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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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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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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 00:32:04
第878章:“一日”戰役(三)

   函谷戰場上,魏國軍隊對秦軍的追擊仍在持續。

    但是一些暗中關注著此戰的羯族哨騎,卻已悄悄地撤離。

    因為這場戰爭已沒有必要再繼續觀戰,秦軍已註定潰敗,而魏軍,則強勢到連逃跑撤離的機會都不留給秦軍,乘勝追擊,隨軍掩殺,殺得秦軍士卒伏屍十餘裡,流血漂櫓。

    那份慘烈,縱使諸哨騎都是好鬥好狠的羯族人出身,都感到渾身冰涼,仿佛置身於冰窟一般。

    其中,就有幾名羯部落的哨騎,他們登上了熊耳山,親眼目睹人數處於劣勢的魏軍究竟是如何將人數數倍于前者的秦軍殺地全軍潰敗。

    “回……回去稟告大族長。”

    一名大鬍子百夫長咽著唾沫,對身旁的同伴說道。

    正如秦軍上將軍王齕所言,今日的『秦魏函穀戰爭』,這根本不能算是戰爭,而是一面倒的屠殺。

    今日魏軍所展現出來的恐怖的武力,讓這幾名羯部落的哨騎感到深深的恐懼。

    他們首次清楚認識到,原來東邊的魏國,是那樣的強大。

    “駕、駕!駕!”

    猛揮馬韁,眾羯部落的哨騎火急火燎地前往盧氏草原。

    因為在那裡,羯部落的大族長巴圖魯、羚部落的大族長阿克敦、羷部落的大族長鄂爾德默,羯族人三大部落的大族長,此刻皆彙聚在烏須王庭,與烏須王的大兒子『烏達穆齊』商議著秦國與魏國的問題。

    此時的烏須王,因為年紀的關係,終日臥病在床,只有眨眼的力氣,連話都已說不清楚。因此,烏須部落內的事務,都交給了幾個兒子中比較穩重可靠的三個:『烏達穆齊』、『阿爾哈圖』、『巴布赫』。

    其中,屬大兒子烏達穆齊的勢力最龐大,野心也最大,一直以來都熱衷於恢復他們烏須部落當年的輝煌。畢竟曾幾何時,他們羱族烏須部落,乃是羱、羯、羝三族的統治者,相當於魏國的王族。

    但近幾十年來,烏須部落的實力逐漸衰弱,而羯族人、羝族人的部落則逐漸強盛,以至於三川郡草原上的局勢,逐漸出現了『僕大壓主』的局面。

    要知道在數百年前,當羱、羯、羝三族人還未踏進三川郡的時候,烏須部落是羱族人的王族,羯族人是烏須部落的護衛與軍隊,而羝族人更是烏須部落的奴隸。

    可隨後,烏須部落就慢慢衰敗了,羯族人日益壯大,逐漸與羱族甚至是烏須部落平起平坐;而羝族人,乾脆推翻了羱族與羯族的壓迫,通過反抗戰爭擺脫了奴隸的枷鎖。

    而近幾十年來,烏須部落的實力更是每況愈下,無論是羯族人還是羝族人,都逐漸不將烏須部落當回事,也只有當代烏須王,因為曾經與當時由於『魏韓上黨慘敗』而變得衰弱的魏國簽署了『烏須之誓』,確定了雙方互不侵犯的和平協議,使整個三川郡再一次聽到了烏須王庭這個詞,恐怕烏須王庭真會就此淪落。

    就比如羯、羚、羷三大羯族人部落的大族長,此次要不是秦軍大肆入侵三川郡,並且通過兩場戰爭擊敗了羷部落,恐怕這三位羯族人的大族長都不會出現在這裡。

    為何?

    因為烏須王庭名存實亡,早已無法真正地統治羱、羯、羝三族,除了空有一個魏國給予的『烏須王』的名號外,烏須部落就只剩下一支『炎角軍』,別說不是羯族人的對手,甚至於連羝族人都打不過。

    因此,當看到羯、羚、羷三大羯族部落的大族長因為秦國人的原因而彙聚一堂時,烏達穆齊心中暗暗冷笑。

    事實上,他感覺很痛快,畢竟在遇到艱難問題時,這些曾經的“護衛”,終於想到了他們原來的“主人”。

    唯一的不爽的是,自己居然有個想成為英雄的蠢弟弟,帶著半數炎角軍進攻秦國的軍隊,結果被對方打得灰頭土臉,連自身都被俘虜,簡直就是恥辱!

    『……』

    烏達穆齊瞥了一眼坐在帳內的弟弟巴布赫。

    考慮到目前秦軍的問題尚未解決,烏達穆齊決定暫時不跟弟弟巴布赫計較。

    他環視了一眼帳內坐著的幾人,忽然開口說道:“諸位大族長,你們覺得,秦國的軍隊,能否打贏魏軍?”

    巴圖魯、阿克敦、鄂爾德默三人默不作聲。

    事實上,他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但是在這場『秦魏三川戰役』結束之前,他們誰也吃不准究竟哪方能取得勝利。

    畢竟,秦國的軍隊固然很強,可魏國的軍隊亦不弱,兩年前被剿滅的羯角部落,那個強盛到逐漸被傳言為『羯族第四個大部落』的羯角部落,就是最佳的例子。

    因此,與其從客觀方面推斷秦魏兩軍究竟哪一方能得勝,倒還不如說,他們從主觀上希望哪一方得勝。

    『……』

    在片刻的沉默過後,羯部落的大族長巴圖魯瞅了一眼羷部落的大族長鄂爾德默,舔舔嘴唇說道:“嘿嘿,咱們還有什麼選擇麼?那位秦少君,可比某個肅王要和氣地多……你我都清楚,那個小個子的肅王是怎樣的霸道,一不合他心意,嘿嘿……『黑羊部落』就是絕佳的例子。”

    他口中的黑羊部落,即是兩年前依附羯角部落的羱族人部落,其族長拉比圖在落入趙弘潤手中後,被一名魏卒在魏軍陣前當場斬殺。而待等趙弘潤平定三川郡後,整個黑羊部落亦隨同烏角、烏蹄等原羯角部落聯盟的成員部落一同被革除部落的名號,族人都被打散,被青羊、白羊等羱族部落所吸納。

    可能是察覺到了巴圖魯那不善的目光,鄂爾德默淡淡說道:“黑羊是戰敗者,且當時教唆雒城的羱族人與羝族人攻擊魏軍,死有餘辜。……你怎麼不提那些羝族人部落?如今的川雒聯盟,可是日益壯大……”

    巴圖魯聞言嘿嘿冷笑了兩下,低聲說道:“鄂爾德默,你是不是也想過去啊?”

    鄂爾德默反唇譏笑道:“說得就跟你從來沒想過似的。”

    “不錯,我想過,但我也只是想想,至於你嘛……嘖嘖嘖。”說到這裡,巴圖魯上下打量了幾眼鄂爾德默,不懷好意地冷笑道:“我可是聽說了,你前幾日偷偷到魏軍那邊……幹什麼?搖尾乞憐?”

    鄂爾德默當然明白巴圖魯為何如此針對自己,無非就是他羷部落去年將部落遷到了盧氏草原,將秦軍引到這邊,以至於將羯部落、羚部落以及烏須王庭都拖下水了而已。

    “我只是去表明我羷部落的立場。”鄂爾德默淡淡說道。

    巴圖魯聞言哈哈大笑,隨即撇撇嘴嘲諷道:“你以為那個小個子的肅王會聽你所言?別癡心妄想了,說到底,你羷部落也是做出了『背棄』魏國的舉動,你以為那個肅王會聽你幾句花言巧語?……我就這麼說吧,倘若此戰秦軍贏了,你我尚可以保住部落、保住地位。因為秦人想要這片土地,因此斷不可能把我等趕盡殺絕。但魏國可不同……魏國有川雒,根本用不著咱們……”

    鄂爾德默聞言默然不語,畢竟巴圖魯說得也沒錯,他前兩日偷偷去見那位肅王,其實並沒有多大效果,反而被後者所警告。

    “那麼你的意思呢?”鄂爾德默沉聲問道。

    只見巴圖魯舔了舔嘴唇,低聲說道:“秦軍也好,魏軍也罷,都不是我等如今可以抗衡的,與其愚蠢地想要兩頭討好,惹人厭惡,倒不是確定投靠一方……”

    “你是說……秦?”鄂爾德默皺了皺眉。

    “與秦國聯盟有什麼不好的麼?”巴圖魯舔了舔嘴唇,低聲說道:“川雒與魏國交易,獲利良多,我等也可以與秦國結盟,據我所知,秦人對於戰馬、奴隸的需求,絲毫不比魏國小……你要知道,就算咱們如今加入川雒,或許白羊、青羊會顧念幾分情誼,但是那些該死的羝族人,是絕對不會讓我羯族人執掌川雒權利的……既然如此,不如改投秦國,咱們也弄一個川雒,與秦國開始那啥……貿易……”

    聽著這話,在座的諸人默然不語。

    就在這時,幾名羯部落的哨騎匆匆走入了帳內,不等在座的諸人開口詢問,便搶先急呼道:“秦軍戰敗了!十幾萬秦軍被魏軍屠殺,屠殺了十餘裡……”

    在座諸人聞言頓時色變,驚駭地簡直難以置信。

    這才多久?秦軍就潰敗了?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便有一名烏須部落的人走入帳內,說道:“川雒綸氏的羝族人派了人過來,說是魏國的肅王傳來命令。”

    『命……令?』

    在座諸人面面相覷,烏須王的大兒子烏達穆齊在沉思了片刻後,說道:“叫他進來。”

    片刻後,便有兩名綸氏部落的戰士走入帳內,像魏人那樣抱了抱拳,面無表情地說道:“肅王有令,命羷、羯、羚、烏須四個部落,即刻發兵剿殺潰敗的秦軍,則前幾日之事,既往不咎。”

    說到這裡,這名戰士看了一眼在座諸人,繼續說道:“另外,肅王殿下還說了,無論如何,魏軍在撤離三川郡之前,都定要親手埋葬至少二十萬具敵人的屍體!無所謂秦國人,亦或是羯族人!……望諸位,好自為之!”

    聽聞此言,帳內諸人頓時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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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9章:“一日”戰役(四)

   『竟然……竟然說是命令……?!』

    當那兩名前來傳話的綸氏部落的戰士離開之後,氈帳內在座的諸人無不變顏變色。

    “那姬潤當我們是什麼?他的部下麼?”羯部落的大族長巴圖魯恨恨地將手中的羊角杯摔在地上,惱怒地說道:“居然還敢威脅我等出兵剿殺秦軍……呵呵呵,一定要殺夠二十萬『敵人』,真是霸道啊……如果秦軍殺不夠,就拿我羯族下刀,他是這個意思吧?”

    聽著這話,氈帳內的數人面色都很難看,畢竟他們從來沒有遭到過這等威脅。

    然而,卻沒有人接話。

    因為趙弘潤托那兩名綸氏部落戰士傳達的話,著實將他們震懾住了。

    “魏國,已經強大到這種地步了麼?”羚部落的大族長阿克敦幽幽說道:“兩年前……不,應該說三年前,那姬潤猶未有如此盛氣淩人……”

    羷部落的大族長鄂爾德默端起羊角杯喝了一口羊奶酒,淡淡說道:“三年前,那位肅王手中就僅有幾萬兵力,可如今,據說他麾下軍隊不下十幾萬……”

    巴圖魯瞥了一眼鄂爾德默,卻沒有意思再嘲諷後者,不鹹不淡地說道:“鄂爾德默,那姬潤究竟是什麼意思?”

    鄂爾德默沉默了片刻,也不隱瞞,如實說道:“前兩日我去見他時,他對我說,『既然三川的群狼願意臣服於西邊的猛虎,那麼待東邊的猛虎將西邊的猛虎驅逐出去之後,希望群狼能維持順從的姿態,否則,東邊的猛虎發起怒來,也是會吃狼的。』”

    “……”這一番隱晦的警告,聽得氈帳內的諸人紛紛皺起了眉頭。

    良久,羚部落的大族長阿克敦舔了舔嘴唇,語氣有些異樣地說道:“他……他是要我羯族人臣服于他?”

    “是臣服于魏國。”鄂爾德默糾正道。

    “這沒有區別。”阿克敦不悅地說道:“我羯族是這片土地的主人,不會屈服於任何人。”

    “不是已經屈服于秦了麼?”鄂爾德默幽幽地說道。

    “你……”阿克敦聞言瞪著鄂爾德默,氣憤地罵道:“鄂爾德默,你還有臉說這番話?你羷部落守著華陽那片牧草肥沃的土地,卻擋不住秦人,將我等幾個部落都拖下水……”

    聽了這話,鄂爾德默沉默了片刻,淡淡說道:“阿克敦大族長,當初『伊立赫』站出來反對我的時候,聽說是你與巴圖魯大族長在背後支持?”

    他口中的『伊立赫』等人,便是羷部落原大族長費揚塔琿的幾個兒子,因不滿鄂爾德默繼任羷部落的大族長而聚眾作亂,最終因為被鄂爾德默打敗而流放到北方的寒原。

    聽聞鄂爾德默的話,阿克敦頓時語塞,而此時,巴圖魯則冷冷說道:“怎麼?引入秦軍,算是對我二人的報復?”

    鄂爾德默微微一笑,淡然說道:“報復不至於,我只是想說,羷、羯、羚,其實並不像阿克敦大族長所說的那樣親密無間……另外,由於當日的內亂,我在我羷部落的聲望並不足以讓部落內的頭領們拼死與秦軍廝殺……”

    他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堆話,可總結下來只是一句:誰叫你們插手我部落的事,害得我羷部落元氣大傷,活該!

    見這三位爭鋒相對,烏須王的大兒子烏達穆齊在暗自冷笑了幾聲後,出聲制止道:“三位大族長切莫衝動,眼下最要緊的,是如何應付那位肅王的……命令。”

    說到這裡『命令』兩個字時,烏達穆齊的語氣著實有些怪異,甚至於隱隱帶著幾分怒氣。

    這也難怪,畢竟曾幾何時,烏須部落就是這片土地的主人,可如今,羯族人也好、魏國的那位肅王也好,都未將烏須王庭放在眼裡,這讓烏達穆齊心中很是不悅。

    聽到他的話,氈帳內的眾人沉默了片刻。

    良久,烏達穆齊的弟弟阿爾哈圖語氣低沉地說道:“要不然,咱們索性幫秦人一把……”說著,他見氈帳內的眾人都抬頭看向自己,隨用更為低沉的語氣說道:“其實魏軍的兵力並不多,要是咱們能夠說服那支川北騎兵的大督軍博西勒……”

    三位羯族人大族長對視了一眼,隨即,阿克敦搖搖頭說道:“不可能的。……博西勒不可能會背棄魏國。”說著,他看了一眼阿爾哈圖,解釋道:“博西勒是原羯角部落族長比塔圖的乾兒子不假,可原羯角部落,那些族人的家眷們目前都在川雒的控制下。若是他們敢反叛,川雒的羝族人就會殺光那些人的妻兒老小……更何況,博西勒那些人替魏國打了兩場仗,魏國對他們稍有放鬆,更重要的是,姬潤當年承諾過,只要羯角的族人給魏國打十年仗,魏國就允許他們恢復羯角的部落名,成為川雒聯盟的一員……如今還剩下七年,無論是博西勒,還是當初比塔圖的左右手古依古、戈爾幹、里爾哈契,都不會同意在這個時候背棄魏國。……別看他們受制於川雒、受制于魏國,可事實上,他們只要再熬過七年,就能再次興旺起來,到時候,我等的地位不見得會高過他們。”

    “這……”阿爾哈圖頓時語塞了。

    因為倘若無法說服博西勒那五萬川北騎兵倒戈,他們可沒有把握打贏目前在函谷的那支魏軍,畢竟那支魏軍,可是擊潰了十幾萬的秦國軍隊。

    想了想,羯部落的大族長巴圖魯再一次將那幾名他羯部落的哨騎叫了進來,叫他們詳細複述『秦魏函穀戰事』的經過,因為方才由於被那兩名前來傳話的綸氏部落戰士打斷,以至於氈帳內的眾人其實並不清楚魏軍究竟是如何擊潰那支強大的秦軍的。

    而待等那幾名羯部落的哨騎原原本本將那場戰事的經過告訴了氈帳內的眾人,帳內眾人紛紛沉默了。

    他們原以為,就算魏軍能夠戰勝秦軍,那也會是一場慘勝,可沒想到,魏軍居然只付出了極小的傷亡,便重創了秦軍的大軍,甚至於,此刻猶化身為一頭噬人的猛虎,死咬著秦軍不放,仿佛是打定主意,要讓秦人一個也無法活著離開這片土地。

    “我決定聽從召喚。”羷部落的大族長鄂爾德默在一番沉默後率先開口,隨即環視了一眼氈帳內的諸人,平靜地說道:“我準備即可去召集我部落的戰士,出兵協助魏軍,諸位且慢慢商議麼?”

    說著,他仿佛絲毫不擔心會遭到阻攔,自顧自離開了氈帳。

    看著鄂爾德默離去的背影,氈帳內的眾人神色各異。

    商議?還商議個屁!

    在那不可一世的十幾萬秦軍面前,魏軍展現出全面壓制的武力,以微弱的傷亡代價便擊潰了秦國人,這還有什麼好商議的?

    難道真要讓魏軍在無法殺足二十萬敵軍的情況下,拿他們羯族人或烏須王庭開刀麼?

    唯一的問題是,此次若協助魏軍,對秦軍落井下石,這好比是默認了臣服于魏國的事實,並且,也得罪了秦人。

    良久,羷部落的大族長巴圖魯惡狠狠地灌了幾口羊奶酒,隨即長吐一口氣,語氣不可捉摸地說道:“今日尚且躲不過,更何況日後?”說罷,他也離開了。

    聽聞此言,羚部落的大族長阿克敦也歎了口氣,搖搖頭離開了:“日子不好過咯……”

    眼瞅著那三位大族長相繼離開,烏達穆齊眼中閃過幾絲怒意,但是他克制了下來,小口抿著羊奶酒,若有所思。

    而與此同時,魏軍對秦軍的追擊仍在持續,以至於秦軍在逃回主營寨的這場逃亡途中,可謂是極慘極慘,不知有多少秦兵在逃亡的途中被魏兵毫不費力地殺死,放眼望去那條秦軍的撤退路,遍地都是秦兵的屍體,以及被反復踐踏的『秦』字樣的旗幟。

    秦軍的營寨,距離函穀約有三、四十裡,此刻這段路程,簡直就是人間地獄,趁勝追擊的魏兵,仿佛一個個化身為冷血的修羅,毫無憐憫地屠殺一名名早已崩潰的秦兵。

    屠殺了一路。

    待等下午未時前後,魏軍尾銜著秦軍,一直殺到了秦軍的主營寨。

    不得不說,秦軍的輕狂讓他們得到了慘重的教訓——由於他們今日在主營寨尚未建成的同時便嘗試與魏軍交鋒,以至於魏軍此刻殺到秦軍主營寨時,秦方幾乎沒有什麼防禦手段。

    “快快快,將投石車組裝起來!”

    “商水軍……商水軍的聽著,你們只有半個時辰填飽肚子……”

    魏軍,暫時對秦軍營寨圍而不攻,鏖戰了一個上午的士卒們,在將一排排連弩擺在陣前之後,便開始進食。

    他們將燒開的水用頭盔舀起,然後將發幹的餅丟進去,泡軟後用手撈著吃。

    還別說,羊餅這種川雒的土特產,受到了魏軍士卒們的歡迎,只要用熱水泡一泡,味道遠比乾巴巴的炒米要好得多。

    而在這數萬魏兵在軍營外進食歇息的時候,在秦軍營寨內,仍有近十萬數量的秦軍竟然只顧著惶恐不安,而沒有抓住機會反撲。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魏軍早已將一排排連弩擺到了隊伍前方,又有萬餘弩兵壓陣,已被殺得膽戰心驚的秦兵,哪裡敢出動殺出營外,鞏固營寨的守備還來不及呢。

    待等到申時前後,吃飽喝足且經過充分歇息的魏軍便開始攻打秦營,與秦營內上下兵將所預想的不同,魏軍進攻他們軍營的方式,居然不是派出士卒強行攻打,而是用投石車拋射數百枚石油桶彈,縱火點燃了大半個軍營。

    這種戰爭方式,再次出乎了秦軍的意料。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羷部落的騎兵便趕到了,在秦軍愈加絕望的注視下,無數騎兵用火矢朝著秦軍的營寨激射。

    再過片刻,羯、羚兩個部落的騎兵也陸續殺到,默然地加入到了對秦軍落井下石的隊伍當中。

    感受著營外如潮如浪的攻勢,秦軍兵將萬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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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 00:32:41
第880章:“一日”戰役(五)

   “少君……”

    在秦軍的主營寨內,剛剛包紮好肩胛處箭傷的上將軍王齕,來到了營中的帥帳,對看似魂不守舍的秦少君抱拳說道:“盧氏的羯戎,亦倒戈了。”

    “什麼?”秦少君聞言心神一震,下意識地問道:“為何?前幾日雙方不是已達成停戰……”

    剛說到這,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為什麼?還有什麼為什麼,無非就是因為他們秦軍如今已徹底劣勢而已。

    “是急著討好勝者一方麼?”秦少君露出了淒慘的笑容,喃喃說道:“還是說,是來自勝者一方的脅迫呢?”

    他更傾向於前一種猜測,因為前一種猜測,只代表著三川羯戎是欺軟怕硬的貨色,而後一種猜測,意味著那位魏國的肅王殿下明擺著要將他們這支秦軍盡數葬送在這裡。

    “早知如此,當初在華山那座廢棄的崗樓,就算拼死也要殺了他……哪怕與他同歸於盡。”

    秦少君黯然地喃喃道。

    聽聞此言,站在帳內的護衛長彭重微微皺了皺眉,低聲勸道:“少君……”

    秦少君擺了擺手,隨即搖頭說道:“我沒事。……事實上,那才是姬潤理所應當的判斷。魏公子姬潤,真是一位出色的統帥啊……”說罷,他轉頭對王齕說道:“王齕將軍,準備全軍撤離吧。”

    王齕聞言沉默了片刻,隨即語氣低沉地說道:“此事我已做好安排,不過看魏軍的樣子,他們並不打算坐視我軍撤離……因此我決定今日黃昏之後,留下戈盾兵斷後,其餘軍隊,全速撤回國內……”

    秦少君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倒不是說戈盾兵的負重大,移動不變,事實上,只要戈盾兵將他們那沉重的巨盾丟棄,他們身上的輕甲,並不會影響到他們的撤離。

    問題在於,戈盾兵是秦軍中唯一有資格能與魏軍拼殺的近程兵種,當然,也僅僅只是有資格而已。

    可話說回來,倘若不留下戈盾兵斷後,或者說得難聽點將這支兵種作為棄子吸引魏軍,魏軍的中堅主力,那些可怕的刀盾兵,就會對整個秦人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就算是秦人,面對那種熟練使用一刀一盾,且全身上下全副武裝的重甲步兵,也會感到絕望。

    除了缺乏遠端打擊手段外,魏國刀盾兵這種重甲步兵,可攻可守,幾乎不存在弱點。

    更有甚至,倘若讓魏國刀盾兵與魏國弩兵協同作戰,兩者的殺傷力那遠遠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概念。

    簡直就是無可匹敵!

    若再加上那些移動緩慢但堅不可摧的龜甲戰車,秦少君實在想不出,天底下究竟有誰能夠戰勝如此強大的魏軍。

    “能否想辦法送一份信給姬潤。”秦少君輕吐一口氣,轉頭對護衛長彭重說道。

    彭重點了點頭,說道:“我願意去,相信那位肅王也不至於為難我。只是……以什麼名義呢?”

    頓了頓,他不等秦少君開口,便繼續說道:“少君,在我看來,想叫魏軍允許我軍撤退,就必須答應一個條件,而這個條件,是絕對不能答應的。”

    “……”秦少君張了張嘴,隨即喃喃說道:“放棄進攻三川與河東……”

    “正是。”彭重點了點頭,隨即正色說道:“就如少君您的老師衛鞅大人所言,些許戰事的失利,無損我大秦的強盛,但若是放棄對外征戰,我大秦就難以保住如今的強勢,再者,國內那些原本就對衛鞅大人不滿的王侯,亦會趁機對付衛鞅大人……可若是拒絕這個條件,相信那位肅王也絕不會同意少君的請求。”

    聽聞此言,秦少君緩緩仰起頭,徐徐吐了口氣。

    魏國的那位肅王姬潤,確實與他有不清不楚的朋友交情不佳,但經過今日『秦魏函穀戰事』,秦少君已清楚地認識到,他那位元朋友是公私分明的性格,或者乾脆說,他倆之間的那份交情,根本及不上後者作為一名魏人、作為魏王之子的責任。

    不出意外的話,那位“朋友”,多半是打算著將他們僅剩的近十萬秦軍也留在三川郡境內,通過這場戰爭讓秦國驚懼。

    倘若他秦少君顧念麾下近十萬將士的性命,此刻就應該做出鄭重的承諾,承認戰敗,並做出承諾日後不再侵犯魏國的三川郡與河東郡。

    若是如此的話,相信那位“朋友”會網開一面。

    可關鍵就在於,一旦他秦少君做出這樣的承諾,日後他秦國就不好再對三川郡與河東郡發動攻擊,不好在對外擴張,如此一來,秦國內部的矛盾就會激化。

    要知道,秦國內部的贏姓王侯,對於非贏姓的人步入秦王宮很是不滿,覺得衛鞅等人的改革派,奪取了一些本屬於他們贏姓一族的權利。

    目前兩者的矛盾並未激化,那是因為衛鞅所提出的種種改革,使秦國呈現出瘋狂對外擴張的勢頭,通過戰爭使秦國獲取了極大的利益,就比如剛剛得到的整個隴西。

    看在那塊新土地的份上,秦國國內那些贏姓一族,甚至還虛偽地讚揚過衛鞅,將衛鞅推上了名仕的位置,而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在於秦國對外擴張的戰爭,使嬴姓一族得到了莫大的利益。

    但是,一旦秦國被迫結束對外擴張,『軍功爵制』首當其中會遭到影響,國內那些仍寄希望於戰爭來改變自己地位的秦人,會形成怨念,而無法再通過戰爭得到利益的贏姓一族中的某些人,也會再次將矛頭對準衛鞅,攻擊衛鞅的種種改革制度,誰讓這個改革制度,使嬴姓一族的利益受到了一定的損失呢。

    換而言之,秦國是絕對不能停止對外擴張的,哪怕此地的近十萬秦軍全部葬身在這裡。

    秦少君很清楚這個道理,甚至於他也明白,此刻營內近十萬秦軍士卒的生死,不及整個秦國的命運來得重要,可問題是,那怎麼說也是近十萬活生生的性命啊……

    他有心想去懇求對面那位“朋友”,但是他知道,正如護衛長彭重所言,那位“朋友”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他秦少君有自己的立場,對面那位魏公子姬潤,也同樣有他的立場。

    “就按照……王齕將軍的意思辦吧。”

    半響後,秦少君歎了口氣,喃喃說道。

    “是!”

    王齕躬身告退。

    望著王齕離去的背影,秦少君將目光投向面前案幾上的幾把弩。

    那不是秦弩,而是魏弩,是秦兵堆砌性命殺死了幾名魏軍的弩兵而搶奪回來的。

    走上前去,秦少君將其中一柄魏弩拿起,小心翼翼地端詳著。

    經過這場仗,他總算是明白了秦軍與魏軍的差距。

    比如魏軍刀盾兵那些重甲步兵,他們身上的重甲簡直讓秦軍的弩兵與步兵感到絕望。

    但是最讓秦少君印象深刻的,還是魏國的弩。

    連弩、機關弩匣,以及弩兵手中的強弩,不可否認在這場戰爭中,魏弩的作用舉足輕重,正是它的存在,使得秦軍被魏軍徹底壓制,哪怕人數多過幾倍,也無法對魏軍造成多少威脅。

    “彭重,撤離的時候,小心保管這些魏弩,將它們帶回大秦,讓我大秦的工匠好生捉摸。終日一日,我大秦會向魏軍討回這筆血債的。”秦少君看似平靜地護衛長彭重說道。

    “……是,少君。”

    看了一眼故作平靜的秦少君,彭重低聲應道。

    當日黃昏之後,起初還在死守營寨的秦國軍隊,忽然放棄了防守,迅速向西北撤離。

    只可惜,趙弘潤早已料到秦軍打算,讓一部分鄢陵軍繼續攻打秦營,帶著商水軍、川北騎兵追擊落跑的秦軍。

    期間,羷、羯、羚三大羯族部落的大族長們,亦紛紛派出本部落的戰士,對秦軍窮追猛打。

    近十萬秦兵,從盧氏東部的草原上逃離,一部分從枯縱山逃向華山,一部分則向武山逃竄。

    然而無論他們從哪條路逃離,皆遭到了川北騎兵與羯族騎兵的追擊,以至於沿途上,秦軍士卒的屍體鋪滿了整條撤離的道路,遍地屍骸。

    這一場追擊戰,從當日的黃昏後一直持續到次日淩晨。

    待等次日,也就是三月初九的初陽冉冉升起,當仍無幾分溫暖陽光再次籠罩整片三川草原時,此番進攻三川郡的二十余萬秦兵,幾乎有近二十萬人永遠地留在了這片草原。

    從函谷到盧氏,秦軍士卒的屍骸遍佈整片草原,這裡的土壤皆被鮮血所染紅,讓負責清理戰場的羯族人心中戰慄。

    三月初八至三月初九,三萬魏軍、近萬川雒騎兵以及五萬川北騎兵,再加上陸續加入這場戰役的羯部落、羷部落、羚部落的戰士們,用僅僅一日工夫,幾乎殺盡二十余萬秦兵,將敵人的屍體鋪滿這一帶的草原,只剩下寥寥兩三萬人,仍在逃離這片草地的途中。

    因此,這場『秦魏三川戰役』,又稱之為『一日戰役』。

    三月初十至三月十五,魏軍收復武山、上雒、華陽,將戰線推至秦川交界的秦嶺。

    三月下旬,魏軍穿過秦嶺,圍住秦縣藍田,圍而不攻整整三日,讓藍田縣的秦人膽戰心驚。

    而三日之後,魏軍則悄然撤離。

    離開前,他們在秦嶺上,插滿了『魏』字的旗幟。

    『秦魏三川戰役』,秦國慘敗,二十余萬兵力幾近全軍覆沒,而魏方的兵力損失,哪怕加上羯族騎兵,傷亡也不過萬人。

    這個懸殊的差距,讓秦國國內出現了一定的恐慌。

    而魏軍屠盡二十余萬秦兵,並且隨後率軍到藍田縣做出圍城的威脅舉動,亦使得河東郡的秦軍收斂了兵線,在幾日後,徐徐退出了河東郡。

    不得不說,秦國『東進擴張』的兇猛勢頭,被『三川戰役』的慘敗所遏制。

    哪怕只是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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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1章:風雲又起,東雍爭鋒

   四月中旬,趙弘潤率軍得勝之師返回了魏國王都大樑。

    由於清楚這個兒子的惡劣性格,魏天子很乾脆地沒有讓朝廷籌辦恭迎凱旋的儀式,只是叫大樑府派衙役敲鑼打鼓傳遍整個王都,讓國民安一安心。

    畢竟前一陣子,當大樑傳出謠言,說魏國準備同時與秦、韓兩個國家打仗時,大樑城內的魏人心中難免有些憂慮與擔心。

    而待等秦魏三川戰役的捷報傳遍整個大樑後,魏人在松了口氣之餘,紛紛自喜悅地慶祝起來。

    誰能想到,攻滅了整個隴西魏氏的秦國,聚集二十余萬大軍進攻三川郡,結果卻被某位肅王殿下在一日之內殺死二十萬秦兵,使秦兵的屍骸堆滿了整個盧氏草原。

    酣暢淋漓,已不足以形容這場捷戰。

    倒是在肅王府內,當羋薑在聽說這件事後,表情有些古怪地嘀咕了一句:“真是個狠心的人吶……”

    聽了這話,玉瓏公主有些猶豫地為趙弘潤說話道:“弘潤是統帥啊,再說了,在戰場上憐憫敵軍,這可是非常愚蠢的行為……羋薑,你可不能因為這件事就說弘潤心狠。”

    豈料羋薑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說他心狠,可不是因為他下令剿殺了二十萬秦兵,而是因為……算了,沒什麼。”

    玉瓏公主疑惑地看著羋薑,有心想詢問吧,又有些畏懼對方的冷漠。

    而待等趙弘潤來到垂拱殿,向他老爹覆命時,他老爹魏天子亦表情怪異地問起了這件事。

    “弘潤,看不出來你可真狠心啊……那個秦少君,不是你相識的友人麼?居然屠盡二十萬秦兵,叫犯境的二十余萬秦兵只剩下寥寥數千人逃回秦國,嘖嘖嘖……”

    趙弘潤皺眉看了一眼自己老爹,疑惑問道:“父皇怎麼會知道的?”

    魏天子笑而不語。

    見此,趙弘潤也懶得胡亂猜測,淡淡說道:“私交歸私交,焉可廢公?……再說了,兒臣那位友人,貴為秦國少君,怎麼說也不至於死在三川郡,我又什麼好擔心的?”

    “呵呵呵……”魏天子笑了笑,隨即點點頭說道:“不管怎樣,你做得很好。借你這股威懾,或許韓國也會心生忌憚,選擇與我大魏罷兵言和。”

    趙弘潤聞言驚訝地看了一眼魏天子,他可不認為秦魏三川戰役會震懾到韓國。

    見兒子面露困惑之色,魏天子輕吐一口氣,表情有些怪異地說道:“你不知,近些日子,北疆的戰事……怎麼說呢,我大魏逐步挽回了劣勢,韓國亦不好受。”

    聽聞此言,趙弘潤故意調侃道:“是在三伯與姜鄙參戰之後?”

    魏天子瞪了一眼不懷好意的兒子,表情頗有些鬱悶。

    不可否認,南梁王趙元佐與天水魏氏的名將姜鄙,皆是難得的統帥之才,他二人率領北二軍與北三軍參戰之後,燕王趙弘疆、南燕大將軍衛穆、魏武軍大將軍韶虎等人當即改變了以往如履薄冰般的險峻處境,陸續對韓國的軍隊展開了反擊。

    不誇張地說,如今在北疆,魏國與韓國可謂是五五的局面,韓國已經無法像曾經那樣壓制魏軍。

    這個時候,倘若在北疆放出一個消息,說打贏了秦魏三川戰役的肅王趙弘潤亦準備率得勝之師轉戰北疆,相信韓國多少會心生忌憚。

    “先不說這個了。”在聊了幾句北疆的事後,魏天子便將話題轉到了三川郡的羯族人那邊:“朕聽說,弘潤你此番恐嚇了羯族人,說是倘若殺不夠二十萬秦人,就要拿羯族人添數,有這回事?”

    “兒臣的原話……算了,大概意思就是這樣。”說著,趙弘潤便將羯族人曾與秦軍取得協議的事告訴了魏天子。

    “原來如此。”魏天子恍然地點點頭,身為魏國的君王,他自然也會兩面三刀的羯族人感到不滿,明明當初約好共同抵禦秦國,結果見秦軍勢大就與對方私下達成協議,企圖待價而沽,坐看秦軍與魏軍的勝負,要不是此番趙弘潤以雷霆之勢擊潰了秦軍,說不定那些羯族人真有可能反咬一口。

    “看來你已經教訓過羯族人了?說來聽聽?”看了一眼趙弘潤,魏天子笑著說道。

    他很清楚,面前這個兒子在某些時候,肚量可是非常狹隘的。

    趙弘潤想了想,說道:“本來,兒臣是打算擊敗了秦軍之後,就拿羯族開刀的。沒想到,秦軍非常頑強,死戰不降,因此兒臣覺得,除非令這支秦軍全軍覆沒,否則不至於使秦國畏懼我大魏。因此,兒臣改變了注意,命令羯族人一同出兵剿殺秦軍……不過這樣一來,戰後兒臣也不好再拿羯族人下刀了。”

    “唔。”魏天子點了點頭,隨即笑著說道:“不過,朕也不信單單如此,你就對那些羯族人既往不咎。說吧,那些羯族人給了你什麼好處?”

    “能有什麼?”趙弘潤聞言笑著說道:“如今那些羯族人,還有什麼值得兒臣惦記的?他們有的,川雒聯盟都有,而且比他們還要多?”頓了頓,他如實說道:“羯、羚兩個部落,願意各自給我大魏十萬名巴人奴隸,羷部落,願意加入川雒聯盟……兒臣都允了。”

    魏天子聞言眼睛一亮,滿意地點了點頭。

    要知道眼下的魏國,逐漸殷富起來的朝廷工部,正在大力推動國內的建設,比如說在北疆修建兵道,在三川開墾荒地,再加上樑魯渠的建設,到處都是需要幾萬、十幾萬甚至幾十萬勞動力的大工程,若能從羯、羚兩個部落手中無償得到二十萬奴隸,這對於魏國而言,可是不小的幫助。

    不過更讓魏天子感到驚訝的,還是羷部落希望加入川雒聯盟這件事。

    “羯族羷部落……這事好啊,本來就有一個川北部落了,若是再加上羷部落,半數的羯族人已歸入川雒了吧?”說著,魏天子感慨地看著兒子說道:“當初你說過,打算用另外一種方式收復三川郡,就連朕也感到驚異,不過眼下,朕逐漸相信,我大魏離真正收復三川郡不遠了……你打算如何安置羯族人?”

    趙弘潤想了想,說道:“如今,有川雒聯盟替我大魏在草原上蓄養羊群、牛群以及戰馬,其實羯族人在三川郡,其實對我大魏無大所謂,不過這些人桀驁不馴,有時候兒臣看了有些心煩,因此想趁機敲打敲打。”

    “唔。”魏天子點了點頭,隨即眯著眼睛說道:“不過,莫要太過於逼迫,我大魏要留著這些羯族人去對付巴人。……這樣吧,過幾日朕讓禮部出面,安撫一下那些羯族人,你麾下軍隊若有一些不需要的武器裝備,也一併交割給禮部吧。朕聽說,羯族人由於軍備的關係,在巴國的征戰並不怎麼順利……”

    “又要我做惡人?”趙弘潤露出了不爽的表情,要知道他剛剛教訓完羯族人,結果朝廷就急著出面當好人,這算什麼嘛!

    “少得了便宜賣乖!”魏天子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朕就不信,那些羯族人沒有私底下塞給你什麼好處!”

    “絕對沒有。”趙弘潤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地說道。

    魏天子氣樂了,揮揮手不耐煩地說道:“朕又沒有開口索要的意思,何必藏掖著?……行了行了,你先回去吧。”

    “兒臣告退。”

    數日後,在魏國有意的傳揚下,北疆皆已得知秦軍在三川郡遭逢慘敗、二十余萬秦軍幾近全軍覆沒的消息,並隱隱指出,取得這場大捷的肅王趙弘潤,或將率領得勝之師支援北疆。

    聽聞此言,除了個別藏有私心的人外,魏軍一方的兵將們頓時士氣大振。

    而反觀韓國,他們可能也從某些管道得知了這些消息,雖然不能說當即撤兵,但是進攻的勢頭明顯緩和了許多,並且陸陸續續地,將戰線收回至孟門關、天門關、平陽一線,從起初的積極出戰,轉變為防守。

    在四月的月末,南梁王趙元佐、燕王趙弘疆,以及韶虎、衛穆、姜鄙、李鉦等擅戰將領,嘗試著反攻韓國這些個關隘、重城,只可惜未能攻克。

    但儘管如此,魏軍還是趁機收復了河東郡北部的大片國土,並將戰線重新推到上黨郡,若是能拿下半個上黨,那麼魏國便算是收復了以往所丟掉的所有國土。

    只可惜,韓國在上黨郡部署了重兵,魏軍與其對峙了兩個月,最終雙方頗有默契地暫時結束了戰爭。

    這並非是真正的和平,只能算是魏韓國戰期間的中場休息,很有可能過不了多久,韓國會再次動對魏國的進攻。

    而對於魏國而言,這也算是一件好事,畢竟魏國也需要休養生息,能不打仗,固然是最好。

    五月初,東宮太子趙弘禮帶著趙弘潤的桓王趙弘宣回到了大樑。

    別看東宮率領的北一軍,其實在北疆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但是因為這幫人很不要臉地尾隨著薑鄙的北三軍,事實上趙弘禮也是趁機搶收了不少魏國失去的國土,白撿了不少功勳。

    於是乎,在東宮太子趙弘禮回到大樑之後,其舅族王氏那一幫人,便開始為趙弘禮鼓吹,製造聲勢。

    沒想到,雍王弘譽的反制更快。

    “父皇,前兩日,舅舅施融、施奮托人轉達,說是願意將此戰所收復的國土以及繳獲的財富,全部上繳朝廷,希望朝廷在北疆鞏固防事,戒備韓國下一回的攻勢。……祝我大魏,日益強盛!”

    在一日的朝會上,雍王弘譽笑容可掬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這讓原本心情大好的東宮太子弘禮,以及東宮一系的人,就仿佛吃了蛆蟲般,滿臉噁心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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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2章:東雍爭鋒

   這件事,發生在五月初四,也就是端陽日前一天的朝會上。

    一般早朝,規定有資格入殿議事的殿臣,必須在寅時正刻(三點)前抵達皇宮宮門,待五更天,也就是寅時正刻,宮內的鼓樓敲響鼓聲,然後殿臣便排隊來到『宣政殿』參朝,非特殊情況,一般在卯時正刻(五點到七點)可以結束。

    然後,魏天子到文德殿打個盹,眾殿臣也各歸府邸再睡上一小會,吃過早飯,然後在辰時(七點),魏天子到垂拱殿,則眾殿臣到各自的府衙,開始處理朝事。

    這是一般時候的早朝流程,但是在五月初四的這一日,朝會被壓後了,直接就定在了辰時,因為今日的朝會比較特殊,有好些不具備『入殿聽政』殊榮的人,破例得到了入殿的資格。

    就拿趙弘潤身邊的人來說,商水軍的大將軍伍忌、副將翟璜、南門遲,以及鄢陵軍的大將軍屈塍、副將晏墨、公冶勝,以及川北騎兵的大督軍博西勒,今日就得到了這份殊榮,獲得了入宣政殿的資格。

    別看僅今日一回,事實上這很了不得。魏國上上下下數百萬國民,有幾人有資格踏入宣政殿?

    一般來說,就只有朝廷六部的尚書、侍郎等朝中要員罷了,除此以外,得到入朝聽政殊榮的人寥寥無幾,甚至於,就連魏天子的幾個兒子,也不是個個都有資格的,比如說,七皇子『熙王』趙弘殷與九皇子『桓王』趙弘宣,至今為止就還未得到這份殊榮。

    毫不誇張地說,這的確是值得吹噓一生的事。

    正因為如此,趙弘潤麾下七位將軍的興致非常高,尤其是川北騎兵的大督軍博西勒,因為他根本沒想過以他“罪將”的身份,居然還能有幸親眼目睹魏國的君王。

    由於心中喜悅,這七位將軍在數日前安頓好了各自的軍隊後,便來到了魏國王都大樑,在拜訪了肅王趙弘潤後,便在肅王府住了下來,喜憂交加地每日喝酒。

    喜的是,他們這回作為『秦魏三川戰役大捷』一事的功臣,入朝聽政,對於楚人以及三川羯族人出身的他們來說,簡直就是不可思議;憂的是,他們生怕因為不瞭解魏國的禮俗而做出什麼不合適的失禮舉動。

    好在趙弘潤提前告訴他們,這次入朝聽政,純粹就是讓他們在朝廷刷刷臉,給他們一份特殊的榮譽,從始至終其實都不必說話。

    聽了這話,七位將軍這才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當日淩晨,大概卯時二刻,趙弘潤打著哈欠被宗衛長衛驕叫醒,帶著屈塍、伍忌等七名將領,準備前往皇宮。

    本來趙弘潤是打算坐馬車的,因為這樣一來他還能在前往皇宮的途中,在馬車上打個盹。

    問題是,屈塍、伍忌等七名將領,此番入殿刷臉、刷存在感,因此身上都穿著威武的鎧甲,不方便乘坐馬車。

    看著這些人忐忑不安的樣子,趙弘潤也就放棄了乘坐馬車的念頭,與這幾名麾下的將領一同騎馬前往皇宮。

    “肅王殿下,入朝聽政,對您來說應該是家常便飯吧?”

    在騎馬朝著皇宮前進的途中,商水軍大將軍伍忌一臉患得患失的表情。

    “啊?你想問什麼?”趙弘潤似笑非笑地問道。

    還別說,趙弘潤的確是魏國國內少數有資格入朝聽政的人,不過他幾乎不去。

    原因很簡單,他起不了那麼早。

    要知道,平日裡非特殊情況,早朝設定在寅時,而那個時候某位肅王正睡得香呢,讓他抹黑起床去上早朝?開玩笑!

    要不是魏天子也並未勉強趙弘潤每日上朝,否則,趙弘潤肯定是一年三百六十日天天裝病。

    “末將的意思是,這入朝聽政,是不是有某種規矩?”伍忌吞吞吐吐地問道。

    聽了他這話,其餘六名將領也是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見此,趙弘潤與宗衛們會心地笑了起來。

    要知道,屈塍、伍忌這七位將領,可是肅王趙弘潤麾下幾支軍隊中最為出類拔萃的將領,在戰場上逐漸都已經可以獨當一面,很難想像他們居然會在今日心生膽怯。

    笑著搖了搖頭,趙弘潤再一次安撫他們道:“本王不是說了嘛,今日純粹就是讓你們參觀參觀我大魏的皇宮,見一見我父皇與朝中百官,然後……不出意料的話,今明兩日應該會有一場慶功喜宴,讓你們這些功臣暢吃暢喝,完事後還有賞賜可領……只是這樣而已。”

    聽了這話,諸將如釋重負。

    閒聊著,趙弘潤一行人來到了皇宮門前。

    今日皇宮的守備,要比平日森嚴許多,甚至於趙弘潤親眼看到三衛軍總統領李鉦也站在宮門外。

    待見到趙弘潤一行人後,李鉦主動走了過來,抱抱拳打著招呼道:“肅王殿下,恭喜恭喜。前些日子三川郡一役,可謂是驚煞世人吶。”

    此時趙弘潤已翻身下馬,拱手還禮道:“李叔過獎了,小王何來功勳,皆是麾下兵將的功勞。”說著,他將屈塍、伍忌等七名將領介紹給李鉦,也隱晦地向七名將領介紹李鉦這位雖不是大將軍卻勝過大將軍的大人物。

    屈塍、伍忌等人與李鉦相互見禮,隨後,李鉦歉意地說了句『例行公事、望諸位莫要介意』,便叫禁衛對諸人搜身,畢竟屈塍、伍忌等將領都是外將,而且都是楚國人或者三川郡羯族人出身,因此,按照規定是要搜身的。

    而屈塍、伍忌等人也明白這一點,非常配合地交出了佩劍,隨即又讓禁衛們搜了身。

    在禁衛們搜身的期間,趙弘潤詢問李鉦道:“李叔,今日獲資格入宣政殿的人很多麼?”說話時,他四下看了看,因為此刻在宮門外,站滿了陌生人,一個個衣冠楚楚,舉手投足怎麼看都不像是一般人。

    而這些人,也正在被禁衛們搜身。

    似乎是注意到了趙弘潤的目光,李鉦壓低聲音說道:“北一軍……的幕後支持者。”

    趙弘潤一聽就懂了。

    所謂的『北一軍』,即『北疆遠征第一軍』,即東宮太子趙弘禮擔任主帥的那支軍隊。

    這支軍隊的兵將,皆是由魏國國內的貴族拼湊起來的,成員派系非常複雜,有支持東宮太子的,有支持雍王弘譽的,內部尤其不穩定,因此趙弘潤當初就暗諷這支軍隊是烏合之眾。

    而事實上也證明,這支軍隊的確不堪一用,在北疆戰役中,遠不及南梁王趙元佐的『北二軍』與薑鄙的『北三軍』。

    至少據趙弘潤所聽說的,這支軍隊純粹就是跟在薑鄙身後撿便宜,簡直就是丟盡了魏軍的臉面。

    不過這話趙弘潤還不好明說,畢竟他的弟弟桓王趙弘宣,就是這支軍隊的副帥。

    眼不見為淨吧。

    等屈塍、伍忌等人結束了搜身後,趙弘潤便與李鉦告別,帶著宗衛們以及屈塍等人邁步走入了皇宮,朝著宣政殿的方向走去。

    在前往宣政殿的途中,趙弘潤遇到了他二哥雍王弘譽。

    雍王弘譽也注意到了他,笑著走了過來,打招呼道:“弘潤,三川一役,著實是揚我大魏的國威啊!”

    趙弘潤聞言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不得不說,最近他無論碰到什麼人,對方都會提起『秦魏三川戰役大捷』這件事。

    在他看來,那場勝仗其實沒什麼可說的,只不過是因為魏軍的作戰武器以及戰術比秦軍領先了不止一籌,因此導致秦軍被全面碾壓罷了。

    他趙弘潤又有什麼功勞了?

    硬要說有什麼功勞,也只是他大力支持冶造局的發展,並且,在三川戰役秦軍潰敗的時候,狠下心腸,毫不留情地屠盡了二十萬秦軍,給了秦國一個慘痛的教訓。

    “這兩位是?”

    趙弘潤岔開了話題,因為他看到雍王弘譽的身邊,跟著兩名中年人,似乎與雍王弘譽很親近的樣子。

    他仔細打量了一番,覺得這兩名中年人很是陌生,應該是從未見到過的。

    “是愚兄的兩位舅舅,施融、施奮。”雍王弘譽介紹道。

    『原來是二王兄的舅族,施氏一族的人……』

    趙弘潤恍然大悟,拱手向施融、施奮見禮,二人連道不敢,趕忙回禮。

    畢竟,施融、施奮雖說算是長輩,可不敢在趙弘潤面前端架子,尤其是前一陣子『秦魏三川戰役』之後,真以為趙弘潤在一日之內下令殺盡二十萬秦兵,嚇唬住的僅僅只是秦國人?

    在結伴前往宣政殿的途中,趙弘潤似笑非笑地對雍王弘譽說道:“這些日子,小弟聽說大樑傳開了一些輿論,直說東宮在北疆如何英明,接連收復失地……”

    “哈哈。”雍王弘譽笑了兩聲,毫不在意地說道:“東宮運氣不錯,跟在姜鄙將軍身後撿了不少便宜。”

    瞧了眼雍王弘譽的表情,趙弘潤詫異地試探道:“王兄似乎並不擔心的樣子。”

    聽聞此言,雍王弘譽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說道:“弘潤,今日有場好戲,你且拭目以待。”說著,他拍了拍趙弘潤的臂膀,領著兩名舅舅先行離開了。

    『好戲?』

    看著雍王弘譽離開的背影,趙弘潤心下有些納悶:難道這位王兄,還有什麼反制的手段?

    他正猜測著,忽然,宗衛長衛驕好似看到了什麼,微微皺了皺眉,低聲提醒道:“殿下,桓王殿下在前面。”

    『弘宣?』

    趙弘潤下意識抬起頭來,恰巧看到東宮太子趙弘禮領著一大幫人從遠處走來,而他的弟弟桓王趙弘宣,不知為何居然在東宮太子的隊伍中,甚至於,與東宮太子趙弘禮有說有笑。

    『弘宣他……』

    趙弘潤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衛驕說道:“去把他叫過來!”

    “是。”

    衛驕點點頭,朝著遠處東宮太子弘禮的隊伍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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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3章:東雍爭鋒(二)

    片刻之後,宗衛長衛驕便將桓王趙弘宣以及其宗衛們領到了趙弘潤面前。

    “哥,你來了?”

    趙弘宣熱情地與趙弘潤打著招呼。

    這也難怪,畢竟兄弟倆自打去年七八份時北疆戰役爆發起,就沒有見過面,截止目前都快都一年了。

    作為弟弟,桓王趙弘宣亦十分想念自己的哥哥。

    但是對面著殷切的趙弘宣,趙弘潤的面色則不大好看,皺著眉頭質問道:“弘宣,你跟著趙弘禮做什麼?我不是叫你跟他離地遠點麼?”他口中的趙弘禮,即東宮太子。

    聽聞此言,趙弘宣張了張嘴,遲疑地說道:“哥,你這樣直呼東宮……”

    “……”趙弘潤一言不發,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弟弟,用眼神打斷了弟弟的說教。

    可能是畏懼兄長的威嚴,趙弘宣一臉怏怏地說道:“也沒有走得很近啊,只是,東宮是主帥,我是副帥,軍中事務,都得由我倆商議……”

    “商議軍務?”趙弘潤咧了咧嘴,撇嘴說道:“跟你商議軍務?”

    “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趙弘宣有些不悅地說道:“在北疆時,我也是很努力的……雖然沒有做得像哥你那樣出色。”

    他有心想反駁,可一想到眼前這位兄長正是一手促成『秦魏三川戰役大捷』的統帥,趙弘宣就不禁有些氣餒。

    雙方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看看眼前這位兄長麾下的軍隊,商水軍、鄢陵軍、川北騎兵,打完楚國打秦國,一場勝仗接著一場勝仗,無一不叫世人震驚;再看看北一軍,先是被韓軍打地灰頭土臉,隨後又被東進河東郡的秦軍侵奪了許多地盤,靠著在將軍姜鄙身後白撿功勞才挽回一些顏面。

    兩者,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

    注意到弟弟臉上的怏怏之色,趙弘潤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有些問題,遂轉口說道:“弘宣,哥沒有別的意思。……你初次出征,對方又是強敵韓國,能維持不敗,已經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哥只是想告訴你,趙弘禮那所謂的與你商議軍務,只不過是為了拉攏你而已……”

    沒想到聽到這話,趙弘宣的臉上更加不悅,語氣複雜地反問道:“為何一定是拉攏我?因為我有個手握軍權、每戰每勝的兄長?……就一定是這樣?”

    “……”趙弘潤張了張嘴,被弟弟有些說懵了。

    而此時,趙弘宣亦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調整情緒,誠懇地說道:“哥,你對太子有偏見。可能起初的時候,太子的確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推薦我擔任北一軍的副帥,但是在北疆的那段日子,我倆都很努力……你沒有親眼看到,因此你不會相信。當初反攻『曲沃』的時候,太子與我,殫精竭慮思索攻克敵城的策略,有時連飯都顧不上吃……”

    “曲沃,是姜鄙將軍打下來的。”趙弘潤淡淡說道。

    聽聞此言,趙弘宣憋著滿臉通紅,有些激動地攥著拳頭,半響後悶悶地說道:“是……曲沃是姜鄙將軍打下來的,沒有姜鄙將軍,我北一軍絕無可能攻克那座堅城。……許多人都這樣認為,他們只看到姜鄙將軍的北三軍,卻未曾看到我北一軍的犧牲。……不差再多哥你一個。”

    說罷,他憤憤地一拂衣袖,轉身就想離開。

    見此,趙弘潤低聲喝道:“站住!”

    趙弘宣依言停下腳步,用帶著幾分怨憤的目光回頭看著趙弘潤。

    “你要去哪?”趙弘潤皺眉說道。

    只見趙弘宣看了趙弘潤片刻,低聲說道:“敗軍之將,自然是與敗軍之將為伍了。”

    說著,他轉身離開了。

    為難地望了一眼趙弘潤,趙弘宣的宗衛長張驁一臉尷尬,在朝著趙弘潤抱了抱拳後,帶著宗衛們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望著弟弟趙弘宣憤然離去的背影,趙弘潤眉頭深深皺了起來,詢問宗衛高括道:“高括,弘宣,近幾日與東宮走得很近麼?”

    高括等人才剛剛從商水軍中回來,哪曉得北疆那邊發生的事,遂抱拳說道:“這個卑職不知,卑職會讓青鴉眾去打聽的。”

    趙弘潤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又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弟弟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喃喃說道:“去了一趟北疆,別的沒學到,倒是學會跟我強嘴了……”

    見此,宗衛周樸在旁低聲勸道:“殿下,您要知道,作為您的弟弟,桓王殿下的壓力也很大。……同是一母所養,兄長逢戰必勝,這做弟弟的,當然也敢做出一番成績來。……您不該輕視北一軍的,至少在桓王殿下面前,因為桓王殿下是北一軍的副帥啊……”

    “……”趙弘潤默然不語。

    半響,他深深吐了口氣,帶著在旁裝聾作啞的屈塍、伍忌等人前往宣政殿。

    待等辰時正刻,宣政殿殿門大開,宮殿外廣場上的人群,鴉雀無聲地依次走入殿內。

    在此期間,趙弘潤看到不少平日裡在早朝上甚少見到的熟面孔。

    比如南梁王趙元佐、將軍姜鄙、魏武軍大將軍韶虎,似乎不少北疆戰役的功臣都受邀趕赴這場朝會。

    除此以外,還有臨洮君魏忌、繇諸君趙勝、宗府宗正趙元儼、宗府宗令趙元俼,等等等等。

    走入宣政殿后,趙弘潤徑直來到東側,按照兄弟們排次,站在慶王趙弘信的下手,而屈塍、伍忌等人,則站在趙弘潤身後。

    期間,趙弘潤抬頭看了一眼東宮太子趙弘禮的方向,隨即眉頭頓時一皺。

    因為他看到,他的弟弟趙弘宣就站在東宮太子趙弘禮身邊,二人低聲說著什麼。

    也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趙弘潤的目光,東宮太子趙弘禮抬頭看了一眼趙弘潤,卻被趙弘潤用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看屁啊!

    也許是積威猶在,也許是東宮不想得罪威名如日中天的趙弘潤,也許是他今日心情好,也許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之,東宮太子當即移開了視線,似乎並沒有生氣或者發作的意思。

    這讓趙弘潤心情愈發不悅。

    “陛下駕到!”

    隨著殿外一聲尖著嗓子的唱宣,魏天子邁步走入宣政殿,在大太監童憲的伴隨下,徑直走到龍椅。

    頓時間,殿內烏壓壓地跪倒一片。

    “眾卿平身。”

    相比較趙弘潤此刻惡劣的心情,魏天子的心情倒是不錯,笑容滿臉的。

    也難怪,畢竟近端時間,先是『秦魏三川戰役』由魏國取得了驚世駭俗的大捷,隨後在北疆,韓國又暫時收兵,意味著魏國終於可以從戰爭的泥潭中抽身了,這讓魏天子著實非常高興。

    也正是因為這樣,今日的魏天子看起來格外慈祥,和和氣氣不帶絲毫戾氣。

    他在開場便笑著說道:“來來來,讓朕瞧瞧將秦人殺得丟盔棄甲的猛將!……弘潤,不捨得將你麾下的猛將介紹給朕麼?”

    聽聞此言,殿內響起一片善意的輕笑,除了與趙弘潤有恩怨的王氏一族外,其餘人大多都表露著善意的神色,尤其是臨洮君魏忌、繇諸君趙勝、將軍姜鄙等原隴西魏人。

    見此,趙弘潤壓下心頭的煩躁,帶著屈塍、伍忌等七名將領出列,笑著說道:“父皇說笑了。”

    說罷,他便當眾介紹屈塍、伍忌等人,不遺餘力地表彰他們在『秦魏三川戰役』中的功勳,讓殿內眾人嘖嘖稱讚。

    正如趙弘潤所言,魏天子今日給予屈塍、伍忌等人入殿聽政的殊榮,其實就是為了讓這幾人刷刷臉,漲一漲知名度,一方面讓屈塍、伍忌等人對魏國更加忠誠,一方面也讓投奔魏國的他國人士看到希望,跟千金買馬骨是一個道理。

    但不可否認,經過今日,屈塍、伍忌等人也算是步上魏國權貴的上流層次了,不曉得會有多少人以各種方式與他們攀附交情——拉攏多半沒這個膽子,畢竟在如今的魏國,有幾人敢挖某位肅王殿下的牆角?但攀一攀交情,若是有尚未婚配的女兒或者侄女便下嫁一個過去,似這種事,縱使是某位肅王殿下,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隨著屈塍、伍忌等將領滿臉紅光地回到隊伍當中,朝事的話題,便從秦魏三川戰役轉移到了北疆戰役上,南梁王趙元佐、將軍姜鄙、大將軍韶虎,這些北伐的有功之士,亦陸續出列,受到魏天子的嘉獎與朝中眾人的擁護。

    而然後,以王氏一族為首的東宮黨,就開始鼓吹東宮太子趙弘禮在北疆戰事中的功勳。

    東宮太子趙弘禮在北疆的戰功,固然不能與南梁王趙元佐、將軍姜鄙、大將軍韶虎等人相提並論,更別說肅王趙弘潤,但是只要與雍王弘譽強,這就足夠了。

    畢竟目前目前東宮太子趙弘禮最大的勁敵,就是雍王趙弘譽。

    可沒想到的是,就在這個時候,雍王弘譽突然出了一記狠招,居然將舅族施氏在北疆所得的收穫,包括收復的土地以及繳獲的財物,統統上繳朝廷。

    那一番冠冕堂皇的說辭,頓時讓東宮太子以及東宮黨目瞪口呆。

    雍王黨願意將在北疆所有的收穫都上繳給朝廷,這看似仿佛大義為國,可問題是,雍王黨在北疆究竟能有多少收穫?

    幾十裡土地?十幾車財物?

    要知道,雍王黨在北疆時由於受到東宮黨的打壓,根本沒有撈到多少收穫啊!

    可東宮黨呢?

    他們厚著臉皮跟在將軍姜鄙的『北三軍』後面,那可是白撿了不少失地,得到了不少財富。

    本來,這些東西東宮黨內部分一分,無論是魏天子還是朝廷,都不會多說什麼,畢竟『北一軍』所有一切,都是國內貴族們自行籌備的,因此,哪怕截取一些戰後收穫,這也是應該。

    但是雍王弘譽這一番話,卻仿佛是將東宮黨架在火爐上烤。

    拿,則在“大義”方面被雍王黨徹底比了下去,民間輿論徹底倒向雍王。

    不拿,則在金錢與人手方面損失慘重,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甚至於入不敷出。

    一時間,東宮太子弘禮以及東宮黨,無不用憤恨的目光看向笑容可掬的雍王弘譽。

    心中直罵:這廝,怎得如此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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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4章:東雍之爭(三)

    『好一招絕戶狠計!』

    縱使是趙弘潤眼下因為弟弟趙弘宣的關係心情不佳,亦不妨礙他對雍王弘譽的反制手段暗暗讚歎。

    這招是真的高明!

    平心而論,雍王黨在北疆撈到什麼收穫了麼?

    並沒有。

    因為北一軍的統帥是東宮太子弘禮,這就註定雍王黨在北疆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收穫。

    正因為如此,今日雍王弘譽將這些所得全部獻給朝廷,雍王黨亦毫不心疼,反正沒多少東西,若能因此在民意上博個善名,何樂而不為?

    要知道,魏國的國民可不會知道雍王黨具體在北疆有何收穫,想來雍王黨也不會自暴,他們只會強調是『全部』,全部上繳給了朝廷。

    而話說回來,雍王黨在北疆所得到的『全部』利益,能有東宮黨的十分之一麼?或許連十分之一都沒有。

    『那麼……東宮黨會怎麼做呢?』

    趙弘潤瞥了一眼東宮太子趙弘禮,以及後者的舅舅,當朝的國丈、鄭城王氏的家主王寓。

    毫無意外,趙弘禮也好、王寓也罷,幾乎每一名東宮太子一系的人,面色都十分難看。

    不知為何,趙弘潤隱隱感覺有些痛快,可能是他覺得東宮太子不知用什麼手段誆騙了他的弟弟趙弘宣的關係。

    可當趙弘潤注意到在東宮太子趙弘禮的身後,他的弟弟桓王趙弘宣亦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擔憂之色後,他心中的那份痛快立馬被怒意所取代了。

    整個宣政殿,鴉雀無聲,仿佛所有人都在看東宮黨表態。

    但無論是東宮太子趙弘禮也好,王氏的家主王寓也罷,幾番欲言又止,終究沒有開口說什麼。

    他們不敢,因為東宮黨在北疆的收穫,並不單單是東宮太子的收穫,也不是王氏的收穫,那是所有依附東宮的權貴家族的共同利益。

    當初組建北一軍的時候,以鄭城王氏為首的東宮黨,那些權貴、家族,皆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倘若東宮太子趙弘禮與王寓膽敢罔顧他們派系其餘成員的利益,或許東宮立馬會變成眾矢之的,眾叛親離。

    因此,東宮太子趙弘禮與其舅公王寓都沒有表態,只是面色難看地站在那裡。

    而對此,魏天子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嘉獎了雍王弘譽,以及以施氏貴族為首的雍王黨幾句,隨後,便將話題轉移到了端陽日的慶功喜宴上,表示朝廷為了慶賀三川戰役以及北疆戰役的告終,讓朝中百官作陪,設宴款待有功之士。

    在朝會結束之後,趙弘潤讓宗衛呂牧等幾人先帶著屈塍、伍忌等將領回肅王府,而他則領著衛驕等人,站在殿外等著他的弟弟趙弘宣。

    率先從宣政殿內出來的,是此番『東雍之爭』的暫時勝方,雍王弘譽。

    起初見趙弘潤站在宣政殿外,雍王弘譽還以為這位八弟是在等候自己,便笑著迎了上去:“弘潤,莫非是在等候愚兄?”

    可待等他走近一瞧,這才發現趙弘潤的笑容有些勉強。

    見此,雍王弘譽似有領悟地回頭瞧了一眼,瞧見正從宣政殿內走出來的東宮太子趙弘禮與桓王趙弘宣,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與恍然。

    事實上,方才在宣政殿內時,他便已經注意到站在東宮太子身後的趙弘宣,當時他雖說心中驚疑,但也沒有表示什麼。

    但沒有表示,並不意味著他心中就沒有疑問。

    “弘潤,小九他……”雍王弘譽欲言又止地說道:“他今日怎麼沒有與你一起?”

    趙弘潤勉強笑了笑,說道:“弘宣是副帥嘛,與主帥同行,也沒什麼。”

    雍王弘譽當然看得出趙弘潤言不由衷,拍拍後者的臂膀笑著說道:“改日愚兄請弘潤吃酒。”

    說罷,他便很識趣地離開了。

    因為他已經猜到,趙弘潤站在這裡,並不是為了等他。

    趙弘潤點點頭,目送著雍王弘譽走遠,隨即便將目光投向另外一側,那另外一側,東宮太子趙弘禮正與桓王趙弘宣一同從宣政殿走出來。

    看得出來,今日朝會前心情似乎還不錯的東宮太子,眼下面色有些發白,也不曉得是被雍王弘譽給氣的,還是在北疆吃了不少苦的關係。

    一行人走到石階附近,正要沿著石階走下去,東宮太子弘禮似有察覺地抬起頭來,待看到趙弘潤面色不善地站在前面時,不由地微微一愣。

    不過也就是微微一愣,因為他發現,趙弘潤並不是在看著他,而是在看著他身後的桓王趙弘宣。

    果不其然,趙弘潤淡淡喚道:“小宣,過來!”

    趙弘宣似乎仍有幾分不滿,裝作沒聽到。

    見此,趙弘潤眼神一眯,冷冷說道:“大庭廣眾,你是要我叫衛驕他們把你抓過來麼?”

    聽聞此言,東宮太子身邊王氏一族的人臉上便露出了不悅的神色,但當他們迎上趙弘潤那冰冷的眼神,心底不免有些發怵。

    畢竟面前這位肅王殿下,可是在三川郡屠盡了二十萬秦兵,凶名赫赫。

    就在這個時候,東宮太子趙弘禮低頭對趙弘宣輕聲說了幾句,後者這才不情不願地走了過來。

    見到這一幕,趙弘潤心中愈發不喜:從什麼時候起,東宮與小宣居然如此親密了?

    “弘潤,恭賀你在三川郡取得大捷。”

    東宮太子趙弘禮在離開前,來到趙弘潤身邊,朝著趙弘潤拱了拱手,祝賀了一句。

    出乎趙弘潤的意料,他這次居然還真從趙弘禮的話中聽出了幾分誠懇的意味。

    “……多謝太子殿下。”

    趙弘潤敷衍地施了禮,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

    對此,東宮太子趙弘禮也不在意,只是點點頭,帶著王氏一族的人離開了。

    “……”趙弘潤深深望了一眼東宮離去的背影,隨即將目光投向面前那個低著頭、斜側著臉的弟弟身上,用不容反駁的語氣說道:“日後,離東宮遠點!”

    聽了這話,趙弘宣憤然地抬起頭,卻見以往極為親近的兄長正冷冷地看著他,心中難免有些畏懼,默然地低了下頭。

    看著趙弘宣這神色,趙弘潤就知道這個弟弟只是畏懼他,其實心中並不服氣,但是礙於這附近有不少人在圍觀,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就在這裡說教什麼,遂緩和了語氣,說道:“去凝香宮吧,途中我有些話對你說。”

    “嗯。”趙弘宣輕聲應道。

    於是,趙弘潤便帶著弟弟趙弘宣離開了。

    前往凝香宮的途中,在經過一處四下無人的花園時,趙弘潤停下了腳步,對跟在身後的趙弘宣說道:“不服氣?”

    趙弘宣癟了癟嘴,怨氣濃濃地說道:“從小到大,都是哥說什麼我做什麼,有什麼好不服氣的?”

    “就是說不服氣咯?”趙弘潤笑了笑,揮揮手示意二人的宗衛們在四周戒嚴,防止有不相干人的過來。

    隨即,他便拉著趙弘宣,來到了花園裡的石桌旁,兄弟二人分別坐在一側。

    眼瞅著弟弟像個受了欺負的童養媳似的,癟著嘴坐在那,趙弘潤笑著說道:“行了行了,別弄得好似我欺負你一樣。”

    “從小到大,哥你欺負我的次數還少麼?”趙弘宣有些幽怨地說道:“每次哥你犯了錯,都是拿我當做擋箭牌……”

    “有嗎?”趙弘潤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見此,趙弘宣板著手指說道:“雖然我不像哥你那樣過目不忘,但多少還記得十幾樁……四歲的時候,哥你碰壞了(凝香)宮裡的玉碗,就將過錯推給我,只因為當時我連話都說不順溜……”

    “呃……”趙弘潤撓了撓臉,表情有些尷尬。

    “五歲的時候,哥你帶我跑到父皇的花園,摘了幾朵花送給母妃,後來母妃追問起來,哥你說是我的主意……”

    “……”

    “六歲的時候,有一名宮內的女官對母妃不恭,你帶著我挖了一堆地蟲(蚯蚓),晚上丟到那名女官的住處,後來被巡夜的禁衛發現,哥你一個就跑了……”

    “咳。”趙弘潤咳嗽一聲打斷了趙弘宣的話,生硬地岔開了話題:“還是先說說今日這事吧。”說著,他見趙弘宣一臉狡黠地看著自己,面色亦有些尷尬,訕訕說道:“那麼久的事了,你還記得啊?看來,你對哥哥我的確是有諸多的不滿啊。”

    聽聞此言,趙弘宣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並沒有,從小到大,哥你欺負我的例子舉不勝舉,但是在外人面前,你從來都不允許別人欺負我與母妃。……我還記得,哥你六、七歲的時候,有一名宮內的公公不時地向母妃索要錢物,哥你忍到八歲,待等宗府將衛驕大哥他們派到你身邊後,你當日就帶著衛驕大哥他們,趁著夜色,把那名公公的一隻手一條腿給打斷了……”

    說到這裡,他抬起頭來,看著趙弘潤正色說道:“對於哥,我只有憧憬,只是……如今哥變得越來越出色,我也想……也想像哥一樣,像四哥(燕王弘疆)、六哥(齊相弘昭),成為我大魏的棟樑。”

    趙弘潤張了張嘴,隨即笑著說道:“這很簡單,下回哥若是帶兵出征,就帶上你……”

    “不是那樣。”趙弘宣搖搖頭打斷了趙弘潤的話,正色說道:“若是那樣的話,我一輩子都是『肅王的弟弟』……哥,你在四年前初次率軍抵禦楚國時,不曾得到任何人的幫助,只是憑著自己的本事,成為如今威名赫赫的肅王,我也想嘗試,單憑自己的本事……這就是我留在北一軍的原因。”

    趙弘潤沉思了片刻,說道:“小宣,你有遠大的抱負,哥很欣慰,但是,你不可與東宮太過於接近。聽哥的話,辭去北一軍副帥一職,哥會另外為你謀一個帥職。”

    “為什麼?”趙弘宣聞言,有些憤然地說道:“哥,你對太子殿下有偏見。你沒有見到,太子殿下在北疆時……”

    趙弘潤抬手打斷了趙弘潤的話,淡淡說道:“你不用告訴趙弘禮在北疆如何如何,我也不想知道。總之,你莫要介入皇位之爭。”

    聽聞此言,趙弘宣冷然地反問道:“那麼哥你呢?……你為何要與雍王走得那般近?”

    “什麼?”趙弘潤愣了一下。

    趙弘宣低聲說道:“哥,雍王皇兄,亦是企圖爭位的一員,既然哥不想介入幾位兄長爭奪皇位的爭鬥,為何卻與雍王走得那般近?……我不相信雍王沒有拉攏哥的心思。為何同樣是想拉攏哥的一方,哥卻每次與東宮冷言冷語,卻對雍王另眼相看?”

    趙弘潤沉默了片刻,淡淡說道:“因為雍王是一位出色的君王之才。”

    “沒瞧出來。”趙弘宣搖了搖頭,說道:“在我看來,雍王只曉得耍手段、耍陰謀,東宮固然才能不足,但在北疆時,他亦想著擊退韓軍、遠征韓國……比只說不做的雍王,我認為要強得多。”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趙弘潤眯了眯眼睛,皺眉問道:“你要幫東宮?”

    “不,我只是覺得,就德品方面,雍王還不如東宮!……可為何哥對東宮冷眼相向?”

    “因為他讓我不爽。”趙弘潤淡淡說道。

    趙弘宣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是四年前端陽前那件事吧?……東宮對我說過,他當時不過是通過哥教訓一下雍王罷了,隨後,哥不也破壞了東宮的立言一事麼?”

    說到這裡,趙弘宣看著趙弘潤,誠懇地說道:“哥,東宮在北疆時,著實改變了許多。”

    “……”

    趙弘潤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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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 19:09:01
第885章:太子與桓王

   約半個時辰後,桓王趙弘宣帶著宗衛們徑直來到了東宮。

    自打前幾日從北疆返回大樑之後,趙弘宣便受邀來過幾回,因此無論是東宮這邊的禁衛、郎衛亦或是東宮太子趙弘禮的宗衛們,都不曾阻攔這位桓王殿下。

    此時在東宮正殿內,太子趙弘禮正與幕僚周昪、駱瑸,以及他舅公王寓,在殿內商議著什麼,乍見趙弘宣邁步從殿外走入,趙弘禮愣了一下,並未對趙弘宣的擅自闖入感到不悅,而是感覺有幾分驚奇。

    畢竟據他猜測,這會兒,趙弘宣應該跟著他一母所養的哥哥趙弘潤到凝香宮去向沈淑妃請安,怎麼會跑到他東宮來呢?

    想了想,太子趙弘禮對外公王寓說道:“外公,這件事就拜託您了,希望你等儘早得出商議結果,本宮這邊……留給本宮的時日恐怕不多了。”

    “唔。”王寓點了點頭,帶著幾分恭敬回道:“老夫會儘快聯絡他們,請太子殿下放心。”

    說著,他轉身就要離開東宮,卻一抬頭便瞧見了正站在殿門外的桓王趙弘宣。

    王氏一族與肅王趙弘潤有殺子之恨,儘管趙弘潤從未承認是他害死了王瑔,但王氏一族卻將這份仇恨記了趙弘潤頭上。

    而趙弘宣作為趙弘潤一母所養的弟弟,按理來說王寓對他也應該是恨屋及烏,但不知為何,王寓看向趙弘宣的目光,雖說談不上親近,但倒也沒有什麼敵意。

    甚至於,王寓在跨出門檻的時候還朝著桓王趙弘宣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輕喚了一聲“桓王殿下”;而趙弘宣,亦點頭回禮,喊了一聲“國丈”。

    這一幕讓殿內的幕僚周昪看在眼裡,不留痕跡地稍稍皺了皺眉頭。

    而此時,太子趙弘禮已將站在殿外的趙弘宣迎到了殿內,口中輕笑著說道:“弘宣,還站在那做什麼?進來吧。”

    桓王趙弘宣勉強地笑了一來,邁步走入殿內,不動聲色地朝著駱瑸、周昪兩位東宮幕僚拱了拱手:“駱先生、周先生。”

    “桓王殿下。”駱瑸與周昪不約而同地拱手還禮。

    見此,太子趙弘禮揮了揮手,示意道:“周昪、駱瑸,你二人且先退下吧。”

    “是。”周昪與駱瑸依言躬身退出了殿外,臨走前,周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桓王趙弘宣。

    待這二人離開之後,太子趙弘禮招招手讓趙弘宣坐到屋內的桌子旁,臉上勉強擠出幾分笑意,問道:“弘宣,這會兒怎麼有空來我東宮?老八呢?”

    “我哥他去凝香宮了。”桓王趙弘宣悶悶不樂地說了句,隨即在沉默了片刻後,補充道:“在去凝香宮的途中,我倆吵了一架。”

    太子趙弘禮愣了愣,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試探著問道:“因為我?”

    趙弘宣猶豫了一下,搖搖頭解釋道:“太子殿下只是誘因,真正的原因……只能說是理念不合吧。”

    見趙弘宣表情鬱悶,太子趙弘禮吩咐東宮內的宮女端上兩壺酒,與趙弘宣對飲了起來。

    二人連飲了幾杯,趙弘禮這才開口說道:“老八,讓你離我遠些,是這個意思吧?”說完,他見趙弘宣沉默不言,遂接著說道:“弘宣,其實你哥他說得沒錯。今日在宣政殿你也看到了,老二迫不及待要對付我,整個朝廷都曉得本宮與雍王之間必定有一場交鋒。……這個時候,你最好避一避嫌,免得雍王對你有什麼想法。你哥讓你遠離本宮,也是不希望你遭到牽連。”

    趙弘宣聞言輕笑了一聲,憤懣地說道:“憑什麼他與雍王走得近就沒事,我與太子殿下說幾句話就不行呢?從小到大,都是我聽他的,我的意見,他從來不會採納。……就因為他如今聲勢越來越大,我就一定要事事都聽他的?”

    “因為他是你兄長!”太子趙弘禮正色說道:“長兄為父,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趙弘宣癟了癟嘴,說道:“說到長兄,太子殿下才是長兄吧?也沒見他對太子殿下有多尊敬……”

    聽了這話,太子趙弘禮苦笑了一聲,給趙弘宣斟了一杯酒,平淡地說道:“誰讓本宮當初得罪了他呢……哎,現在想想,還真是沒有道理,我當初只是惱恨老二勾結老三、老四,處處針對我,因此瞧見老八那日與老二走得近,一時衝動……不過說到底,這事也怪我自己,若我當初肯聽取駱瑸的建議,親自登門致歉,不至於無法挽回……好在老八與老二、老三不同,既未想過要坐那個位置,亦不想插手我兄弟間的明爭暗鬥……”

    趙弘宣聞言抬起頭來,帶著幾分調侃問道:“太子殿下想通了?”

    太子趙弘禮臉上露出幾許尷尬,隨即點點頭說道:“在北疆時我就想通了。……話說回來,弘潤真不愧是我趙氏的翹楚,從四年前他率軍出征抵禦楚國的暘城君熊拓起,再到後來的『魏川三川戰役』、『四國伐楚』,再到如今的『魏秦三川戰役』,四場征戰,戰戰皆勝……你我這一輩,論兵略,你哥可以說是首屈一指。”

    “那是當然!”趙弘宣的臉上露出幾分自豪。

    太子趙弘禮聞言微微一笑,也不在意,繼續說道:“以往,我雖佩服,但心底仍難免有幾分不服,可待去年到了北疆才知道,帶兵打仗,這真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說到這裡,他的臉上露出幾許落寞,而同時,趙弘宣的面色亦變得黯然下來。

    無他,無非就是北一軍在此次北疆戰役中的表現實在是太差了,哪怕是跟在將軍姜鄙身後白撿功勞,論戰功也是諸軍墊底,若沒有薑鄙,相信情況會更糟。

    作為北一軍的主帥與副帥,每每想到此事,趙弘禮與趙弘宣臉上都不好看。

    沉默了半響後,趙弘宣對趙弘禮說道:“此事我與李鉦大人談論過,我二人的意見是一致的。……北一軍雖然是許多貴族出人出力堆起來的,但決不可因此就讓那些貴族世家指手畫腳,我哥當初說過,『一支軍隊,只能有一個聲音』,太子殿下,您看我哥麾下的商水軍、鄢陵軍,誰敢指手畫腳?若是我哥他當初攻曲沃,會因為某些人為了保護自己私兵的自私念頭就猶豫?若是我哥,那些人早被他處死祭旗了!……裝備最齊全的士卒,居然藏在軍中,而不是派到最艱難的戰場,這像話麼?”

    “……”太子趙弘禮默然不語,良久後輕歎道:“弘宣,你要知道,我北一軍,與商水軍、鄢陵軍是不同的,而你我,也不是你哥肅王趙潤。……商水軍與鄢陵軍的前身,乃是『平暘軍』,是當年被你哥擊潰後收編的楚兵,當初據說老八命其挖了幾個萬人坑,不降則埋,這淩厲的手段,這才懾服了最初五萬楚兵……”

    “事實上,我們在北疆時也可以。”趙弘宣壓低了聲音說道:“慈不掌兵,若當時太子殿下處死幾人,餘者焉敢不從?!”

    太子趙弘禮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弘宣啊,商水軍與鄢陵軍的軍餉,皆是你哥自行籌備,而兩軍的武器、裝備,亦是你哥所執掌的冶造局所打造,因此,你哥他不必顧忌旁人;但我北一軍呢?軍中的武器、甲胄、軍餉、糧草,皆是依附我等的貴族籌集,你若殺他們,豈不是會被說成過河拆橋?”

    桓王趙弘宣皺了皺眉,低聲說道:“我知道太子殿下愛惜聲譽,可過分愛惜聲譽的後果,便是被人掣肘……一個個全冒出來,這邊說『太子殿下不可,如此損傷巨大』,那邊說『太子殿下三思,強攻乃下下之策』,說到底,無非就是為了保全他們各自的私兵罷了。他們哪裡是去打仗的?根本就是為私利所驅,豈是為義?!豈是為公?!”

    “……”太子趙弘禮沉默了片刻,隨即勉強笑道:“好了好了,事已至此,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那卻不見得。”趙弘宣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太子殿下,您不會以為我大魏與韓國的戰爭就此告終了吧?在我看來,此次停戰,不過是韓國後繼不足,可能是糧草什麼的出現了什麼問題。待等韓國解決了這些問題後,他們還會對我大魏用兵……倘若太子殿下抓住這段空暇,真正掌握北一軍的軍權,待他日北疆戰役再次爆發時,就可洗刷今朝的汙名,不至於叫人以為我北一軍只能跟在姜鄙將軍身後白撿便宜!”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趙弘禮,提醒道:“我知道,太子殿下惦記著韶虎大將軍的『魏武軍』,可是太子殿下,這支軍隊精銳固然是精銳,可韶虎大將軍,他所代表的乃是五叔(禹王趙元佲)的意志,按理來說不可能會偏向您或者雍王,哪怕是我哥也不大可能。……我覺得,與其投機拉攏韶虎大將軍,還不如訓練好北一軍,至少北一軍明面上是依附太子殿下的,要比從韶虎大將軍手中奪權容易地多。”

    太子趙弘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即有些詫異地問道:“弘宣,你說了這麼多,難道你還想在北一軍呆下去?不去你哥那邊?”

    桓王趙弘宣搖了搖頭。

    “我會繼續呆在北一軍,直到為這支軍隊『正名』!……不是為了太子殿下或旁人,而是為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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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6章:太子與桓王(二)

    辟土服遠、武定四方,謂之桓。魏天子趙元偲

    九皇子趙弘宣,是魏天子最小的兒子,是肅王趙弘潤一母所養的弟弟。

    曾幾何時,東宮太子趙弘禮的確是抱持著別的心思,才會推薦這個最小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出任北一軍的副帥,因為他當時得罪了燕王趙弘疆與肅王趙弘潤,若是趙弘宣出任了北一軍副帥的職務,能極大的緩和東宮與那兩位兄弟的矛盾。

    因此可以說,當初東宮太子趙弘禮看重的是趙弘宣的身份,而不是他的才能。

    後來到了北疆後,太子趙弘禮這才逐漸明白一個道理:原來熟讀兵法,並不意味著就能打勝仗。

    說實話,他起初是很看不慣他八弟肅王趙弘潤的,畢竟後者年幼時在宮裡就不消停,既不受他們父皇器重還惹人厭煩,也不好好去宮學上課,終日裡只曉得玩耍。

    而隨著趙弘潤逐漸長大,趙弘禮對這個八弟的偏見依舊沒有轉變過來。因為當時的趙弘潤已逐漸受到他們父皇的器重,可得到器重的趙弘潤又做了什麼呢?

    肅王性格惡劣,這可是宮內與朝廷的普遍認識,很多人都覺得這位八皇子殿下難相與。

    更有甚者,此子居然敢與他們父皇、當今魏天子面對面叫板。

    正是因為這種偏見,使得身為嫡長子的東宮太子趙弘禮,最初在看到他最厭惡的弟弟雍王趙弘譽與趙弘潤走在一起時,毫不猶豫地就假借教訓八弟趙弘潤的名義,對雍王弘譽冷嘲熱諷了一番。

    可沒想到的是,轉眼間,他便遭到了那位八弟的報復後者憑著不可思議的博聞強記天賦,在端陽日破壞了東宮太子趙弘禮的立言一事。

    當時趙弘禮就氣不過了,心說我是你的長兄,而且只不過是說了你兩句,你作為弟弟,居然這麼報復我?還把我這個東宮太子,把我這個嫡長兄放在眼裡麼?

    於是乎,太子與肅王交惡,朝野皆知。

    可是事實上,太子趙弘禮與肅王趙弘潤的原因,並非是所謂為了爭奪帝位打壓兄弟,而是他看不慣趙弘潤那種目無尊長的放肆,畢竟當時能容忍趙弘潤的,也就只有魏天子趙元偲與六王叔趙元俼,除此之外,就連當時的宗府宗正趙元儼都看不慣。

    後來,太子趙弘禮逐漸意識到,他可能犯了一個錯誤,可是那時候,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因為羽翼已豐的肅王趙弘潤,亦對他有了極深的成見。

    儘管趙弘潤從未表態支持哪位皇兄,但倘若東宮與雍王同時發帖邀請前者赴宴,相信趙弘潤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雍王。

    哪怕那時,東宮太子趙弘禮叫駱瑸編了一曲肅王破楚暘城君熊拓兵陣曲,亦無法改變趙弘潤對他的敵意。

    從那以後,東宮與肅王便形同陌路人,哪怕在路上撞見,也不會點頭打招呼,甚至於,素來霸道的趙弘潤還會強行從東宮的隊伍中穿過去,只要東宮不給他讓路的話。

    嫡長子、東宮太子,給弟弟讓路,魏國歷代從未發生過這種事。

    但是在這一代,東宮太子趙弘禮卻被逼得曾多次給這個弟弟讓路,這也是朝中人人皆知的事。

    東宮太子趙弘禮,並沒有像他們父皇魏天子那樣的權謀,可以讓肅王趙弘潤乖乖就範,也沒有像他們父皇魏天子那樣的胸襟,能多次容忍趙弘潤的無禮挑釁。

    或許是這個原因,亦或是出自長兄的自尊,使得太子趙弘禮至今為止都沒有親自向那個弟弟低頭,以至於二人的關係一直以來都很差,哪怕有駱瑸從中幫著圓場。

    不得不說,別以為只有趙弘潤對太子趙弘禮有偏見,事實上太子趙弘禮亦對趙弘潤有諸多的不滿,而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趙弘潤對其不恭。

    隨著趙弘潤一次又一次地率軍出征,並且攬得勝利凱旋歸來,太子趙弘禮心中愈發不是滋味,因為這個弟弟實在太出色了,以至於如今哪怕趙弘潤再對他不恭,魏天子與朝廷也逐漸地習以為常,甚至還會為後者說幾句好話。

    因此在北疆時,太子趙弘禮也是想做出一番成績來,他並不是不知道朝野有人戲稱他德大於才,對於器量談不上寬宏的他來說,這是莫大的譏諷。

    然而,北一軍私心太重,哪怕是那些依附他的貴族,都不願意做出太大的犧牲。

    開什麼玩笑!

    戰場本來就是要死人的,倘若一個個都攥著各自的私兵,不願意拿出來,這場仗還打什麼?!

    當時與他抱持著相同觀點的,便是他起初並沒有當回事的副帥,桓王趙弘宣。

    趙弘宣與他一母所養的哥哥趙弘潤不同,對太子趙弘禮始終是頗為尊敬的,至少在言行舉止上從未有過失禮,再加上,以趙弘宣這個剛剛出閣的年紀,也不太可能成為奪嫡的對手,因此,太子趙弘禮與趙弘宣之間可以說是沒有什麼矛盾。

    在北疆的那段時間,太子趙弘禮逐漸瞭解了趙弘宣的性格,後者的性格,與其一母所養的哥哥趙弘潤幾乎截然相反,是一位內斂、謙遜、尊重禮俗的皇子。

    當時的北一軍內部私心很重,唯獨趙弘宣的心思很坦率、很純粹,他只是想做出一番成績來。

    因此,當時太子趙弘禮不顧王氏的反對,將軍中一些權力移交給趙弘宣,真正意義上地將後者視為了副手。

    不過,也僅僅只是軍務方便的事,至於指揮打仗,倒不是太子趙弘禮不肯放權給趙弘宣,而是因為他自己都沒有多少話語權。

    正如趙弘潤當初所說的,北一軍是一支烏合之眾。為何?因為內部不合、派系林立,皆一個個私心極重。

    這樣的軍隊能打勝仗?

    而事實證明,趙弘潤所評價的一點也沒錯,哪怕是太子趙弘禮,在攻打曲沃的期間都受到了掣肘,因為沒有人願意主動犧牲。

    雖然說倒是可以將雍王黨的人丟出去,這那最多只是借刀殺人,並不能幫助太子趙弘禮打下曲沃。

    隨後,將軍姜鄙率領北三軍攻克,北一軍就在一旁看著,儘管薑鄙沒說什麼,可太子趙弘禮與桓王趙弘宣都感到丟臉。

    再然後,更丟臉的事發生了,北一軍背後那些貴族、世家,居然提議與將軍姜鄙的北三軍一起行動。

    那算哪門子的一起行動?

    人家北三軍打敗韓**隊,趁勝追擊,北一軍就跟在後面撿便宜,這叫協同作戰?

    可能是看在北一軍背景相當深厚的份上,姜鄙將軍並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北一軍的臭名,卻因此逐漸在北疆傳開,尤其是北三軍那些原隴西魏氏士卒,他們覺得,同樣是魏國的軍隊,商水軍與鄢陵軍何等兇猛,可這北一軍倒是好,跟著屁股後面撿便宜,這彼此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這些事,太子趙弘禮都清楚,但他沒有辦法,因為北一軍的背後,並不單單只有他的娘舅王氏一族,還有許許多多依附他的東宮黨貴族,指望這些貴族大公無私為國出力?哈!若這些人果真大公無私,就不會被冠上東宮黨的帽子!

    不可否認,趙弘宣在北疆時所提出的種種建議很準確,只是太子趙弘禮出於某些顧忌,只能婉拒若強硬地奪了北一軍的權利,國內貴族還會支持他麼?若失去了這些人的支持,那他這位東宮太子還剩下什麼?

    終於,北疆戰役在韓國暫時收兵的前提下,暫時結束了。

    正如趙弘宣所言,這場戰役,北一軍打得極其失敗,非但沒有建立什麼功勳,還因為搶佔了薑鄙不少失地而傳開了臭名。

    太子趙弘禮很失望,甚至於對北一軍失去了念想。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副帥,在北疆時曾一起想辦法希望扭轉局面的同父異母的弟弟趙弘宣,居然仍在對他出謀劃策。

    不,也不能說是為他出謀劃策,畢竟趙弘宣已明確表態,他只是希望他第一率軍出征,不至於顯得那樣失敗。

    可即便如此,太子趙弘禮還是莫名感動,因為趙弘宣的行為,實際上也是在幫他,更要緊的是,為此,這個弟弟還和與他一母所養的哥哥肅王趙弘潤鬧翻了。

    這讓起初只想利用趙弘宣的太子趙弘禮感到莫名的內疚。

    “弘宣,你可要想清楚……”太子趙弘禮異常認真地說道:“不瞞你說,我已經對北一軍徹底失望了,本宮尚不能降服這支軍隊,你留在軍中,又能有什麼作為?還不如去老八那邊……”

    趙弘宣聞言癟了癟嘴,說道:“去我哥那邊?商水軍?鄢陵軍?我去了那邊,那些兵將就算對我言聽計從,那也只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不想這樣。……再者,太子殿下,難道你就這麼放棄了麼?你對我說過,要在打敗韓軍後遠征韓國,這才是北疆遠征軍這個番號的本意,不是麼?!”

    “……”太子趙弘禮沉默了片刻,隨即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看著趙弘宣,正色說道:“弘宣,你若執意如此,你會被歸入我東宮一黨,你明白麼?”

    趙弘宣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我這麼做,不是因為您是太子殿下,而是因為您是主帥,我是副帥。……我不會承認我是東宮黨,我協助的對象,只是北疆遠征軍的主帥趙弘禮,而並非是東宮太子趙弘禮。”

    太子趙弘禮為之動容,在沉默了片刻後問道:“那老八那邊……”

    “我會與我哥說清楚的。……再者,憑什麼他就可以親近雍王,我就不能親近太子殿下?只懂得耍陰謀詭計的雍王,遠不及太子殿下……”趙弘宣憤憤地說道。

    聽聞此言,太子趙弘禮發自肺腑地笑了。

    也難怪,畢竟太子趙弘禮素來厭惡雍王弘譽,但遺憾的人,他在眾兄弟們當中的人緣卻不大好,以至於沒有一個兄弟支持他,反而是雍王弘譽那邊,哪怕那幾個兄弟其實並非一條心,卻也時常聯手對付他,這讓太子趙弘禮感到十分憋屈。

    而如今,最年幼的弟弟桓王趙弘宣,在他與雍王弘譽之間公然稱讚他而指責雍王,這讓在北疆時就與趙弘宣關係越來越好的太子趙弘禮,對這個最小的弟弟更是喜歡。

    “哈哈哈,去說服你兄長吧,若你能說服老八,本宮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的。”太子趙弘禮笑著說道。

    聽聞此言,趙弘宣堅定地說道:“這件事,我會與我哥好好商量的,但不管他是否同意,我心意已決。”

    太子趙弘禮愣了愣,在略微一思忖後,正色說道:“既然如此,你就是北一軍的統帥了。”

    “統……帥?”趙弘宣吃驚地看著東宮太子。

    “是的,統帥。”太子趙弘禮點點頭,正色說道:“一來,我對北一軍已經失望;二來,雍王正在籌畫著針對我,我無暇再顧及北一軍,你不像那些人那樣利慾薰心,或者別有圖謀,我對你很放心。”

    說著,他拍了拍趙弘宣的臂膀,正色說道:“弘宣,本宮不需要你助我扳倒雍王,但是,有朝一日,你要遠征韓國,讓世人知道,我北疆遠征第一軍,名副其實,絕非烏合之眾!……本宮,會支持你的。”

    “嗯!”趙弘宣愣了愣,隨即重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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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7章:兄弟夜談

    當晚,桓王趙弘宣在東宮太子趙弘禮處用了晚飯,隨後見天色已暗,便告辭東宮,離開了皇宮。

    離開皇宮後,他並沒有回自己的桓王府,而是帶著宗衛們來到了他哥哥趙弘潤的肅王府。

    趙弘宣在肅王府,自然是不必通報的,刷臉就可以直接入內,不會有人攔著。

    畢竟趙弘潤與趙弘宣,雖說其實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因為他倆從小都是由沈淑妃一手撫養長大,因此,稱呼他倆為親兄弟也沒有什麼問題。

    而事實上,朝野上下也均視趙弘潤、趙弘宣為親兄弟。

    趙弘宣登門拜訪時,趙弘潤正在書房內觀閱冶造局的幾份圖紙——即龜甲戰車的設計圖紙。

    在魏秦三川戰役上,龜甲戰車這種堡壘似的戰車,可謂是顛覆了許多人對戰車的理念。

    誰也沒有想到,移動遲緩、毫無殺傷力可言的龜甲戰車,在那場戰役中卻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尤其是當日刀盾兵、龜甲車、弩兵三者間的配合作戰,縱使是率軍打仗近二十年的臨洮君魏忌,亦對此驚歎不已。

    重步兵開道、龜甲車壓陣、弩兵在後齊射,正是憑藉著這個戰術,魏軍才能以極小的傷亡擊潰數倍于己的秦軍,促成了後來秦軍全線潰敗,二十余萬秦兵在三川郡幾乎全軍覆沒。

    也正是因為這樣,龜甲戰車一下子就成為了冶造局的寵兒,冶造局的工匠們爭著搶著想對這件戰爭兵器做出改進。

    所謂的改進,當然不是讓龜甲戰車變得更加堅固,畢竟它所採用的鐵板,那是目前魏國冶造局冶鐵工藝的頂峰之作,就算勉強要改,也只是改變一下造型,其餘的也改不出什麼花樣來。

    因此,對龜甲戰車的改進,指的是另外兩方面:殺傷力與機動力。

    就殺傷力而言,冶造局的工匠們嘗試將龜甲戰車與連弩、魯國機關弩匣組合起來,畢竟龜甲戰車內部的空間還是蠻大的,的確可以堆放一些箭矢。

    毫不誇張地說,若是將連弩與機關弩匣巧妙地安裝在龜甲戰車上,這種可怕的戰爭兵器一旦投入戰場,絕對可以影響整場戰事的勝敗。

    唯一的問題是,這樣一來,龜甲戰車的負重就更加沉重,單靠戰車內部那些魏卒用人力推動,是遠遠不夠的。

    而相比較殺傷力,龜甲戰車的機動力更成問題。

    事實上,這個弊端早在函谷戰事時就已經暴露出來了——移動太過於遲緩。

    要知道一開始的時候,是刀盾兵、龜甲車、弩兵三者一起行動,可漸漸地,龜甲車的速度就跟不上了,於是乎,當日魏軍刀盾兵與弩兵無情地拋棄了龜甲車,聯手追擊秦軍去了,以至於龜甲車僅僅只風光了一個時辰,便黯然退出了那次的戰爭舞臺。

    對於這方面的改進,冶造局的工匠們可謂是茫然無措,畢竟龜甲戰車太過於笨重,尤其是當加上一些亂七八糟的連弩、機關弩匣等物後,倘若再靠人力推動,那推車的士卒絕對會吐血。

    因此,有一名工匠提議用畜力,也就是大型牲畜中力氣最大的牛。

    可問題是,牛在魏國比馬還緊缺,到哪裡湊出上千頭牛來?要知道,牛在魏國,需求量比起戰馬只高不低。

    最後,還是趙弘潤開拓了冶造局工匠們的思路——採用齒輪組機關。

    對於趙弘潤所說的,冶造局的魏國工匠們一籌莫展,而這個時候,就體現出那些墨家工匠們來了。

    齒輪、機關,這些在墨家工匠們眼中可不神秘,事實上魯國就有許多利用了這類齒輪機關組的民用設施,比如水車。

    只不過,這次所需要的齒輪組機關,不是一般的複雜,畢竟水車只需要它轉動,跟帶動沉重的龜甲戰車那是截然不同的。

    但是不管怎樣,冶造局的魏國工匠與墨家工匠們,仍在聯手埋頭研究,並時不時地將一份份設計草圖,派人送到趙弘潤手中,同時備註實物的測試效果。

    而就在趙弘潤醉心於思索龜甲戰車的改進圖紙時,他的弟弟趙弘宣走入了書房,輕輕喚了一聲:“哥。”

    趙弘潤抬頭看了一眼趙弘宣,面無表情地放下了手中的圖紙,淡淡說道:“有什麼事嗎,桓王殿下?”

    一聽這話,趙弘宣就知道眼前這位兄長心中余怒未消,遂走上前去,訕訕說道:“哥,別生氣了,我這不是給您賠禮道歉來了嘛。”

    “可不敢當。”趙弘潤側過身子來,面朝著弟弟,淡淡嘲諷道:“我哪當得起桓王殿下親自上門賠禮道歉?”

    “哥!”趙弘宣有些羞憤地癟了癟嘴。

    見此,趙弘潤心中一軟,不再繼續嘲諷,板著臉喝斥道:“去了一趟北疆,我都認不出你了!……別的沒學會,甩袖倒是學得挺好。一言不合就拂袖而去,如今在我大魏,有幾個敢在我面前甩臉色?也就是你的我弟弟,換做別的人,我早打死他了!”

    趙弘宣有些怏怏地癟了癟嘴。

    雖說趙弘潤這話說得有些誇張,可話說回來,如今的魏國,還真沒幾個人敢如此給他看臉色。

    只不過兩人是親兄弟,所以趙弘潤沒有在意而已,換做其他人,這位肅王恐怕已經在尋思報復了。

    “我那不是……一時衝動嘛。”趙弘宣訕訕地解釋道。說話時,他倒了一杯水,親自端給趙弘潤,算是奉茶賠罪。

    倘若換做旁人,某位肅王殿下可不會如此輕易就消氣,但正像他說的,趙弘宣是他的親弟弟。

    “哼。”輕哼一聲,趙弘潤接過茶杯喝了一口,隨即淡淡說道:“今日,母妃問起你為何沒問凝香宮,我沒說什麼,你明日自己去解釋吧。”說罷,他忍不住又瞪了趙弘宣一眼。

    趙弘宣訕訕地撓了撓頭,他當然知道,眼前這位兄長對母妃沈淑妃極其尊敬,比對他倆的父皇還尊敬,似今日他趙弘宣在前去凝香宮的途中半路拂袖離開,這是眼前這位兄長無法容忍的。

    “我那時不時怕哥在母妃面前說我壞話嘛……”趙弘宣有些幽怨地說道:“從小到大,母妃都相信哥所說的話,哪怕哥犯了錯也是我受罰,有時候我真想問問,到底哥是養子,還是我是養子啊?”

    “……”聽著趙弘宣滿腹委屈的話,趙弘潤默然不語。

    這就是他之所以最尊敬沈淑妃的原因:從小到大,沈淑妃對待他這個養子比對待趙弘宣這個親生兒子更好,以至於宮內對此很是不能理解,甚至有人猜測,是不是他趙弘潤其實才是沈淑妃的親生兒子。

    微微歎了口氣,趙弘潤指指一旁,說道:“搬把椅子來,坐著說。”

    趙弘宣依言搬了一把椅子來,放在書桌旁,隨即坐下後看著趙弘潤。

    只見趙弘潤拍拍趙弘宣的肩膀,低聲說道:“小宣,可能哥小時候捉弄你、欺負你,但哥不會害你,你在哥心中,就是親弟弟,母妃,就是我親娘。……明白麼?”

    趙弘宣點了點頭。

    見此,趙弘潤滿意地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小宣,今日你跟我說的那些話,我也仔細考慮過。你看怎樣如何?……我明日陪你去見父皇,讓父皇給你一個新軍的編制,招人也好、訓練也罷,全都你一個人說了算,哥我絕不插手。另外,我也可以假公濟私,讓冶造局賣一批新式的裝備給你……那可是正規軍制式的武器與甲胄喲……”

    看著眼前這位為自己考慮的兄長,趙弘宣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小聲說道:“哥,我有軍隊了……”

    趙弘潤皺了皺眉,淡淡說道:“一個副帥……”

    “是主帥。”趙弘宣打斷了兄長的話,隨即瞅著趙弘潤愕然的神色,小聲解釋道:“今日與哥吵了一架後,我去了一趟東宮,太子殿下說是把北一軍交給我了……”

    聽聞此言,趙弘潤的面色頓時沉了下來。

    見此,趙弘宣連忙解釋說道:“哥,你別動怒,容我原原本本向你解釋。”

    趙弘潤凝視了弟弟一陣子,忍著怒意說道:“你說!”

    於是,趙弘宣便將今日在東宮內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弘潤,並在最後補充道:“太子殿下說了,他不需要我助他扳倒雍王。而我也明確地對他說過,我不會承認我是東宮一黨,我只承認他北一軍主帥的身份……”說到這裡,他抬頭看著趙弘潤,正色說道:“哥,我在北一軍嘗到了失敗,可要更應該呆下去。你曾經不是說過麼,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站起來……”

    “那不是我所說的。……我只會說,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躺下。”趙弘潤面無表情地說道。

    “哥!”趙弘宣有些生氣了。

    隨即,他直視著趙弘潤,誠懇地說道:“哥,不管你是否同意,我都已經決定了。……可儘管如此,我還是希望你能支持我。”

    趙弘潤深深地看了弟弟兩眼,半響後淡然說道:“讓我考慮考慮。”

    這就是變相地同意了。

    見此,趙弘宣心中大喜,拉著兄長又聊了一會,這才告辭離開。

    待等趙弘宣離開之後,宗衛長衛驕詢問趙弘潤道:“殿下,您當真支持桓王殿下執掌北一軍?恕卑職直言,雖然方才桓王殿下曾說過,他不會承認是東宮一黨,可他怎麼認為,與旁人如何看待,這可不是一回事啊……”

    “我有什麼辦法?”趙弘潤皺了皺眉,感慨道:“其實小宣與我性格挺像,都是很倔強要強的人,或許是因為我倆年幼時不怎麼受到重視吧……”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書房門口,眯著眼睛接著說道:“無所謂同意不同意,東宮蹦不了幾日,到時候,『北一軍』是否存在,還未可知呢……不過,既然東宮敢拉小宣下水,那就別怪我亦踩他一腳……這事你我不方便出面,否則小宣那邊……”

    “明白。”

    衛驕會意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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