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8章:火中取栗
時間緩緩地流逝,轉眼到了卯時這個即將迎接黎明的時刻。
而此時,肅王軍亦悄然來到了泫氏城外七八裡處,準備對這座城池展開黎明前的偷襲。
但是此時的趙弘潤,卻在思忖著另外一樁事韓將暴鳶,居然沒有派騎兵偷襲他。
記得在一個時辰前,當注意到青鴉眾在南邊方向出了緊急訊號後,趙弘潤便對麾下軍隊下達命令,叫各軍各營的將領們提高戒備,謹防暴鳶軍騎兵的偷襲。
可沒想到,暴鳶軍似乎並沒有偷襲他軍隊的意思,這讓趙弘潤不禁感覺有些詭異。
要知道,青鴉眾是幾乎不會出錯誤的緊急訊號的。再者,昨日派往南面探查暴鳶軍動靜的青鴉眾,至今也沒有返回,很有可能是已遭遇了不測。
換而言之,南邊的暴鳶軍那邊的確是出現了什麼異動,使得對方在寅時前後出現了反常的舉動,迫使派往南邊的青鴉眾出了緊急訊號若僅僅只是遭遇暴鳶軍巡邏值夜的騎兵隊,那些青鴉眾是不至於出緊急訊號的。
反過來說,要那些青鴉眾出緊急訊號,那麼他們肯定是現了暴鳶軍的異動,而且還是關乎整個暴鳶軍三萬騎兵的異動。
三萬騎兵,前一日辛辛苦苦急行軍而來,馬疲人倦,按理來說正是需要時間歇息的時候,可這幫人卻在寅時出現了異動,這怎麼想都應該是暴鳶軍企圖偷襲他們魏軍的徵兆。
可最終,暴鳶軍並沒有來偷襲。
那麼,暴鳶軍深更半夜的,究竟在做什麼?
一開始,趙弘潤也想不明白,直到他將自己代入到暴鳶的位置,捫心自問,他這才有所醒悟:換做是他趙弘潤,會在這種時候偷襲魏軍麼?
答案是不會。
為何?一來是魏軍的主帥肯定是防備著偷襲這件事的;二來,相比較偷襲敵軍的軍營,偷襲移動中的敵軍,其中的不穩定因素太多。
更何況騎兵在移動時會出馬蹄聲,因此,倘若把趙弘潤擺在韓將暴鳶的位置上,他會選擇採用伏擊的方式,即事先將麾下的騎兵埋伏在魏軍的必經之路上,在魏軍到來之際突然殺出。
可當時青鴉眾出緊急訊號的位置,卻在南邊,這意味著暴鳶並不打算伏擊魏軍因為短短一兩個時辰,暴鳶軍騎兵根本不可能在不驚動魏軍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迂回到魏軍前往泫氏縣的必經之路上。
因此,在排除了一個個可能性後,暴鳶的真實企圖也就逐漸被趙弘潤給猜到了韓將暴鳶,十有八九是打算在魏軍進攻泫氏縣的時候,用三萬騎兵襲擊魏軍的後方或側翼,使那時的魏軍尾難顧、騎虎難下,只能以一敵二,承受靳黈軍、暴鳶軍兩支韓軍的夾擊。
……
抿了抿嘴唇,趙弘潤抬頭望向泫氏縣的方向。
照這麼說,其實此刻身在泫氏縣的韓將靳黈,他想必也已得知我軍會在黎明前偷襲泫氏,因此將計就計充當一個誘敵的角色?嘖嘖嘖……哼嗯。
也不知想到了這裡,趙弘潤摸著下巴輕笑了一下,喃喃說道:“三萬輕騎,當真就戰無不勝?”
聽聞此言,宗衛長衛驕疑惑地望了一眼自家殿下,問道:“殿下,怎麼了?”
“不,沒什麼。”趙弘潤搖了搖頭。隨即,他在思忖了一番後,沉聲說道:“呂牧,派人知會晏墨,原定對泫氏縣的偷襲……取消!”
聽聞此言,宗衛們面面相覷,還不待他們反應過來,趙弘潤又轉身喚道:“段沛?”
“卑職在。”
在趙弘潤身後,青鴉眾頭目段沛跨坐在一匹戰馬上,伸手抱了抱拳:“殿下有何吩咐?”
只見趙弘潤正色說道:“方才本王的話你也聽到了,本王決定改變戰術,原本預定黎明前對泫氏縣的偷襲取消了,你即可去將青鴉眾召集起來,聽候本王的命令。”
段沛聞言微微一愣,因為按照先前制定的戰術,今日肅王軍對泫氏縣的偷襲採取的是攻戰術,即青鴉眾打頭陣、幹掉泫氏縣一處城牆上的守衛,然後打開城門,將商水軍或鄢陵軍放入城內,順利的話,只要半個時辰魏軍就能全面壓制在泫氏縣內的韓軍。
似這種攻戰術,肅王軍當初只是在安城試過一次,效果絕佳,當時守衛安城的隴西魏兵,完全不是對手,以至於趙弘潤不費吹灰之力便入了城,生擒了那時隴西魏氏的君父魏釐。
而今時今日,因為顧及到暴鳶軍三萬輕騎的存在,因此趙弘潤也打算採取這種攻戰術,可他沒想到的是,也不知什麼原因,種種跡象表明暴鳶以及靳黈已經洞察到了他的偷襲意圖。
在這種情況下,趙弘潤決定改變策略,暫時先將這種攻戰術藏起來,伺機而動,給予韓軍致命一擊。
“卑職明白了。既然如此,卑職即刻就去通知我青鴉眾的弟兄。”
見趙弘潤主意已決,段沛當即點頭領命,他自然不敢過多詢問緣由。
此時,宗衛長衛驕在旁納悶地問道:“殿下,您為何臨時改變了主意?”
只見趙弘潤皺著眉頭若有所思,沉聲說道:“本王懷疑,暴鳶與靳黈皆已猜到本王會在黎明前偷襲泫氏縣……既然如此,索性就堂堂正正地出擊!”
暴鳶與靳黈或已猜到我軍偷襲的意圖?
眾宗衛們面面相覷,著實有些驚詫。
約莫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東邊的天空逐漸出現些許亮光,初陽的光輝越過羊頭山,播撒在大地上,驅走了泫氏一帶的黑暗。
正如趙弘潤所猜測的那樣,此時此刻在泫氏縣內,靳黈麾下兩萬四千餘兵力再加上泫氏本地的千余守軍,總共近兩萬六千軍隊,早已被城內嚴正以待。
別看此時泫氏縣上城牆上的值守韓軍仍就不多,且一個個精神疲倦,仿佛整個城防不堪一擊,可實際上,城內無數韓兵早已整裝待,且一心想要報復前幾日在皮牢關時,魏軍借煙雨之便的那場偷襲。
同樣的虧,靳黈與他麾下的兵將,可不會吃兩次。
可隨著初陽漸漸升起,而魏軍卻至今未曾在泫氏縣露面,在城樓上,韓將靳黈心中難免也有些犯嘀咕。
畢竟按照暴鳶對肅王軍的估測,這支魏軍在一炷香之前就應該對泫氏縣展開偷襲,何以至今都沒有露面呢?
難道(暴鳶)上將軍估計錯了?魏軍根本就沒想過在今日進攻我泫氏縣?……這不對啊……還是說,期間又生了什麼變故?
靳黈揉了揉眉骨,憂心忡忡:“快來啊,怎麼還不來?”
他誓,他從來沒有如此期待過一支前來偷襲的敵軍的到來。
就在他疑神疑鬼之際,忽然有一名傳令兵急匆匆來到他面前,叩地稟告道:“將軍,西城門外,現魏軍蹤跡!”
西城門?
靳黈微微一愣,旋即二話不說就前往泫氏縣的西側城牆,登高眺望城外的魏軍。
此時,天色早已大亮,可以說,魏軍已經錯失了偷襲泫氏縣的最佳時刻,但不知為何,泫氏城外西郊的魏軍,似乎並不著急,慢條斯理地在那片平地上排兵佈陣。
……那魏公子姬潤,究竟在搞什麼鬼?
靳黈越看越感覺迷糊。
記得昨日上將軍暴鳶對魏軍的行動預測,其實靳黈是覺得很有道理的:站在魏公子姬潤的立場上說,只有迅拿下泫氏縣,才更有底氣抗衡暴鳶的三萬輕騎。
可似眼下城外那些魏軍那慢吞吞的動作,卻仿佛魏軍根本就沒有將暴鳶的三萬韓國騎兵放在眼裡。
更讓靳黈眼皮直跳的是,沒過多久,魏軍的行伍陣列中,便出現了諸如投石車、連弩戰車這等戰爭利器,雖然沒有沖車、井闌車這等攻城的器械,但不得否認,魏軍的投石車讓靳黈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
畢竟皮牢關,可以說就是敗在魏軍投石車的巨大威力下,還有那種一旦點燃後就無法用水撲滅的黑色的油。
“將軍,魏軍似乎打算正面進攻?”副將慶堯注視著城外遠處的魏軍良久,不甚自信地說道。
“唔。”
靳黈徐徐點了點頭。
其實這會兒他也鬧不明白說好的圍點打援呢?
按照常理,相比較泫氏的兩萬余靳黈軍,怎麼看都是暴鳶的三萬騎兵對魏軍的威脅更大。因此,魏軍採取圍點打援,假意進攻泫氏、設法引出暴鳶的三萬騎兵,這才是正確的判斷。
可眼下觀魏軍的態度,似乎魏軍正準備對泫氏城展開猛攻?
難道魏軍就絲毫也不顧及暴鳶的三萬騎兵麼?
“嗚嗚嗚嗚嗚嗚”
終於,魏軍的準備工作終於做完了。
隨著三聲代表進攻的號角聲響起,魏軍的投石車率先對泫氏城展開猛攻:一隻只木桶被從遠處高高拋到城內,在城內造成幾處火起。
見此,靳黈不禁有些心慌,畢竟他已經在皮牢關見識過那種可怕的黑油的威力。
……不應該啊,魏公子姬潤難道完全沒有想過要攻下泫氏城入駐?而是打算將其移平?
而就在他暗自心驚之時,魏軍的投石車突然停止了拋射那種桶彈。
見此,靳黈這才恍然大悟:魏軍並不是打算移平泫氏城,只是要在城內製造混亂、引恐慌。
想到這裡,他正色說道:“不必驚慌,魏軍不會想要一片焦土的,叫城內的軍民不得喧嘩吵鬧,遠離火勢,將火起之處周圍的房屋拆除,如此,火勢自然會熄滅。”
在叮囑了麾下兵將後,靳黈轉頭望向城外的魏軍,不由地深深皺了皺眉。
儘管魏軍已明擺著要強攻泫氏城,可不知為何,靳黈卻感覺魏軍的進攻節奏很怪異,讓他倍感彆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