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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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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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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 00:28:04
第868章:年初發兵

   時至十二月份,趙弘潤已返回了雒城,準備在這座屬於己方勢力的城池中,渡過在三川的第一個冬季。

    曾經的雒地,是整個三川東部地區地理條件最優越的平原,這裡水源充足,土壤適合作為牧場,也適合作為耕地,因此,當初有許多羱族人與羝族人拼死守著這裡,軟硬兼施,終於將這片草原從羯族人手中保了下來。

    不過如今,雒地已不單單只是在地理條件上受到各部落的垂涎,這裡已建立起了三川郡內規模最大的自由貿易城池,六成的羱族人、與至少九成的羝族人居住在這裡,將這座城池視為他們保護的家園。

    當然,除了羱族人與羝族人外,在雒地西邊一條稱之為谷水的河流旁,亦居住著數萬人。這些人,正是當年三川戰役的戰敗方——原羯角部落聯盟的成員,這些人在這裡建立起了一座附庸城市,穀城。

    穀城屬於川北部落,而雒城屬於川雒聯盟,前者作為上一場三川戰役的戰敗方,臣服於後者。

    此時的穀城與雒城,重兵駐紮。

    穀城內駐紮著大督軍博西勒的五萬川北騎兵,而雒城,則有越來越多的商水軍與鄢陵軍,在更換完新式裝備後,乘坐魏國的運輸船只從大樑抵達盟津,隨後在雒城聚集。

    誰都知道,來年開春之後,川雒聯盟將與盟主國魏國聯手,發起戰爭,至於戰爭的物件,那便是目前侵佔了三川郡許多土地的秦國。

    如今的秦國,可謂已經成為三川人的公敵。

    而趁著這個機會,趙弘潤叫人不遺餘力地抹黑秦國,借此淡化碭山軍那支魏軍當年在三川郡內的屠殺所帶來的負面影響。

    畢竟因為那場屠殺,仍有許多羝族人對魏國抱持地不同程度的恨意,只不過,雒城這座貿易城池如今的價值太大,而某位肅王殿下在三川郡的積威又過大,使得有些人縱使是心中帶著諸多不滿,也不捨得放棄現有的一切,與強大的魏國為敵。

    而趙弘潤所要做的,就是想方設法使這些人拋卻曾經的恩恩怨怨,使雙方的文化水乳交融。

    其實這一點,如今在雒城內已可以清楚看到。

    比如說,在雒城內開設店鋪、或者售賣貨物的羱族人或羝族人,幾乎個個都會講魏言,這裡的流通貨幣,也逐漸以魏國圜錢為主。

    而從穿著上,居住在這裡的三川人,他們也逐漸嘗試像魏人那樣打扮,用錦袍取代了難看的羊皮襖,可以說,魏國正在向三川輸出人文文化。

    而更讓趙弘潤感到高興的是,雒城的三川人,接納了魏國的文化輸出,以至於城內的建築裝設,逐漸向魏國風格靠攏,城內各店鋪,也逐漸出現了適合魏人口味的烤羊肉以及羊湯、羊羹等等。

    或許十幾年、幾十年以後,川雒聯盟將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則是魏國一塊新的郡地——雒郡。

    而這片土地上的羱族人、羝族人,或也將被魏人所包容,成為魏國的新的國民。

    當然了,那是以後的事,不過趙弘潤相信,終有一日他魏國會再次真正意義上收復三川郡,連帶著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

    臨近中午,趙弘潤再一次被川雒聯盟的幾位族長邀請過去慶賀。

    其實說實話,最近沒啥可值得慶賀的。

    慶賀什麼?慶賀羷部落在秦軍面前吃了敗仗?還是說慶賀秦軍攻佔了三川郡的西部?

    亦或是前幾日那場冰雪凍死了川雒聯盟不少羊只?

    全特馬是災難好不好!

    說到底,就是今年的這場冰雪依舊是凍死了川雒聯盟許多羊只,本著不想浪費食物的原則,川雒聯盟隨便扯了個理由,想盡可能地消耗掉這批肉材而已。

    拜此所賜,趙弘潤近幾日不知吃了多少回的烤羊肉、燉羊湯等等當地菜色,幾乎是到了一聞到那股羊膻味就倒胃口的地步。

    好在這附近還有三個消耗大戶,即川北騎兵、商水軍、鄢陵軍三支軍隊,因此,川雒聯盟將凍死的羊只製成醃肉,低價賣給趙弘潤作為軍用肉材,好歹是挽回了些損失。

    對此,三方皆大歡喜:川雒聯盟挽回了一些大批羊只被凍死的損失,趙弘潤則替軍隊弄到了一批上好的肉材,而川北騎兵、商水軍、鄢陵軍這三支軍隊,則為能吃到上好的羊肉而感到高興。

    唯一不爽的恐怕就是魏國朝廷戶部,因為他們得到的,只是一張由本國某位肅王殿下簽字的欠條而已。

    儘管趙弘潤坐鎮在雒城,但三川郡內最近發生的戰事,他還是格外關注的。

    據他所知,羷部落已將部落遷移到了『盧氏』,並趕在天降大雪前,急急匆匆地建好了部落營地。

    盧氏,曾經也叫做『虢邑』,數百年前趙氏滅了小國虢後,曾將這座城池封賜與一支趙氏族人。

    不過後來趙氏踏入中原後,盧氏也隨之荒廢,直到羱族的烏須部落進駐了這座古城。

    是的,盧氏正是『烏須王庭』的所在,這裡有著整個三川郡堪稱最大的天然牧場,是三川郡中部堪稱地理環境最優越的地方。

    因為這件事,羷部落與羯部落的關係驟降,而烏須王庭亦對羷部落頗有微詞,認為此舉是羷部落想『禍水東引』,將秦國的軍隊吸引到王庭這邊。

    對此三者的糾紛,趙弘潤並不打算過多關注,畢竟除了川北部落外,絕大多數的羯族部落都拒絕臣服于魏國,更遑論是自認為依舊能與魏國平起平坐的烏須王庭。

    因此,趙弘潤並不介意讓秦國的軍隊好好收拾一下三川郡內那些不聽話的傢伙,免得某些人狂妄自大,在他魏國面前人五人六。

    “肅王殿下,烏須王庭送來了求援的書信。”

    在一起用飯吃肉的時候,祿巴隆向趙弘潤遞上了一份羊皮卷軸。

    此時趙弘潤正喝著羊湯,連接過來觀閱的興趣都沒有,隨口問道:“說什麼?”

    “請求援助唄,還能說什麼。”

    見趙弘潤沒有接過來的意思,祿巴隆聳了聳肩,拆開羊皮卷軸看了兩眼,隨即便丟到了一旁。

    他是羝族人,烏須王庭在他心中的地位本就是可有可無,以往聽從烏須王庭的號召,只不過是想找個靠山,而如今,川雒聯盟背靠魏國這個強大的盟友,還要每況愈下的烏須王庭做什麼?

    不過看到祿巴隆的態度,席間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面色隱隱有些不好看,不過也沒說什麼。

    事實上,就算是川雒部落內部的羱族人,如今亦對烏須王庭有些不滿。

    畢竟當初川雒聯盟成立的時候,烏須王庭連派人過來祝賀一下都沒有,乾脆是視而不見。

    而後來川雒聯盟逐漸發達了,在從與魏國的貿易中賺到許多財富,烏須王庭當中某些人就開始有些眼紅了,一次次派人來,希望川雒聯盟能與王庭一些資助。

    當時,白羊部落、青羊部落等羱族部落,力壓綸氏、孟氏等羝族部落,無償資助了烏須王庭一批物資,沒想到後者貪心不足,居然想長期得到川雒聯盟的無償資助。

    這種事,川雒聯盟豈可答應?要知道他們如今要養活的,可不再是如今幾千族人、萬余族人,要知道如今的川雒聯盟,那可是有幾十萬人的。

    因此,川雒聯盟拒絕了烏須王庭的要求,確切地說,是拒絕了烏須王那幾個兒子要求,以至於烏須王庭與川雒聯盟的關係驟降,逐漸演變到相互看不順眼的地步。

    “回覆他們,我大魏以及川雒,將會在明年開春後組織聯軍,對秦軍用兵。”想了想,趙弘潤說道。

    祿巴隆點點頭,隨即又說道:“另外他們還想要一批糧食。……殿下您懂的,無償。”

    “……”趙弘潤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祿巴隆。

    說實話,魏國是產糧大國,而且今年秋收之後,國內的糧食儲備還算可觀,哪怕北疆戰役打上兩年,軍糧方面也不至於出問題。

    可話說回來,憑什麼要無償送給烏須王庭?只是因為烏須王庭是三川之地名義上的擁有者?拜託,魏國才是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好不好!

    “就這麼回覆。”趙弘潤淡淡說道。

    “明白了。”祿巴隆點了點頭。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轉眼臨近新年,趙弘潤也抽空回了一趟大樑。

    畢竟他坐鎮川雒,實際上也沒啥事可幹,要是賴在這裡不回大樑,他父皇,尤其是他母妃那邊,日後肯定沒啥好果子吃。

    遺憾的是,他弟弟桓王趙弘宣沒有從北疆趕回大樑過年。

    不過想想也是,畢竟如今秦國另外一支軍隊已踏進河東郡,東宮太子弘禮所率領的『北一軍』,日子可不太好過。

    洪德二十年正月到兩月,基本沒啥可多說的,魏國這邊仍然關注著『北疆戰役』以及即將爆發的『秦魏三川戰役』,整個朝廷徹底運轉起來,將大量的物資運往北疆,亦或是運往三川的雒城。

    至於冶造局與兵鑄局這邊,亦是十二分運轉:兵鑄局日夜趕工鍛造商水軍與鄢陵軍的武器裝備,而冶造局則將一件件戰爭兵器運往三川。

    洪德二十年二月初,三川郡境內的氣候開始回升,而此時秦軍亦兵出武丘,開始攻打盧氏。

    面對著接連不斷從烏須王庭送來的求援書信,趙弘潤終於作出了出兵決定。

    於二月初六,正式從雒城發兵,對秦軍動武!

    秦魏三川戰役,由此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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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9章:駐軍函穀

   三川郡的二月份,天氣還是非常寒冷的。

    事實上,這個時候其實已度過了三川郡最寒冷的季節,臘月期間那北風夾雜著雨雪的襲擊,才是這片土地上最大的威脅。

    甚至於,由於三川郡的西部、中部存在有不少高聳的山脈,以至於積雲長期被阻隔在這裡,因此哪怕遇到夾雜著冰雹的暴風雪,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不過儘管如此,在這片土地上威脅最大的,仍然還是風。

    這不,趙弘潤駕馭著戰馬,領著大軍緩緩朝著盧氏那片三川郡中部地區前進,儘管目前已經兩月份,但那撲面而來的寒風,依舊是仿佛能侵入骨髓,甚至於每呼吸一口空氣,那股帶入寒意,亦讓整個人仿佛置身於冰窟般。

    “呼……”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看著它化作一絲絲熱氣消散,趙弘潤活動了一下麻木的右手。

    此時的他,早已脫下了魏國款式的錦袍,而換上了三川人那不起眼的羊皮襖,頭上還帶了一頂可笑的羊皮帽,遮住了兩邊的耳朵。

    不得不說,趙弘潤如今的這個造型,著實有些毀他肅王的形象,倘若他這個樣子被國內那許多世家的小姐得知,相信那些仍對某位肅王抱持著憧憬的少女們,多半會目瞪口呆,芳心跌碎。

    不過趙弘潤並不在意。

    好看有什麼用?擋得住三川郡的寒冷天氣麼?

    沒瞧見某個宗衛出發前還取笑他的打扮,然而這會兒卻凍得跟死狗似的?

    趙弘潤用充滿惡意的目光,回頭掃了一眼面色發青的穆青,臉上露出幾分嘲弄的笑容。

    穆青顯然是注意到了來自自家殿下的滿滿惡意,若在平時,他肯定是要反擊的,不過現在嘛,還是算了吧,他實在是凍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哪怕是身上裹著一條毛毯也不頂用。

    甚至於,穆青懷疑自己的雙腿是不是還在,要不然怎麼就沒有知覺呢?

    “這地方實在是太冷了。”

    宗衛呂牧搓了搓雙手,朝麻木的雙手呼了幾口熱氣,結果雙手只是稍稍恢復了幾分知覺,但是依舊僵硬地難受。

    他總算是明白,為何當初他魏國的王族趙氏會舉族遷往中原,實在是這鬼地方的天氣太過於寒冷。

    在附近幾人後,恐怕也就是作為嚮導的祿巴隆一臉平靜,絲毫不受這鬼天氣的影響。

    作為在這片土地上土生土長的羝族人,祿巴隆早就習慣了。

    “其實這會兒已經好很多了,至少北風不是那麼強烈了,降雪也基本停止了……”

    祿巴隆露出一臉『你們大驚小怪』的表情,向趙弘潤以及附近眾人講述他們三川最寒冷時候的情況,那非但是冰雪封路,而且北風卷著夾雜著冰雹的暴風雪,鋪天蓋地地席捲過來,將帳篷、羊棚徹底推塌,那才叫絕望。

    “……曾經我遇到過幾名流浪的羱族人,他們說,晚上睡覺前還好好的,早上醒來一看,發現整個部落都陷在了冰雪裡,部落裡的羊群全死光了……”祿巴隆一臉唏噓,回憶著當時那幾名羱族人臉上的絕望。

    “你們為什麼不築城呢?”宗衛呂牧好奇地問道。

    其實魏國的冬季,危害也很大,但每年冬季的損失相比較三川郡可謂是微不足道,其中的原因,就在於城池四面的城牆擋住了大部分的寒風。

    祿巴隆苦笑著搖了搖頭,簡單解釋了幾句。

    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魏國是農耕國家,因此除了對灌溉水源有要求外,其餘受到的限制很小;但三川人則不同,除非是像羷部落那樣佔據著華陽那片牧草豐盛的天然牧場的部落,否則,其餘的小部落,他們每年都會遷移上幾次,待放牧的羊群吃光了附近草地的牧草,整個部落便遷移到別的地方。

    因此,三川人對於修築城池沒有什麼概念,因為他們根本不是固定在某個地方生活,這就是『遊牧』這個詞的由來。

    “隴西有這麼寒冷麼,魏忌大人?”衛驕忽然詢問臨洮君魏忌。

    與趙弘潤一樣裹著羊皮襖的臨洮君魏忌,他想了想,搖頭說道:“隴西那邊,其實這個月份仍然是冰雪覆蓋,但不知為何,我總感覺這裡比隴西更冷……”

    『因為這裡潮濕咯。』

    趙弘潤淡然一笑,回頭望了一眼身後方的商水軍與鄢陵軍士卒。

    正如他所想的,商水軍與鄢陵軍,這些原本出身楚國的士卒,在這片土地上的抗寒能力相當強,可能這是因為,水域覆蓋極廣的楚國,那也是一個潮濕的國家的關係。

    說起商水軍與鄢陵軍,確切地說對他們身上的新式甲胄武器,趙弘潤著實有些概念。

    他原以為,在今年兩個月他決定與秦軍開戰之際,商水軍與鄢陵軍能湊出一萬名更換完新式裝備的士卒就不錯了,因為最初的兩個月,冶造局哪怕是馬力全開,在那兩個月內也只打造了三千套新式武器裝備。

    因此算下來,從去年八月初到今年兩月份,這大概六個月的時間,冶造局的鍛造量充其量也就是近萬套,可沒想到,最終的數字整整翻了兩倍。

    三萬套!

    雖說冶造局目前已經在採用鋼模代替原本的泥模,使得量產化的出品數量進一步提升,可問題是,這些都是需要人力操作的,而且需要的人力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可以辦到,可都是需要經驗豐富的工匠,否則就會出現大量達不到標準的汰次品,白白浪費材料。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原宋墨鉅子徐弱,卻從宋地帶回了許多工匠,加入到了冶造局。

    當然了,徐弱可不是白白為趙弘潤做事的,他也有條件,他的條件就是魏國允許他們傳揚墨家思想,對此,趙弘潤、垂拱殿、朝廷三方考慮了一下,覺得利大於弊,於是遂允許了此事。

    不過讓趙弘潤微微有些失望的是,徐弱並沒有帶回來宋地叛軍針對『梁魯渠』一事的確切答覆。甚至於,從徐弱略顯含糊的描述中,趙弘潤認為宋地叛軍對『梁魯渠』應該是抱持著抵觸心理的。

    這並不奇怪,畢竟梁魯渠一旦竣工,魏國若是想發兵剿滅宋地叛軍,幾乎可以說是朝發夕至,因此,宋地叛軍自然要慎重考慮。

    基於這一點,趙弘潤目前能做的,也就是通過徐弱這個原宋墨鉅子,與宋地叛軍的首領宋雲談判,盡可能以和平的途徑解決這件事。

    畢竟宋郡那邊的情況有些特殊,趙弘潤不好直接插手干涉。

    但不管怎麼說,宋郡的南宮垚以及宋雲,這兩個人肯定是要解決的,等魏國騰出來手來之後。

    “踏踏踏——”

    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打斷了趙弘潤的思緒。

    他抬起頭,這才發現有幾名騎士正在向他們飛奔而來。

    那是擔任斥候的綸氏部落的戰士。

    見此,祿巴隆策馬上前,確認了對方的身份,隨後才將那幾名騎兵引到趙弘潤面前。

    這幾名綸氏部落的戰士,是趙弘潤派往盧氏打探消息的。

    盧氏,即烏須王庭所在的位置,比鄰羯部落與羚部落,再加上前一陣子退到那片土地過冬的羷部落,不誇張地說,如今三川郡內,除了川雒聯盟外,就屬盧氏那一帶,聚集著數量最多的三川人。

    而種種跡象表明,盧氏這片位於三川郡中部的地方,也將成為秦軍今年開春後的首個進攻目標。

    事實正如趙弘潤所猜測的那樣,據那幾名綸氏部落的戰士所言,眼下在盧氏,秦軍與盧氏那邊的諸部落已經開始了戰爭。

    但相比較眾志成城的秦軍,盧氏一方就顯得有些各自為戰的意思。

    對此,趙弘潤多少有些瞭解,畢竟去年十月份,羷部落在華陽被秦軍打敗後,便放棄了那片草原,遷移到三川郡中部地區的盧氏,名義上這算是戰術撤退,想讓三川之地的寒冬殺死一部分秦國人,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羷部落的本意是打算將羯、羚兩大部落拖下水,共同承擔來自秦國的威脅。

    相信那時羯羚兩大部落對羷部落可謂是恨之入骨。畢竟就是為了這件事,羯、羚兩大部落草草結束與巴國的戰爭,將大量的兵力調了回來。

    不誇張地說,哪怕以往羯、羚兩個部落在巴國佔據著何等的優勢,經過此事恐怕也所剩無幾了,甚至於,他們還陷入了腹背受敵的尷尬處境,同時被秦軍與巴國的軍隊攻擊。

    二月初九,趙弘潤率領大軍來到了崤山與熊耳山之間的一片險穀(今漢函谷關),下令商水軍與鄢陵軍分別在兩邊的山嶺上建造軍營,而他則率領川雒聯盟的戰士,在山谷地形同樣建起一座營寨。

    因為再繼續往前,那就是盧氏草原,那是一片被枯縱山、熊耳山等山脈所包圍的寬廣的平坦地形,幾乎沒有什麼險峻可守。

    在那樣一片無險可守的平坦地形,抵禦數十萬秦國軍隊,單憑手中不到十萬的兵力,縱使是趙弘潤也有些發怵,畢竟秦軍可不是什麼羸弱之師。

    因此,趙弘潤決定在剛剛取名為『函穀』的這片狹隘山原地形,阻擊那幾十萬秦軍。

    至於盧氏草原一帶的諸多羯族人部落,以及羱族的烏須王庭,趙弘潤就只能跟他們說一聲抱歉了,畢竟他沒有任何理由,不惜代價去救援一些本來就對魏國談不上有多友好的三川勢力。

    他的目的是勝利!

    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一場讓秦人膽寒的勝利!

    以此來遏制秦國瘋狂對外擴張的勢頭。

    至於秦軍會不會來,趙弘潤對此毫不擔心,因為盧氏是通往雒城的必經之路,只要秦國對三川東部仍抱有侵奪之心,就必定會來。

    果不其然,待等到二月下旬,擔任斥候的綸氏部落戰士,便在函穀西南約四十裡處,發現了秦軍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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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0章:各有籌謀

    對於駐防在函穀而不是揮軍救援盧氏,在戰術方面趙弘潤有著絕佳的理由:函穀有險可守。

    不過拋開這一點不談,最根本的原因,顯然也是想讓秦國軍隊與盧氏諸部落彼此消耗。

    自兩年前『魏川三川戰役』之後,三川人礙於種種原因,總算是承認了『三川郡屬於魏國』的這個說法,但事實上,整個三川郡願意臣服于魏國的,僅僅只有川雒聯盟。而魏國在這片土地上的影響力,也只是局限在三川郡東部、那大概只占整個三川約四分之一的土地。

    在其餘四分之三的土地上,諸羯族部落以及烏須王庭,都拒絕臣服于魏國,哪怕是名義上的臣服也不願意。

    因此,對於有心想將整個三川郡收入魏國囊中的趙弘潤而言,羯族人與烏須王庭的存在,就成為了阻礙。

    為何趙弘潤看重三川郡?

    因為三川郡境內有許多牧草豐富的天然牧場,是蓄養羊群、牛群、馬群的絕佳場所,而魏國的畜牧業,說實話非常糟糕,耕牛、戰馬嚴重不足,因此,無論是為了基礎國力還是為了日後組建數量足以與韓國相匹敵的騎軍,趙弘潤都要將這片土地收回。

    當然了,最好是以和平的方式收回,畢竟魏人並不擅長放牧畜群。

    事實上對於趙弘潤來講,三川郡有川雒聯盟在就足夠了,其餘拒絕臣服于魏國的羯族部落或者那個烏須王庭,隨著日後彼此之間的矛盾日益加劇,肯定會再次爆發一場戰爭。

    畢竟一山不能容二虎嘛,這是在所難免的。

    因此,如今秦國的軍隊氣勢洶洶地來襲,趙弘潤並不介意借這支虎狼之師的手,去削弱羯族部落以及烏須王庭的實力。

    坐收漁利是別奢望了,根據近幾日綸氏哨騎打探到的情報,各自為戰的羷、羯、羚三大羯族人部落,以及烏須王庭的『炎角軍』,在秦國的軍隊面前可謂是節節敗退。

    對此,趙弘潤搖頭不已。

    他感覺,羯族人打仗好像就那麼一招:讓奴隸兵去消耗敵軍,然後伺機派出本部落的戰士,一鼓作氣拿下勝利。

    對於不熟悉這種戰術的軍隊而言,這種消耗戰術的確是比較頭疼,可問題是,這種戰術並非沒有弱點的。

    你三川想學楚國的人海戰術?奴隸兵達到數量了麼?

    要知道楚國的人海戰術,那可是動輒幾十萬人,真可謂是汪洋大海一般的攻勢。可是你們三川的人海戰術才多少人?而你們面對的秦軍,又有多少人?

    倘若說兵種與戰術的克制,是三川在秦軍面前屢敗屢戰的最大原因,那麼,其中最根本的關鍵,就在於秦國的黥面軍。

    秦國的黥面軍,同樣是地位極其低下的戰場炮灰,但是這支雜兵所爆發出來的強大力量,卻不是羯族的奴隸兵可以相提並論的。

    倘若說羯族的奴隸兵是為了生存,被羯族人脅迫踏上戰場;那麼,秦國的黥面軍,就是為了個人榮耀而踏上戰場。

    這兩種態度,直接導致兩方的鬥志差距猶如天壤之別。

    毫不誇張地說,哪怕是面臨同樣慘重的損失,羯族的奴隸兵會崩潰,而秦國的黥面軍則不會,因為後者,早已因秦國的『軍功爵制』而瘋狂了,眼中就只有榮譽與職爵,再沒有其他,包括生死。

    因此,盧氏戰場的勝負,哪怕還未結束,其實趙弘潤也早已猜到了結果。

    他並不介意秦軍在盧氏大殺特殺。

    說到底,既然那裡的羯族人與烏須王庭拒絕臣服魏國,那麼,趙弘潤就不會視他們為自己人,哪怕魏國與羯族部落其實有著私底下的交易。

    莫要認為趙弘潤冷血,畢竟作為一名魏人,趙弘潤首先要考慮的是本國的利益與國民的利益。

    這其中包括川雒聯盟。

    至於拒絕臣服于魏國的那些羯族人以及烏須王庭,那就不好意思了,這些人,可談不上是“自己人”。

    基於這種陰暗心理,其實趙弘潤很期待秦軍在盧氏大肆殺戮,因為這樣一來,隨後參戰的魏軍就可搖身一變成為三川郡的英雄,進一步增強魏國在三川郡的影響力。

    只可惜,身在秦軍中的秦少君,並沒有如趙弘潤所期待的那樣大肆屠殺,而是像兩年前的趙弘潤一樣,採取了『撫剿並舉』的戰略。

    說白了,就是將聽話的、願意歸順的人留下,不願意降服的則殺掉。

    二月十二日,由於趙弘潤藏了一個心眼,並沒有及時救援盧氏,因此在盧氏這邊,羷、羯、羚三大羯族人部落被秦軍打個相當淒慘。

    就連羱族人的驕傲,烏須王庭的護衛軍炎角軍,亦在秦國軍隊面前折戟沉沙,品嘗到了慘敗的滋味。

    這場戰鬥,秦軍俘虜了好些在各部落中擁有一定話語權的人,甚至於,連烏須王的一個兒子巴布赫也俘虜了。

    說起這個巴布赫,也算是有點膽魄。他本打算率領炎角軍,與羷、羯、羚三大部落一同攻打秦國軍隊,想成為三川的英雄。

    只可惜,秦軍的戰鬥力遠遠超乎他的想像,以至於兵敗被俘,英雄沒當成,反而淪落為俘虜。

    不過這些俘虜很幸運,因為秦少君沒有殺掉他們,反而將他們放了,不過釋放也是有條件的:秦少君希望在三日之內,與羷、羯、羚三大羯族部落的大族長,以及烏須王見面,就三川達成一個協定。

    “少君為何與那些羯戎和談?”

    在盧氏秦軍主營的帥帳中,秦國的上將軍、少上造王齕疑惑地詢問秦少君,因為在這位猛將看來,三川的羯族部落簡直是不堪一擊,根本不是他們秦軍的對手。

    面對著王齕的疑問,秦少君冷靜地回答道:“王齕將軍,從一開始,我大秦軍隊所要面對的強敵,就不是這邊的羯戎,而是魏國的軍隊。……因此當務之急,是讓我軍以最佳的軍勢迎戰魏軍,而不是與羯戎糾纏。不可否認,羯戎在正面戰場上並非我軍的對手,但是他們擅長騷擾偷襲,若是他們在我軍日後與魏軍交鋒的時候,從旁偷襲,這對於我軍而言,亦是一個威脅。”

    王齕聞言點了點頭,隨即皺眉問道:“這些羯戎會降服麼?”

    “他們沒有選擇。”

    秦少君的腦海中隱隱浮現出一張面孔,語氣複雜地說道:“此番魏軍的主帥,不出意外的話,多半就是兩年前曾打到過三川的魏王的第八子,肅王姬潤。……此人雖年紀不到弱冠,但心計、韜略無一不是上佳,然而至今為止,他仍然沒有率軍趕來相助這邊的羯戎,由此可見,此人多半是想借刀殺人,借我軍的手,剪除羯戎的力量。……只要從這一點著手,我們就能說服這邊的羯戎。”

    “少君的意思是,這些羯戎會倒向我大秦這邊?”王齕皺皺眉,隨即搖頭說道:“這恐怕很難。”

    聽聞此言,秦少君微微一笑,淡然說道:“餘並不需要這些羯戎倒向我軍一方,餘只是想趁著這個機會,與此地的羯戎達成協議,暫時停止戰爭。我軍的對手是魏軍,羯戎充其量只是攪局者。……只要我軍能擊敗魏軍,羯戎就只能臣服于我大秦,再沒有其餘選擇。反之,倘若我軍無法擊敗魏軍,那麼,我軍就保不住這片土地。哪怕此刻殺死更多的羯戎,也只是為人作嫁,成全了對面那位魏國公子,何必?”

    王齕沉思了片刻,徐徐點了點頭。

    兩日後,礙于秦國軍隊的威懾力,羷、羯、羚三大羯族人部落的大族長,以及烏須王的兒子巴布赫,果然約見了秦少君。

    為了解除這些人的防備心理,秦少君主動將約見的地點放在郊外。

    期間,秦少君一口道破了趙弘潤的『驅虎吞狼』之計,讓原本仍叫囂著要與秦軍殺出個勝負的幾位大族長面色大變。

    想想也是,雖說羷、羯、羚等諸部落其實只要豁出一切,是可以與秦軍魚死網破的,可這麼做若是便宜了久久未至的魏軍,誰會樂意?

    而見這些人的意志已經有所動搖,秦少君進一步勸說,他向幾位族長保證,就算秦國日後佔據了這片土地,將三川郡劃入秦國,也不會將羯族人驅逐,而是會像魏國對待川雒聯盟那樣,將他們納入秦國的版圖。

    當日,羷、羯、羚等諸部落的族長並沒有一口答應秦少君,畢竟他們曾經不甘心臣服于魏國,今時自然也不會甘心臣服于秦國,但是他們欣然接受了秦少君的協議:在秦軍與魏軍交鋒之際,他們絕不插手。

    想想也是,似這種對他們極為有利的協議,哪有不接受的道理?

    於是在短短幾日內,秦軍便與盧氏的諸部落達成了暫時休戰的協定。

    隨後在二月下旬,秦軍揮軍前往魏軍所在的函穀。

    這件事,讓趙弘潤大感意外。

    畢竟在他的估計中,盧氏聚集著羷、羯、羚等諸部落,縱使是強大的秦國軍隊,想要徹底擊敗這幾支羯族部落,最起碼也得殺上一兩個月才有可能分出勝負,怎麼這麼快秦軍就來了?

    一直到他派出去的青鴉眾傳回來盧氏一帶的情況,這才讓趙弘潤目瞪口呆。

    他當時就意識到,秦軍中有人看破了他『驅虎吞狼』之計,並將計就計,說服了羷、羯、羚等幾個部落。

    『該死!早知如此,我還不如支援盧氏……』

    偷雞不著蝕把米,趙弘潤的面色很是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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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 00:29:40
第871章:初戰

    時至三月初,魏軍已經在函谷以及兩側山嶺上建起了好幾座軍營,這幾座軍營連成一線,堪比關隘般的牢固。

    與此同時,在距離函穀大概四十裡外的西南方向,秦軍亦在那裡建起了連綿十幾裡的軍營。

    戰爭的氣氛,一下子就籠罩了這片土地。

    對於這個結果,趙弘潤著實有些無奈。

    他想得倒是挺好,一招『驅虎吞狼』讓秦軍與羯族人拼個魚死網破,而由他來坐收漁利。

    沒想到,秦軍中居然有人看破了這一點,反過來借此機會,與羯族人達成了停戰協定。

    更讓趙弘潤鬱悶的是,看破他計謀的不是別人,正是去年十月份在華山那座廢棄的崗樓內見過一面的曾經的友人,秦少君。

    “……這麼說,你們就這麼同意了?”

    站在營寨的哨塔眺望了一陣西南方向,趙弘潤轉過頭來,看著羯族『羷』部落的大族長鄂爾德默。

    “別無他法啊。”鄂爾德默攤了攤雙手,意有所指地說道:“我方是狼,秦人是虎,這狼哪裡鬥得猛虎呢?……能與猛虎相爭的,也只有另外一頭猛虎而已。既然另一頭猛虎不準備站在我們這邊,那我們就只好向另外一頭猛虎臣服了……”

    聽著鄂爾德默帶有幾分嘲諷的話,趙弘潤面色絲毫不改,似笑非笑地反問道:“想好了?”

    鄂爾德默聞言微微變了變面色,隨即笑著說道:“若果真想好了,我就不會來了。”

    “呵。”趙弘潤輕笑一聲,搖搖頭說道:“似這種牆頭草的做派,本王可不不大歡喜啊。”

    鄂爾德默面色一滯,隨即收斂了笑容,正色說道:“肅王殿下,您要知道,若是羷、羯、羚以及炎角軍四方合力,豁出一切倒是可以給秦軍帶去一些威脅,但單憑我羷部落一己之力,是辦不到的。……當時羯、羚以及王庭皆同意了那位秦少君提出的建議,若我羷部落反對,那麼我羷部落,就會第一個被秦軍殺了祭旗。”

    說到這裡,鄂爾德默見趙弘潤表情難以捉摸,硬著頭皮又說道:“事實上,造成這種局面,也是因為肅王殿下見死不救,欲借秦人剪除我羯族人,不是麼?……失信的,是肅王殿下!”

    聽聞此言,趙弘潤身旁的祿巴隆冷笑著反駁道:“肅王殿下失信?這話太可笑了!……說到底是你們羯族人無能,打不過秦人,與殿下何干?”

    鄂爾德默皺了皺眉,說道:“當初殿下可是與我方相約,同進同退……”

    “那是我川雒聯盟!”祿巴隆打斷了鄂爾德默的話,冷冷說道:“我記得,羷部落可是拒絕加入我川雒聯盟的。”

    鄂爾德默無言以對,事實上,他在兩年前的時候其實對川雒聯盟非常嚮往,畢竟就當時川雒與魏國簽署的種種貿易和約,傻子都看得出來川雒聯盟會發達。

    唯一的問題是,加入川雒聯盟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認可魏國的盟主地位,這等於是變相地臣服于魏國。

    像祿巴隆的綸氏部落,似這些羝族人的部落是無所謂,因為他們本來在三川的地位就不高,以往也沒少看羯族人的臉色。

    可羯族人,過去那可是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別看烏須王庭是羱族部落,可羯族人才是這片土地最強大的勢力。

    而作為羯族三大部落之一的羷部落,怎麼好低下頭,臣服于魏國?

    雖說鄂爾德默是羷部落的大族長,可繼位未久的他,並沒有足夠的威信與權利決定這種事。

    見鄂爾德默沉默不語,趙弘潤向祿巴隆使了一個眼色,隨即打個圓場笑道:“祿巴隆族長莫要將話說得那麼死嘛,鄂爾德默大族長在這種時候孤身前來見本王,足以證明,大族長是心向咱們這邊的……”

    聽聞此言,祿巴隆收起了臉上的冷意,撇撇嘴說道:“心向咱們這邊,也不意味著就是一路人。……等他先加入我川雒聯盟再說罷。”

    見鄂爾德默流露出複雜的神色,趙弘潤笑著說道:“這個不急的,畢竟咱們目前的當務之急,是打敗秦軍。……正所謂一山不能容二虎,註定得有一頭猛虎要退場。”說到這裡,他瞥了一眼鄂爾德默,淡淡說道:“大族長,本王並不在意羯族與秦軍談和,只不過,既然高傲的狼這回決定對西邊的那頭猛虎低下頭顱,那麼本王也希望待西邊的那頭猛虎被驅逐後,狼依舊保持著如今這個謙卑的態度,否則,東邊的猛虎,可是也會吃狼的……”

    聽聞此言,鄂爾德默勉強地擠出幾分笑容,他知道,在三川這片土地上,以往的格局將會被打破,無論是秦軍勝利亦或是魏軍勝利,他羯族人都無法再成為這片土地的真正主角。

    “祝肅王殿下……旗開得勝!”

    鄂爾德默抱了抱拳,恭祝道。

    “承蒙大族長吉言。”趙弘潤哈哈一笑。

    雖說,驅虎吞狼之計被那位秦少君鑽了空子,但反過來說,這也是一個機會,可以讓趙弘潤對盧氏諸部秋後算帳的機會。

    當然了,前提是魏軍這一場仗要勝地漂亮,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三月初七,趙弘潤收到了來自秦軍的戰帖,相約次日在函穀西南的那片平坦地帶交鋒。

    “這麼急?秦軍的營寨不是還未建好麼?”

    趙弘潤一邊嘀咕一邊仔細打量著這份戰帖。

    這份戰帖的字跡很端正,這讓他有些懷疑是不是出自那位秦少君的手筆。

    雖然這種懷疑並沒有什麼意義。

    不得不說,趙弘潤起初並不打算主動出擊,畢竟他之所以駐軍在函穀,除了想借秦人的手削弱羯族人外,也是考慮到秦軍那龐大的軍隊數量。

    但是如今,由於秦少君的關係,使得羯族部落抽身於戰場,隔岸觀火、坐視兩虎廝殺,趙弘潤覺得還是有必要展現一下魏國軍隊的武力,免得那些羯族人倒向秦軍那邊。

    於是,趙弘潤派人向秦軍送去了回信,同意了這場約戰。

    次日,也就是三月初八,趙弘潤下令商水軍與鄢陵軍各出一萬人,在函谷魏營的西側擺好陣型。

    對此,秦少君與秦軍上將軍王齕大感錯愕。

    因為魏軍佈陣的地點,距離他們的函谷魏營實在太近了,這意味著魏軍一旦此戰敗北,險峻的函谷將立馬落入秦軍的手中。

    按理來說,那位戰功赫赫的魏國公子,不至於會犯下這種疏漏吧?

    還是說,對方已認定這場仗必勝無疑?

    “好狂妄的小子!”

    王齕這位秦軍猛將被激怒了,在他看來,趙弘潤如此部署兵力,簡直就是沒有將他們秦軍放在眼裡。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怒之下,王齕點兵十余萬,浩浩蕩蕩地壓向函穀,在距離魏軍方陣大概五裡的位置,排兵佈陣。

    魏軍一方是兩萬兵,而秦軍則有十幾萬,似這種懸殊的差距,縱使是臨洮君魏忌都感到心驚肉跳。

    他感覺趙弘潤太托大了,以兩萬魏軍應戰十幾萬秦軍姑且不說,單說這戰場距離函谷魏營僅咫尺之遙,一旦魏軍失利,那可連挽回局面的機會都沒有啊。

    對於臨洮君魏忌的勸說,趙弘潤渾不在意,笑著解釋道:“這是誘餌。……若我不下重餌,相信此戰秦軍頂多就是試探試探,這有什麼意義?暴露了我軍的實力,卻無法取得預期的戰果。……可如今本王這麼一擺陣,秦軍就不會只想著試探我軍的實力了。”

    臨洮君魏忌聞言恍然大悟,不過難免仍有些擔心:“以兩萬抵禦十余萬秦軍,殿下有把握麼?”

    “抵禦?”趙弘潤看了一眼臨洮君魏忌,隨即搖搖頭,淡淡說道:“今日,會是一場屠殺!”

    就在趙弘潤與魏忌低聲交談的時候,遠處的秦軍已開始有所行動。

    首先出擊的,果然是作為秦軍中堅力量的戈盾兵,這些強壯的秦國士卒,踏著整齊的步伐,緩緩朝著魏軍前進,隨即在距離大概兩裡的位置,逐漸停了下來。

    而隨著戈盾兵向前壓進,秦軍整體也徐徐向前。

    “差不多了……”

    趙弘潤估算了一下距離,揮了揮手,說道:“讓秦軍見識一下我大魏的連弩。”

    而與此同時,秦少君正騎著戰馬在後方本陣,一臉疑惑地看著毫無動靜的魏軍。

    『他……究竟想做什麼?』

    秦少君正疑慮著,忽見遠方魏軍的陣型發生了變化,前排的魏軍向兩旁散開,露出了他們身後一排排奇怪的巨弩。

    “放!”

    隨著魏軍那邊傳來一聲洪亮的口號,頓時間,一道道黑影從魏軍的防線襲向秦軍的戈盾兵。

    『那是什麼?』

    一名前排的戈盾兵眼中閃過一絲疑慮。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雙手一陣麻木,隨即砰地一聲巨響,手中那堅固的青銅盾四分五裂。

    『怎……麼回事?』

    那名戈盾兵疑惑地看向前方。

    『我的巨盾呢?』

    他低下頭,這才看到面前散落了一堆青銅碎片。

    而同時,他也發現自己胸前的皮甲處,破了一個大洞,正從內部嘶嘶飆出殷紅的鮮血。

    待一陣劇痛襲來,他失去了知覺。

    在那期間,作為秦軍中堅力量的戈盾兵,仿佛像是狂風席捲的麥子般,一片片的栽倒,一支支粗如指節的細長弩矢,輕易便擊穿了他們引以為傲的盾牌,隨即又洞穿了他們的血肉之軀,再然後是連人帶盾穿透後排的戈盾兵。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這支戈盾兵幾乎全軍覆沒。

    『怎麼可能?!戈盾兵的巨盾居然……居然……』

    在後方本陣觀戰的秦少君只感覺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咬著拇指的指甲,神色複雜地望向對面的魏軍。

    “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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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 00:30:01
第872章:差距

    『那、那是什麼?』

    秦軍上將軍王齕,這位如鐵塔般的男人,素來沉著的臉上逐漸泛起幾絲驚駭。

    他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隨即睜大眼睛望向軍陣的前方,可瞧見的事物,依舊沒有發生什麼改變——明明方才還活生生的五千名戈盾兵,只是眨眼間,便成了一地的屍體。

    “床弩?”

    王齕睜大著眼睛注視著魏軍陣前那一排排的連弩,臉上露出了驚疑的神色。

    他不是沒有遇到過類似的弩具,比如隴西與他們秦國,就出現過一種稱之為『腳弩』的弩具,但是從來沒有一件弩具,擁有著像對面的魏弩那樣的強勁威力,竟然直接射穿了戈盾兵的巨盾。

    甚至於,是連人帶盾射穿兩到三排的戈盾兵,似這等威力強勁的弩,王齕聞所未聞。

    『這可……怎麼辦?』

    縱使是能征善戰的秦國猛將王齕,此刻亦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尷尬處境。

    想要繼續派兵推進吧,他著實是被魏軍的強弩給震懾到了;可若是就此退兵吧,他又心中不甘。

    而就在他低頭思忖之時,秦少君正輕咬著大拇指的指甲,神色複雜地望向魏軍的方向。

    此刻在他的腦海中,猶浮現一個身影,那個身影豎起大拇指,一臉驚嘆。

    『……貴國的戈盾兵,對來自身前方的威脅的防禦能力,堪稱銅牆鐵壁、堅不可摧,但是對於來自上空的箭矢的防禦能力卻很差。……只要用最優質的材料,給戈盾兵配上頭盔與肩甲,補上這兩個短板,那就萬無一失了。』

    秦少君的耳畔,彷彿仍迴盪著那個身影那信誓旦旦的話。

    『騙子!騙子!騙子!……明明有著威力如此可怕的強弩,卻裝出一副……』

    秦少君又氣又怒,胸口一陣起伏。

    他既氣憤於當時趙弘潤的欺騙,又恨自己居然聽信了那個可惡的騙子的話,專程派人回秦國,請國內的工匠們鍛造了一批質地優良的頭盔與肩甲……

    可這些有什麼用?!

    魏軍的強弩,直接射穿了戈盾兵的巨盾!

    擊穿了戈盾兵最自信的一面!

    “阿嚏!”

    與此同時,趙弘潤沒來由地打了個噴嚏,引起了宗衛長衛驕的擔憂。

    “殿下,要小心受寒。”衛驕關切地提醒道,畢竟三川郡的醫療條件非常差,若是自家殿下在這裡染上風寒,那可不是說笑的。

    “沒事……”趙弘潤揉了揉鼻子,隨即抬頭看了一眼對面浩浩蕩蕩的秦軍,表情有些怪異。

    因為他本能地感覺到對面彷彿有一雙帶著怨憤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這邊,雖然他至今沒有找到那雙眼睛的主人。

    『會是他……麼?』

    趙弘潤抬著頭,眺望著對面秦軍那面『秦少上造王』字樣的本陣旗幟,心底不由地浮現出秦少君氣憤時的模樣。

    『可別怪我啊……』

    他暗暗嘀咕著,心底不禁有些黯然。

    因為他知道,他與秦少君不可能再成為朋友了。

    就在趙弘潤情緒低落之際,在他身旁,臨洮君魏忌的臉上卻露出了幾分狂喜,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陣列前方的那一排排連弩,因為他感覺,這些連弩,比當初他在成皋關上所關注過的連弩更加出色。

    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穩定性更加優越。

    這並不奇怪,畢竟這些連弩,是冶造局所改良鍛造的二代連弩,自然要比成皋關的初代連弩性能更加出色。

    『怪不得這位肅王殿下方才曾言,今日會是一場屠殺……』

    倘若說方才臨洮君魏忌心中尚有幾分忐忑,那麼眼下,他心中唯有喜悅,以及一股發自內心的自豪。

    他沒有想到,中原趙氏魏國比他想像的要強得多,強到眨眼之間就能殺死秦軍數千名中堅精銳之士的地步。

    他終於明白趙弘潤為何要拿函谷魏營作為誘餌,因為不下重餌,對面的秦軍縱使兵多將廣,也未見得敢繼續湧上前來。

    他死死地盯著秦軍的動向,生怕對面的秦將改變主意,就此收兵回營——那樣的話,他魏軍就太虧了,暴露了連弩這個大殺器,卻只換來了對方數千名戈盾兵的傷亡。

    而與此同時,秦軍上將軍王齕已做出了決定。

    “叫黥面出擊。”

    王齕對左右的將領下令道。

    黥面,即秦軍的協從軍,一些由在國內地位低下的賤民所組成的連番號都沒有的雜軍,但不可否認,這支軍隊的攻擊性非常強悍。

    “將軍有令,黥面出擊!”

    “將軍有令,黥面出擊!”

    一道道的將令四面八方地傳開,頓時間,秦軍一方響起一陣亂糟糟的吶喊歡呼。

    這些吶喊歡呼,並非來自於秦軍的正規軍,而是來自那些全身上下沒有多少遮身甲胄的農兵。

    “終於輪到咱們了!”

    “老子都等不及了!”

    “哈哈,對面的魏人等著受死吧!”

    無數士氣高昂的黥面卒,握緊了手中的兵刃,只等著出擊的命令下達。

    “出擊!”

    “出擊!”

    “出擊!”

    待等幾名管理黥面卒的將領抬手指向魏軍方向,頓時間,黥面卒猶如海濤一般,怒嚎著沖向對面的魏軍。

    那彷彿排山倒海般的氣勢,簡直不像是一支作為炮灰的雜兵所能擁有。縱使是趙弘潤,他在親身目睹這一幕時,亦不由地在心底稱讚一句:秦國民風彪悍,果然如此。

    然而,秦國黥面卒彪悍固然彪悍,可在魯國的機關弩匣面前,這種彪悍沒有任何意義。

    隨著商水軍大將軍伍忌與鄢陵軍大將軍屈塍一聲令下,兩軍士卒從軍中拖出一隻只造型古怪的巨大木匣,將木匣上的噴口,對準了迎面而來的黥面軍。

    三百丈……

    魏軍毫無異動。

    兩百丈……

    魏軍仍毫無異動。

    一百丈……

    “放!”商水軍大將軍伍忌厲聲吼道。

    聽到這一聲令下,操作著魯國機關弩匣的魏軍,不約而同地按下弩匣上的機關。

    頓時間,那一排排關下弩匣詭異地抖動起來,隨即“突突突”地從噴口的小孔中激射出弩矢。

    而與此同時,那些已衝到百丈距離內的秦國黥面卒,彷彿像是被狂風壓倒的麥田,一片片、一片片地栽倒在地。

    “放箭!”

    商水軍與鄢陵軍的弩兵們,亦展開了自由漫射,配合那一排排的機關弩匣,射殺敵軍。

    “放箭!”

    兩翼的川雒騎兵,亦迅速調整陣型,舉起手中的彎弓,朝著秦軍的黥面卒射出一波又一波的箭矢。

    “放箭!”

    在函谷兩側的崤山與熊耳山的山嶺上,駐紮在那裡的商水軍與鄢陵軍士卒,亦嘗試登高遠射。

    在魏軍四重弓弩激射覆蓋下,秦國的黥面卒前赴後繼、後繼前赴,只是短短幾個眨眼的工夫,地上便躺滿了屍體。

    不得不說,秦國的黥面卒,不愧是堪稱這段時期最可怕的軍隊,哪怕是轉眼工夫死傷了近萬人,但依舊斷斷不斷地沖向魏軍,彷彿他們高昂的士氣絲毫沒有受到傷亡情況的影響。

    然而,仍憑他們如何努力,也無法跨越他們距離魏軍那最後一小距離。

    那彷彿是天塹,怎麼也跨越不過。

    “突突突——”

    “突突突——”

    “噗噗——”

    魏軍無情地宣洩地弩矢,像彷彿不要錢似的將弩矢發射出去。

    面對著魏軍覆蓋交錯的弩矢激射,黥面卒死傷慘重。

    甚至於他們自己都感到驚愕,為何在魏軍面前,他們居然這般羸弱,哪怕是一支弩矢,就足以將他們擊倒。

    他們仍不畏懼,但是痛嚎慘叫卻避免不了。

    『怎麼會……』

    秦少君眼眶泛紅地看著遠方的戰事,死死咬著指甲。

    那根本不是戰爭,而是屠殺!魏軍對他們秦人壓倒性的屠殺!

    而在他身旁,秦軍上將軍王齕更是面色鐵青。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進攻性極強的黥面卒,居然會遭到這等阻擊。

    『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前方戰場上的巨大損失,讓王齕已按耐不住。

    他有心想要收兵撤兵,可在瞅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函谷魏營後,他咬了咬牙,向前重重揮了揮手:“全軍突擊!”

    一聲令下,秦軍的戰車隊率先出動。

    只見那數百乘戰車,很快就趕上了前方的黥面軍,可面對他們的,卻是魏軍連弩的第二波齊射。

    “射馬!射拉乘戰車的戰馬!”

    商水軍大將軍伍忌扯著嗓子大喊道。

    聽聞此言,連弩隊盡可能地瞄準秦軍戰車隊前方的戰馬,嗖嗖嗖地射出威力強勁的弩矢。

    頓時間,秦軍數以百計的戰車,其前方的戰馬被射死,栽倒在地,因為慣性使然,將後方的車廂拋向了前方,人仰車翻。

    『怎麼會這樣?!』

    一名秦軍將領大驚失色,騎乘著戰馬朝著戰車隊大聲呼喊:“繞過去!繞過去!從側翼……”

    “噗噗——”

    只聽兩聲弩矢貫體的聲音響起,這名秦軍將領的聲音戛然而止,低下頭不可思議地看著貫穿了身體的數支弩矢,隨即又看了眼魏軍的位置。

    『明明隔著這麼遠……怎麼會……』

    噗通一聲,這名秦將栽落馬下,而與此同時,在魏軍陣列中,幾名操作著狙擊弩的商水軍士卒,一臉狂喜地攥緊了拳頭。

    “我射死他了!我射死那個秦將了!哈哈、哈哈……”

    在這幾名附近,幾名操持著另外一架狙擊弩的商水軍,有些鬱悶地看了幾眼同澤,隨即將手中的狙擊弩,對準了遠方另外一名正在指揮著黥面卒的秦將,心下暗暗祈禱。

    “噗——”

    一聲怪響,又是一名秦將栽落馬下,死前臉上猶帶著困惑。

    望著前方戰場的一幕幕,秦少君的眼眶逐漸泛紅,死死抿著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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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 00:30:17
第873章:差距(二)

   『原來我大魏……居然是如此強大。』

    曾經身經百戰的臨洮君魏忌,被自己親眼目睹的一幕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中原趙氏魏國非常強大,這一點魏忌毫不懷疑,但是具體強大到什麼地步,他卻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

    而如今,這場『秦魏函谷戰役』終於使他明白,中原趙氏魏國的強大,在於他們能夠全面壓制秦軍,哪怕是以寡敵眾。

    秦軍、魏軍,兩者的武器裝備以及戰爭兵器,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

    “誠如肅王殿下所言,這果然是一場……屠殺。”

    說著這番話時,臨洮君魏忌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髮乾。

    他感覺有些無所適從,因為他發現,在隴西帶兵打仗二十幾年的他,如今到了趙氏魏國,居然看不懂中原的戰爭了。

    彷彿在中原,單憑統帥個人勇武以及智謀的時代已經過去,士卒逐漸成為戰場上的主角。

    比如說,此時在臨洮君魏忌的視線,有幾名商水軍正在慶賀歡呼,因為這幾名士卒,剛剛用一架不同於連弩的巨弩,射殺了秦軍一名將領。

    普通的士卒殺死敵軍的將領,這種事若是放在隴西,那幾乎是極其罕見的。

    然而在這場戰事中,據說已有近十名大大小小的秦軍將領,被商水軍的士卒用那些古怪的巨弩射殺。

    正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在戰場上若能擊殺敵軍的將領,這固然是一樁千好萬好的事。畢竟敵軍的將領被擊殺,剩下的敵軍士卒,顯然會因為失去指揮而陷入混亂,變成一盤散沙。

    可問題是,這種事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輕易了?

    舔了舔嘴唇,臨洮君魏忌表情古怪地問道:“肅王殿下,這就是中原的戰爭方式麼?”

    趙弘潤聞言疑惑地瞧了一眼臨洮君魏忌,隨即好似明白了什麼,笑著解釋道:“不至於的,這是我想嘗試一下新的戰術……魏忌大人覺得如何?”

    聽聞此言,臨洮君魏忌隱隱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想了想,他鄭重地說道:“相當快的殺敵戰術,儼如屠殺……”

    趙弘潤聞言微微一笑。

    不可否認,這場戰事的節奏非常快,一方面是因為魏軍擊殺敵軍的速度快,而另外一方面,便是趙弘潤投下了重餌的關係。

    趙弘潤給了秦軍迅速奪取函谷魏營的機會,這種機會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有的,畢竟趙弘潤怎麼說也算是領兵作戰經驗豐富的統帥,若不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怎麼可能會堪堪在營寨面前擺出數量遠遠少於敵軍的軍隊呢?

    只是為了引誘秦軍猛攻而已。

    這不,面對著趙弘潤投出的重餌,秦軍的上將軍王齕儘管清楚看到戰場前線的軍隊傷亡慘重,卻至今不甘心就此收兵撤退。

    倘若早知道戰況會演變到如今這種地步,相信秦軍大將軍王齕多半會選擇在開場的時候,即那數千名戈盾兵被魏軍連弩射死的時候就選擇收兵撤退。

    或許,直接乾脆莫要邀戰。

    可眼下,非但戈盾兵死傷數千人,而且數万黥面卒也死了大半,更糟糕的是,就連戰車隊也被摧毀了一部分。

    而秦軍的戰果呢?零!

    付出瞭如此巨大的傷亡,秦軍至今仍然是零戰果,甚至於無法有效地殺死一名魏兵。

    這個懸殊,實在是太大了。

    望著戰場上的種種,王齕儼然有些騎虎難下。

    他很清楚,除非他今日擊敗對面的魏軍,順勢拿下函谷魏營,否則,這場慘敗所導致的責任,很有可能會使他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可問題是,魏軍那些強弩,實在是太厲害了,厲害到就連王齕感到驚駭與畏懼。

    『怎麼辦?』

    王齕默不作聲地思忖著。

    半響後,他深深吸了口氣,做出了決定:拼!

    虎目中閃過決然之色,王齕從左右護衛手中接過一把長刀,轉頭對秦少君說道:“少君且在此稍歇,某去去就來。”

    說罷,他不等秦少軍做出反應,撥馬上前,口中喝道:“三軍聽令!……目標,前方魏軍,全軍突擊!”

    聽得此言,秦軍的戈盾兵方陣、長戈兵方陣、弩兵方陣、騎兵方陣,開始依令向前衝鋒。

    這份果斷,讓趙弘潤大感意外。

    說實話,在趙弘潤看來,他們魏軍最不怕的就是『添油戰術』,即秦軍逐步投入更多兵力的戰術,魏軍的連弩、機關弩匣以及弩兵們,會讓使用這種戰術的敵軍明白,只要魏軍的弩矢儲備足夠,就算是幾十萬、上百萬的敵軍,也無法靠近他們。

    魏軍唯一在意的,就是秦軍不顧一切,一口氣將所有的兵力推上戰場。

    畢竟說到底,魏軍的陣列僅商水軍與鄢陵軍各一萬兵,數量遠遠少於對方,雖然能藉助懸殊極大的武器裝備有效地射殺秦卒,可若是對面的秦軍士卒一股腦地壓上來,魏軍這邊也吃不消。

    畢竟雙方軍隊的兵力相差太懸殊了。

    “真有膽魄啊……”趙弘潤瞇了瞇眼睛,心下暗暗稱讚對面那位秦將的果斷。

    在他看來,方才對面的秦軍顯然已陷入了魏軍的戰爭節奏,雖源源不斷地衝上前來,但並未形成規模,不足以帶給魏軍足夠的威脅。

    當然,這裡所說的行程規模,指的是秦國的正規軍,黥面卒就算了。雖然黥面卒的戰鬥力是很強,可他們混亂的行動在趙弘潤看來根本不配稱之為一名士卒。

    莫以為那些黥面卒皆是被魏國的強弩射殺,事實上,這些人中箭後倒地、自相踐踏致死的人數,要比直接被魏國強弩射死的多得多。

    更重要的是,那些黥面卒似乎根本不懂得規避箭矢,只是憑著一腔熱血,幾乎是呈直線盲目地沖向魏軍,這對於魏軍而言,簡直就是最佳的靶子。

    正因為這種種原因,以至於那些黥面卒雖然有數万之眾,但幾乎沒能給魏軍帶來什麼威脅。

    可這會兒情況卻不同了,對面秦將一口氣將剩下的十幾萬秦軍都派了上來,縱使是趙弘潤,一時之間亦感覺有些呼吸不暢。

    “對面那名秦將是何人?”趙弘潤轉頭詢問臨洮君魏忌。

    臨洮君魏忌眺望著秦軍那許多『秦少上造王』字樣的軍旗,皺了皺眉說道:“王氏,在秦人亦是一個頗大的氏族……”

    剛說到這,魏忌注意到了提著長柄戰刀親自上陣的王齕,驚呼道:“王齕!是『惡豺』王齕!”

    “那是誰?”見臨洮君魏忌一臉驚色,趙弘潤疑惑地問道。

    只見魏忌深深吸了口氣,面色凝重地說道:“王齕,此人乃秦國一等一的猛將,無論是武藝還是韜略,皆與姜鄙平分秋色。……此人帶兵打仗的習性就像是狩獵的豺狼一般,一旦被他盯上,無論你跑到多遠都會被他追上,就好似咬住獵物就絕不鬆口的豺狼,是極其棘手的秦將。”

    “噢… …”趙弘潤聞言瞇了瞇眼睛,喃喃說道:“原來是這等猛將……那就先乾掉他!”說著,他對身旁的宗衛下令道:“傳令下去,叫狙弩兵狙擊對面的秦軍大將!射殺此人,賞銀千兩!”

    “是!”宗衛呂牧當即傳令去了。

    而此時,秦軍的大部隊已壓了上來,充當其衝的便是正規軍中的砲灰長戈兵。

    遠遠望著那些長戈兵,趙弘潤微微有些發楞。

    因為他發現,那些長戈兵的左手處,居然配備著一塊手盾——去年十月在華陽戰場上時,趙弘潤還不曾見到。

    『……真的要被他恨之入骨了。』

    趙弘潤表情古怪地喃喃自語道。

    隨著他的暗自嘀咕,秦軍的長戈兵已衝到了最前線,然而面對著魏軍密集的弩矢射擊,他們左手處那枚小小的盾牌根本不足以抵擋,紛紛中箭倒地。

    甚至於,有的魏軍弩兵,直接用手中的手弩射穿了那些長戈兵的手盾。

    “連弩隊……放箭!”

    礙於戰場上逼近的秦軍數量太多,壓力過大,商水軍大將軍伍忌再次下令調整連弩隊的瞄準目標——他本來是打算用連弩來對付秦軍的戰車隊,逼近戰車隊對魏軍的威脅最大。可如今秦軍全軍壓上,他也顧不得提防戰車隊了。

    “噗噗噗——”

    “噗噗噗——”

    一排排連弩一波齊射,威力強勁的弩矢瞬時間撕裂了秦軍長戈兵的陣型,洞穿了他們薄弱的手盾與羸弱的血肉之軀。

    一時間,戰場上血沫飛濺、殘肢斷臂遍地都是。作為此刻戰場上威力最強大的弩具,魏國連弩展現出了它們不可匹敵的霸道,僅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讓秦軍的整個攻勢“消失”掉了一塊。

    可即便如此,凶悍的秦軍士卒依舊絲毫沒有畏懼退縮的意思,仍前赴後繼地湧上前來。

    『該死的,要被突破了……』

    商水軍大將軍伍忌微微有些色變。

    不得不說,自從配備了連弩與魯國機關弩匣等戰爭兵器後,他從未想過,會有一支軍隊盯著鋪天蓋地的弩矢硬生生地衝過來。

    儘管他早已不止一次從趙弘潤、從臨洮君魏忌等人口中得知秦人的凶悍,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秦人竟然凶悍到這種地步。

    只不過……

    『以為突破了這個距離,就能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哈!連弩也好、魯國的機關弩匣也罷,那不過都是錦上添花的物甚,最根本的,還是我……商水軍!』

    猛然睜大眼睛,伍忌撥馬上前,振臂喝道:“商水軍!出列!”

    “喔喔——!”

    近萬商水軍大喊呼應,趁著連弩裝載弩矢的間隔,迎上了迎面而來的秦軍長戈兵與黥面卒。

    兩軍,終於短兵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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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 00:30:38
第874章:差距(三)

    “商水軍……出擊!”

    “喔喔!”

    面對著秦軍的戰爭洪流,在魏軍的陣列中,數千名商水軍士卒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朝著數倍於己方的秦軍,展開了衝鋒。

    “奔!奔!”

    商水軍千人將冉滕以及麾下本隊沖在最前方,他們撒開雙腿,在僅剩的那段距離內飛奔起來。

    二十步……

    十步……

    五步……

    秦軍的黥面卒已近在咫尺!

    “盾!”

    伴隨著千人將冉滕一聲咆哮,沖在最前面的商水軍士卒,紛紛用手中的盾牌護在身前,借助疾奔的衝力,一頭撞進了那些黥面卒的隊伍中。

    可憐那些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什麼甲胄護身的黥面卒,居然被商水軍的士卒撞得節節後退,站立不穩。

    甚至,有些可憐的黥面卒被商水軍士卒的鐵盾正面撞到,當場被撞得口吐鮮血。

    不可否認,西垂之地的男兒普遍高大,可架不住魏國商水軍士卒這邊全副武裝,連輕甲都沒有的黥面卒,怎麼撞得過背負著上百斤甲胄負重的商水卒?那好似是羊群遇到犀牛群,當即被沖得七零八落。

    “殺!”

    而趁著黥面卒站立不穩的機會,商水軍士卒趁勝追擊,用手中那鋒利的戰刀朝著敵軍砍去。

    黥面卒想要反擊,可他們手中的兵器,根本無法觸碰到商水軍士卒的身軀,那些經過嚴格訓練、且作戰經驗豐富的商水軍士卒們,靈活地運用手中的盾牌,將黥面卒揮來的兵刃一次又一次地拍偏,甚至是拍飛。

    在商水軍士卒的認識中,盾牌不僅僅只是防御用的護具,它可以用來進攻。

    就如同眼下那些商水軍士卒所做的那樣,看到數名黥面卒朝自己揮動兵刃時,他們握緊盾牌的挽手,狠狠拍去,利用堅固而沉重的盾牌打擊敵人,整得那些黥面卒一個個虎口崩裂,握不住手中的兵刃。

    甚至於有的黥面卒被商水軍士卒的鐵盾直接拍中身體,當場口吐鮮血。

    ……機會!

    一名黥面卒瞧準一名商水軍士卒揮舞出盾牌的空隙,用手中的劍斬向後者帶著頭盔的頭顱。

    然而,那名商水軍士卒所做的,只是側開了腦袋,似乎想用肩膀硬生生抗住了這一擊。

    “噹啷”一聲,黥面卒的利劍斬在那名商水軍士卒的肩甲上,擦出幾絲火星。

    而從始至終,那名商水軍士卒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噗”

    只聽一聲兵刃透體的怪聲響起,那名商水軍士卒手中的戰刀便輕易刺穿了那名根本沒有任何護具的黥面卒。

    這些傢伙是怎麼回事?!

    逐漸地,越來越多的黥面卒察覺到了不對勁。

    因為在他們面前的商水軍士卒,哪怕是利刃加身,眼睛也不帶眨一下的。

    是身穿著堅韌防具的底氣麼?

    一名秦將注意到這一點,心下暗暗驚疑。

    要知道,眨眼是人的自我保護意識,普通人就算穿著堅不可摧的鎧甲,但是當兵刃朝著他們砍去去,他們還是會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哪怕他們其實也清楚,身上的甲胄足以抵擋住那把利刃。

    但是商水軍的士卒就沒有。

    簡單地說,這支軍隊的士卒已經控制了自我保護本能,這是只有身經百戰的老卒才能磨練出來的。

    這支軍隊……這支軍隊……

    那名秦將動容地看著那支作戰方式比黥面卒更加兇猛的軍隊,正要開口喊什麼,下一個瞬間,幾個不知從哪裡射來的弩矢,已命中了他的身軀。

    商水軍的作戰方式,比秦國的黥面軍更加凶悍,這是必然的。

    因為黥面卒的武器,根本無法突破商水軍士卒那盾牌加甲胄的兩重防護,可後者手中的長刀,卻可以輕易撕裂、輕易貫穿黥面卒的身軀。

    “商水!”

    千人將項離在揮刀的同時高聲呼喊。

    “喝!”

    僅僅只是一聲簡短而有力的呼應,附近眾商水軍士卒的攻勢變得更為勇猛。

    他們彷彿不知疲倦,時而用左手的盾牌拍飛敵人,時而用右手的長刀朝著敵軍揮斬,一步一步地向前踏進。

    他們的逼迫,激起了黥面卒的兇性。

    商水軍的大將伍忌當即就捕捉到了黥面卒準備反撲的跡象,厲聲喝道:“商水軍!朝左右散開!”

    在大概十幾個呼吸的工夫,商水軍士卒們迅向左右兩側散開,可就當對面的黥面卒準備趁機機會從中央突破時,迎來的,卻是魏軍連弩那壓倒性的齊射。

    僅僅一波齊射,方才聚集起來準備反撲的黥面卒,已變成了一地的屍體,好不容易激起的兇性,亦被魏軍的連弩摧毀殆盡。

    而此時,方才向兩翼散開的商水軍士卒,再次連成一線,繼續壓縮戰場上的空間。

    商水軍大將軍伍忌……

    臨洮君魏忌驚嘆地望著遠處的伍忌,心下連連讚嘆。

    他看得清清楚楚,在方才,伍忌利用連弩,巧妙地打斷了黥面卒的反撲,在打折了秦軍的氣勢。

    “伍忌將軍,似乎很擅長如何借助連弩來打斷敵軍的氣勢。”臨洮君魏忌對趙弘潤說道。

    趙弘潤聞言淡淡一笑,說道:“連弩是商水軍的配備戰爭兵器,與商水軍已有過多次的磨合,若是連充分利用都做不到,他怎配作為商水軍的大將軍?”

    臨洮君魏忌點了點頭,隨即好似瞧見了什麼,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但是片刻之後,他皺緊的眉頭又舒展展開。

    原來,他是注意到遠處的伍忌被幾名黥面卒盯上,但不可思議的是,轉眼之間伍忌便殺死了那幾名黥面卒。

    “不過話說回來,作為商水軍的大將軍,伍忌將軍的武藝亦十分了不得啊。……這作戰方式有些像是姜鄙。”臨洮君魏忌表情古怪地說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苦笑了一聲,事實上這就是他對伍忌很不滿意的一點:作為商水軍的大將軍,伍忌總是喜歡親自上陣。

    用伍忌的話來說,置身於戰場,與站在本陣觀戰,這兩者的感覺是不同的。身臨戰場,能讓他更好的指揮士卒,及時抓住戰場上瞬息萬變的機會。

    相比之下,鄢陵軍的大將軍屈塍就沒有伍忌這般血性了,他總是將自己保護地很好。

    不過這樣也好,前陣有伍忌,後陣有屈塍,這兩位大將軍各自負責不同區域的指揮,使得整個局面牢牢被魏軍所把握。

    再加上副將晏墨、翟璜等人的協助,不可否認,魏軍的戰爭節奏至今為止都把握地極好。

    而相反地,這會兒的秦軍就比較難受了。

    他們好幾次動突擊,可幾乎每次,攻勢都被魏軍所打算,要麼是不可匹敵的連弩齊射,要麼就是魏軍弩兵的漫天箭雨。待等消停下來,喘了口氣的商水軍與鄢陵軍士卒,就繼續開始有條不紊的逼迫。

    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受,好比就是秦軍被魏軍牽著鼻子走。

    不過話雖如此,事實上戰場上的商水軍與鄢陵軍,他們的處境其實也很危險。

    因為雙方的人數差距實在太大了。

    “商水!”

    千人將冉滕高聲疾呼,希望用口號激起麾下士卒的鬥志。

    可相比較前一次,這次呼應的商水軍士卒,他們的喊聲顯得有些疲軟。

    這也難怪,畢竟商水軍的士卒也是人,背負著上百斤的甲胄負重,與凶悍的黥面卒廝殺了整整一刻辰,早已累得氣喘如牛。

    甚至於就連千人將冉滕,亦隱隱感覺雙臂開始變得沉重。

    忽然,他抽刀的動作一頓。

    抬頭一瞧,他驚駭地看到,對面一名被他刺穿了身體的黥面卒,正口吐鮮血,一臉獰笑地抓住了刀刃。而從旁,另外一名黥面卒正揮劍朝著他的手臂砍過來。

    不好!

    冉滕心中一驚,果斷對鬆開那柄戰刀的刀柄,隨即下意識地握住藏在盾牌後側挽手附近的短劍,在狠狠揮動盾牌拍飛了迎面撲過來的一名黥面卒後,用手中的短劍一劍捅死了右前方那名黥面卒。

    “冉滕千人將!”

    本隊的商水卒注意到了冉滕這邊,當即聚集過來援助。

    看著這些本隊士卒那氣喘吁籲的樣子,冉滕心中大感焦急,因為他知道,他們商水軍的體力差不多已瀕臨極限了。

    好在這時候,親自上陣在戰場前線指揮的商水軍大將軍伍忌,亦注意到了麾下士卒的攻勢逐漸變得疲軟,二話不說就下達了輪換的命令,使鄢陵軍與商水軍交換前後位置。

    並且,在商水軍後撤、黥面卒趁機撲上前來的時候,再次利用連弩打斷了秦軍的攻勢,硬生生讓秦軍那股勢頭又憋了回去。

    “輪到咱們了!……鄢陵軍,進擊!”

    “喔喔!”

    隨著鄢陵軍副將晏墨的一聲高呼,鄢陵軍迅接替了商水軍的位置,繼續進一步壓縮秦軍的空間。

    面對著無論是勇悍、還是裝備都毫不遜色商水軍的鄢陵軍,秦軍的黥面卒再一次體會到了無力。

    他們終於明白,胸腔內的那股血性,並不能真正幫助他們戰勝對面的敵軍,真正的關鍵,還得是堅固的防具與鋒利的兵器。

    這一點,他們黥面卒與對面的魏軍差距懸殊。

    而與此同時在魏軍的本陣,趙弘潤觀望著戰場,摸著下巴思忖了片刻,隨即對身邊的宗衛詢問道:“那些鐵甲車……準備就緒了麼?”

    宗衛長衛驕點了點頭:“已在後方待命。”

    “讓他們出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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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 00:30:58
第875章:差距(四)

    片刻之後,一輛輛造型奇怪的戰車緩緩出現在魏軍的陣列,朝著戰場緩慢地移動。

    這些古怪戰車,商水軍的士卒們戲稱為『龜車』,形狀像是一隻巨大的烏龜,大概有一間房屋那麼大,而且除了底部外,其餘前、後、左、右、上五面皆由厚實的鐵甲所覆蓋,刀槍不入,堪稱是銅牆鐵壁。

    唯一的問題是,這種龜車由於是戰車內部的士卒用人力推動,因此機動力簡直就是慘不忍睹,哪怕是三歲小兒都能將其遠遠甩在後頭。

    當然了,趙弘潤本來也不指望這些龜甲戰車能對秦軍造成什麼樣的傷亡,它的存在,本來就是為了構築防線的。

    “噹啷……”

    “噹啷……”

    一輛輛龜甲戰車,以慘不忍睹的速度緩慢地朝著戰場移動。發出聲音的,是大概每兩三輛戰車之間所懸掛著的鐵鍊,大概有六七條,位置交錯不定。

    可能是注意到了來自後方的龜甲戰車,商水軍大將軍伍忌微微一愣。

    因為據他所知,當這些龜甲戰車被投入使用,那就意味著某位肅王殿下已決定要展開全面總攻了。

    是的,聽上去似乎有些可笑,兩萬魏軍對十幾萬秦軍展開全面總攻了,但是事實上的確如此。

    這不,在那些由龜甲戰車所組成的防線後,魏軍的弩兵們,正跟著這些鐵烏龜徐徐向前移動,並不時地朝著前方,以小角度射出弩矢。

    其實魏弩並不單單只能平射,其實也可以稍微將角度稍微上揚,並不影響弩箭的威力。

    至少對於秦軍那脆弱的防具甚至是乾脆沒有任何防具的黥面卒而言,就算魏弩用威力最小的拋射,也能造成可觀的傷亡。

    “清理屍體!”

    伍忌對麾下的商水軍士卒下達命令。

    這場戰爭進行到這一地步,其實已經不需要商水軍的刀盾兵來殺敵了,魏軍的弩兵,將取代刀盾兵成為這場戰爭的主角。

    在無數黥面卒驚詫的注視下,商水軍與鄢陵軍的刀盾兵們不再前進,專注於清理戰場上的屍體,留出一條條“通道”。

    魏軍究竟在幹什麼?

    秦軍的黥面卒與長戈兵不能理解,但是隨後沒過多久,他們就看到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一道由數百乘龜甲似的戰車以及鐵鍊所組成的鋼鐵防線。

    此時,秦軍的弩兵們也已經壓上前線,朝著魏軍激射箭雨,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因為商水軍與鄢陵軍的士卒們,依靠著手中的盾牌以及身上堅固的甲胄,幾乎毫髮無損地承受了秦軍弩兵的箭雨洗禮。

    而那些龜甲車,箭雨更是對它們無法造成任何阻礙。

    相反地,在龜甲車防線後的魏國弩兵,他們憑藉著比秦弩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的魏弩,給秦軍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

    川雒騎兵出動了,就護衛在魏軍弩兵的兩翼;而至今為止沒有投入戰場的五萬川北騎兵,也從函谷魏營緩緩現身,尾銜著魏軍,不知有何意圖。

    此時,秦軍上將軍王齕已來到了軍隊的最前線,神色凝重地註視著反常的魏軍,心中隱隱已感覺有些不對勁。

    直覺告訴他,魏軍這是在準備總攻,可問題是,兩軍的兵力相差如此懸殊,魏軍真的敢對秦軍做出反攻?

    要知道,方才魏軍之所以能擋住秦軍幾撥兇猛的攻勢,除了魏軍的武器裝備遠勝秦軍外,地理環境也占到了一定因素——魏軍處在函谷狹隘地帶,這狹隘的空間,限制了秦軍的種種包圍戰術,只能選擇突破。

    可如今,魏軍卻從那個狹隘地帶走了出來,他們在想什麼?

    “……”王齕面無表情地看著魏軍那些移動緩慢的龜甲車,又瞧了瞧龜甲車防線後那些魏軍弩兵。

    他知道,只要長戈兵與黥面軍能夠突破那些龜甲車,那麼,其後方那些魏軍弩兵,就是待宰的羔羊。

    問題就在於,沖得過去麼?

    就在王齕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其實秦軍的長戈兵與黥面卒,已經對那些龜甲車發動了攻擊。

    他們衝到這些龜甲車面前,用手中的兵器使勁劈砍、鑿擊,然而,卻始終無法對那厚實的鐵甲造成什麼威脅。

    改變了主意的他們,想穿過這些龜甲車之間鐵索,可就在他們跨過一條鎖鏈,準備再跨第二條時,龜甲車後方的魏兵弩兵便發動了一次齊射,冰冷的弩矢穿透了他們的火熱的身軀。

    倘若說方才面對商水軍與鄢陵軍的刀盾兵時,秦國長戈兵與黥面卒們仍有勇氣反撲,但如今面對著那些鐵疙瘩,他們有些茫然無從。

    這些鬼東西,刀槍不入……怎麼殺死?或者說,如何阻擋?

    “給戰車隊開路!”

    商水軍大將軍伍忌再次下令,吩咐麾下的士卒清理道路,讓戰車隊得以通過橫屍遍地的戰場。

    方才風光八面的魏軍刀盾兵,眼下只能淪落為搬運工,因為此刻戰場的主角,是戰車隊後方的弩兵。

    魏軍的弩兵,自由漫射,製造一波又一波漫天箭雨,射死戰車前方那些茫然無措的秦軍士卒。

    倘若說方才,魏軍與秦軍之間仍互有死傷,那麼如今,簡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殺。

    因為戰場前線的秦軍步兵們,根本無法跨越那些龜甲車所組成的防線,無法有效地威脅到其後方的魏國弩兵。

    “噗噗——”

    “噗噗——”

    一個又一個的秦軍步兵中箭栽倒在地,死的時候,他們滿臉茫然。

    他們不知該如何做出反擊。

    什麼?指揮作戰的秦軍將領?

    那些秦軍將領,早就被魏國的狙弩手給狙殺掉了。

    確切地說,無論是那些騎著戰馬的秦將,還是說疑似將領的秦卒,都陸陸續續遭到了魏國狙弩手的狙殺,以至於眼下,當堅不可摧的龜甲車構築成一道鋼鐵防線,徐徐朝著秦軍逼近時,那些秦軍步兵茫然失措,根本不知該如何做出反擊。

    “戰車隊!戰車隊……”

    “噗——!”

    一名秦將扯著嗓子召喚戰車隊,希望能夠借助戰車隊突破魏軍的車隊防線,但是他剛剛露頭,就被魏軍的狙弩手射殺,一箭斃命,摔落馬下。

    不過,秦軍的戰車隊仍然被召喚了過來,他們朝著魏軍的龜甲車衝刺,也不知是想撞垮那些堅固的龜甲車,亦或是砍斷兩三輛龜甲車之間的鐵鍊。

    然而最終,他們那一件都沒有辦到。

    隨同龜甲車的商水軍士卒們,目光波瀾不驚地看著迎面而來的那些秦軍戰車一頭撞在他們魏軍的龜甲車上,然而後者甚至沒有搖晃一下。

    期間,亦有幾輛秦軍戰車打算砍斷龜甲車之間的鐵鍊,可是一刀砍下去,除了火星四濺外,鐵索僅僅只是出現了一條白道,而那幾輛戰車,卻“撞死”在那些鐵索上,人仰車翻,再沒有聲息。

    “清理屍體!”

    商水軍的千人將們冷靜地下令了將令,將阻礙龜甲車前進的障礙逐一除去。

    於是乎,魏軍的龜甲車繼續向前,繼續碾壓秦軍。

    從始至終,這些龜甲車幾乎沒有對一名秦軍造成什麼傷亡,它們只是有條不紊地向前推進,真正殺死數以萬計秦軍的,則是這些龜甲車後方的魏國弩兵。

    這些魏國弩兵重複著裝填弩矢以及發射弩矢的步驟,連安全問題都不需要考慮,因為秦軍的步兵,根本觸碰不到他們。

    甚至於,因為射程的關係,哪怕是秦軍的弩兵,也無法對他們造成什麼威脅。

    『這根本不能算是戰爭……』

    秦軍上將軍王齕面色陰沉地看著那一幕,率領著護衛騎朝著一輛龜甲車展開了衝鋒。隨即,借助戰馬飛奔的力道,他狠狠一刀斬在一輛龜甲車的鐵壁上。

    只聽噹啷一聲,他手中的長刀刀刃崩斷,可再瞧那些龜甲車,卻只是多了一條淺淺的凹痕。

    『堅固到這種地步?!』

    王齕的臉上露出了駭然的神色,他自然清楚自己含怒一擊究竟有何等的威力,可是在魏國的龜甲車面前,卻絲毫不值一提。

    “噗——”

    一支細長的箭矢穿透了王齕的肩膀,他下意識地望向龜甲車的後方,幾名魏國狙弩手正緩緩放下手中怪異的狙弩,準備裝填弩矢,而其餘的魏國弩兵,卻已將手中的弩對準了他。

    “保護將軍!”

    十幾騎護衛騎大叫著,衝到王齕面前。

    隨即,只聽噗噗噗一陣亂響,那十幾騎護衛騎一個個身中十幾箭,口吐鮮血栽落馬下。

    “王齕將軍速退!”

    一名僥倖未被當場射死的護衛騎,滿嘴鮮血大聲喊道。

    結果話剛剛說完,就被魏國弩兵射成了篩子。

    『……』

    咬了咬牙,王齕撥馬就走。

    戰場中部的秦軍已經崩潰,正被魏軍的步兵、車兵、弩兵三者聯手屠殺,而在戰場的兩翼,五萬川北騎兵不知何時已包抄過來,野心極大,彷彿要將這裡十餘萬秦軍屠盡。

    整個戰場上,漫天的箭雨,幾乎每眨一次眼,便有數以百計的秦軍中箭身亡。

    望著這一幕,無論是秦將王齕還是秦少君,皆已清楚地認識到,秦軍與魏軍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是秦軍不夠凶悍?

    不,這是兩國的軍備所導致的差異。

    魏國的軍備力量,使得他們哪怕出於兵力上的絕對劣勢,也足以扭轉戰局。

    “秦軍潰敗了……”

    在魏軍本陣,臨洮君魏忌神色複雜地說道。

    “這是理所當然的。”趙弘潤淡淡說道:“我方清楚秦軍的兵種構成,而秦軍卻對我方一無所知,更何況……彼此的技術相差懸殊。”

    臨洮君魏忌神色複雜地吐了口氣,隨即正色問道:“下一步,殿下要趁勝追擊?”

    “沒有下一步了……”

    趙弘潤微微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就在今日,讓秦軍體會何為絕望!”

    說罷,他揮手喝道:“下令!全軍出擊!……給本王拿下秦軍的主營!將這支秦軍,覆滅在這片草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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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6章:一日戰役

    “嗚嗚——嗚嗚——嗚嗚——”

    魏方的號角聲響起,代表著魏軍的總攻就此開始。

    商水軍大將軍伍忌、鄢陵軍大將軍屈塍、川雒騎兵的大督軍祿巴隆、川北騎兵的大督軍博西勒,處於不同位置的他們四人幾乎在同一時刻將手中的兵刃指向前方,齊口同聲地大喊:“進——軍——!”

    “喔喔——!”

    漫山遍野的魏方士卒亢奮地振臂大呼。

    儘管此時的戰場上,哪怕魏方有五萬川北騎兵加入戰鬥,秦方的士卒仍然是魏方的至少三倍,但是兩者的士氣,卻猶如天壤之別。

    誰都看得出來,這場戰爭的勝利天平已徹底傾向魏方,在勝利唾手可得的情況下,哪怕魏軍的步兵肉體上已極為疲倦,但對勝利的渴望,使得他們的精神凌駕於肉體之上,以至於爆發出此戰迄今為止最兇猛的攻勢。

    “殺——!”

    冉滕、項離、張鳴等商水軍精銳千人隊,貢嬰、貢孚等鄢陵軍精銳千人隊,那一支支以千人隊作為單位的魏軍部隊,彷彿是群狼般,開始噬咬獵物。

    反觀秦軍,儘管他們仍努力地阻擊反擊,但由於大量的將領被狙殺,使得這些士卒根本無法做出有效的反擊。

    甚至於,由於指揮體係被狙擊,各軍團、各兵陣根本不知己方該迎擊哪個方向的魏軍,以至於被友軍沖散隊伍的秦兵比比兼是,整個戰局一片混亂。

    他們只能各自為戰,茫然地死守陣地。

    而此時,魏軍已經全面推進,戰場中部是由刀盾兵、龜甲車、弩兵所組成的隊伍。

    刀盾兵充當開路的先鋒與清理道路的幫運工,順便為身後的龜甲車指引方向,而龜甲車,此刻其實它們真正起到的作用,是對秦軍士卒心理上的壓迫,因為其實沒有多少秦軍士卒可以逼近龜甲車,就會被龜甲車身後的魏國弩兵射死。

    這種穩步的推進,逐漸讓秦軍絕望,他們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他們,根本無法對步步緊逼的魏軍造成什麼有效的威脅。

    就是苦了龜甲車內部那些憑藉人力推動戰車的魏卒,一個個光著膀子卻汗流浹背,彷彿置身於火爐,而不是兩月份天氣仍舊寒冷的三川郡。

    “推進、推進,那群王八蛋,就不知道老子幾個都快吐血了麼?”

    一名在龜甲車內觀望外部的魏卒忍不住罵道。

    因為透過前方的幾個小孔,他清楚地看到在前方開道的商水軍刀盾兵正向他們傳達肢體訊號,大意是『前方的障礙已排除,可以繼續前進』。

    聽聞此言,龜甲車內另外一名士卒無奈地說道:“推吧,咱們不上前,後面那些弩兵根本沒法繼續前進。”

    “他娘的。”一名光膀子的魏卒氣喘如牛地罵道:“那群弩兵蛋子,這回可是揚眉吐氣了……就咱們啥也沒撈著。”

    正說著,龜甲車的屁股後頭,傳來了咚咚咚的怪響。

    龜甲車內的魏卒愣了一下,隨即頓時罵罵咧咧起來,因為隨便想想就能猜到,肯定是他們後方的弩兵受不了他們的“龜速”,用腳踹著車,催促他們快點向前推進。

    “有本事你們進來推啊!”一名脾氣暴躁的魏卒衝到後方,從窺視孔看了一眼,隨即面色怪異地閉上了嘴。

    因為在他們身後,那是遮天蓋地般的己方弩兵——若是回營後雙方真打起來,他們這些龜甲車的魏卒,可打不過那麼多的弩兵。

    此時,龜甲車內一名甚長開口說道:“推吧推吧。……肅王殿下不是說了嘛,此戰就是咱們沒殺一名敵軍,第二等功勳也是逃不掉的,有什麼好抱怨的?”

    眾魏卒想了想,覺得還真沒啥可抱怨的。

    “就是比不過那些刀盾兵……”一名士卒幽幽說了一句,但是卻沒有人回應。

    是的,儘管此番他們龜甲車功不可沒,但是這功勳,仍然無法與刀盾兵相提並論,畢竟那些一手持盾、一手持刀的魏卒,才是真正的精銳。

    “商水軍——!突擊——!”

    “鄢陵軍——!殺過去——!”

    各隸屬商水軍或鄢陵軍的千人隊們,已在跟隨龜甲車前進的期間獲得了寶貴的喘息機會,可能是被整個戰局徹底偏向魏方所刺激,也有可能是彼此間的競爭心變得強烈起來,以至於商水軍與鄢陵軍的士卒們,陸續開始爭功,使勁渾身解數,希望將此戰的第一戰功收歸囊中。

    『肅王麾下第一強軍』,這個名頭商水軍與鄢陵軍誰不想要?

    可憐那些秦軍士卒,本來就被打懵了,再加上如今商水軍與鄢陵軍忽然間的爆發,使得他們加速了潰敗。

    “前方的商水軍與鄢陵軍士卒是怎麼回事?”在後方掠陣的臨洮君魏忌看出了些苗頭,皺眉嘀咕道。

    因為按照趙弘潤下達的命令,此時商水軍與鄢陵軍的刀盾兵應該配合龜甲車行動,而不是像此刻戰場上那樣,再次對秦軍展開攻勢。

    “那兩支軍隊有何恩怨或矛盾麼?”魏忌轉頭對趙弘潤問道。

    趙弘潤聞言苦笑著嘆了口氣:“過猶不及啊……”

    聽聞此言,衛驕等知情的宗衛們有些想笑,只是因為此刻身在戰場而笑不出來。

    可不是『過猶不及』嘛,記得最初將『平暘軍』拆分成『商水軍』與『鄢陵軍』時,趙弘潤因為考慮到這兩支軍隊的忠誠,因此稍稍挑撥了一下,本是想著,就算一支軍隊反叛,也可以讓另外一支軍隊鎮壓。

    只是沒想到兩年過去了,最擔心的反叛情況並沒有發生,但是趙弘潤曾經“稍微挑撥”,便逐漸演變至兩支軍隊相互敵視,誰也不願被對方比下去。

    “這是親兒子與乾兒子的鬥爭!”宗衛穆青板著臉說了一句,讓幾名宗衛忍不住暗笑之餘,亦讓臨洮君魏忌感到莫名其妙。

    『什麼亂七八糟的……』

    魏忌疑惑地望了一眼穆青,隨即望著戰場沉聲說道:“不過這樣一來,秦軍加劇崩潰了……接下來,就是趁勝追擊的順風仗了。 ”頓了頓,他感慨地說道:“真沒想到,曾經在隴西不可一世的秦軍,居然會遭到如此慘敗。若非親眼見到,我簡直難以置信。”

    趙弘潤聞言驚訝地看了一眼魏忌,隨即調侃道:“本王曾以為,魏忌大人會欣喜若狂……”

    “並沒有。”魏忌沒有在意趙弘潤的調侃,語氣複雜地說道:“不知為何,感覺心中空蕩蕩的… …”

    “是因為魏忌大人將戰勝秦軍當成了畢生的夙願吧?”趙弘潤瞥了一眼魏忌,輕笑著說道:“因此,當看到『此生的宿敵』居然如此不堪一擊時,魏忌大人迷茫了。”

    魏忌愣了愣,隨即自嘲地笑了起來:“啊,我太在意這場仗……生怕趙氏步上我魏氏的後塵。沒想到……”說到這裡,他眼中綻放幾絲光彩,興致勃勃地說道:“不過這樣更好,至少收復隴西已不再是我的奢望。”

    聽了這話,趙弘潤轉頭看了一眼魏忌,提醒道:“魏忌大人,此戰我軍的目的是擊退秦人……北疆那邊與韓國的戰爭尚未看到結束的跡象,說實話,我大魏無力兩線開戰。”

    “這個我明白。”魏忌點點頭,明白趙弘潤這是提醒他莫要好高騖遠,畢竟他們魏軍此次只是打敗了秦軍入侵三川郡的一支軍隊,並不意味著是打敗了整個秦國。

    說白了,就是教訓教訓秦國就得了,讓後者放棄侵犯魏國的利益,沒有必要弄得魚死網破,畢竟魏國的北疆,那裡的爛攤子可還未收拾呢,天曉得北疆戰役要打到幾時。

    “不過話雖如此,事實上肅王殿下麾下的軍隊,其實是擁有反攻秦國的實力的,對吧?”魏忌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趙弘潤,顯然是沒有徹底死心。

    於是,趙弘潤想了想,說道:“魏忌大人,你猜我軍今日射出去的弩矢,價值幾何?”

    魏忌看了一眼遠處仍被魏方箭雨所籠罩的戰場,猶豫著猜測道:“應該……耗資巨大吧?”

    趙弘潤微笑了一下,隨即心平氣和地說道:“足夠再全副武裝一支五萬人的商水軍。”

    “嘶……”魏忌聞言倒吸一口冷氣,駭然地睜大了眼睛,喃喃說道:“就這麼兩個時辰?”

    “對。”趙弘潤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兩個時辰,我大魏一年的稅收,沒了。”

    “……”臨洮君魏忌面色駭然張了張嘴,喃喃說道:“怪不得殿下曾言,中原戰爭拼的就是錢……這實在是……”

    他驚地說不出來,再不敢暗示趙弘潤反攻秦國、或者奪回隴西。

    見此,趙弘潤暗自偷笑了一下。

    不得不說,他並沒有欺騙魏忌,只是說得有些誇張罷了,畢竟今日魏軍射出去的那些弩矢,其實都是可以回收再利用的,哪怕遺失了一部分,也不至於有太大的損失。

    最根本的原因,是在於目前魏國無法支撐兩線作戰——同時挑戰兩個國土面積與魏國相當,甚至面積更大的國家,魏國何來的底氣?魏國可沒有楚國那樣的底蘊。

    因此,打怕一個,集中國力打敗另外一個,這才是正確的戰略。

    而在趙弘潤與魏忌交談的期間,秦軍已徹底暴露出了潰敗的跡象,負傷的秦軍上將軍王齕已下達了全軍撤退的命令,可遺憾的是,戰場上十餘萬秦軍,已經被魏軍與川北騎兵死死咬住。

    正如臨洮君魏忌所言,接下來是趁勝追擊的順風仗,魏軍所考慮的問題已經不再是如何打敗面對的秦軍,而是如何吃掉這股秦軍,叫他們一個也無法逃回秦國。

    就像趙弘潤當初所說的那樣,通過這一仗,魏軍會使悍不畏死的秦人深刻體會到,何為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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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7章:“一日”戰役(二)

   隨著秦軍上將軍王齕下達了全軍撤退的命令,這場『秦魏函谷之戰』,勝負已再無任何懸念。

    先滅隴西、後懾羯戎,氣勢洶洶不可一世的秦國十幾萬虎狼之師,終究在三川郡函穀一帶,在魏軍手中遭逢慘敗。

    “撤撤撤!”

    “王齕將軍有令,全軍……(中箭)撤……撤離……”

    “撤離、撤……啊——(中箭)”

    “黥面!黥面!撤離!撤離……我叫你們……(中箭)……”

    在魏軍弩兵的漫天箭雨中,十幾萬秦兵逐漸向後方撤離,然而,魏軍弩兵們卻死咬著秦兵不放,用手中的弓弩射殺著一名又一名的秦兵。

    行動遲緩的龜甲戰車,隨著秦軍的徹底潰敗而被魏軍弩兵們放棄,魏軍的刀盾兵,再一次承擔起開路的角色,配合弩兵們向前壓進。

    “留住秦軍!”

    橫刀立馬的川北騎兵大督軍博西勒抬手指向前方潰敗的秦軍。

    當即,他身後的五萬川北騎兵,分作數十支千人騎兵隊,一頭紮入正向後撤離的秦軍隊伍,左突右沖,生生將秦軍的隊伍撕裂。

    弓馬嫺熟的川北騎兵們,時而用手中長弓射死那些背朝己方逃離的秦兵,時而用手中的兵刃生生逼得那些來不及逃離包圍的秦兵,只能停下腳步,惶恐不安地聚攏在一起。

    川北騎兵們沒有理睬那些陷入包圍的秦兵,因為那不是他們的任務,隨即壓上前來的魏軍刀盾兵與弩兵,會解決這些小股敵人。

    他們的任務,是盡可能地拖住秦軍撤離的速度,趁著秦軍今日的潰敗之勢,擴大戰果。

    當然,偶爾也有個別的將領並不希望自己成為戰場上的配角,比如川北騎兵大督軍博西勒麾下萬夫長『赫查哈契』,此人就直接率領麾下萬騎沖入了秦軍的隊伍。

    萬名川北騎兵架起彎刀,借助戰馬奔跑的速度,左揮右砍,殺死沿途背朝他們逃離的秦兵,那殺敵的速度,簡直比魏軍的弩兵還要快。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輕騎兵對付潰敗的步兵,簡直就是輕鬆之極。

    “赫查哈契!”

    另外一名川北騎兵的萬夫長,神箭手『努哈爾』率領小股騎兵追上了那位不聽調遣的同伴,皺眉呵斥道:“肅王的命令是拖住秦軍!”說話時,他看也不看,舉弓一箭射死企圖與同歸於盡的秦軍士卒。

    “有什麼關係嘛?”赫查哈契毫不在意地說道。

    聽聞此言,努哈爾眯了眯眼睛,冷冷說道:“赫查哈契,帶著你的人,去前方截住那些逃離的秦兵。”

    “嘁!”赫查哈契撇了撇嘴,也不曉得是畏懼努哈爾,還是畏懼後者口中的肅王,總之並沒有還嘴,只是面色怏怏地揮了揮手,朝著附近麾下的川北騎兵喊道:“別殺了,跟我到前頭去!”

    說罷,他雙腿一夾馬腹,帶領著近萬川北騎兵,迅速脫離戰場。隨即,在駕馭戰馬奔跑了一個迂回後,截住了秦軍撤離時的前頭軍隊。

    此時整個戰場,仿佛已經成為川北騎兵的狩獵場,儘管秦軍仍多達十幾萬,卻根本無法阻擋五萬川北騎兵,被他們肆意地屠殺與撕裂隊伍。

    不過儘管如此,戰場上最耀眼的,仍然是魏軍那邊刀盾兵與弩兵們的組合,雙方拋下了移動速度緩慢的龜甲戰車,由刀盾兵構築防線,保護著身後的弩兵們迅速向著秦軍逼近,剿殺一股又一股被分割包圍的秦軍。

    其實魏軍也很累,尤其是刀盾兵,作為魏軍在戰場上的中堅力量,他們背負著上百斤的負重,拖著那以精神淩駕於肉體的身軀,一步步地壓縮秦軍所剩無幾的空間。

    要不是贏得勝利的喜悅使得他們情緒亢奮,相信此刻早已有一部分人支持不住。

    “降者不殺!降者不殺……”

    魏軍之中,逐漸響起類似的口號。

    然而,那些被逼到絕境的秦國士卒,卻罕有投降者,尤其是黥面卒,被逼上絕路的他們,展現出愈發兇狠的一面,一個個都對魏軍做出最後的反撲,企圖拉一名魏卒同歸於盡。

    “降者不殺、降者不……狗娘養的!”

    還沒等喊完兩句口號,千人將冉滕便看到一名己方的士卒被一名黥面卒撲倒在地,後者一臉猙獰地咬住了前者的鼻子,兇殘地簡直像一頭野獸。

    見此,冉滕心中大怒,正要提著刀過去援救,就聽噗噗噗幾聲,那名黥面卒已被魏軍刀盾兵身後的弩兵們射成了刺蝟。

    “你……沒事吧?”

    冉滕走上前一腳踹開了那名黥面卒死不瞑目的屍體,將那名被其撲倒在地的己方刀盾兵拉了起來,卻駭然發現,後者的鼻子已被咬掉,非但整張臉滿是血污,而且失去鼻子的位置光禿禿的極其醜陋,慘不忍睹。

    然而,儘管被咬掉了鼻子,可那名商水軍士卒卻沒有大喊大叫,亦或者怒砍那名黥面卒的屍體洩憤,相反地,他的眼中流露出幾分驚恐,隱隱有種心有餘悸的意味。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其實那名黥面卒,本來是要咬他的喉嚨的,畢竟他全身上下都穿戴著鎧甲,唯獨面部以及咽喉位置防禦能力最為薄弱,要不是他方才下意識地一縮頭,用額頭狠狠撞擊對方,恐怕咽喉早已被對方咬爛。

    可即便是用帶著頭盔的額頭狠狠撞擊了對方的腦門,對方還是忍著眩暈,一口咬住了他的鼻子。

    “這群傢伙……這群傢伙……”他嘴唇哆哆嗦嗦地說道:“他們還沒有死!”

    “……”冉滕愣了愣,有些不能理解。

    但是片刻之後,當越來越多的秦兵紛紛用企圖與魏兵同歸於盡的做法來拒絕魏軍的迫降時,冉滕終於明白,那名被咬掉鼻子的士卒,其所說的『他們還沒有死』,究竟是什麼意思——縱使戰敗、潰敗,可秦兵們心中那股血性,仍舊存在!

    與秦國士卒這等虎狼之士在戰場上搏殺,哪怕是些許的鬆懈,些許的仁慈,都會害得己方賠上性命。

    『這些人,是值得敬重的……敵人!』

    重新戴上頭盔,千人將冉滕再次握緊了手中的戰刀,高聲呼喊:“商水軍——突擊!”

    “喔喔——!”

    數以萬計的魏兵再次鼓舞起士氣,與被陷入絕境的秦兵所殊死搏鬥。

    漸漸地,魏軍已不再呼喊類似『降者不殺』的口號,因為沒有幾個秦兵會選擇投降。

    “放箭!放箭!”

    魏軍的箭雨,再次籠罩戰場,籠罩在那些被四面包圍的秦兵頭上,而那些兇悍的秦國士卒,也在發現己方已無退路的情況下,紛紛做出的最後的反撲。

    儘管這些秦兵最終可能都沒有觸碰到魏兵們,但是他們的兇悍,他們的堅韌,卻讓在場的商水軍與鄢陵軍士卒們記住了對方:秦人!

    這是一場幾乎不會有俘虜的戰爭!

    “殺——!”

    “左翼包抄過去!……那支千人隊,對,包抄過去!”

    “弩兵!目標右前方!……放箭!”

    沒有仁慈、沒有鬆懈,魏軍士卒緊繃神經,剿殺一股又一股被包圍的秦兵,並再次向前壓進。

    此時的戰場,已從函谷魏營西南大概的五裡的位置,偏移到了近十五裡外的位置。

    整整十裡地,秦軍在大規模撤離的同時,被魏軍死死咬住尾巴,以至於沿途上遍地都是秦兵的屍體,殷紅的鮮血,染紅了這條足足有十裡的撤離之路。

    那慘烈,就連趙弘潤亦抿著嘴唇驚地說不出話來。

    他從來沒有想過,秦兵竟然如此頑強,如此兇悍,哪怕是陷入絕境,仍然是一頭兇殘的虎狼。

    『……如此慘敗,亦不能使其畏懼?使其絕望?』

    趙弘潤攥著馬韁,一言不發。

    隨即,他高聲喝道:“傳令下去,全軍加快前進!殺敵一人,賞銀十兩!”

    『……何等果決!』

    臨洮君魏忌驚訝地看了一眼趙弘潤,正要讚譽幾句,卻聽趙弘潤又說道:“衛驕,再派人傳令崤山、熊耳山以及我函穀軍營留守兵馬,放棄所有駐地,趁勝追擊秦軍!……祿巴隆,派你的人去知會羯、羚、羷以及烏須的炎角軍,以本王的名義,命令他們圍剿秦師!”

    “殿下?”祿巴隆吃驚地看著趙弘潤,猶豫說道:“這恐怕……”

    仿佛是猜到了祿巴隆的心思,趙弘潤面色陰沉地說道:“告訴他們,無論如何,我大魏的軍士在撤離三川郡之前,都定要親手埋葬至少二十萬具敵人的屍體!……無所謂秦國人,亦或是羯族人!……叫他們好自為之!”

    『……咕。』

    祿巴隆咽了咽唾沫,驚地說不出話來。

    戾氣如此濃重的趙弘潤,祿巴隆還是首次見到。

    不對,並不是首次,曾經見過一次,那是在兩年前,面前這位肅王曾警告整個三川郡的羯族人不得幫助羯角部落:若爾等羯族人膽敢暗中支持羯角部落,本王縱使是傾盡我大魏的鹽,亦要在每一寸所攻克的羯族人的土地上,撒上足夠的鹽,確保這片土地在若干年內,寸草不生!

    『對,與當時一模一樣,只不過,今時今日的肅王殿下,比起兩年前,氣勢更甚,就仿佛……』

    “是!我即刻派人前去!”

    祿巴隆學著魏人那樣抱了抱拳,嚴肅地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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