這幫惡棍的什麼高官顯赫吧。

    甚至於,那些自稱魏兵的惡棍,居然還對我嫂子還有我內人起了非分之想,要不是家中還有十幾名忠心的胡人奴隸,不不不,是胡人家僕,恐怕我嫂子與內人真有可能被這些假冒魏兵的惡棍侮辱。

    ……可惡,這群惡棍居然也敢自稱魏兵?!

    我大魏的軍隊,除非針對叛逆,否則從來不會將兵刃對準自己的同胞!

    不過形勢比人強,我姑且忍一忍。

    在十幾名忠心的胡人家僕的保護下,我保護著嫂子與內人逃出了城。

    途中,我遇到了好些在安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開米鋪的張氏、近幾年改行替虞造局售賣蠟燭生意的何氏,許多安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這會兒都是一臉驚恐地逃向城外。

    甚至於,在城外居然還碰到了岳丈大人。

    老爺子這回可是被氣地不輕,好端端的府邸都被搶了,我趕緊好言安撫,免得這位善良的老爺子被那群畜生活生生氣死。

    我當真是弄不清,這安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大魏的國土上,怎麼會出現一群打著魏軍旗號的惡棍,強佔府宅、欺男霸女,這可是犯刑的罪啊!

    縣令大人怎麼就袖手旁觀呢?

    我帶著滿腹怨憤睡了一宿,結果半夜起來尿尿時,看到縣令大人領著十幾名縣兵,蒙頭散發地在那大罵: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我暗自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趕緊上前與那位縣令大人行禮。

    縣令大人果真是氣地不輕,也是一大把年紀了,面色漲紅地罵道:我要去大樑刑部,不,我去兵部!朝廷都在幹什麼吃的?!

    然而,這位縣令次日終歸還是沒能去成大樑,因為這位老爺子罵了一宿,吹了一宿的冷風,得了風寒……

    這安城,究竟會變成怎樣呢?

    已一無所有的我們,在城外夜宿了兩日。

    忽然有一天,我看到有一支隊伍打著我大魏的旗號來到了安城。

    對,不是隴西魏氏的旗號,而是真真正正的、我大魏的旗號!

    城外的棚屋頓時就沸騰了,那些與我一樣被搶走了府邸、家產的人,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此時此刻罕見地團結在了一起。

    “前方是那位大人?”

    “大人可要為我等做主啊……”

    “那些惡賊強佔我等屋舍……”

    我們從來沒有如此團結過,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身強力壯的小夥子們,奮力想衝破那些隴西魏兵的阻攔,沖到那位不知是何人的朝廷官員面前,向他控訴隴西魏兵的種種惡行。

    可隴西魏兵,這幫畜生可真不是玩意,他們將我們擋了下來,甚至用手中長戈,逼我們向後退。

    難道就這樣結束了?註定連那位打著我大魏旗號的朝中官員大人的面都無法見著?

    就在我們氣憤、失望之極,忽然,那支隊伍中傳來一聲暴喝。

    “住手!讓他們過來!……沒聽到麼?本王再對你們說最後一次,讓他們過來!誰再敢用兵器對著我大魏的子民,我趙潤誓將你等,盡——屠——之——!”

    趙潤?

    又自稱本王的……

    肅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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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8 00:43:07
第830章:通牒

    什麼?

    他說什麼?盡屠之?

    這個矮個子的小子?

    附近的隴西魏兵,在聽到某位肅王的暴喝後,心中不由地一驚,因為他們感覺,那句盡屠之,仿佛不是一句玩笑。

    這個小子……

    繇諸君趙勝與庶長侯聃回頭亦吃驚地看向已滿臉陰沉的趙弘潤。

    “都住手!”繇諸君趙勝發號施令,阻止了麾下的隴西魏兵繼續驅散那些魏民的舉動。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原以為隴西魏兵停止了動作後,那些魏民會反制,可沒想到,那些魏民居然也停了下來,一個個伸長著脖子,隔著隴西魏兵們的身軀,窺視著大樑使團的眾人,似乎是想從中找什麼人。

    忽然,有一名魏民眼睛一亮,欣喜地喊道:“那個,那個,矮一個腦袋的,他肯定就是肅王殿下!”

    混帳……

    趙弘潤暗恨地咬了咬牙,在表情古怪的眾宗衛的保護下,徐徐策馬向前,抬手指向那名魏民,說道:“你,過來。”

    那名魏民見自己被點名,一臉亢奮與歡喜,強行擠開幾名隴西魏兵,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趙弘潤面前。

    那幾名隴西魏兵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上前追趕。

    “你叫什麼名字?”

    趙弘潤一邊詢問著面前那名魏人,一邊打量著對方的穿著,他暗自估測,對方多半不是尋常的平民,畢竟對方的穿著打扮,與平民大相徑庭。

    果不其然,那名魏人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禮道:“敝下乃安城安氏人,單名一個配字,見過肅王殿下。”他深深鞠了一躬。

    “安配……”趙弘潤點了點頭,問道:“你們聚在此地做什麼?”

    只見那安配咽了咽唾沫,眼眸中帶著幾分怨憤看了一眼周圍的隴西魏兵,隨即拱手對趙弘潤說道:“肅王殿下,此些惡棍無緣無故奪了我等的府邸,您可要為我等做主啊。”

    話音剛落,四周的人群中就響起一陣陣附和聲。

    “殿下,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肅王殿下……”

    “殿下……”

    肅……王?

    繇諸君趙勝心中咯噔一下。

    要知道,隴西魏氏那可是穿過了三川郡才抵達魏國的,因此他們沿途怎麼可能沒聽說過肅王討伐羯角部落、征服三川的事蹟,毫不誇張地說,在三川最有名的,那就是魏國的肅王,名氣早已比三川的烏須王庭還要高,繇諸君趙勝怎麼可能沒聽說過?

    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在三川之地名聲赫赫的肅王,居然只是一個年紀尚未弱冠的同氏族小輩。

    “本王知道了,信得過本王的,暫且離去,莫要激發衝突,至於你們的事,本王自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環視了一眼周遭的魏民,趙弘潤沉聲說道。

    聽了這話,周圍的魏民皆點了點頭,順從地離開,這一幕,讓繇諸君趙勝心中更是震驚:此子,這是何等的威望!

    而此時,趙弘潤已撥轉了馬頭,來到繇諸君趙勝面前,面色不悅地說道:“趙勝大人,本王要一個解釋!”

    “什、什麼解釋?”繇諸君趙勝心中驚疑不定,因為他感覺,面前的這名小輩,氣勢越來越強。

    “什麼解釋?”趙弘潤冷笑一聲,冷冷說道:“貴方為何擾民?縱容麾下士卒強佔我大魏子民的房、家產。”

    就為這個?

    繇諸君趙勝微微皺了皺眉。

    不得不說,這是兩方觀念差異所導致的結果。

    在隴西,姬姓魏氏的地位至高無上,整個氏國都是屬於姬姓魏氏一族的,包括平民;而在趙氏魏國,魏天子與朝廷認可私人財富的私有化,理論上來說,縱使是天子,也不得搶奪平民的財富,甚至不能平民爭,也就是所謂的不可與民爭利。

    因此,隴西魏氏強佔魏民的府邸、財富,可能在他們看來這是理所應當的平民嘛,就連他們的存在都是屬於貴族的,更何況是他們的財富?

    但是在趙氏魏國,這卻屬於搶掠,是惡行!

    這不,因為方才宗衛長衛驕的關係對趙弘潤恨及烏的庶長侯聃,一臉理所應當地做出了解釋:“賤民的一切,都是屬於貴族的,難道不是?”說罷,他還用你是故意找茬吧?般的表情看著趙弘潤。

    “……”趙弘潤難以置信地看著庶長侯聃,隨即又看看繇諸君趙勝,忽然呵呵笑了起來:“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原以為是一位貴客,沒想到卻是一幫自以為是的強盜!”

    “你……”庶長侯聃聞言大怒,正要發作,卻被繇諸君趙勝喝止。

    繇諸君趙勝靜靜地看著趙弘潤,正色拱手說道:“賢侄請息怒,我方初到貴地,亦知腳下之地並非隴西,奈何君父與族中諸大人,需要片瓦遮身,是故違反了貴方的刑律,還望見諒。”

    聽了他這話,趙弘潤愣了一下,隨即眼中的怒氣更甚,他眯著眼睛問道:“聽趙勝大人這一番話,本王能否理解為,其實你們是知道我大魏的規矩的?只是你們沒打算過去遵守,對麼?”

    “這……”聽著話中那森然的冷意,繇諸君趙勝有些遲疑。

    見此,趙元儼思忖了一下,插嘴說道:“弘潤,我等今日前來,並非為此事而言,而是……”

    “二伯請收聲!”趙弘潤打斷了趙元儼的話,讓這位儼王爺的後半句話,硬生生憋了回去。

    “弘潤!”趙元儼帶著幾分慍怒斥道:“孰為重?孰為輕?難道你不懂麼?”

    “民心為重!……惡客為輕!”瞥了一眼繇諸君趙勝,趙弘潤轉頭看向趙元儼,沉聲說道:“小侄不希望因為這種事與二伯互生芥蒂,請二伯暫時莫要說話。”

    “你!”趙元儼氣得抬手指了指趙弘潤,隨即恨恨地一甩手中馬鞭,憤然將頭轉向了另外一面。

    此子……

    見趙元儼這位主禮官都被趙弘潤壓了一頭,繇諸君趙勝心中愈發震驚,在猶豫了半響後,歎息說道:“貴方的規矩,或者說國法,元俼當年與趙某探討過一二,但是……”

    他有口難言,因為事實正如趙弘潤所說的那樣:隴西魏氏中其實有不少人知道趙氏魏國的國法以及種種規矩,但是,有些人沒打算去遵守。

    因為絕大多數的姬姓魏氏族人都覺得,趙氏是他們的分家,本家落了難,分家給予幫助這是理所當然的。

    至於強佔平民的子,這就更不算什麼了。

    說到底,或許姬姓魏氏並沒打算鵲巢鳩佔,但是,他們也不想受到趙氏這個分家的約束,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這就很好。

    “總之,萬分抱歉。”繇諸君趙勝雙手抱拳,低著頭,額頭距拳頭僅一指。

    這在隴西,已經是極為莊重的表示歉意的禮節,哪怕趙弘潤不清楚隴西魏氏的禮俗,也能從中感受到繇諸君趙勝的誠意。

    見此,趙弘潤輕吐一口氣,面色稍霽地說道:“趙勝大人,有些話可能不好聽,但本王還是得說,我大魏,不是隴西,而我趙氏,也早已不再是隴西魏氏的分家,而是我大魏的王族。……隴西魏氏,在本王看來,就好比遠房的親戚,親戚落難了,我趙氏搭把手,可以,給予幫助,也可以,但前提是,這門親戚,得遵守我趙氏的規矩。……中原有句俗話,可能趙勝大人沒有聽說過,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什麼是規矩?是理。就好比吃飯得用筷子、喝湯得用勺子,這是一代代先人總結出來的。……沒有規矩,所有的事都會亂套。”

    “……”繇諸君趙勝捋著鬍鬚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覺得趙弘潤對於規矩的解釋很有意思,雖然聽上去怪怪的,但不可否認的確很有道理。

    而此時,趙弘潤又沉聲說道:“同理,貴方在我大魏做客,我趙氏固然得做出身為主人的樣子來,不可怠慢了貴賓,貴方,也得做出作為客人的樣子來,客隨主便、入鄉隨俗嘛,您說是不是?”

    繇諸君趙勝默默地點了點頭。

    見此,趙弘潤平攤右手,正色說道:“既然如此,請歸還強佔的東西,退離城池!……不單單安城,滎陽、密縣、巫沙、衍縣、還有成皋關,都要歸還,軍隊盡數卸甲。”

    “……”繇諸君趙勝聞言面色微變,隨即苦笑著說道:“這……很難。”

    “看來趙勝大人做不了主……”趙弘潤微微搖了搖頭,隨即正色說道:“無妨,請趙勝大人將這番話傳給貴方的君父,還有那些不知所謂的人……七天之內,歸還所有強佔的東西,退離諸城,若是逾期,那本王就親自來取。……到那時候,本王就不會再將隴西魏氏,視為我趙氏的遠房貴客。”

    說到這裡,趙弘潤駕馭著坐騎緩緩回到隊伍,對著使團隊伍中那些面面相覷的禮部官員說道:“回程。……此次,不入安城!”

    說罷,他駕馭著坐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而羋薑、玉瓏公主,還有宗衛們,則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這……這要出大事啊!

    老子不管了,反正這幫隴西人的確不是東西!

    一眾充當隨從的禮部官員猶豫了一下,最終咬咬牙,轉身離開。

    弘潤,過火了……

    看似還在生氣的趙元儼,眼中流露出幾分憂慮,可最終,還是被趙元俼給拉走了。

    繇諸君趙勝默默地看著大樑使團離開。

    四周,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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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1章:夜訪

    待夜幕降臨時,趙弘潤下令大樑使團在荒郊紮營。

    五百名禁衛兵從一輛輛馬車上將行軍帳篷等物搬了下來,找了一塊周邊視野還不錯的地方,搭建起了營地。

    而宗衛們這邊,亦動手搭建好了幾頂帳篷,趙元儼、趙元俼、趙弘潤三人各一頂,玉瓏公主與羋姜合住一頂。

    羋薑瞅了兩眼那些帳篷與簡易的營欄,與玉瓏公主一同走到趙弘潤所在的那一堆篝火旁,在一根充當座椅的圓木上坐了下來,淡淡地問道:“不是說回程麼?”

    此時趙弘潤正親自烤著一隻兔子,聞言輕笑道:“那是嚇唬隴西魏氏的,我要是真的回大樑去了,老頭子非撕了我不可。”說著,他看了一眼二女,帶著幾分歉意聳聳肩說道:“最壞的打算,咱們可能要在這裡住上七日。”

    的確,雖然此番魏天子做出暗示,隱晦地表示趙弘潤可以奉旨任性,但前提是配合協助主禮官趙元儼,解決隴西魏氏的這個問題,倘若趙弘潤一言不合就返回大樑,絕了與隴西魏氏溝通的心思,那魏天子非得氣瘋不可。

    “哦哦,原來弘潤是在嚇唬那些人啊……”玉瓏公主似有所悟地說道:“在這裡等上七日,弘潤你是在等那些隴西魏氏的人將咱們再請過去嗎?他們會道歉嗎?”

    “呵。”趙弘潤轉動著手中串著兔子的木棍,淡淡說道:“他們來不來都沒有關係,我只是在等我的軍隊……哪怕是商水軍乘坐運兵船過來,最快也需要六七日。”

    玉瓏公主聞言吃了一驚,有些惶恐不安地問道:“要打仗?”

    可能是猜到了玉瓏公主的不安,趙弘潤笑吟吟地安撫道:“只是嚇唬嚇唬那些人而已,不必擔心。”

    他正說著,六王叔趙元俼邁步走到了這邊,在另外一段圓木上坐了下來,似笑非笑地沖著趙弘潤努了努嘴:“弘潤,你二伯喚你。”

    “嘖,要命……”趙弘潤嘟囔著,隨手將手中的烤兔遞給羋薑,讓後者接著烤,隨即,他站起身來,朝著幾丈外另外一堆篝火走了過去。

    在那堆篝火旁,坐著趙弘潤的二伯、宗府宗正趙元儼,另外還有三名看似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那是趙元儼的宗衛,同時也是如今宗府訓練年輕宗衛們的教頭或供奉。

    可能是聽到了身後方的腳步聲,趙元儼回頭看了一眼,隨即拍了拍身邊的圓木,不輕不重地說道:“坐。”

    趙弘潤硬著頭皮坐了上去。

    要知道,方才他沖著趙元儼冷冰冰地說話,還讓這位二伯收聲,那是因為他當時怒火攻心,可是在平日裡,他對這位整天到晚總是板著臉的二伯,還是退避三舍的——他不擅長與這類性格的人打交道,禮部、翰林署,還有他二伯。

    “方才弘潤有多失禮,還望二伯莫要在意……”在坐下的同時,趙弘潤趕緊先服軟道歉。

    “……”趙元儼轉頭看了一眼趙弘潤,板著臉皺皺眉說道:“前倨後恭……跟誰學的?”說罷,他輕吐一口氣,帶著幾分歎息的意思,沉聲說道:“弘潤,你今日做得過火了……”

    憑著對這位二伯的瞭解,趙弘潤知道,趙元儼口中的『過火』,指的絕不是他方才對這位二伯無禮冒犯的這件事,而是指他當時說出了『七日不還,則我親自來取』這句話。

    “二伯是在擔心?”趙弘潤問道。

    趙元儼沉默了半響,隨即沉聲說道:“隴西魏氏在我大魏的所作所為,我亦看不慣,但是作為主禮官,我必須得表現出我趙氏對隴西魏氏的善意,你明白麼?”

    “小侄當然明白。”趙弘潤聞言笑道。

    他可不認為方才他那句『請二伯收聲』的軟威脅,就真的能嚇唬住這位二伯,事實上,那不過是他們叔侄二人頗有默契地演了一場戲罷了——似這種事,都得有一個人唱紅臉、一個人唱黑臉。

    “你憤然拂袖離去,這不要緊,但那句『我親自來取』,你不該說。”轉頭看著趙弘潤,趙元儼正色說道:“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難以再挽回了。”

    說到這裡,他思忖了片刻,又問道:“老老實實與我交個底,你是否是調兵了?”

    “是的。”趙弘潤點了點頭。撇開二人看待事物的立場有所不同這一點外,他對這位二伯還是很信任的。

    “果然……”趙元儼聞言歎了口氣,皺著眉頭說道:“與隴西魏氏開戰,太輕率了!……這是同室操戈啊!”

    “小侄可不認為隴西魏氏與我趙氏會是一路人……今日的事二伯你也看到了,除了那位繇諸君趙勝以外,小侄實在想不出,他們當中還有誰記得,他們此刻是在我大魏的國土上!……不過是一群無能丟了祖宗基業的喪家犬,狼狽地逃到我大魏來,卻端著什麼本家的架勢,端給誰看?還一臉理所當然地搶佔我大魏國民的府邸、財富,我趙氏都不敢如此!”

    的確,在魏國,縱使作為王族的趙氏,都不敢那般光明正大的強佔百姓的財物,縱使偶爾有些趙氏紈絝子弟看上什麼好東西,比如誰家價值連城的寶貝啊,誰家美貌年輕的女兒啊,哪個不是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可隴西魏氏倒是好,居然光明正大地搶佔,還一臉理所當然。

    這種事若是姑息,勢必會激起民憤!

    “……”聽了趙弘潤的話,趙元儼默然不語,可能是因為今日隴西魏氏的確讓這位宗正大人很是失望,破壞了他原本對隴西魏氏的憧憬與期待。

    這時,宗衛長衛驕走了過來,拱手說道:“儼王爺、殿下,繇諸君趙勝來了。”

    因為趙元儼在場,衛驕並沒有透露這個消息的來源,畢竟青鴉眾這些隱匿力量,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少。

    “唔?”趙元儼與趙弘潤聞言對視一眼,心中有些驚訝。

    倒不是驚訝繇諸君趙勝如何會找到他們,畢竟他們點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在夜裡很是顯眼,只要繇諸君趙勝不是瞎子就能找到位置。

    他們只是驚訝于繇諸君趙勝居然來尋找他們。

    “這回注意分寸。”趙元儼沉聲叮囑道。

    趙弘潤點了點頭,示意衛驕道:“請他過來。”

    “是。”衛驕抱了抱拳,轉身離去。

    片刻之後,他便領著今日已見過一面的繇諸君趙勝,來到了趙元儼與趙弘潤二人所在的這堆篝火。

    而此時,趙元儼與趙弘潤二人亦起身相迎。

    對於這位繇諸君趙勝,趙弘潤對他的初印象還是蠻不錯的,畢竟繇諸君趙勝終歸還懂得是非對錯,不似其他隴西人,比如那個庶長侯聃那樣輕狂。

    “趙勝大人是一個人?”

    趙弘潤見繇諸君趙勝孤身一人前來,心中有些驚訝與意外,畢竟據說繇諸君趙勝在隴西的地位可不低,相當於魏國的封王、楚國的邑君,很難想像這樣的大人物,居然連一個隨從、護衛都不帶,都孤身前來拜會他們。

    由此可見,繇諸君趙勝亦是一位極有膽魄的人物。

    “旁人,皆讓趙某打發回城了。”

    繇諸君趙勝笑著說了一句,隨即,見有三人起身讓座,遂在另一段圓木上坐了下來,帶著幾分親近的口吻笑著說道:“趙某此來,是拜會同氏的族兄、族侄,敘一敘趙氏同宗的情誼,帶著不相干的人作甚?”

    『果然是個玲瓏人物……』

    趙元儼捋了捋鬍鬚,揮揮手示意他的三名宗衛們退下,使這堆篝火旁,就只剩下他與趙弘潤、繇諸君趙勝三人。

    『又到了得唱黑臉的時候了……』

    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二伯,見二伯半眯著眼睛不說話,趙弘潤心中無奈地歎了口氣,隨即用帶著幾分怨憤的口吻,故意半開玩笑地說道:“趙勝大人,敘一敘趙氏同宗的情誼可以,不過,可不許再挑撥我伯侄二人啊……”

    “此話怎講?”繇諸君趙勝不解地問道,隨即,他在瞅了一眼故意輕哼一聲的趙元儼後,似有醒悟,在搖頭哂笑了兩聲後,隨即低聲說道:“事實上,賢侄說得沒有錯……這裡是趙氏的魏國,不是隴西,但魏氏當中,有不少人卻看不清這一點,甚至於……他們其實是明白的,只是故意裝糊塗。”

    『此人……』

    趙元儼用驚異的目光看向繇諸君趙勝,不過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貿然開口詢問,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趙弘潤。

    趙弘潤會意,壓低聲音問道:“趙勝大人,能否與我等交個底,隴西魏氏對日後有何打算?……是打算積蓄力量有朝一日奪回隴西呢,還是說,就乾脆在我大魏長住了?”

    這個問題十分關鍵,也難怪繇諸君趙勝用意外的眼神看了一眼趙弘潤。

    半響後,他輕歎一口氣,搖搖頭說道:“雖然不想承認,但……隴西的故土,恐怕是很難奪回來了。”

    『……』

    不動聲色地與趙元儼交換了一個眼神,趙弘潤壓低聲音問道:“秦……很強?”

    繇諸君趙勝沉默了片刻,繼而點了點頭。

    “……秦國的軍勢,強悍到令魏氏許多人聞風喪膽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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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2章:秦勢洶洶

   對於秦國,趙弘潤至今還無法做出大致的估算。

    他只知道,秦國的存在曾讓三川郡的『烏邊部落』感到不安,其族長『切拉爾赫』加入川雒聯盟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得到諸部落的支持、得到魏國的支持,阻止秦國對外擴張的腳步,至少將其阻隔在三川之地以外。

    不過說實話,趙弘潤起初並不是很在意秦國,哪怕秦國是遙遠的西土上,唯三的強大勢力之一——諸羌、隴西魏國、秦國。

    畢竟中原的文化發展,是經歷過數百年乃至近千人的激烈碰撞才逐漸形成的,諸家學術在這裡茁壯發展,爭相綻放光彩。

    這裡所說的文化,指的可不單單只是經理、禮俗、詩頌,還包括工藝。

    城牆營建、冶鐵鍛造、戰爭兵器,中原國家的工藝,比偏遠地方的國家或民族,那可不只是高出一星半點。

    當初趙弘潤征討三川時,為何能以弱勝強,戰勝強大的羯角部落,是因為趙弘潤指揮得當麼?

    不,真正的原因,是當時的魏軍祭出了新式投石車與新式連弩這兩項戰爭兵器。

    因此,趙弘潤並不是很在意秦國,因為他以為,秦國或許也只是處在氏國這個階段上,只不過比隴西魏氏的氏國要強大罷了。

    可隨後聽著繇諸君趙勝對秦國的概述,趙弘潤就隱隱感覺有點不對勁了——秦國,絕非單純的氏國,而是已相對完善的君主制國家。

    或許最開始的時候,秦國與隴西魏國沒啥區別,他們的戰爭方式有些類似於三川之民等民族,即攻克對方的領土後,將所有的財物一卷而空,並且讓戰敗者成為附庸,即『賤民』,無法得到任何法律保障的存在。

    記得趙弘潤曾經還感慨過楚國的苛政,尤其是那『什五』的田稅,然而根據繇諸君趙勝的描述,相比較隴西魏國與最初的秦國,事實上楚國已經算是非常開明的了。

    只說一件事就足以證明這一點:在隴西魏國與最初的秦國,賤民不允許擁有私人土地!

    賤民不允許擁有私人土地,更遑論土地的買賣,這意味著,隴西魏國與最初的秦國,他們國內的賤民,等同于貴族的附庸,辛辛苦苦耕種一年的農作物,換來的,只是微不足道僅僅只能糊口的糧食。

    這在趙弘潤看來,簡直就是奴隸一般的地位。

    而事實上,在隴西魏國與早期的秦國,賤民其實與奴隸的確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因為賤民絕大多數都是兩國攻滅的氏國或氏族的人,是不配擁有姓氏的失敗者。

    更要命的是,賤民只允許與賤民結婚,而且兩者的子嗣,其地位仍然是賤民,這就比較慘絕人寰了。

    而真正享有些許社會地位的民眾,隴西魏國與秦國稱之為『庶民』,比方說『公士』。

    據繇諸君趙勝的講述,所謂的『公士』,即第一級職爵,也是最低的一級,僅僅只是用來區別奴隸般地位的賤民,以及稍微得到了一些社會地位的庶民。

    公士享有的權利並不多,不過已經可以擁有自己的土地與房屋,大抵是田屋一頃,同時還能擁有一名僕人。『注:這裡所說的僕人,指的就是賤民。』

    而在公士以上,那就是第二級的職爵『上造』,可以享有兩頃地的田屋,兩名僕人,還有三頭牛。

    但是,從第一級的『公士』熬到第二級的『上造』,這可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倘若不憑藉軍功的話,可能需要一代人的漫長歲月,即十五年到二十年。

    而若是憑藉軍功,那就簡單多了,只要在戰場上殺死一名敵軍,憑藉對方的頭顱,就能得到『公士』的職爵,而若是積累殺死了十名敵軍,就能獲得『上造』職爵。

    看似容易,其實卻不知有多少人在拼搏『上造』這一級職爵的期間,死在了戰場上。

    起初的時候,隴西魏氏與秦國還互有勝負,但是在十幾年前,秦國突然有所改變。

    他們推出了新的國法,不再限制處在國家底層的賤民,允許賤民憑藉軍功,獲得『庶民』的地位,甚至是更勝一籌,獲得爵位。

    簡單地說,只要某名賤民足夠強悍,能在戰場上殺死許許多多的敵人,理論上他可以一直提高職爵,成為『庶長(一軍之將)』、『駟車庶長(戰車部隊將軍)』、『大庶長(統帥)』,甚至於到最後,封侯稱君。

    這個改變,使得秦國的軍勢一下子變得迅猛起來,以至於隴西魏氏節節敗退,加速了國家的衰敗。

    『憑軍功獲得地位……』

    趙弘潤琢磨著繇諸君趙勝的講述,隱隱感覺秦國的這套改革模式,似乎有些借鑒中原的意思,只不過中原國家更加完善,除了軍功外,靠讀書寫字也能改變該人的社會地位;而秦國那邊,只是採用了其中的一種。

    “是何人,讓秦國發生了這樣的改變?”趙弘潤好奇地問道。

    繇諸君趙勝沉默了片刻,隨即語氣複雜地說出一個人名:“衛鞅。”

    『衛國人?』

    趙弘潤一臉驚訝的表情。

    仿佛是猜到了趙弘潤的心思,繇諸君趙勝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此人並非是秦人,不知為何流落到秦國,並且得到了重用。……我隴西淪落到如今地步,此人功不可沒。”

    『……人家秦國變法改革,而你們隴西還在原地踏步,死守著舊的傳統,這怪誰?』

    趙弘潤看了一眼繇諸君趙勝,最終沒有將心裡話說出來。

    畢竟他也已經意識到,繇諸君趙勝雖然在隴西魏氏地位不低,但並不能左右隴西魏國的國策。

    『……不幸言中。看來烏邊部落的族長切拉爾赫說得沒錯,已經變法改革後的秦國,正走在一條對外擴張的道路上,就好比當年的我趙氏魏人。這個時候與秦為敵,恐怕……』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大致可以猜測地到,那個叫做衛鞅的人使得整個秦國變成了一架戰爭機器:海量的賤民需要軍功擺脫奴隸地位,而秦國則需要更多的賤民來取代前者所留下的空缺,除此以外,更多的秦人也希望借助軍功取得更高的職爵,因此毫不誇張地說,秦國正渴望著戰爭!

    源源不斷的戰爭!

    瘋狂地對外擴張!

    若單單如此,還不至於讓趙弘潤膽戰心驚,更關鍵的是,衛鞅的變法,使得整個秦國的有志男兒都在渴望戰爭,這就比較嚇人了。

    就好比當年的趙氏魏人,眾志成城,要在中原站穩腳跟,一通亂拳打趴鄭國與梁國,當一個國家的人民皆抱著相同的想法,追逐一致目標時,那是極其可怕的。『PS:不知怎麼,忽然想到了德國。』

    可能秦國目前並非是最強大的國家,但或許卻是最可怕的。

    此時此刻,趙弘潤終於明白,為何繇諸君趙勝方才會說隴西恐怕是奪不回來了,因為他也感受到了秦國的強大——這份強大,並非單純指代國力或軍隊的力量,而是指整個秦國的有志男兒都在推動戰爭、渴望戰爭。

    而隴西魏氏,曾經與秦國平起平坐的氏國,早已經跟不上秦國的腳步,被後者遠遠地甩開。

    “原來如此……”長籲一口氣,趙弘潤看著繇諸君趙勝正色說道:“如此,貴方是打算在我大魏長住了。”

    繇諸君趙勝有些尷尬,在猶豫了一番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不可否認,隴西魏氏當中仍有不少人口口聲聲喊著『遲早有一日要奪回故土』,但是繇諸君趙勝知道,那些人只是為了掩飾心中的驚恐而已,真正有志希望日後從秦國手中奪回隴西故土的,整個隴西魏氏的諸位大人當中,恐怕不會超過十人。

    至少繇諸君趙勝可以肯定,現任的君父已經被秦國嚇破了膽,否則,不至於會在仍有那麼多軍隊的情況下,惶恐地逃到趙氏魏國這邊來。

    可讓繇諸君趙勝有些羞慚的是,隴西魏氏的那些人,包括君父,他們被秦國嚇破了膽,狼狽地逃到趙氏魏國這邊尋求庇護,但是,卻又不希望因此被趙氏這個數百年前的分家所看輕,最起碼希望保持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

    可就像面前這位同氏的族侄所說的:憑什麼?!

    微微歎了口氣,繇諸君趙勝拱手說道:“族兄、賢侄,我以個人的名義,希望兩位暫時放下白晝的不快,隨我入城面見君父……眼下,並非是魏氏、趙氏內訌的時候。秦國對外擴張的勢頭,絕不會因為他們佔據了隴西而告終,他們會繼續向東進兵,遲早有一天,會攻到這裡……因此,我建議雙方精誠合作,儘快達成協議。”

    “彼此互不干涉的協議?”趙弘潤冷不防插嘴道。

    繇諸君趙勝面色一滯,苦笑說道:“這一點我不敢保證……終歸還是得由君父點頭才行。”

    聽聞此言,趙元儼思忖了一下,說道:“我隨你入城見面那位君父,親自與他交涉。”

    “二伯?”趙弘潤不解地看著趙元儼,心中有些不悅,畢竟他白天說過大樑使團不入安城,可這位二伯這會兒卻拆他的台,決定明日去見那位隴西魏氏的君父,這算什麼嘛。

    “我是主禮官!”趙元儼簡明乾脆地解釋了他的決定。

    『嘖,到底還是合不來……』

    暗自嘀咕了一句,趙弘潤有些不快地站起身來,朝著趙元儼拱了拱手。

    “七天,二伯你有七天的時間。……七日之後,小侄會率軍征討隴西魏氏。”

    說罷,他轉身離開了。

    只留下面無表情的趙元儼,以及憂容滿面的繇諸君趙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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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3章:七日期限

    次日,大樑使團的主禮官,宗府宗正趙元儼,果然是按照約定的那樣,與繇諸君趙勝一同前往安城,面見那位隴西魏氏的君父。

    去的時候,帶走了隨行的禮部官員,不過卻將五百名禁衛留給了趙弘潤。

    值得一提的是,六王爺趙元俼,居然也跟著趙元儼一同前往了安城。不過對此趙元俼是這樣解釋的:我只是去拜訪幾個早些年認識的朋友,並非作為副使。

    果不其然,來到了安城後,趙元俼便與趙元儼還有繇諸君趙勝等人分開,自顧自去拜訪他口中所說的舊相識去了。

    而趙元儼則在繇諸君趙勝的引薦下,來到了安城一座頗有規模的府邸——李府。

    這座府邸,即是安圖、安配兄弟兄弟二人的岳丈李老爺的府宅,堪稱整個安城數一無二,只不過眼下,這座府宅真正的主人已經被趕走了,成為了隴西魏氏那位君父的下榻之處。

    一路上,趙元儼的面色著實不佳,因為他看到,整座安城由於隴西魏氏的來到,人心惶惶,大街小巷到處都是隴西魏卒,幾乎看不到什麼平民百姓。

    而待等趙元儼來到李府,抬頭看到府門前那明晃晃的『安城李氏』四字牌匾,他的眼神就變得愈發陰沉了。

    “請通報君父,就說趙氏使節來到。”繇諸君趙勝對李府門外的衛兵說道。

    事實上,繇諸君趙勝是可以直接入府拜見他們的君父的,只是這樣一來,就只剩下趙元儼單獨站在府外,於禮不合,因此,繇諸君趙勝叫人代為通報,而他則陪著趙元儼在外站著,作為對後者的尊重。

    可沒想到的是,足足等了有半個時辰,那名衛兵這才姍姍來遲,口中回道:“府邸內的侍長說,君父這些日子車馬勞頓,正在歇養,請尊使暫在城內小住幾日。”

    “什麼?!”繇諸君趙勝聞言面色一變,簡直難以相信,他氣憤地質問道:“這話是誰說的?”

    “是……是『膏己』大人。”那名衛兵畏懼地說道。

    “豈有此理!”繇諸君趙勝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怒色,轉頭對趙元儼說道:“族兄且在此稍等,容我親自去稟!”

    趙元儼點了點頭。

    於是,繇諸君趙勝怒氣衝衝地走入了府邸,但是僅僅一盞茶工夫後,他便又走出了府邸,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趙元儼一看就明白了,振了振衣冠,毫不在意地說道:“城內有驛館,趙勝大人若是得空,你我去喝幾杯吧。”

    繇諸君趙勝知道趙元儼已經猜到了,滿臉羞慚,默默地點了點頭。

    二人來到了城中的驛館,趙元儼讓驛館裡的人準備了一桌酒菜,與繇諸君趙勝對飲。

    只見繇諸君趙勝連灌了幾杯,隨即略喘著氣,低聲咒駡道:“膏己那個奸邪妄逆之人,他將昨日的事稟告了君父,在背後推波助瀾……”

    “那膏己是什麼人?”趙元儼問道。

    “姬姓膏氏,旁支的旁支,不入流的貨色,只懂得拍馬奉承,迎合君父的心意……”說到這裡,繇諸君趙勝表情有些古怪地解釋道:“據說,昨日君父叫人置備了酒宴,原本來款待族兄,沒想到……今日,是故……”

    “我想想大概也就是這個緣故了。”趙元儼淡淡一笑,說道:“無妨,等個幾日,等貴方的君父氣消了就好了。”

    繇諸君趙勝聞言吃驚地看著趙元儼,見他絲毫沒有方才在府外等了半個時間不見接見而感到氣憤,心下又是驚訝,又是敬佩。

    “族兄,真乃君子之風。”繇諸君趙勝不由地贊道。

    趙元儼不置與否地搖了搖頭,邀酒道:“來,你我喝酒。”

    “好。”繇諸君趙勝重重地點了點頭。

    如此過了一日,繇諸君趙勝再派人去通傳,結果毫無音信。

    趙元儼毫不在意,每日與繇諸君趙勝在驛站裡喝酒,等著隴西魏氏那位君父的接見。

    可一連過了三日,隴西魏氏那位君父那邊,還是沒有絲毫動靜。

    趙元儼依舊面不改色,可繇諸君趙勝,卻是羞愧地幾乎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趙元儼卻是謙遜守禮,繇諸君趙勝心中就愈發羞慚,反而是趙元儼時不時地開導他。

    畢竟在趙元儼看來,繇諸君趙勝與這件事又沒什麼關係。

    鑒於閑著沒事,趙元儼索性向繇諸君趙勝詢問了隴西趙氏——也就是那些數百年並未離開隴西的趙氏魏人的情況。

    因為相比較隴西魏氏,隴西的趙氏族人,比如眼前這位繇諸君趙勝,才是魏國趙氏真正意義上的同氏兄弟。

    遺憾的是,據繇諸君趙勝所言,當時選擇留在隴西的三支趙氏同宗,其中兩支早已敗落,就只剩下繇諸君趙勝這一支——繇諸趙氏。

    這讓趙元儼唏噓不已。

    而在他倆閒聊的時候,隴西魏氏的君父,正在詢問心腹侍長,也就是繇諸君趙勝口中的奸邪之人,膏己。

    “膏己,那個叫做趙儼的分家族人,還在城內麼?”

    在李氏府邸的內宅,在北屋主臥,隴西魏氏的君父側躺在睡榻上,幽幽地問道。

    “回稟君父,此人還在城內。”

    “哼!”魏氏君父輕哼一聲,不悅地說道:“分家的子弟,居然敢如此對待本家,這在隴西,可是見不著的……”

    膏己,一名高而消瘦的男人,從面前這位君父的口中聽出了慍怒,堆著笑容附和道:“可不是嘛。……趙氏如今可是不同以往了,他們哪裡還記得,他們趙氏曾經是魏氏的分家呢?”

    “人吶,不可忘本!”魏氏君父冷哼一聲,隨即,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問道:“還有那個叫做趙潤的分家小子……隴西姬姓分支那麼多小輩,從沒見過如此狂妄的小崽子……七日歸還?逾期親自來取?哈!背祖忘宗的混帳東西!”

    “君父息怒。”膏己低聲勸道。

    魏氏君父長吐了一口氣,隨即幽幽說道:“膏己,你說,我魏氏過分了麼?……我魏氏只是要幾塊地,使得宗族得以延續,又不曾叫那趙氏分家將這個魏國出讓給咱,何以一個分家的小崽子,都要給咱看臉色?”

    “趙氏不比當年了。”膏己搖搖頭,隨即,他眼珠一轉,低聲說道:“話說回來,趙勝大人如今可是揚眉吐氣了。”

    “什麼意思,膏己?”魏氏君父皺眉問道。

    膏己低了低頭,笑著說道:“我也就是隨口一說,您想啊,在隴西時,趙氏衰敗,若非君父,恐怕繇諸趙氏一支早已敗落,可在這趙氏魏國……嘿嘿,趙氏可是自稱王族啊。”

    魏氏君父翻過身來,不悅地看著膏己說道:“趙勝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我也覺得不是,只不過,趙勝大人近幾日,與那個趙儼走得很近……不過倒也不難理解,終歸都是姬姓趙氏一族的嘛。”

    “……”魏氏君父眉頭微微一皺,不再說話。

    見此,膏己見好就收,岔開話題說道:“君父,您打算何時接見那趙儼?”

    魏氏君父冷笑一聲,淡淡說道:“過足七日!”

    “明白。”膏己會意地笑道。

    不得不說,趙弘潤提出的『七日期限』,此刻居住在安城的隴西魏氏族人,多多少少都已經得知,但是卻沒有多少人當真。

    可能在他們看來,一個年未弱冠的小崽子,難道就能代表魏國趙氏?

    或許有些人還在看笑話,但七日之後,那個叫做趙潤的小崽子如何收場。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此刻在魏國國內,幾路軍隊正在迅速向安城挺進。

    七月十二日,在商水縣臨時徵用了戶部商船的商水軍,有二十艘船在博浪沙河港登陸,共計一萬名商水軍士卒在下船後迅速朝著『陽武』挺進,筆直前往『安城』。

    七月十三日,另有二十艘運兵商船繞過博浪沙,沿黃河逆流而上,直接在安城縣境內強行靠岸。

    七月十四日,日夜兼程趕向北方的鄢陵軍,抵達尉縣,在尉縣魏人起初驚恐、而後莫名其妙的關注下,繼續往北挺進。

    七月十五日,川北騎兵的大都督博西勒估算著時間已差不過,驅使騎兵抵達成皋關下。

    望眼望去接天連地的川北騎兵,讓接管了成皋關的臨洮君魏忌又驚又疑。

    而除了這三支以外,碭山軍的司馬安也率軍繞過大樑,臨時駐紮在原陽國,原陽王一聽說是司馬安,屁都不敢放一個,裝作沒看到。

    “將軍,這合適麼?”

    在紮營的時候,副將聞封一臉遲疑地詢問著司馬安。

    “你是指回應肅王殿下?”司馬安淡淡問道。

    “是。”副將聞封點點頭,沉聲說道:“按例,肅王殿下是無權請調我碭山軍的……”

    “你說得不錯,肅王殿下無權調動我碭山軍……”

    司馬安跨坐在馬上,似笑非笑地說道:“能調動我碭山軍的,唯有陛下。”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怪呢?』

    副將聞封愣了愣。

    忽然,他心中一震,仿佛醒悟了什麼似的,臉上的擔憂之色盡數退去。

    商水軍、鄢陵軍、川北騎軍、碭山軍,四路魏軍都在等一個日子。

    七月十六日,也就是『七日期限』的最後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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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4章:臨洮君魏忌

    就在趙弘潤提出了『七日限期』但在隴西魏氏人群中卻幾乎沒有幾個人引起重視時,在成皋關,隴西魏氏的名將臨洮君魏忌,正在提見成皋軍第一營營將軍封夙。

    是的,提見,因為此時此刻,隴西魏軍早已接管了成皋關,以至於成皋關上,將軍封夙麾下的成皋軍第一營,皆被隴西魏軍解除了武器裝備、嚴密看守起來,包括將軍封夙。

    也正是這個原因,封夙對臨洮君魏忌的印象相當差,使得前兩次臨洮君魏忌提見封夙時,封夙每每自顧自喝酒,一句廢話也不與臨洮君魏忌多講,喝完就自請回監牢睡覺,頑固地讓臨洮君魏忌一點辦法也沒有。

    但是今日,臨洮君魏忌說了一句話,終於讓封夙的面色微微一變。

    “……昨日,我查看了貴軍的兵械庫。”

    “……”封夙正在飲酒的動作一頓,抬起頭冷冷地看著臨洮君魏忌,輕蔑地冷笑了一聲。

    臨洮君魏忌看得懂對方的眼神,那眼神仿佛是無聲地控訴:你們這群忘恩負義的竊賊!

    忘恩負義的竊賊……

    臨洮君魏忌無法反駁,畢竟在他們隴西魏氏初至成皋關時,面前那位叫做封夙的將軍,曾帶著關隘內的魏軍列隊恭迎,可他們隴西魏氏做了什麼呢?趁人不備,驟然控制了這位封夙將軍,將成皋關接管了過來。

    這不是忘恩負義是什麼?

    想到這裡,臨洮君魏忌心中更加苦澀,倘若有選擇的話,他並不想那麼做,但是他……怕。

    惶恐、忐忑,畢竟他們隴西魏氏此番投奔的分家,那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分家,那是數百年前與隴西魏氏分道揚鑣、如今已在中原建立起了一個強大的國家的分家。

    誰敢保證這個分家是不是心存歹意?

    想到這裡,臨洮君魏忌誠懇地對封夙說道:“某接管成皋關,絕非是為了竊為己有,我等只是為了自保……待等君父與貴方的魏天子達成協議後,魏忌自會將成皋關拱手奉還,請將軍封夙大人放心。”

    『將軍封夙大人?』

    封夙暗自嘀咕了一句這稱呼,心中不禁感覺有些彆扭。

    這是隴西魏國與趙氏魏國的不同稱呼習俗所導致的,隴西的人,在正式場合習慣將職爵擺在前頭,然後加上全名,再加上一聲大人作為尊敬,比如『繇諸君趙勝大人』、『臨洮君魏忌大人』、『庶長侯聃大人』等等;而在趙氏魏國,一般則是姓氏或名字再加上職位,比如封夙,別人向來都是稱呼他『封將軍』、『夙將軍』或者『封夙將軍』,要麼乾脆就是『將軍大人』,從來沒聽說過什麼『封夙將軍大人』這種奇怪的稱呼。

    “你以為你留下了退路?”端著酒盞,封夙淡淡地反問道。

    臨洮君魏忌微微一愣,不以為意地笑問道:“請將軍封夙大人賜教。”

    “就叫某封夙吧,我大魏不興你們這種古怪的稱呼。”說罷,封夙沉吟了一番,搖晃著杯中的酒水,淡淡說道:“我猜得到你為何要接管成皋關,因為成皋關是我大魏西邊的『門戶』,你多半是想著,倘若我大魏容不下你們,你們仍可以從這扇門戶離開,另投他處……”

    臨洮君魏忌沉默不語,的確,這是包括他以及薑鄙等隴西將領們在商議過後想出的辦法。

    “問題是,你們能去哪?”封夙抬起頭來看著臨洮君魏忌,冷笑著說道:“隴西已被秦國所佔領,若有辦法奪回來,你們就不會千里迢迢投奔我大魏。……是看中了西邊的三川之地麼?哈哈哈哈,我勸你們想都別想,三川郡,那是肅王殿下的心血,若你等有意強插一腳,肅王殿下一聲令下,整個三川郡的羯族人、羱族人、羝族人,都會視你們為敵,到時候,根本不需我大魏動手。”

    臨洮君魏忌沉默不語,事實上,他們的確曾垂涎過三川之地,畢竟那裡土地肥沃、水源充足,非但地理環境比隴西還要優越,而且草原上還放牧著數之不盡的羊群。然而,在隴西魏氏從三川郡經過的時候,他們也注意到了這片土地上那強大的三川氏族。

    甚至於,三川郡三大氏族之一的羯族,全程派數千騎兵尾隨,看得出來,羯族人根本不信任這些隴西魏人。

    常年在臨洮與諸羌作戰的臨洮君魏忌一眼就能看出來,三川郡的羯族氏族,那是實力非常強大的氏族,不會比諸羌遜色多少。

    若單單如此還則罷了,更關鍵的是,如今的三川郡,至少有一半三川氏族是臣服于趙氏魏國的,而另外一半,也在名義上接受了『三川郡的主權歸屬于趙氏魏國』的這件事,簡單地說,若隴西魏氏想要強佔這片土地,除了要與三川郡內的遊牧民族為敵外,還要考慮趙氏魏國的態度,尤其是那位打下了三川郡的『肅王姬潤』的態度。

    或許前幾日,臨洮君魏忌還不至於如此在意,但是最近幾日,當他發現成皋關守軍的武器裝備,明顯比他們隴西魏軍厲害許多時,他終於認清了一個事實:這些在數百年前離開了隴西的趙氏魏人之後,早已比他們強大地太多了。

    而最最讓臨洮君魏忌感到震驚的,還是成皋關上那數百架連弩,以及堆放在兵械庫裡的投石車。

    由於成皋軍士卒普遍視他們為敵,因此,臨洮君魏忌暫時還沒有辦法親眼目睹那些連弩的威力,可單單是瞅著那外形,他就清楚,這多半是極其可怕的兵器,否則,不至於會被安裝在成皋關這種趙氏魏國的門戶關隘上。

    “我想見識一下,那些連弩……”臨洮君魏忌用懇求的語氣說道。

    封夙聞言撇了撇嘴,臉上帶著冷笑,他嘲諷道:“隴西魏氏本家,竟沒有一個人懂得使用機關連弩麼?”說罷,他見臨洮君魏忌抬起頭看著他,毫不畏懼地嘲諷道:“怎麼?惱羞成怒了?嘿,老子可不怕。”

    聽著封夙的嘲諷,臨洮君魏忌死死盯著前者半響,忽而輕歎一口氣,搖頭說道:“封夙將軍,魏忌斷然不會對將軍不利。……因為你我不會是敵人。”

    “這話說的……”封夙聞言嘲諷道:“本將軍親自將你等放入關內,可你們卻趁機將本將軍擒下,這還不算是敵對?”

    聽聞此言,臨洮君魏忌正色說道:“此事錯在魏忌,倘若封夙將軍心中怨憤,敝人在此給將軍賠罪。”說罷,跪坐的他推開身前的案幾,拱手深鞠一躬,行了一個伏跪之禮。

    “……”封夙驚地說不出話來。

    要知道,臨洮君魏忌在隴西魏氏的地位,封夙或多或少也清楚,那可是相當於魏國國內的封王級別,而且還是那種手握重兵的王爺,很難想像這樣一位大人物,居然會行如此大禮向他賠罪。

    “封某可受不起魏忌大人如此重禮。”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封夙的語氣卻緩和了許多,至少已不再向之前那樣充滿火氣。

    見此,臨洮君魏忌直起身來,正色說道:“隴西魏氏也好,趙氏魏國也罷,一筆寫不出兩個『魏』字來,因此,魏忌與封夙將軍不會變成敵人,而我隴西魏氏,也不會變成貴方的敵人。”

    “……”封夙深深看了一眼臨洮君魏忌,眼眸中的驚疑之色又退去了幾分。

    半響後,他問道:“那誰才是你的敵人?”

    “秦!”臨洮君魏忌毫不猶豫地說道:“封夙將軍未曾親眼目睹過秦國的軍隊,因此你無法體會魏某當時的戰慄……秦,那是一頭餓獸,它不會因為吞下了隴西而停止,我有預感,過不了多久,那只餓獸就會出現在趙氏分家的門前……我希望,趙氏能與我魏氏聯手,遏制住那頭窮凶極惡的猛獸,這不單單只是為了我隴西魏氏,同樣也是為了貴方。”說到這裡,他強調補充了一句:“若不能精誠合作,難保趙氏不會在秦國虎狼之師面前,步上我隴西魏氏的後塵。……拜託了,請先讓魏忌大致瞭解友軍的實力。”

    封夙目不轉睛地看著臨洮君魏忌,隨即,他將杯中的酒水一口飲下,站起身來淡淡說道:“我大魏從不畏懼戰爭!……若是有朝一日你口中的秦國果真敢引兵進犯,縱使沒有你們隴西魏氏,我大魏一樣可以盡殲來犯的敵軍。不過……”舔了舔嘴唇,他似笑非笑地說道:“看在你方才那一番說辭的份上,姑且讓你見識一下我大魏的戰爭兵器……可別嚇破了膽吶。”

    臨洮君魏忌聞言一愣,隨即輕笑道:“魏忌倒是希望能被嚇一嚇……”

    “哼。”

    封夙輕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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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5章:臨洮君魏忌(二)

    因為臨洮君魏忌的誠懇,成皋軍第一營營將軍封夙逐漸改變了對前者看法。

    他們來到了關內一處空曠之地,吩咐幾名隴西魏兵將一架連弩抬了過來。

    其實這些連弩,在臨洮君魏忌接管成皋關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可尷尬的是,他們卻不會操作這種連弩。

    雖然他們也曾詢問成皋軍的士卒,但可以預見,那些成皋軍的士卒們對隴西魏兵恨得咬牙切齒,怎麼可能會教他們。

    然而今日,成皋軍第一營將封夙下令,成皋軍的士卒縱使心中不願意,也只能聽命行事。

    充當靶子的,是一根木樁,木樁上套著隴西魏軍將領級別才有資格穿著的盔甲。

    在被穿著於那根木樁前,封夙曾用手掂了掂量那套盔甲,隨即又用手敲了敲,眼中帶著幾絲驚訝,但更多的則是不以為意。

    驚訝的是,封夙感覺這件青銅盔甲的質地還算不錯,只不過嘛,如今魏國軍隊的軍制盔甲,早已拋棄了青銅,普遍採用在鐵中摻入其他金屬的『摻金鐵』,亦或是某位肅王殿下所稱的『合金』。『注:這裡之所以沒有直接說鋼,是因為趙弘潤覺得魏國冶煉鍛造的鐵碳合金,還沒有達到足以稱之為“鋼”的程度。』

    “看好了。”

    對臨洮君魏忌說了一句,封夙親自上陣操作那架連弩,瞄準著遠處作為目標的靶子,扣下了扳機。

    只聽嗖嗖嗖兩聲,隨即又是砰地一聲巨響,臨洮君魏忌驚愕地看到,遠處的那個木樁靶子,被淩空擊飛還不算,居然在半空中被射暴。

    至於木樁上套著的那件青銅盔甲,更是根本無法阻擋強勁的弩矢,砰地一聲變成了滿地大大小小的碎片。

    『這……怎麼可能?』

    臨洮君魏忌並沒有告訴封夙,實際上那件盔甲是他的。

    是的,堂堂臨洮君魏忌的盔甲,在趙氏魏國的連弩面前,簡直就跟薄紙一般脆弱,輕易就被撕碎。

    走到那根木樁面前,臨洮君魏忌的表情很是精彩,因為那根木樁被三支強勁的弩矢穿透,居然被射成了數段。

    倘若是一個人穿著鎧甲作為靶子……

    臨洮君魏忌不敢想像。

    他迅速地回到封夙身邊,一臉驚歎地撫摸著那架連弩。

    儘管他早已猜到,若不是極其強勁的兵器,這些連弩絕對不會被安裝在成皋關上,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難以想像,這連弩的威力居然如此巨大。

    『這就是中原魏國的兵器……』

    臨洮君魏忌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神色,喃喃說道:“若有許多這等利器,縱使是他日碰到秦的『鐵鷹』、『黥(qing)面』,亦不在話下了……”

    “鐵鷹?黥面?那是什麼?”封夙聞言不解地問道。

    臨洮君魏忌聞言解釋道:“秦人生於秦嶺,將猛鷹視為祥瑞。鐵鷹,即是秦國一支非常非常可怕的軍隊……封夙將軍聽說過『武卒』麼?”

    “魏武卒?”封夙表情有些古怪,他心說:我大魏開闢了中原國土的魏武卒,我怎麼可能不知?

    忽然,他心中一愣,意識到一個被忽略的事實:武卒,那可不是趙氏魏人獨有的。

    仿佛是看透了封夙的心思,臨洮君魏忌點點頭說道:“貴方的怡王趙元俼大人,曾出訪我隴西,我曾聽他講述過趙氏魏人在中原征戰的故事。……不錯,貴方稱之為『魏武卒』的銳士,實則是我隴西魏氏所創建的,趙氏只不過是帶走了其中的一部分……”

    封夙將信將疑地看了臨洮君魏忌一眼,問道:“魏武卒,與那鐵鷹有什麼瓜葛麼?”

    “呵。”臨洮君魏忌聞言笑著說道:“鐵鷹,即是秦國仿效我隴西魏氏所建立的軍隊,封夙將軍覺得這算不算瓜葛?”

    封夙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畢竟他心中,魏武卒那可是魏國傳說中的精銳軍隊,魏國建國後幾百年,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取代魏武卒的地位,然而在秦國,居然有一支足以匹敵魏武卒的軍隊?

    “封夙將軍不必擔心,無論是武卒也好,鐵鷹罷了,這些一個個都能以一當十的猛士,在層層篩選、訓練後,剩下的並沒有很多……”說到這裡,他瞅了一眼封夙,表情古怪地說道:“在我隴西,武卒最多的時候,也只有一千四百人……因此我曾經也想不通,趙氏從哪弄出近萬的武卒,據說還被北方的韓國給覆滅了……”

    他的表情分明就是在埋怨,責怪趙氏魏人沒有從一始終地貫徹魏武卒的嚴格篩選,以至於竟被韓國打地全軍覆沒,白白折了魏武卒的名聲。

    “那秦國的鐵鷹呢?”封夙眨了眨眼睛,仿佛是在表示:那都是我大魏幾十年前的事了,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

    “相差不會太多。”臨洮君魏忌搖了搖頭,隨即正色說道:“鐵鷹個個都是銳猛之士,不過有這些連弩在,呵呵。……眼下,我更在意『黥面軍』。”

    “黥面……就是是在臉上刺字的犯人,對吧?”封夙困惑地問道。

    臨洮君魏忌點點頭,又搖搖頭,隨即這才說道:“是那樣沒錯,但那些人,並非犯人,而是賤民。”說著,他見封夙皺了皺眉,遂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賤民,是隴西與秦國那邊的稱呼。早前我隴西與秦國在攻滅其他的氏族後,都會在那些戰敗者的臉上刺字,免得他們逃逸。……十幾年前,秦國更改了國法,允許賤民獲得職爵,因此,大量的賤民踏足戰場。這些人絕大多數並沒有經過訓練,但是非常勇悍,為了擺脫賤民的身份,在戰場上悍不畏死。這些人,並不是戰場上的秦軍主力,他們甚至連軍隊番號都沒有,但是,卻一次又一次地給我隴西魏軍造成了巨大的傷亡,我們稱這些人為『黥面軍』。”

    “黥面軍……”封夙輕聲念叨著,因為他從臨洮君魏忌的表情中看得出來,這位隴西魏氏的邑君,果真是對那支“特別”的軍隊極為忌憚。

    而這時候,臨洮君魏忌忽然在連弩的基架上發現一行刻字,遂疑惑問道:“這是什麼?”

    封夙瞅了一眼,解釋道:“冶造局的造器編號。……任何一件由冶造局所打造的物什,都會留下相應的編號。我看看……唔,『甲型測試初機,一零六,洪德十七年五月造,冶造局。』……就這樣。”

    “什麼意思?”臨洮君魏忌不解地問道。

    “這我哪知道?”封夙聳了聳肩說道:“能看懂的,恐怕就只有冶造局的人了。”

    “冶造局?”臨洮君魏忌輕輕拍了拍身邊的連弩,低聲問道:“就是打造這件可怕兵器的地方?……這個地方由誰執掌?倘若我想弄一些這樣的兵器,要找誰?”

    “肅王殿下。”封夙回答道。

    “使三川臣服的肅王?”臨洮君魏忌驚異地問道。

    封夙點了點頭。

    “那是一位什麼樣的人?”臨洮君魏忌問道。

    “這個嘛……不好說。”封夙聳聳肩,似笑非笑地說道:“肅王殿下,平日沒什麼架子,很平易近人,不過羯角部落與楚國肯定不這麼認為……”

    “為何羯角部落與楚國不這麼認為?”臨洮君魏忌認真地問道。

    封夙張了張嘴,啞口無言,他這才意識到,這位邑君根本不知那些事,哪裡聽得出他話中的玩笑意思。

    於是,他將某位肅王一討三川、二伐楚國的事蹟簡單說了一遍,聽得臨洮君魏忌大感驚歎。

    “魏忌大人倘若希望隴西魏氏與我大魏和睦共處,肅王殿下的態度,很重要。”封夙正色說道。

    臨洮君魏忌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而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隨即,一名士卒匆匆跑了進來,叩地稟道:“魏忌大人,關隘的西邊,發現不明軍隊聚集。”

    “唔?”臨洮君魏忌聞言驚異地看向封夙。

    見此,封夙皺皺眉,斷然否認道:“不可能!……如今的三川郡,絕沒有敢襲擊我成皋關的異族軍隊。”

    可話雖如此,當臨洮君魏忌轉身前往關樓的時候,封夙亦跟了上去,想去瞧個究竟。

    臨洮君魏忌並沒有阻攔,畢竟他們只是外來人,封夙對這裡的瞭解,遠遠要超過他們。

    二人匆匆來到了關樓上。

    果然,只見在十裡外的空曠原野上,數以萬計的騎兵正源源不斷地聚集,這使關樓上的隴西魏兵們頗為緊張。

    “那是……”封夙眯著眼睛站在城牆上眺望,隨即臉上露出幾絲不可思議之色:“川北騎兵?……他們這是在威脅我成皋關?怎麼會……”

    說著,他轉頭對臨洮君魏忌說道:“臨洮君大人,且容我的親衛去詢問一下究竟,川北騎兵是隸屬於川雒的騎兵,早已臣服于我大魏,不會無緣無故就聚集在我成皋關下,更遑論表露敵意。”

    臨洮君魏忌點了點頭,下令提見封夙的親衛們,囑咐了此事。

    於是,封夙的親衛們看在自家將軍的面子上,出關與遠處川北騎兵接觸了一下。

    沒過多久,封夙的親衛們便回來了,一臉幸災樂禍地說道:“將軍,川北騎兵表示,隴西魏氏強佔我大魏城池,更搶掠平民、橫行霸道,是故,肅王殿下于數日前勒令隴西魏氏在『七日限期』內,歸還成皋、滎陽、密縣、巫沙、衍縣、安城等地。若是逾期,川北騎兵將奉命與其他幾路軍隊,於『七月十六日』正式討伐隴西魏氏,奪回諸地!”

    這一番話,聽得臨洮君魏忌與封夙面面相覷。

    “今日是幾日?”臨洮君魏忌問封夙道。

    封夙張了張嘴,喃喃說道:“十五日……”

    臨洮君魏忌聞言面色微變,一把抓住封夙的胳膊,急聲說道:“走!”

    “去、去哪?”

    “安城!……阻止這場同室之戰!”

    臨洮君魏忌面色凝重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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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6章:最後一日

   日子一日一日過去了,轉眼便到了七月十五日。

    足足七日,隴西魏氏的君父,終究是沒有接見大樑使團的主禮官趙元儼。

    縱使是趙元儼這樣以大局為重的人,心底也冒出了火。

    他對隴西魏氏很失望,至少,對當今隴西魏氏的那位君父很失望。

    “收拾東西,我們在黃昏時離城。”

    趙元儼讓三名宗衛傳話給驛館裡的那些禮部官員。

    不得不說,這個決定讓眾禮部官員欣喜不已,他們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繇諸君趙勝再次來拜見了趙元儼,相比較前幾日,今日他臉上帶著幾分笑容。

    “族兄。”繇諸君趙勝在趙元儼正坐著喝酒的那一張案幾前坐了下來,帶著幾分喜色說道:“我方才托人去詢問,君父已應允明日接見族兄。”

    “明日?”趙元儼放下酒杯,認真問了一次:“不是今日,而是明日,是麼?”

    “今日……”繇諸君趙勝愣了一下,解釋道:“今日天色將晚,多有不便……”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趙元儼抬手打斷了。

    對於繇諸君趙勝,趙元儼這幾日對其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或許是因為繇諸君趙勝也是姬姓趙氏一族的人,或許是因為此人不像別的隴西人那樣自以為是。

    因此,趙元儼帶著幾分歉意說道:“賢弟,我大樑使團將會在今日黃昏前後離開安城……”

    “這……”繇諸君趙勝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轉頭望向屋內的床榻,果然看到床榻上擺著幾隻已經收拾好的行囊。

    他一下子就急了,連聲勸道:“族兄大人切莫衝動,您在此等了足足七日,如今就只剩下這最後一宿……”

    趙元儼臉上的笑容徐徐收了起來,正色說道:“賢弟,對於隴西魏氏,我大魏朝中爭議不斷,有的人希望與貴方和睦共處,有的人則對你等的到來甚是忌憚。……因此此番我大樑使團中,有兩個聲音,愚兄所代表的,是我趙氏一族的善意,但是,已被貴方的君父所拒絕了。……是故,之後的事,愚兄就插不上話了。”

    繇諸君趙勝聽得心中一震,他腦海中忽然浮現起一個年輕的小輩的面容。

    他舔了舔嘴唇,喃喃說道:“那位賢侄,難不成……”

    “弘潤?”趙元儼輕笑一聲,徐徐說道:“此子,恐怕正在調兵遣將吧……他既然說七日期限之後討伐貴方,那麼,七日限期之後,也就是明日,他必然會發兵圍住安城。”

    “他……他能調動多少兵馬?”繇諸君趙勝緊張地問道。

    趙元儼微微搖了搖頭,隨即對繇諸君趙勝說道:“具體愚兄也不清楚,愚兄只知道,當初弘潤征討楚國時,曾統帥過二十萬軍隊。”

    『二十萬……』

    繇諸君趙勝心中震驚,要知道二十萬軍隊,都能開啟一場大規模的國戰了。

    而此時,趙元儼的宗衛長『梁瀏』走了進來,抱拳說道:“王爺,時候差不多了,咱們得走了。”

    “唔。”趙元儼點點頭,剛要起身告辭,卻見繇諸君趙勝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驚急地說道:“族兄不可離城!”

    趙元儼深深看了一眼繇諸君趙勝,而與此同時,宗衛梁瀏則眯著眼睛對繇諸君趙勝露出了敵意。

    見此,繇諸君趙勝連忙鬆開手,急切地說道:“族兄切莫誤會,我只是……”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緊忙說道:“還未到黃昏,還有時間,我即刻去見君父。”

    說罷,他轉身就走,腳步很是急促。

    見此,趙元儼沉默了片刻,問梁瀏道:“梁瀏,本王該等麼?”

    梁瀏聞言曬然一笑,說道:“縱使是王爺再等上一宿,明日去見那個君父,難保那個君父不會奚落王爺……王爺,還是交給肅王殿下吧,肅王殿下會教會這些狂妄的隴西人,該以怎樣的態度面對我大魏王族。”

    趙元儼沉思了片刻,隨即點了點頭,歎息道:“就怕此子掌握不好尺度,做得太過火。……罷了,走吧。”

    “是!”梁瀏抱拳應道。

    片刻之後,大樑使團悄然離開了安城。

    而此時,繇諸君趙勝已見到了隴西魏氏的君父,將這件事稟告了後者。

    沒想到,魏氏君父非但沒有改變主意,立馬派人召見大樑使團,反而是勃然大怒:“發兵征討我魏氏?那個小崽子?他敢?!”

    魏氏君父大罵了一通,隨後就收到了消息,大樑使團已從南城門離開了。

    魏氏君父又驚又怒,罵道:“好好,開戰,我倒是要看看,那個分家的小崽子,究竟要如何『討伐』我魏氏!……傳我命令,叫城內的兵卒準備應戰!”

    繇諸君趙勝還想再勸,卻被震怒的魏氏君父叫人趕了出來。

    想來想去,無計可施的繇諸君趙勝,當即騎了一匹馬出城,追趕趙元儼所在的大樑使團,希望能夠挽回局面。

    而此時,趙元儼與大樑使團,則已回到他們七日前紮營的地方。在那裡,趙弘潤與五百名禁衛們,仍舊還呆在原地。

    在那片宿營地內,趙元儼看到了趙弘潤,後者正坐在篝火旁,慢條斯理地烤著一隻被剝掉了皮的獵物。

    趙元儼走上前去,坐在趙弘潤身旁的圓木上。

    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趙元儼,趙弘潤捏著怪調,笑嘻嘻地說道:“今日的晚餐是……噔噔噔,烤狼肉。”

    說罷,還沒等別人怎麼著,他自己先重重歎了口氣。

    也難怪,畢竟在頻頻受到狼災的魏國,狼肉的確是最不值錢的野味。

    “呵。”瞧著趙弘潤作怪的樣子,趙元儼不由地輕笑了一聲,隨即不等趙弘潤開口詢問,率先說道:“如你所言,此番前去安城,並不順利。……魏氏君父,看來並不是一個大度的人。”

    “哦。”趙弘潤輕應了一聲,隨即問道:“二伯,六叔呢?沒跟你一同出城?”

    趙元儼搖了搖頭,說道:“昨日我便派人知會元俼,提醒他今日黃昏離城。不過六叔並不在意,說是讓你我不必擔心他。”

    “哦。”趙弘潤又點了點頭,不過心中難免有些好奇:六叔,他在隴西魏氏中有可以託付安危的舊識?

    他正想著,忽然遠方傳來一陣馬蹄聲。

    趙弘潤抬頭一看,這才發現又是那位繇諸君趙勝。

    由於對繇諸君趙勝印象不錯,趙弘潤並沒有叫人前去阻攔,以至於繇諸君趙勝駕馭著坐騎,能暢行無阻的來到篝火旁,看到趙弘潤與趙元儼面前。

    可待等繇諸君趙勝翻身下馬,與趙元儼以及趙弘潤相互見禮之後,他卻不知此時此刻該說些什麼。

    重重的歎了口氣,他也在篝火旁坐了下來。

    見此,趙弘潤聳了聳肩,笑著說道:“我大魏特產,狼肉,不介意的話,趙勝大人可以嘗嘗滋味。”

    繇諸君趙勝笑了笑,笑得很是勉強。

    在心底,他不止一次地想勸說趙弘潤與趙元儼改變主意,但是當他張開嘴,他卻發現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腳下的大地出現了輕微的顫動。

    『地震?不對,這是……』

    繇諸君趙勝猛地站起身來,放眼望向遠處,隨即,他駭然地看到,北面、南面、東面,一支又一支身穿黑甲的軍隊,正徐徐朝著這片宿營地而來。

    他眯著眼睛仔細辨認那些軍隊的軍旗。

    『商水軍……鄢陵軍……嘶,這數量……』

    倒吸一口冷氣,繇諸君趙勝轉頭望向趙弘潤,卻看到後者仍在撕咬著一條烤狼腿,一邊啃一邊憤憤地抱怨肉粗。

    “踏踏踏——”

    “踏踏踏——”

    待那些軍隊逐漸靠近宿營地後,原本散亂的行軍腳步,逐漸變成了整齊的踏步,隨即,這幾支軍隊將宿營地圍了起來。

    “全軍——原地——歇息——!”

    隨著一名將領一聲大喊,數萬黑甲魏兵紛紛坐了下來,取出口袋,開始默默地咀嚼乾糧。

    “咕……”

    繇諸君趙勝咽了咽唾沫,頗有些毛骨悚然。

    他不知四周那些黑甲魏兵究竟有多少人數,五萬?六萬?還是更多。

    然而,如此數量的魏兵,竟沒有一個人喧嘩吵鬧,他們都在默默地咀嚼乾糧,就仿佛是為了即將來到的戰鬥補充體力。

    這是只有多次踏足過戰場的老卒,才能磨礪出來的堅定意志。

    回頭再瞧一眼篝火旁,繇諸君趙勝看到,一個又一個的陌生將領,圍著篝火坐了下來。

    “要吃麼?”趙弘潤朝著諸位將領搖了搖手中的烤狼肉。

    諸將們紛紛露出了敬謝不敏的表情——早已吃膩的狼肉,對他們的誘惑等同於炒米。

    不知過了多久,某位肅王終於啃光了手中的那塊烤狼腿,只見他隨手將一根狼的腿骨丟在一旁,吸允著油膩的手指。

    仿佛是預感到了什麼,趙元儼沉聲問道:“不等到明日日出?”

    “呵。”趙弘潤眨了眨眼睛,笑吟吟地說道:“小侄還是習慣按照子時來算日子。”

    “喔?”趙元儼聞言略帶驚訝地問道:“就這麼有信心,據我所知,安城的隴西兵可不少啊。”

    “呵。”趙弘潤哂笑一聲,淡淡說道:“事實上,安城早已在小侄的手中,只不過那幫人尤不自知罷了。……二伯且在此稍歇。”

    說著,他站起身來,舔了最後尚有幾分油膩的拇指,沉聲喝道:“出發!目標……安城!”

    “噢噢——”

    附近的魏軍兵將們仿佛浪潮似的站起身來,振臂吶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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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29 01:24:34
第837章:摧朽拉枯的夜襲

  『安城早已在小侄的掌握之中』,這話趙弘潤可不是隨口瞎說的。

    事實上,在七日前的時候,他便早已暗中讓青鴉眾與黑鴉眾喬裝混入了安城,裡應外合拿下城門,輕而易舉。

    這不,待等子時前後,當趙弘潤率領著三萬商水軍抵達安城時,城內的青鴉眾與黑鴉眾們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夜幕之下,數百名青鴉眾與黑鴉眾于子時前後對安城的四處城門展開了偷襲,讓守城的隴西魏軍兵將們連敲警鐘的機會都沒有。

    “哼,無聊。”

    黑鴉眾頭目喪鴉興致闌珊地抱怨著,吩咐手底下的黑鴉眾們打開了南邊的城門,將早已侯在城外的商水軍放了進來。

    這是黑鴉眾首次與軍隊合作。

    其實,當初趙弘潤針對黑鴉眾的定義,就是配合軍隊攻取城池的刺客部隊,與青鴉眾那種主要為搜集情報的隱賊是不同的:青鴉眾可以理解為是斥候、是特工,因此得掌握許多搜集情報的知識;而黑鴉眾,則是純粹的殺戮者,他們只需要進行暗殺訓練。

    事實上,當初在討伐楚國的期間,趙弘潤便開始嘗試讓黑鴉眾與軍隊配合,打擊敵軍,一度讓楚軍草木皆兵,只可惜,黑鴉眾與軍隊尚未磨合,齊王呂僖就身故了,以至於趙弘潤失去了繼續磨練黑鴉眾這支奇兵的機會。

    而此番討伐隴西魏氏,恰好也是個訓練黑鴉眾的機會,因此,趙弘潤將黑鴉眾派了過來。

    只不過,由於安城各處城門的守城士卒警惕心太差,使得黑鴉眾們或多或少有些意猶未盡的意思——他們還未怎麼發力呢,守衛部隊就全死光了,這算哪門子的鍛煉?

    更讓黑鴉眾們感到不悅的是,此番作為考評者的青鴉眾們,還在旁出言奚落,指出他們犯下的種種疏忽。

    最終,由青鴉眾的一名隊長『段十一』作出總結:若安城我青鴉眾在,黑鴉眾根本不可能奪取城門。

    “嘿嘿嘿嘿嘿……”

    面對著段十一的詆毀,喪鴉桀桀怪笑著,忽然,他抬起右手,只聽嗖地一聲,他袖內射出一支袖箭,瞧也不瞧便將一名偷偷摸摸企圖去敲響警鐘的隴西魏兵射死。

    見此,段十一的表情變得更加怪異,酸溜溜地嘀咕道:“有什麼好得意的,不過就是……就是二代袖箭而已,我們也有初代袖箭……”

    然而,他的話幾乎沒有什麼說服力,畢竟無論是青鴉眾還是黑鴉眾都知道,由冶造局所打造的二代袖箭,威力要比初代強得多,因為冶造局終於研究出了一種名為彈簧的機械零件,取代了原先的牛筋。

    這才是青鴉眾奚落、詆毀黑鴉眾的真正原因——黑鴉眾這支暗殺部隊,他們的裝備都是冶造局最新研發的,青鴉眾很是嫉妒。

    “別在意、別在意。”一名黑鴉眾走了出來,壞笑著說道:“你們青鴉眾主要負責打探消息,要那麼多殺人兵器做什麼?話說,其實咱們很不習慣用這種兵器殺人呢,一點感覺都沒有,不過這玩意倒是挺不錯的……”說著,他從腰間拔出一把特殊的武器,用舌頭舔了舔兵刃。

    那是一支三棱的刺形兵刃。

    附近的青鴉眾們,他們的面色更加不好看了,因為這種兵刃,對皮甲的穿透力比以往的匕首強得多,幾乎是一下就能刺穿敵人的心臟,迅速使敵方致死,比割喉還快。

    然而,目前暫時只有黑鴉眾裝備有這種兵刃,連他們青鴉眾都沒有。

    『……不合格!總之就是不合格!』

    看著那些黑鴉眾們嘚瑟的樣子,眾青鴉眾心頭冒火。

    而這時,黑鴉眾的另外一位頭目『餌』,穿著黑色夜行衣來到了這邊,見黑鴉眾與青鴉眾們相互瞪眼,沉聲說道:“別鬧了,肅王殿下入城了,各司其職!”

    “嘖!”

    附近的青鴉眾與黑鴉眾們撇了撇嘴,隨即陸續離開,只留下喪鴉仍站在那裡,瞧著城內越來越多的火把。

    那其實是商水軍,每一支火把,都代表著一名商水軍士卒。

    “殿下這回,挺高調的啊……”

    餌走了過來,淡然說道:“讓咱們迅速控制城門,只不過是對我黑鴉眾的考核罷了。……我覺得肅王殿下根本沒打算對隴西魏氏趕盡殺絕,不過就是嚇唬嚇唬對方而已,順便嘛,讓商水軍熟悉一下新的戰術。……與我黑鴉眾的配合奪取敵城。”

    喪鴉聞言桀桀怪笑道:“真是懷念在楚國大殺特殺的時候,那時可真是……呼呼呼呼,真是難以忘懷的痛快……”隨即,他語氣頓變,氣急敗壞地罵道:“而這回,太弱,太弱,一群廢物,枉我之前還打起十二分精神……”

    餌翻了翻白眼,早已習以為常——他們黑鴉眾,多的是精神不正常的殺人鬼。

    而與此同時,商水軍正迅速攻入安城。

    餌猜得沒錯,此番商水軍所採取的是新戰術,即軍隊與黑鴉眾這支暗殺部隊配合作戰,這與常規的戰爭方式大相庭徑。

    總得來說,就是由黑鴉眾控制城門、狙殺掉敵軍的將領,趁敵軍慌亂之際,再由軍隊一鼓作氣將其擊潰。

    雖然這戰術看上去卑鄙,但效率卻高得令人咋舌,這不,僅僅只是半個時辰,商水軍便順利控制了半個安城,可憐那些隴西魏氏還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被商水軍的士卒用手弩逼得不得不丟下手中的武器,選擇投降。

    “報!城南主街壓制!”

    “報!城西第二街道壓制!”

    “報!城東全數壓制!”

    在安城城南城門附近,商水軍大將軍伍忌摸著下巴聽著源源不斷的彙報,表情很是古怪。

    『黑鴉眾……可真是厲害啊。』

    伍忌在心中暗暗感慨道。

    他很清楚,倘若只是由他們商水軍前來夜襲,根本無法在不驚動城內守軍的情況下攻下城門,更別說順勢壓制城內的守軍。

    黑鴉眾的在旁協助,使得這場夜襲奪城變得異常輕鬆。

    好在夜襲奪城並非戰爭的全部,否則,伍忌真有些擔心軍隊的作用會不會被黑鴉眾這“特別”的暗殺部隊給比下去。

    “將軍,殿下來了。”在旁,親衛好似瞧見了什麼,低聲稟道。

    伍忌下意識地回頭,果然瞧見趙弘潤正帶著衛驕、呂牧、周朴、穆青、褚亨五名宗衛,騎著戰馬緩緩入城。

    “殿下。”伍忌面色一正,趕緊駕馭著戰馬上前,朝著趙弘潤抱拳行禮。

    “唔。”趙弘潤揮了揮手,示意伍忌不必拘禮,隨即他輕笑著問道:“戰況如何?”

    “北城尚有些人在抵抗,其餘三面幾乎壓制。”伍忌笑著說道。

    說完,他這才是意識到,他們商水軍此次能這麼快就壓制城內的隴西魏兵,幾乎全靠黑鴉眾,實在沒啥可嘚瑟的,於是就收起了笑容。

    見伍忌面色怏怏,趙弘潤也不說破。

    不得不說,對於此番商水軍與黑鴉眾的配合作戰,他還是挺滿意的,只可惜隴西魏氏一方的防備簡直弱成渣,以至於本來為了練兵的磨合演習,幾乎變成了一場碾壓。

    倘若是在戰爭期間,敵城的守備可不會如此羸弱。

    『算了,先是會一會那位魏氏的君父吧。』

    冷笑了一聲,趙弘潤在伍忌與眾宗衛的跟隨下,徐徐朝著城內的李府而去。

    此時的安城,雖然喧嘩吵鬧,但事實上那只是北城而已,至少在趙弘潤經過的城南,這裡已被商水軍所控制,街道兩旁,皆是手持火把的商水軍士卒。

    偶爾能看到一隊隊被卸下了武器與裝備、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的隴西魏兵。

    大概一盞茶工夫後,趙弘潤來到了隴西魏氏的那位君父所下榻的府宅,一座掛著『安城李氏』匾額的府邸。

    此時的李府,在府外值守的隴西魏兵皆已被黑鴉眾所制服——這是趙弘潤要求的,能不殺人就不殺人,畢竟他的目的是使隴西魏氏屈服,而不是殺了他們。

    在一隊由伍忌親自率領的商水軍士卒的護衛下,趙弘潤邁步走入了李府,徑直來到府邸的北屋。

    一路上,有不少已察覺到不對勁的隴西魏兵前來阻攔,然而不是被打暈,就是被擊殺。

    這種弱成渣的防備,讓趙弘潤倍感錯愕。

    按理來說,隴西魏氏與秦國打了那麼多年,不至於這麼沒有警惕心吧?

    『……還是說,他們天真地以為,日出之後我才會率軍前來攻打?』

    趙弘潤想了想,還是覺得後一個猜測比較靠譜。

    然而事實上,整個隴西魏氏幾乎沒有人認為作為趙氏分家子弟的他,果真會忤逆魏氏本家,這才是根本原因。

    制服了一隊隊的隴西魏兵,趙弘潤徑直來到府邸的北屋正宅,一腳將屋門踹開。

    隨即,他身後的商水軍士卒迅速湧入屋內。

    只見在屋內臥室的床榻上,一名細皮嫩肉的年輕女子正驚駭地看著闖入進來的商水軍士卒,嚇得全身哆嗦。

    『挺白的啊……臥槽!』

    趙弘潤隨意瞥了一眼那小婦人,隨即就恨不得想挖掉自己的眼睛——那哪是什麼小婦人,那是一名擦胭抹粉的男童,也就是所謂的『孌(TMD連這個都河蟹)童』。

    “那什麼君父呢?”趙弘潤黑著臉質問那名年輕美貌的男童。

    那名男童一臉驚恐地搖著頭。

    『不在?大半夜的,衣服也在,門窗也關著,不可能會走遠……』

    趙弘潤四下瞧了幾眼,隨即朝著屋內一口立櫃努了努嘴。

    伍忌會意,走上去打開了那口立櫃,隨即就看到裡面躲著一個僅僅穿著單衣的男人,大概五六十歲左右。

    四目相對。

    趙弘潤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對方。

    而那個疑似魏氏君父的男人,卻是滿臉的驚恐與憤怒,褶皺的老臉一抽一抽。

    “聽說,你很期待本王來見你?可幹嘛躲在櫃子裡?……是我來的不是時候?”

    趙弘潤調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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