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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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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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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8 00:49:25
第958章:搶班奪權

    時間回溯到八月份,東宮太子趙弘禮被『北一軍營嘯事件』牽連,引起雍王、襄王、慶王、肅王四位皇子連袂彈劾,在幕僚駱瑸的建議下,趙弘禮『罪己書』,啟奏垂拱殿自免『東宮』之銜,用捨棄儲君的地位,瓦解了雍王、襄王、慶王三者的政治聯盟。

    因為這樁事,桓王趙弘宣與兄長肅王趙弘潤失和,在彼此吵了一架後,桓王趙弘宣帶著周昪以及眾宗衛離開大樑,遠赴安邑,著手整頓北一軍。

    來到安邑後,桓王趙弘宣聽取周昪的建議,假稱朝廷要追查『北一軍營嘯事件』,革除了軍中所有將領的職權,並任命張驁、李蒙、方朔、公良毅、杜薦等宗衛為將領,暗中打散北一軍原來的編制體系,迅重新對軍隊進行改編,並提拔了一系列中低層的軍官。

    由於『北一軍營嘯事件』性質惡劣,以至於桓王趙弘宣一開始的行動,軍中背後的各貴族世家勢力並不敢抗拒,安安靜靜地接受這位桓王殿下所謂的審查。

    可是漸漸地,這些貴族世家就感覺不對勁了,因為這位桓王殿下的種種舉動,並不像是在追查營嘯事件的真相,而是在搶班奪權追查營嘯事件的真相,用得著用士卒層中提拔一系列的將領麼?

    於是乎,眾貴族世家聯合起來,氣勢洶洶地來到帥帳,準備向桓王趙弘宣問個清楚。

    此時的北一軍,已並非是東宮黨獨大,因為有許多世家貴族偷偷改換門庭,投奔了雍王弘譽門下。

    這些人,如今可是有恃無恐,畢竟眼下朝中的格局,東宮太子趙弘禮已經失勢,雍王弘譽監國,在這種情況下,桓王趙弘宣這個『小小副帥』,又能改變什麼呢?

    而這個時候,周昪站了出來,哈哈大笑地說道:“桓王殿下怎麼可能會是東宮一系的人呢?若你等說桓王殿下是肅王一系的人,那周某倒是還相信幾分。”

    這一句話,都說得那些仿佛已吃定桓王趙弘宣的人面色頓變,他們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位桓王殿下,乃是肅王趙弘潤的弟弟。

    此後,周昪又祭出了殺招他將那本真帳簿拿了出來,這個舉動,讓前來質問的好些貴族世家的代表們面色慘白。

    畢竟曾幾何時,此刻在帳內就坐的那些貴族代表中,可是有不少曾經暗中向周昪討要那份北疆戰利,而這些人,就算如今絕大多數已改投了雍王弘譽,但只要周昪將那本假帳簿連帶著其中某些人的收據上繳給朝廷,就算是雍王弘譽也保不住這些人。

    周昪笑吟吟地說了一番恐嚇的話,唬地在座的眾人有大半面色蒼白:“營嘯之事的真相,這種事根本不需要查,只要周某將這一真一假兩本帳簿上繳朝廷,朝廷立馬就會明瞭,在這件事的背後,究竟有哪些人,打了些什麼樣的主意……嘖嘖,看看這些收據,條條款款寫得清清楚楚,臨末還有某些人的親筆簽署。……比如這張。”

    他從假帳簿中抽出一張收據,在掃了一眼後,笑眯眯看向在座的一名貴族將領,說道:“易氏……聽說『辰陵易氏』已暗中改換門庭,投奔雍王,不過,雍王殿下保得住你們『辰陵易氏』麼?”

    那名辰陵易氏貴族將領聞言色變,咬牙說道:“周昪,你這是血口噴人,我可不曾參與營嘯之事!當日我與王氏以及諸多將領一同救火平息混亂……”

    “誰能作證?”周昪打斷了這名貴族將領的話,轉頭望向原東宮太子趙弘禮的舅公,鄭城王氏的家主王寓,問道:“王氏能作證麼?”

    王寓掃了一眼那名貴族將領,淡淡說道:“老夫目昏眼花,當夜不曾在旁看到這位參與救火平息營內混亂。”

    “你……”那名貴族將領心中那個氣啊,心說當夜我就站在你身邊,你這個老匹夫今日居然對我說你沒看到?

    不過他也明白王寓為何這麼說,只因為當初他是東宮黨一員,而眼下,他所在的家族『辰陵易氏』已改換門庭投奔了雍王弘譽,如此一來,王寓作為東宮黨一系的人,豈會幫他?這個老頭只會落井下石。

    想到這裡,那名貴族將領惡狠狠地吐了口氣,對周昪說道:“好,好,我認栽。……你想怎麼樣吧?”

    聽聞此言,王寓在旁陰測測地說道:“周先生,事情已經很明瞭了,辰陵易氏垂涎北疆戰利,密謀營嘯,這罪形同謀逆叛亂,當上奏朝廷,以亂臣賊子誅族!”

    聽聞此言,那名易氏貴族將領拍案而起,怒聲罵道:“王寓匹夫,你血口噴人!”

    就在這時,桓王趙弘宣開口說道:“諸位、諸位,稍安勿躁,本王相信,易將軍絕非亂臣賊子,不過,易將軍當初寫下這份收據,確實讓人懷疑……不如這樣,易將軍先回家中,待本王查清此事,日後給易將軍一個清白。”

    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你把軍權交給我,離開北一軍,而則我既往不咎,這件事到此結束。

    那名姓易的貴族將領看了看笑吟吟的周昪與滿臉寒色的王寓,又看了看桓王趙弘宣,最終只能接受後者的建議:“在下……願聽從桓王殿下的安排。”

    “其餘人呢?”

    周昪揚了揚手中那份假帳簿。

    在座的諸位將領,有好些彼此看了一眼,都沒有再說話,算是默認了桓王趙弘宣的建議。

    而這時,有一名姓陳的將領站了起來,冷笑著說道:“我算是看懂了,東宮失勢,桓王殿下欲趁此機會獨掌北一軍,而王寓匹夫為了報復我等改投雍王的人,不惜交出自己兵權,也要將我等趕出北一軍……好,末將當初並未垂涎那份戰利,也並未留下什麼把柄,不知桓王殿下將如何安排末將?”

    周昪給趙弘宣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暫時別說話,隨即,他翻了翻那本假帳簿,果然沒有那名將領的收據。

    不過周昪面色不改,淡淡說道:“啊呀,這還真是麻煩了。”說著,他嘴角揚起幾分冷笑,轉頭對那名易氏貴族將領說道:“易將軍,其實你與這位陳將軍,當初私底下是有協議的,而且在座的將領軍中,好些人都清楚這件事,對麼?”

    那名易氏貴族將領愕然地看著周昪,隨即他好似明白了什麼,在思忖了一番後,點頭說道:“不錯,易某答應陳禮將軍,我等同進共退!”

    話音剛落,那些被周昪拿捏到把柄的貴族將領們,亦紛紛出言附和,氣得那名叫做陳禮的將領瞠目結舌。

    這些人可不是心甘情願地幫助周昪,只是周昪的意思已說得很明白:要麼你們幫我弄走他,要麼,咱們之前的協議就作廢,你們做好因謀反叛逆被抄家滅族的準備。

    在這種情況下,在當初同屬東宮黨而如今改投雍王的人中,無論是誰跳出來,易將軍等人只能咬定此人。

    於是乎,原東宮黨一系將領全部出局,只剩下雍王黨與襄王黨。

    雍王黨好對付,畢竟他們屁股本來就不乾淨,要不是將領崔協當日死地蹊蹺,雍王黨一系兵將很有可能會被查出來是營嘯事件的真凶,因此,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與周昪以及桓王趙弘宣死磕。

    至於襄王黨的劉益,亦在周昪有意無意暗示是他殺了崔協的情況下,識相地選擇妥協,願意交出兵權,畢竟若是被周昪證實是他劉益殺了崔協,這可是非常要命的,非但劉益沒有什麼好下場,還會牽連到襄王。

    於是,在周昪的幫助下,桓王趙弘宣順利地接掌了北一軍的兵權,真正地成為了北一軍的統帥。

    對此,桓王趙弘宣很感激周昪與王寓二人的義助,雖然他也明白周昪與王寓二人義助他其實也有私心。

    王寓是為了報復那些改投雍王弘譽的原東宮黨貴族,認為這些人是背叛了太子趙弘禮,因此,當得知桓王趙弘宣有意想得到北一軍的軍權時,他不惜交出兵權,也要讓那些背叛者無法再呆在北一軍。

    畢竟交出兵權後,他鄭城王氏固然元氣大傷,但相信那些背叛者也好不到哪裡去,而這些背叛者,如今是雍王弘譽那一邊的人,這些人損失愈大,王寓心中愈解恨。

    更別說,王寓已多次收到了原東宮太子趙弘禮的書信,後者授意他協助桓王趙弘宣奪取北一軍的軍權。

    在這種情況下,鄭城王氏自然要幫助桓王,畢竟桓王雖說是肅王趙弘潤的弟弟,但後者與原東宮太子趙弘禮的關係非常好。

    至於周昪,則是為了報復雍王弘譽與其幕僚張啟功。

    原來,在前一陣子回到大樑的時候,周昪想試試雍王弘譽會如何對待他,於是故意孤身在大樑城內的酒樓露面,果然遭到了幾名刺客的暗殺,要不是他提前請趙弘宣的宗衛們在暗中保護,很有可能已被那些刺客得手。

    於是,周昪就對雍王弘譽死心了,因為他知道,就算這些刺客不是雍王弘譽派來的,也肯定是後者的幕僚張啟功派來的,因為他周昪知道雍王黨不少事。

    至於今日義助桓王趙弘宣,周昪也是為了報復雍王弘譽,因為桓王趙弘宣若不出面搶班奪權,北一軍是很有可能被雍王弘譽收入囊中的,畢竟這支軍隊背後的東宮黨,早已支離破碎,絕大多數人已改換門庭投靠了雍王弘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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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9章:千里馳援

   平心而論,北一軍的軍隊力量其實不弱。

    畢竟,這支軍隊是曾經東宮黨、雍王黨、襄王黨等貴族世家花費了大量人力物力打造而成的,非但軍中士卒皆是層層篩選出來的青壯,而且武器裝備也屬一流,都是那些貴族世家通過某些人脈從兵鑄局拿到的新貨。

    至於這支軍隊為何在第一次北疆戰役時毫無作為,那只能說,這是軍中門閥、派系林立,相互掣肘,以及彼此私心重等種種原因所導致的結果。

    事實上,這支軍隊的基本戰鬥力,並不會比南梁王趙元佐的北二軍,以及薑鄙的北三軍遜色。

    在取得了北一軍的軍權後,桓王趙弘宣便致力於對這支軍隊進行整頓改編。

    在此期間,趙弘宣多番盛情邀請周昪出任他的幕僚,周昪想想他自己反正也已經回不了雍王弘譽身邊,再加上趙弘宣的盛情邀請,索性就改投了這位桓王殿下。

    說到底,周昪面對駱瑸的時候還是有點尷尬的,畢竟他當初幾番想要弄死駱瑸,可駱瑸卻大度地包容了他,並且甘願退居次席,希望周昪真心為東宮籌謀劃策,可想而知周昪每次看到駱瑸時心裡的尷尬與羞愧。

    不得不說,趙弘宣的運氣的確不錯,因為種種機緣巧合得到了周昪這位深謀之士的輔佐,否則在一般情況下,周昪幾乎是沒可能投奔趙弘宣這位年輕的皇子的,因為他年紀太小了,幾乎無緣皇位。

    要知道對於周昪這等幕僚來說,沒有機會上位的皇子,幾乎是沒啥吸引力的,否則,聲勢如日中天的肅王,不至於至今為止只得到溫崎一位謀士的協助。

    不誇張地說,周昪投奔桓王與當初溫崎投奔肅王是一個道理,都是因為這兩位深謀之士覺得自己前途無望,乾脆就投奔了肅王、桓王這兩兄弟。

    九月份,在周昪的輔佐下,桓王趙弘宣對北一軍做出了一些列的整頓改編,而這個時候,桓王趙弘宣也得知了他的哥哥肅王趙弘潤將出征北疆的消息。

    當時,周昪對趙弘宣說道:“不去相送一下麼?肅王殿下的軍隊據說正在趕來河東郡西部的途中……”

    “不去!”趙弘宣悶悶不樂地否決了此事。

    不能否認,趙弘宣對原東宮太子趙弘禮的印象一向很好,反而對雍王弘譽印象極差。

    他覺得,他哥哥肅王趙弘潤對東宮太子不,如今應該稱呼長皇子趙弘禮的看法是有誤解的,別的不說,單說北一軍這件事,長皇子趙弘禮將北一軍移交給他趙弘宣,這其中有什麼私心麼?

    趙弘宣沒看出來,要知道,鄭城王氏在趕走了北一軍那些貴族勢力後,他們自己也很乾脆地退出了這支軍隊,將軍中所有的一切都交割給趙弘宣,根本不像他兄長趙弘潤說的那樣。

    因此,當現兄長趙弘潤寧可相信雍王弘譽這個外人,也不願意自己的兄弟時,趙弘宣心裡是很生氣的。

    其後,肅王軍抵達臨汾,趙弘潤並沒有到安邑看望弟弟趙弘宣,趙弘宣也沒有為兄長送行,兄弟倆彼此都裝作沒看到。

    但話雖如此,對於肅王軍的行動,趙弘宣還是很關注的,畢竟在撇開兄弟倆的爭執與矛盾外,他對這個親如胞兄的養兄,向來都是非常欽佩憧憬的倘若說怡王趙元俼是哥哥肅王趙弘潤憧憬的物件,那麼哥哥肅王趙弘潤,就是其弟弟桓王趙弘宣所憧憬的物件,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待等到十月十一,當得知兄長統帥的肅王軍在十月初六攻克了皮牢關,戰勝了韓將靳黈時,趙弘宣在安邑的北一軍帥所高興地手舞足蹈。

    別人不知道韓將靳黈,難道他還會不知麼?他可是當初第一次北疆戰役時期,韓國諸路軍隊的總帥,是讓他北一軍雖有十萬之眾卻連一次勝仗都拿不到的敵將。

    不過在周昪面前,桓王趙弘宣表現地很“無所謂”:“我哥曾作為齊王呂僖的副將,參與四國伐楚的戰役,與楚國的上將軍項末、壽陵君景舍等名將沙場對峙,縱使是齊國的名將田耽,亦不得不對我哥說一個服,因此像打敗了韓將靳黈這種事,也沒啥好在意的。”

    當時周昪聽了心中暗笑不已,識趣沒有拆穿這位剛剛選擇效忠的殿下。

    次日,趙弘宣又得到了天門關的戰報,得知南梁王趙元佐的北二軍,同樣在十月初六這一天,在天門關外慘遭戰敗。

    當時趙弘宣是很高興的雖然這種情緒並不合適,但他的確很高興。

    同樣是面對韓軍,同樣是面對『韓國諸軍總帥』級別的韓將,三伯南梁王在韓將暴鳶手中吃了敗仗,而他趙弘宣的兄長卻打敗了靳黈,這說明什麼?

    趙弘宣當時覺得,可能三伯南梁王趙元佐在二十年前可能是厲害的人物,但在如今二十年後,論魏國姬趙氏王室中最傑出的名帥,還得看他的兄長肅王趙弘潤。

    而就在趙弘宣興致勃勃地準備與周昪探討一番時,卻發現周昪面沉似水。

    “不好,肅王殿下要有麻煩!”周昪當時皺著眉頭說道。

    趙弘宣心中一驚,連忙追問緣由。

    見此,周昪遂解釋道:“肅王殿下攻皮牢關,其目的分明是想進攻上黨郡的腹地,倘若天門關那邊的戰事僵持不下,此舉必立奇功。……但是眼下,南梁王在天門關戰敗,倘若韓軍用誘敵之策,引誘肅王殿下深入上黨,斷其後路,縱使肅王殿下有十萬精銳,恐怕……”

    “那……那怎麼辦?”趙弘宣一聽就有些慌了,連忙說道:“我即刻派人去聯絡姜鄙將軍。”

    周昪搖了搖頭,說道:“姜鄙將軍的北三軍已打到太原郡,正在當地與韓國太原軍的兵馬鏖戰,哪有機會支援肅王殿下?……薑鄙若撤軍,則他這一路前功盡棄不說,可能還會被韓軍抓住機會反攻一陣。”

    聽聞此言,趙弘宣面色焦急,在帳內來回亂走。

    忽然,他咬咬牙說道:“周先生,我要帶兵去救我哥!”

    周昪對此並不驚訝,點點頭說道:“雖然我北一軍還未整頓結束,但抽調個一兩萬兵力,還是可以的。”

    於是,當日桓王趙弘宣點了兩萬步兵,輕裝急行,前往皮牢關。

    安邑距離皮牢關,約有四百餘裡,桓王趙弘宣心憂兄長肅王趙弘潤的安危,下令急行軍,在五日內經過唐縣抵達皮牢關,這個行軍速度不可謂不神速。

    當時在皮牢關的東側,留有約兩千左右的商水軍士卒,負責維持糧道運輸的安全,他們對北一軍的火到來感到十分驚訝,因為這個時候,他們尚還不知高狼已被韓軍切斷。

    在經過桓王趙弘宣的解釋後,那位商水軍的兩千人將大驚失色,當即懇請桓王趙弘宣與他們強攻高狼。

    但是此舉,卻遭到了已出任軍師參軍的周昪的反對,因為周昪覺得,三千商水軍、再加上兩萬輕裝北一軍,正面強攻高狼是幾乎沒有什麼勝算的。

    當時,他叫宗衛長張驁取出上黨郡的地圖,平鋪在桌案上,指著地圖沉聲說道:“殿下您看這裡(高狼),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我軍要襲擊的地方。……若在下是韓將,在肅王殿下進兵的時候,我會故意放他入上黨郡腹內,然後在這裡(高狼)駐軍,截斷肅王殿下軍隊的後路與糧道。”

    “……”趙弘宣目不轉睛地盯著地圖上的高狼。

    “但是這裡不好打。……因為若韓軍此番用誘敵之計,那麼,他們勢必會在這裡(高狼)布下重兵,而我軍,事實上是不具備正面進攻的能力的……您要知道,我軍此番輕裝急行趕來救援,缺少諸多攻城拔寨必須的輜重,若韓軍死守高狼,那麼,我軍很有可能無法通過此地。因此,在下建議偷襲……咱們不走大路,走山道,橫穿這幾座山(太嶽山的南部),抵達高狼西側的這座山頭。”

    頓了頓,周昪解釋道:“肅王殿下久經戰場,而他麾下的鄢陵軍、商水軍,亦皆是精銳之士,在下相信,縱使肅王殿下起初因不知天門外的戰事而被韓軍所包圍,但上黨郡的韓軍想要擊敗他以及他麾下的軍隊,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唯一值得憂慮的,就是肅王軍的軍糧,若軍糧耗盡,縱使肅王殿下智謀無雙,軍中兵將悍不可擋,恐怕也……在下覺得,肅王殿下在得知己方軍隊的處境後,絕不會坐等失敗,他必定會設法自救,率軍偷襲高狼。……因此,我軍只要在這座山頭等候,待肅王殿下率軍攻打高狼時,突然從山上殺下,攻陷高狼軍方有機會取勝。”

    聽了周昪的建議,趙弘宣徐徐點了點頭。

    於是,兩萬北一軍穿過皮牢關,在經過端氏時,不走大路,直奔東側的太嶽山,在走了足足半個月後,終於穿過兩百餘裡艱難險阻的山道,悄然來到高狼西側的高山,窺視著高狼的動靜。

    隨後,在十一月初七的淩晨,北一軍注意到了魏丘附近韓軍營寨的大火,當時周昪就立即判斷出,這是韓軍與肅王軍正在廝殺。

    於是,北一軍突然殺下山頭,進攻高狼,此時,高狼的守將馬寅已調走了一部分兵力幫忙在魏丘圍困那兩萬肅王軍,以至於高狼守備空虛,被北一軍偷襲得手。

    攻陷高狼後,桓王趙弘宣火率軍支援魏丘,終於趕在最後關頭,抵達了魏丘戰場,協助兄長趙弘潤贏得了『魏丘之戰』的勝利,贏得了這場足以改變整個『上黨戰役』勝敗走向的關鍵性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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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0章:虎狼之軍的姿態

    當得知弟弟趙弘宣是橫穿了太嶽山的南部山區才來到高狼時,趙弘潤心中很是感動。

    要知道,無論太行山也好、太嶽山也罷,這個年代的深山,道路非常險峻難行的。別看從端氏到高狼,橫穿太嶽山南部山區仿佛只有大概百餘裡的樣子,可這是兩地之間的直線距離,實際距離可能要翻個兩三番,否則也不會出現『望山跑死馬』的說法。

    更要緊的是,這種深山山區根本沒有所謂的道路,全靠自行尋找方向,遇山開山、遇水搭橋,倘若遇到懸崖峭壁,要麼想辦法下去,要麼就只能迂回尋找其他可行的道路。

    而除了地形上的險惡,深山裡的毒蛇猛獸也是巨大的威脅。

    再加上尋找水源非常不便,以至於只要有選擇,尋常將領都不會樂意在深山行動,誰知道那些人跡罕至的深山裡,究竟潛藏著何等的兇險。

    但是弟弟趙弘宣卻義無反顧地穿過太嶽山的南部山區,這讓趙弘潤感動之余亦有種莫名的感慨:兄弟終究是兄弟。

    “辛苦了。”

    在當夜的簡易慶功事之後,當趙弘潤與弟弟趙弘宣坐在篝火旁時,趙弘潤終於將深藏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趙弘宣愣了愣,隨即笑了一下。

    隱約間,仿佛兄弟倆的隔閡煙消雲散,恢復了曾經的親密無間。

    次日,大清早,駐紮在魏丘的肅王軍便離開魏丘軍營,前往昨日的戰場,清理倒在昨夜的敵我兩軍的屍體。

    在魏丘肅王軍士卒們打掃戰場的時候,趙弘宣就跟在兄長趙弘潤身旁,目視著遍佈整個戰場的屍骸。

    當看到一具具肅王軍士卒的屍體被其同澤抬到一旁時,趙弘宣忍不住歎了口氣。

    在旁,趙弘潤亦是沉默不語。

    魏丘之戰,這是肅王軍自從進兵上黨郡以來,打得最慘烈、且自損兵力也是最多的一場仗,據初步估計,這一仗,魏丘兩萬鄢陵軍與商水軍總共陣亡了約六千左右,殺死韓軍約一萬四千人。

    當趙弘宣得知這個陣亡數字時,驚地倒抽一口涼氣。

    他這才切身體會到,他兄長趙弘潤麾下的軍隊,究竟是何等的強悍兩萬魏軍,在魏丘被近四萬韓軍與兩萬余韓國騎兵圍困近十日,最後抓住機會,以破釜沉舟的氣勢出動出擊,面對近四萬韓軍,打出殺敵一萬四千、自損六千的戰績,這是何等強悍且頑強的軍隊!

    “這些將士們的遺體,會被送回商水麼?”趙弘宣問道。

    趙弘潤沉默了片刻,最終幽幽說道:“將士們已決定,將這些同伴的骨灰埋在魏丘……”

    聽聞此言,趙弘宣驚愕地看了一眼兄長,欲言又止,但最終,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因為他知道,倘若有條件的話,他的兄長是必定會將其麾下戰死的士卒們的遺體送回商水,而不是任其埋骨於異地他鄉。

    打掃戰場,持續了整整一日,一部分肅王軍負責收斂韓軍士卒們的屍體,他們將這些韓兵屍體身上的皮甲剝了下來,連帶著散落在地的長劍、韓弩,作為此戰的戰利品。

    不可否認,韓軍士卒的長劍還是非常不錯的,並不會比魏兵的戰刀遜色多少,因此,魏軍都很樂意將這種長劍作為副兵器或者代替兵器。

    至於韓弩,更是被魏兵妥善保管起來,畢竟肅王軍的刀盾兵,可沒有配置手弩,弄一把掛在腰上,回頭再弄幾支箭矢,刀盾兵們也算是擁有了遠端武器。

    至於韓軍士卒們身上的輕甲,相信魏兵們純粹是抱著『有總比沒有強』的想法才收集的,畢竟這種牛皮縫製的皮甲,好歹也是具有一些防禦力的,再不濟日後回國後也可以賣掉換些錢。對於軍規禁止搶掠平民的肅王軍而言,清理戰場時就是士卒們收集戰利品的機會,不過考慮到肅王軍的撫恤與待遇非常高,因此對於士卒們而言,戰後收集戰利品,其實也就是一個傳統而已。

    一套韓軍士卒的裝備能賣多少錢?要知道,肅王軍的士卒們,在幾場大規模戰爭下來,一個個早已有了屋舍、有了田地,甚至還有幾隻羊,妥妥的富農階級。

    清理戰場時的所得,充其量就是換幾個酒錢,聊勝於無罷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除了刀盾兵對韓弩感興趣,而弩兵對韓國長劍感興趣外,其餘像韓軍的士卒甲什麼的,純粹就是當收垃圾來收集的,畢竟肅王軍的甲胄可要比韓國士卒的輕甲優秀太多,且不說刀盾兵的重甲,總算是弩兵們相對輕便薄弱的甲胄,都要比韓國士卒的輕甲優秀。

    大概幾個時辰後,韓軍士卒的屍體先聚攏到一堆,又從附近的林子裡收集了些木頭、樹枝以及枯葉,用這些柴火將堆積如山的韓軍士卒屍體焚燒了。

    在焚燒屍體的同時,魏兵在旁邊挖了一個深坑,待等那些屍體焚燒殆盡後,將骨灰移到坑中,這樣可以最大程度上防止屍體腐爛導致的屍水污染土壤以及水源,防止瘟疫的生。

    至於肅王軍士卒們的屍體,都被魏兵們移到了魏丘,沒有馬車,士卒們乾脆就用抬的,用背的,畢竟皆是同生共死的胞澤,誰也不會去考慮血污,更不會去擔心別的什麼神神鬼鬼的事。

    黃昏前後,約六千戰死的肅王軍士卒們的屍體,被魏兵們移到魏丘。

    魏兵們在魏丘山上砍了好些林木,用木頭搭砌成巨型的篝火堆,將剝除了武器與裝備的肅王軍士卒們的屍體擺在篝火上。

    當時,此戰倖存的一萬四千名肅王軍奇襲部隊士卒,皆圍坐在那幾對篝火旁,寂靜地送別這些戰死的戰友。

    頃刻後,商水軍的副將翟璜以及鄢陵軍第三營的營將孫叔軻,各自手持火把,點燃了那堆巨大的篝火。

    隨後,他們二人退到士卒們當中,與其餘肅王軍的士卒一同坐在地上,靜靜地看著那幾堆篝火劈裡啪啦地燃燒起來。

    而這時,趙弘宣忽然驚訝地現,四周響起了一陣草笛聲。

    “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噓”

    趙弘宣疑惑地朝著四周張望了幾眼,這才現,在四周肅王軍士卒們盡皆坐下的情況下,約有大概數百名士卒仍然站著,神色肅穆地草葉吹響了一支柔美悠揚的曲子。

    他心中納悶,有些想開口詢問,但是當瞅見兄長趙弘潤與附近的肅王軍士卒們一個個皆神情肅穆,他只能將這個疑問深埋心底。

    事實上,這是肅王軍獨有的傳統。

    記得兩年前,在三川戰役時期,商水軍曾在雒城抵擋羯角部落的攻城時,曾遭到重創,損失慘重。

    當時,初投魏國的商水軍士卒們感到很迷茫,迷茫於自己究竟是在為什麼而戰,以至於當夜商水軍的氣氛很差,軍心都為之動搖。

    那時候,趙弘潤就用一枚草笛吹了一支曲子,鬼使神差地安撫了情緒激蕩的商水軍士卒。

    從那以後,這件事就前後成為了商水軍以及鄢陵軍的傳統,每當軍中出現戰死的將士時,其餘士卒都會用草笛吹響這支曲子,祭奠戰死的同澤。

    因為這是他們唯一能做的。

    也正是因為這是傳統,因此,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喧嘩,一萬四千名肅王軍士卒,都安安靜靜地聽著那支曲子,目送著犧牲的戰友在火中化成灰燼。

    望著在場肅王軍上上下下兵將那神情肅穆的樣子,趙弘宣忽然明悟了,他終於明白,他兄長這兩支軍隊為何如此強悍。

    是因為這支軍隊擁有了傳統?還是這些士卒們擁有了榮譽感?亦或是凝聚出了所謂軍魂的存在?

    趙弘宣說不清楚,他只感覺,仿佛有一個聲音正試圖使他明白:這就是一支強軍,一支虎狼之師的姿態。

    沒有眼淚、沒有多餘的用於激勵士氣的言辭,軍中上下兵將心中並無迷茫,他們都清楚自己為什麼而戰,為什麼而犧牲,並且深知,所有的犧牲都是有意義的。

    第一次,趙弘宣被友軍的潛在氣勢,壓迫地幾乎喘不過氣來。

    曾幾何時,他很迷茫於北一軍該以哪支軍隊作為榜樣,可眼下,他已不再迷茫,因為他已經親眼目睹、切身體會,一支虎狼之師的姿態。

    約一個半時辰後,篝火燃盡成灰燼,肅王軍的士卒們在旁邊挖了一個深坑,將那些戰死的同澤們生前的武器、鎧甲,統統放置於坑中,隨即,他們將戰死士卒們的骨灰傾倒入坑中,用土掩埋。

    魏國最新式的武器、甲胄,就這樣被深埋在魏丘山腳下的坑中,但是趙弘潤毫不心疼可能打造那六千套武器鎧甲需要大筆的金錢,可那又怎樣?

    在旁,北一軍軍師參將周昪看著這一幕,心下暗自恍然:那位肅王殿下麾下的軍隊,之所以有如此強大的凝聚力,這與主帥果然是分不開的。

    他不由地心生感慨,某位肅王殿下,對其麾下的士卒,給予了一切士卒們想要的東西,在這種情況下,其麾下的士卒們,豈會不願為其甘心效死?

    『呵,相比較憧憬的物件,我家這位元殿下,看來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啊……』

    瞥了一眼身邊的趙弘宣,見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些肅王軍的將士們,且時不時露出驚悟的表情,已猜到其內心所想的周昪,在心中暗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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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1章:兄弟和解

   負責運糧的魏國運輸隊伍來得非常快,在得知北一軍已攻陷了高狼後,便迅督運著裝滿糧草的車馬啟程,以至於在十一月初九的傍晚前,就抵達了魏丘附近。

    得知此事後,趙弘潤命翟璜、孫叔軻兩位將軍交割糧草,自己與則弟弟趙弘宣前往觀瞧,看看到源源不斷的運糧部隊從遠處而來時,一直以來被糧草困擾的趙弘潤總算是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對此,桓王趙弘宣向兄長解釋道:“前日淩晨在我軍偷襲高狼的時候,周參軍便建議向端氏報訊,命駐紮在端氏的運輸部隊向此地進。”

    “看來周昪對攻陷高狼之事勝券在握啊。”趙弘潤微笑著說道。

    其實他知道,當高狼被暴鳶軍切斷後,負責給他肅王軍運糧的部隊,無法前進,前一陣子就駐紮在端氏,而端氏,也駐紮有大概三千名鄢陵軍。

    率領這支鄢陵軍駐守部隊的三千人將叫做『向宓』,據說是四國伐楚戰役期間投奔魏國的將領,也是銍縣的楚國小貴族出身。

    聽趙弘宣所言,當得知(肅王軍)大部隊深陷上黨郡腹地,而高狼則被韓軍截斷的時候,那位千人將向宓曾幾次率軍攻打高狼,只可惜高狼守將馬寅固守不出,向宓毫無辦法。

    “當時我得知後,曾想過要不要幫這位向將軍一把,配合他對高狼展開兩面夾擊,但周參將說,當時並非是我軍出擊的最佳時機。”趙弘宣有些愧疚地對趙弘潤說道,因為北一軍事實上是在十一月初就抵達了高狼西邊的高山,但是一直等到前日十月初七才動手。

    聽聞此言,趙弘潤點了點頭,說道:“周昪的判斷是正確的,你北一軍千里馳援、輕裝急行,缺少攻城器械,因此正面進攻註定是討不到便宜的,唯有伺機而動。……幸虧你們當時沒有出面,否則,你們不見得能拿下高狼。”

    “……”趙弘宣驚訝地看著兄長。

    見此,趙弘潤遂解釋道:“進攻高狼的時候,有沒有現高狼的守軍其實並沒有預期的那樣多?”

    聽聞此言,趙弘宣點點頭,驚訝地說道:“的確,當時高狼的守軍,約只有萬餘人。……哥,你是怎麼知道的?”

    “很簡單,因為在初三的時候,高狼守將馬寅抽調了約兩萬兵力,率軍赴此,企圖協助暴鳶、靳黈、馮頲三人先困死我軍……只是他們沒有想到,我軍士卒非常頑強,我軍中驍將幹賁,死守這條河道,寸步不退,韓軍幾次進攻都被幹賁殺了回去。”

    “是昨晚在營內慶功時,那位帶頭在篝火旁跳舞的笑嘻嘻的將軍?”趙弘宣眨眨眼睛問道。

    “唔……”趙弘潤頗有些尷尬,曬然說道:“忘了那事吧。”

    對此,趙弘潤是有些尷尬,仿佛每一支軍隊中都會有幾名不著調的將軍,比如碭山軍的白方鳴、汾陘軍的蔡擒虎,縱使是軍紀嚴肅的鄢陵軍中,也難免會有些不著調的將軍。

    不可否認,這些將領在打仗時非常可靠,就好比鄢陵軍第三營的營副將幹賁,此人死守那條不知名的河道數日,屢次擊退韓軍的進攻,讓原本打算派兵支援的趙弘潤大感意外。

    可是昨日在打掃戰場後,此人為了慶賀『魏丘之戰』的勝利,在篝火旁大跳銍縣那一帶的民族舞,說實話,這讓當時的趙弘潤有種恨不得挖掉自己雙眼的衝動。

    不堪入目,不能直視。

    “呵呵。”趙弘宣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即,他有些羨慕地說道:“哥,你麾下的商水軍與鄢陵軍,真的好厲害……被截斷糧道近二十日,居然能反過來將韓軍逼到這種地步,先後擊敗靳黈、暴鳶、馮頲三名韓將,我聽說,這三人可是『北原十豪』,是韓國國內一等一的猛將。……尤其是昨日傍晚送別戰死士卒的時候,好似有一股氣勢,壓迫地我幾乎喘不過氣來,什麼時候我北一軍也能如此厲害就好了。”

    聽著弟弟趙弘宣那最後一句感慨,趙弘潤微笑著說道:“慢慢來吧,遲早,你北一軍也愈戰愈勇。”

    其實趙弘宣那句話只是感慨,並不指望兄長有何回覆,沒想到,居然聽到了兄長的鼓勵,這讓趙弘宣大為驚喜。

    “哥,你……你認可我執掌北一軍了?”

    看著趙弘宣那驚喜的模樣,趙弘潤苦笑了一聲,淡淡說道:“我不認可,你難道就會聽我的麼?”

    由於此時兄弟倆已經和好,因此趙弘宣倒也放得開,很乾脆地搖了搖頭:“不會!”

    見此,趙弘潤無奈地搖了搖頭。

    可能是感覺到兄長對北一軍仍有幾分芥蒂,趙弘宣遂解釋道:“哥,你曾經懷疑東宮……唔,長皇子將北一軍移交給我,是別有所圖,事實上,真的沒有。長皇子之所以認可我,只是因為在第一次北疆戰役時期,我與他一條心,彼此都希望能戰勝韓軍,遠征韓國,收復我大魏曾經失去的國土……”

    “……”趙弘潤看了一眼弟弟,沒有說話。

    見此,趙弘宣歎息道:“哥,看來你對長皇子的偏見,還真是根深蒂固啊……你太固執了。”說著,他不等兄長開口,又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這樣,你我暫時將這個問題擱置,就像當初兄長說服司馬安大將軍時提出的建議一樣,求同存異,你不妨先認可我執掌北一軍,至於長皇子將北一軍的兵權移交給我是否別有用心,咱們慢慢來看。”

    聽聞此言,趙弘潤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弟弟,驚訝地問道:“求同存異?你怎麼知道這事的?”

    “嘿嘿。”趙弘宣笑了一下,隨後解釋道:“舅舅前些日子曾到安邑看望我,順便給我送了一封母妃的書信,母妃在信中寫了哥你與司馬安大將軍從對立到彼此攜手的經過。”

    “哦……”趙弘潤恍然大悟,彼此這件事知道的人還真不多,除了當事人以及宗衛們外,趙弘潤只對母妃沈淑妃講起過,就像講故事一樣,純粹就是讓因為身體不好而終日困足在凝香宮的母妃解解悶,沒想到沈淑妃卻隱晦地用這件事給小兒子出主意。

    『真是賢淑、善良、睿智的母妃……』

    趙弘潤在心中暗贊,出於對沈淑妃的尊敬,恨不得將各種褒詞用上。

    “那麼,哥你對此怎麼看呢?”趙弘宣轉頭看向趙弘宣,神色微微有些緊張。

    看得出來,他對兄長的認可,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很看重的。

    聽聞此言,趙弘潤琢磨了一下,隨即搖搖頭說道:“你都說出求同存異這樣的詞了,我還能說什麼?……北一軍,說實話,當初的北一軍,我對它的印象非常差。你援軍趕來的時候,應該路過唐縣吧?有沒有進城?”

    “當時急著趕路,沒有進城。……怎麼了?”趙弘宣不解地問道。

    只見趙弘潤輕吸一口氣,正色說道:“有機會的話,不妨進唐縣看看。……當初我進城的時候,一個大概只有五六歲的女童,曾用盡全力朝我丟石子,只是因為我等是魏軍,而之前同屬魏軍的你北一軍,曾在唐縣肆意燒殺搶掠。”

    聽聞此言,趙弘宣先是一愣,隨即面色變得肅然起來,眼眸中浮現幾分黯然與苦澀,低聲說道:“哥,我……”

    “你不用解釋什麼。”趙弘潤打斷了弟弟的話,淡淡說道:“我知道,你當時只是掛個名的副帥,別說是你,可能趙弘禮當時也不清楚這件事……雖然我對趙弘禮向來看不慣,但是我想,這件事,依趙弘禮的教養,還是做不出來的。”

    頓了頓,趙弘潤轉頭對趙弘宣說道:“我提這件事,只是要提醒你,曾經你北一軍的風評,非常差,這也是我不希望你執掌這支軍隊的另外一個原因。……不過此番被北一軍給救了,我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你記住,小宣,一支軍隊的善行與惡行,非但關係到這支軍隊的風評,還關係整個國家的風評。……我姑且暫時認可你執掌北一軍,但是,若是日後被我撞到仍有這種事生,我不會手下留情的。對你北一軍是這樣,對我大魏任何一支軍隊都是這樣,你明白麼?”

    趙弘宣點了點頭,嚴肅地說道:“哥你放心,我肅整北一軍後,絕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生。……其實,我北一軍如今的軍規,就是照抄商水軍與鄢陵軍的。”

    趙弘潤愣了愣,隨即調侃道:“照抄?你這個主帥,可是有點不負責任啊。”

    沒想到趙弘宣義正言辭地說道:“這怎麼能算不負責任呢?哥你曾經說過,只要是好的就要學,這是哥的教導啊。……因此,我決定偷師哥麾下的軍隊。”

    這一句話說得趙弘潤啞口無言,哭笑不得地說道:“把這種不要臉的話說得這麼義正言辭,是周昪教你的?”

    “不不不,皆是哥的教導。”

    “去你的!”

    兄弟倆說笑了一陣,隨後,趙弘潤問道:“對了,小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聽到這個問題,趙弘宣收起了玩笑之心,目光閃爍地說道:“我能有什麼打算?當然是回安邑咯,反正哥你已解了圍,也用不著小弟以及小弟麾下的北一軍了吧?……正好我回安邑,繼續整頓北一軍。”

    見此,趙弘潤眼眸浮現幾許笑意,他豈會看不出弟弟的心思?

    不過他此刻心情不錯,既然這個弟弟想『以退為進』,他也不介意『順水推舟』,戲耍戲耍他。

    想到這裡,趙弘潤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惋惜地說道:“這樣啊。……唔,整頓北一軍的確是當務之急。既然如此,明日你就趕緊撤回安邑吧,再過一陣子冰雪封路,這路就不好走了。……哎,要不是你去意已堅,哥我還真想留你在這,你我兄弟合力,聯手對付韓軍……哎,可惜了。”

    果不其然,趙弘宣一聽就傻了眼,滿臉訕訕之色,扭扭捏捏地說道:“其實,整頓北一軍的事也沒這麼著急……”

    “這話像是一軍主帥說的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說,北一軍的整頓大致都已經落實了,其實我就算留下……”

    “不可在這種事上鬆懈啊,小宣。”

    “我……”

    望著一臉淳淳善導的兄長,趙弘宣倍感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欲哭無淚。

    不過最終,趙弘宣還是識破了兄長的“險惡”意圖,以惱羞成怒作為威脅,總算是如願以償地率軍留在了上黨戰場。

    只可惜,由於凜冬已至,肅王軍今年的戰略已到此為止,除非韓軍主動挑事,否則肅王軍不會再有所行動。

    而待等到明年開春,肅王軍不但要攻略天門關、孟門關這兩地,還要劍指韓國的邯鄲郡,真正打到韓國的腹地去。

    這一仗,趙弘潤要打地韓國遷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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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2章:年末

    平心而論,桓王趙弘宣麾下兩萬北一軍是否加盟魏韓上黨戰役,對於此時的肅王軍而言,其實都無所謂,因為只要在糧道確保無憂的情況下,商水軍、鄢陵軍、游馬軍這三支軍隊所組成的肅王軍,幾乎是可以橫掃目前上黨境內的韓軍力量的,並不需要北一軍在旁協助。

    說到底,趙弘潤之所以留下弟弟趙弘宣,無非就是想給弟弟一個磨礪自身的機會,同時也給其麾下的北一軍一個能夠挽回惡劣名聲的機會罷了。

    這是兄長對弟弟的照顧。

    倘若換做旁人,那麼不好意思,上黨郡是肅王軍的主戰場,不需要其他軍隊來搶功勞。

    不過,就當欣喜若狂的趙弘宣追問兄長接下來有何戰略安排時,趙弘潤卻只能遺憾地告訴弟弟,今年的戰略安排到此為止,因為凜冬已至,此時再出兵是不明智的。

    果然,沒過幾天,上黨郡境內就開始飄落鵝毛大雪,對此趙弘宣也只能徹底死心了。

    趕在冰雪封路的前夕,趙弘潤收到了來自鄢陵軍大將軍屈塍的捷報,言長子城奇襲得手,肅王軍已攻克了這座城池,並且在城中得到了大量的糧草。

    據屈塍的估計,囤積在長子城的糧草,足以支撐到明年的兩月份,這讓趙弘潤打消了心中唯一的擔憂。

    因為若是屈塍、伍忌等人未能攻克長子城,或者並沒有從長子城內繳獲大量糧草的話,那麼魏丘一帶的肅王軍與駐紮在高狼的北一軍,就不得不冒著嚴寒向友軍督運糧草,這可是一樁苦差事。

    而眼下,既然屈塍、伍忌等人皆得到了足以維持到明年兩月份的糧草,這讓趙弘潤可以省略這個步驟,可以直接越過此事,著手對天門關、孟門關兩地的封鎖。

    從整個上黨郡的戰略來說,目前肅王軍已將當年魏國被韓國所侵佔的國土,收復約七成左右,將端氏、泫氏等幾片肥沃的土地重新奪回,而另外的三成,仍在韓軍的控制下。

    比如天門關與高都盆地這塊,孟門關這塊,還有長子城外北邊山中棧道的『壺關』,這三塊,都是非常重要的戰略之地。

    天門關與孟門關就不用多說,這是上黨郡面向魏國河東郡中部與中東地區的門戶,只要攻克天門關,駐紮在天門關外『沁陽』南梁王趙元佐就能率領北二軍,穿越太行山南部,踏足上黨郡;同理,只要攻克孟門關,駐軍在孟門關外『山陽』的燕王趙弘疆,亦能率領山陽軍踏入上黨。

    更重要的是,一旦魏國攻克天門關以及孟門關,對負責肅王軍後勤糧草運輸的部隊而言,可以大大地縮短他們的運輸路線——目前肅王軍的後方糧道,需要繞一個大圈子,經上黨郡西部的皮牢關,迂回運到高狼一帶;但倘若攻克天門關、孟門關,那麼肅王軍的糧草運輸便可以直接走兩關,雖然山道崎嶇難行,卻極大地縮短了運輸距離。

    也正因為這樣,天門關與孟門關不出意外將成為明年肅王軍的主要攻略目標,問題是天門關、孟門關兩地仍駐紮著數量可觀的韓軍,而暴鳶、靳黈、馮頲這三位北原十豪級別的韓國將軍,相信也不會坐以待斃。

    不過這一切的一切,趙弘潤都將放到明年再說,畢竟在『魏丘之戰』中,趙弘潤從始到終精神緊繃,以至於到此仗確定勝利後,他只感覺身心疲乏,暫時沒有什麼心情去判斷韓軍的動向。

    出於散散心的目的,在十一月十九這一日,趙弘潤帶著弟弟趙弘宣,以及兄弟倆並未在軍中當值的宗衛們,騎著戰馬回到了『猗氏』,在『猗山』一帶狩獵。

    期間,趙弘宣虛心地向兄長請教統帥兵馬方面的種種經驗,畢竟論統禦兵馬,他的兄長肅王趙弘潤堪稱魏國最出色的統帥,因為其統率的,比如商水軍、鄢陵軍,皆是曾經出身楚國的兵將——魏人統率魏人,這不稀奇,而趙弘潤作為魏人的皇子,居然能讓商水軍、鄢陵軍這些楚國出身的兵將們對其死心塌地,這才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事。

    而對於弟弟趙弘宣的詢問,趙弘潤的回答卻十分簡潔:待彼如子弟之兵。

    不可否認,肅王軍的待遇幾乎是整個魏國最優厚的,幾次征戰下來朝廷給予的賞賜,趙弘潤一錙一銖都沒有截留,甚至於還倒貼了許多,以至於某位南征北戰曾多次繳獲大量戰利的肅王殿下,至今非但沒有什麼積蓄,還倒欠著戶部巨額欠款。

    負責地說,倘若趙弘潤但凡有一丁點的利己私心,那麼他早就成為富可敵國的豪富了。

    而這,也是趙弘潤想要使弟弟懂得的道理:對待麾下兵將,莫要吝嗇。只有在你替麾下兵將解除了後顧之憂的情況下,麾下兵將才會甘願為你效死。

    在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趙弘潤將楚國的巨陽君熊鯉作為反面例子。

    巨陽君熊鯉,堪稱是趙弘潤所遇到過的敵人中最貪婪、最昏眛的人,空有孫叔軻、幹賁、佘離等出色的將領,可最終呢?他落得一個什麼下場?

    孫叔軻、幹賁、佘離在沒有援兵的情況下無奈投降魏軍,而巨陽君熊鯉在整場戰役期間拼命保護的那些積蓄,那些以往收刮來財富,到最後都便宜了固陵君熊吾。

    當時,巨陽君熊鯉麾下可是還是近十萬軍隊的,可有人為他鳴不平麼?

    沒有。

    這就是一個自私自利之人的下場。

    聽聞此言,趙弘宣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多的哥我也就不說了,在我看來,北一軍除了名聲不佳,但實力其實還是過得去的……”趙弘潤轉頭對弟弟趙弘宣說道。

    他說這話可不是為了迎合弟弟的心意。

    平心而論,北一軍的軍隊實力的確不弱,畢竟這支軍隊,是曾經東宮黨、雍王黨、襄王黨等貴族世家花了大量人力物力打造而成的,軍中士卒皆是青壯年,而且武器裝備也屬一流,都是那些貴族世家通過某些人脈從兵鑄局拿到的新貨。

    因此,趙弘宣機緣巧合得到這支軍隊的權柄,也算是運氣使然,若撇除種種因素,事實上趙弘潤也很欣喜于弟弟居然能執掌這支軍隊。

    因為這不是一支沒有基礎的新軍,北一軍的基礎還是頗為扎實的,更要緊的是,它在第一次北疆戰役時期上過戰場,這意味著軍中的士卒們好歹已受到過戰場氣氛的洗禮,不至於像新兵那樣,他日踏上戰場就慌得手忙腳亂。

    至於這支軍隊為何在第一次北疆戰役時毫無作為,只能說,這是軍中門閥、派系林立,相互掣肘,以及彼此私心重等種種原因所導致的結果。

    平心而論,這支軍隊的基本戰鬥力,實際上並不比南梁王趙元佐的北二軍,以及薑鄙的北三軍遜色。

    據趙弘潤的判斷,如今北一軍的薄弱之處在於兩點,其一,是將領的欠缺;其二,則是軍中士卒欠缺彼此的磨合。

    先說北一軍的將領,這是擺在明面上的東西——曾經北一軍的將領層,皆是東宮黨、雍王黨、襄王黨派系的貴族將領,而眼下這些人皆已被趙弘宣與周昪趕出了軍隊,這使得北一軍在將領層方面非常薄弱。

    不誇張地說,如今的北一軍,酷似當年的商水軍,軍隊士卒的實力其實不弱,但就是缺少將領骨幹,儘管趙弘宣與周昪從士卒以及低級將領中提拔了一些人,但這些人不可能很快就適應角色。

    舉個不怎麼恰當的例子來說,就好比如今商水軍的大將軍伍忌,倘若讓他單獨率領一支人數不超過三五千人的將領出擊,伍忌會讓他的敵人認識到何謂強兵猛將;但若是讓他執掌三五萬人,那伍忌就瞎了。

    因為他的底子是千人將,是習慣了衝鋒陷陣的猛將,哪怕再經過三年的學習後,他在指揮戰事方面,仍不及屈塍、晏墨這些將領出身的人。

    毫不誇張地說,在彼此都只有三五千人的情況下,屈塍與晏墨是打不過伍忌的,因為伍忌是具備陣上斬殺敵將的武力的;但在彼此擁有三五萬人的情況下,屈塍與晏墨通過分兵、多戰場同時開戰,隨隨便便就能耗死伍忌。

    好在商水軍還有翟璜、南門遲這兩位副將,否則,在戰略層次,商水軍與鄢陵軍根本是沒得打。

    而在這方面,如今的北一軍全靠張驁、李蒙這些趙弘宣的宗衛們撐場子,雖然張驁、李蒙這些宗衛都是讀過兵書的,但不可否認,他們也是新人,可能懂得的很多,但實際指揮時,或許還不如伍忌。

    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北一軍有周昪這位深謀之士出任軍師參軍,至少在單戰場上,趙弘潤對北一軍是放心的。

    總而言之,北一軍目前欠缺能夠獨當一面的將領。

    這個沒辦法,只能通過時間,讓其軍中將領慢慢適應自己目前的身份,逐步積累經驗。

    至於士卒們的磨合,這同樣需要一段時間,誰讓北一軍內部曾經是一盤散沙的局面呢。

    但不得不說,這支軍隊的底子其實不錯,相信在趙弘宣以及周昪二人的統率下,逐漸是會變強的。

    “軍中大小事務,你有什麼不懂的,可以請教幾個人……翟璜、孫叔軻,晏墨、屈塍,這是哥麾下能獨當一面的……”

    “嗯!”聽了兄長的建議,趙弘宣信服地點了點頭。

    聊著聊著,兄弟倆難免又聊到了這場戰役,尤其是此番肅王軍被困在上黨境內這件事,不得不說,這事讓趙弘潤承受了一定的打擊,因為他從來沒有蒙受過這樣的挫折。

    而在這件事上,趙弘宣忽然提出了一個猜想。

    “哥,你說南梁王他,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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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3章:年末(二)

   對於南梁王是否是故意兵敗于天門關這件事,其實趙弘潤早已做過猜測。

    因此,當弟弟趙弘宣提出這個假設時,趙弘潤哂笑著搖了搖頭,準備制止弟弟的無端揣測。

    沒想到,趙弘宣卻神秘兮兮地說了句話,噎住了趙弘潤正準備脫口而出的說辭。

    “哥,你說南梁王他是不是故意的?我這邊可是聽說了一些事,一些關於南梁王的事……”

    “什麼事?”趙弘潤疑惑地問道。

    只見趙弘宣咽了咽唾沫,道:“我聽說,南梁王當初被父皇流放的時候,其妻曾為他先後誕下一子一女,可他害怕被父皇懷疑,為了自保,竟親手溺死了剛剛出世的男嬰,只敢養大後來出生的那個女嬰……”

    『……』

    趙弘潤看了一眼趙弘宣,沒有說話。

    其實這個小道消息,他曾經也聽說過,並且,他能解釋南梁王趙元佐為何會這麼做:正如弟弟趙弘宣所言,南梁王趙元佐畏懼魏天子會對他趕盡殺絕,因此,自斷子嗣,借此表明心跡。

    要知道,一個沒有子嗣的王室成員,對於目前在位的魏天子來說是沒有威脅的。

    畢竟人死如燈滅,一個人一旦死了,他在世上的一切只能傳給他的子嗣,但南梁王趙元佐並沒有子嗣,這意味著趙弘潤這位三伯一旦過世,其所有的家業、成就、功績皆煙消雲散,不會對魏天子日後冊立的新君造成什麼威脅,不至於生皇權傾斜的事。

    再說趙弘潤的六叔、怡王趙元俼在國內的人脈堪稱舉國無雙,沒有任何人的人脈能過這位六叔,可魏天子對此視若無睹,依舊對趙元俼極為信任,這是為何?

    因為趙元俼非但沒有子嗣,他甚至沒有成婚,根本不存在妻族。

    他的家族,只有他一個人。

    在這種情況下,魏天子對怡王趙元俼這位兄弟可謂是毫無掣肘,因為他知道,趙元俼若是日後過世了,他的遺產會留給趙弘潤這個他視為乾兒子般的侄子,而趙弘潤則是魏天子的親兒子。

    因此,魏天子怎麼可能限制趙元俼?後者對於他完全沒有威脅。

    相比之下,宗府宗正趙元儼有子嗣對不對?而他也被魏天子架空了對不對?

    難道只是因為南梁王趙元佐是宗府宗正趙元儼推薦的,而前者卻在紫宸殿中擺了魏天子一道?

    說實話,那算什麼擺一道?南梁王趙元佐支持皇五子慶王弘信成為儲君,可慶王弘信說到底還是魏天子的兒子,有必要立馬就架空趙元儼麼?

    只能說,因為在魏天子的潛意識中,趙元儼一直以來都是有一定威脅的,因此,當南梁王趙元佐在紫宸殿做了那樣的事後,魏天子對趙元儼的疑心就一下子放大了。

    否則,魏天子當初能夠容忍東宮黨與雍王黨鬥得如火如荼,怎麼就不能容忍再多一個慶王黨呢?

    更何況,當初那件事後,南梁王趙元佐相安無事,反而是宗府宗正趙元儼被架空了權利?

    道理很簡單,因為在魏天子的思緒中,你沒有子嗣,你就翻不出什麼花樣來,不管你如今跳得多歡,可你最終還是要老死的,而一旦你死了,你所有的一切都煙消雲散,不復存在,因此,不值得我冒著留下惡名的風險來針對你。

    你南梁王趙元佐要兵權,好,給你,你帶著兵跟韓國去打吧。打贏了,你的戰功也是我在位時期的功績,說到底你還是在為我效力。

    要是你有什麼不軌企圖,那好,我第八個兒子手中掌著兩倍於你的軍隊,要對付你綽綽有餘。

    等到你年邁無用了,我把你丟到閒職上,養著你,也不用擔心你的功績餘蔭你的子嗣,多好?

    因此,在魏天子心中,南梁王趙元佐其實是沒有什麼威脅的。

    但是此時此刻,趙弘宣卻提出了一個假設。

    “哥,我想說,因為父皇的關係,南梁王死了一個兒子,有沒有可能他懷恨在心,故意要陷害哥你,讓父皇也嘗嘗喪子之痛,這完全說得通啊。”

    趙弘潤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隨即伸手在弟弟腦門彈了一下。

    “哪聽來的瞎說眼趙弘宣,趙弘潤沒好氣地說道:“這就是個巧合,南梁王就算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算到我進兵的日期。……倘若他在我進兵上黨郡境內後才戰敗,我倒是會懷疑他,可他戰敗的日期乃是十月初六,剛好與我攻陷皮牢關的日子一樣,他又不是鬼神,哪能算得如此準確?”

    這一句話,就說得趙弘宣啞口無言。

    見此,趙弘潤好奇問道:“小宣,你似乎並不信任南梁王?……事實上按照輩分,你我都得尊稱他一聲三伯。”

    聽聞此言,趙弘宣搖了搖頭,說道:“倒也不是不信任,只是我有些擔心……據說當年父皇繼位的時候,南梁王是反對的,而且後來密謀造反,兵敗後被流放,這一流放就流放了整整十七年……我不相信他一點怨氣也無。”頓了頓,他皺著眉頭說道:“尤其他親手溺死了自己的兒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想而知,南梁王的心腸是何等陰狠歹毒。……我始終覺得,南梁王這次回到大樑,肯定有什麼不軌企圖。”

    趙弘潤知道弟弟與自己一樣固執,曬笑著搖了搖頭。

    二人一邊聊著這個話題,一邊帶著可憐兮兮的獵物返回魏丘軍營。

    回到營寨帥帳後,趙弘宣仍然覺得南梁王趙元佐不可信,提醒兄長日後要小心提防。

    此時趙弘宣的幕僚周昪也在帳內,聞言笑著問道:“兩位殿下要提防誰呀?”

    趙弘宣對周昪很信任,二話不說便透露了實情,聽得周昪微微一愣。

    此時,趙弘潤指了指周昪,無奈地說道:“搭上這麼個固執的弟弟,我是沒轍了,周先生,不,周參將,你來吧。”

    沒想到,周昪在聽聞後沉思了片刻,皺眉說道:“事實上,在下覺得,桓王殿下說的沒錯,肅王殿下您應當提防一下。”

    說罷,他見趙弘潤露出驚愕表情,遂解釋道:“對於這次的巧合,在下相信這是一個巧合,縱使南梁王再厲害,也推斷不出肅王殿下何時會攻克皮牢關。因此,肅王殿下率軍深入上黨境內卻被圍困,這是確鑿的巧合。……只不過在那之後呢?韓將暴鳶為了圍困肅王殿下,親自出馬,帶著三萬輕騎前往泫氏城。天門關少了三萬騎兵,並且連主將暴鳶都不見了,南梁王居然視若無睹?他又不是瞎子?……在我看來,南梁王是一位出色的統帥,因此,他在攻打天門關時,勢必會派細作深入太行山,監視天門關的一舉一動。如何解釋這些奸細,居然沒有一個察覺到暴鳶率領三萬騎兵離開?那是三萬騎兵,不是三百騎!”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

    經周昪這麼一說,他心中微微一愣之餘,還真有些懷疑了。

    畢竟正如周昪所說的,天門關的守將暴鳶,可是在十月二十日的時候就離開了天門關,並且帶走了三萬騎兵,然而天門外的北二軍居然毫不知情?

    這的確不太可能。

    打個比方來說,倘若是他趙弘潤進攻天門關,雖然主戰場是在天門關,但趙弘潤勢必會向太行山派兵,派出青鴉眾等斥候,監視天門關以及天門關背後高都盆地的風吹草動,如此一來,似暴鳶調走三萬騎兵這種事,根本不可能瞞過太行山上那些斥候的耳目。

    畢竟那是三萬騎兵,不是三百騎,行動起來那是何等的聲勢浩大,怎麼可能北二軍居然連一點風聲都察覺不到?

    更何況,當時暴鳶是在驚悟到他肅王軍可能在鴆山、羊頭山建好營寨,火急火燎帶著三萬騎兵趕去支援的,因此不像是會刻意地藏匿行動,很有可能是什麼都沒細做考慮,直接帶著三萬騎兵就離開了。

    三萬騎兵一同疾奔的動靜,那種仿佛地震一般的動響,只要太行山上有北二軍的眼線、細作,就不可能瞞過這些耳目。

    而在這種情況下,南梁王趙元佐居然依舊按兵不動,完全不對天門關有所行動,這的確有點問題。

    他好歹對天門關試探著做一番佯攻呀,看看暴鳶是否在關隘內,倘若暴鳶果真不在,豈不是可以順勢強攻天門關?

    然而,南梁王趙元佐似乎是什麼都沒做。

    這的確不像是一位擅戰的統帥會做出的判斷。

    『……』

    趙弘潤沉思了片刻,隨即便將這個疑惑暫時壓在心底。

    畢竟這只是一個猜測,就算南梁王趙元佐果真有借機陷害他的心思,他也沒什麼確鑿的證據,無端端猜忌一路軍隊的統帥,只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想到這裡,趙弘潤搖搖頭說道:“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南梁王終歸是我與小宣的長輩,而且如今在國內的地位不低,不可惡意揣測。”

    周昪是識趣的人,見趙弘潤這麼說,點到為止,不再多說什麼。

    畢竟在他看來,眼前這位肅王殿下聰慧不會遜色於他,只要心中有了防備,倘若南梁王趙元佐果真是有借機陷害其的意圖,相信日後這位肅王殿下也會有所防備。

    洪德二十年年末,上黨戰場無論是魏軍亦是韓軍皆偃旗息鼓,不再用兵。

    待等到次年開春時,韓國不出意料對上黨郡派出援軍,據趙弘潤所得知的消息所言,長子城的北側,泫氏城的東北,兩地皆出現了不知名軍隊的蹤跡。

    種種跡象表明,韓國不甘心將上黨郡拱手送還,準備重新將其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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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4章:開春

  洪德二十年的年末至洪德二十一年年初,趙弘潤對麾下兩支隱賊眾的任務分工做出了一些改變。

    首先,他將一部分黑鴉眾召到了上黨郡,從即日起,黑鴉眾將取代青鴉眾原來的隨軍任務。

    至於青鴉眾,則將逐漸淡出隨軍任務,轉而負責打探韓軍情報以及送遞幾個戰場的消息。

    這樣的安排,是趙弘潤考慮到他魏軍幾個戰場的溝通情況,不得不說,他這次被南梁王趙元佐兵敗于天門關這件事給狠狠坑了一下,險些將十萬肅王軍折在上黨郡,哪怕是最後絞盡腦汁,最終也多虧了弟弟桓王趙弘宣率領兩萬北一軍來援,否則,『魏丘之戰』的勝利肯定輪不到魏軍。

    但是這樣的安排卻有一個缺憾,那就是黑鴉眾其實並不合適跟隨軍隊行動,因為這幫人並不擅長刺探軍情,而只擅長暗殺。

    說得難聽點,青鴉眾的成員一般都比較機智,而黑鴉眾的成員,則相對少一些臨機應變,也正是這個原因,此番黑鴉眾由『陽佴』帶隊。

    陽佴,即是佴,在投黑鴉眾後改的名,取了陽夏的陽作為姓氏。

    此人是孤兒出身,深受原陽夏阜丘眾首領金勾這個如今的通緝要犯的器重,據說曾經被金勾視為義子,悉心教導。但當初金勾叛逃時,餌並未帶領剩餘的阜丘眾跟隨,包括後來金勾與大盜賊桓虎勾結,再加上黑鴉眾另外兩位首領『喪鴉』與『黑蛛』曾暗中監視了此人一陣,因此,趙弘潤覺得此人應該還是比較值得信任的。

    不過,看情況黑蛛為此加了一道保險,因此,此番也派來了『丁恒』,與陽佴一起行動。

    丁恒,乃陽夏隱賊中原『丁莊』的成員,是首領丁銘幾個義子中的老大,在丁莊併入黑鴉眾後,丁恒便成為了黑蛛的手下。

    對於丁恒,或者說包括丁銘、丁恒在內的原丁莊勢力,黑蛛還是比較信任的。為何?

    因為老莊主丁銘太膽小了,此人在當初阜丘眾與邑丘眾內爭的時候,居然沒敢站隊。

    當然,此舉也使得丁莊勢力在黑鴉眾中失去了首領地位的資格。

    黑鴉眾真正的首領,是黑蛛與喪鴉,這是他們擊敗金勾後趙弘潤給予的獎賞,至於陽佴嘛,他這個首領地位不是太站得住,因為給他首領地位,這是考慮到有一部分戰敗投降的阜丘眾被併入了黑鴉眾,為了安撫這些原阜丘眾,因此給予了陽佴首領地位。

    可實際上,陽佴在黑鴉眾中並沒有多少話語權,至少,在黑蛛完全信任陽佴前,此人暫時並沒有多少自主權利。

    但不可否認,陽佴是比較機靈的黑鴉眾,丁恒同樣也是,因此,派這兩位過來協助某位肅王殿下,黑鴉眾的大當家黑蛛認為是比較靠譜的。

    不過對此,趙弘潤仍然感到有些遺憾,因為若是有選擇的話,他會選擇黑蛛,因為據他的瞭解,黑蛛的心計與手段毫不遜色金勾,做事比較讓趙弘潤放心。

    但沒辦法,畢竟黑鴉眾也需要發展自身,黑蛛作為黑鴉眾中少有的可以獨當一面的聰明人,他若是來到上黨郡,那麼黑鴉眾在陽夏的產業可能就崩了,因為另外一位首領喪鴉,那廝根本就不能視為一個正常人,趙弘潤總覺得這廝有精神方面的問題。

    順便提及一句,如今黑蛛在黑鴉眾中肩負的職責,大抵與青鴉眾的首領應康是一樣的,即負責發展各自隱賊村落,包括組建商隊通過貿易賺錢,吸收、訓練成員等等。

    洪德二十一年的正月,黑鴉眾的陽佴、丁恒與青鴉眾的段沛交接的任務,從即日起,陽佴與丁恒代替段沛在趙弘潤身邊聽用,而段沛則帶領青鴉眾轉入幕後,替趙弘潤搜集北疆各個戰場上的戰報。

    事實上,趙弘潤更希望青鴉眾向韓國滲透,替他打探關於韓國的情報。

    不過尷尬的是,將青鴉眾派出去後,青鴉眾一開始並沒有送回關於幾個戰場的戰況情況訊息,而是護送著兩名信使來到了魏丘。

    唔,是兵部轄下駕部司署的信使,八百里急書。

    當時,在那兩名信使自表身份後,趙弘潤的表情就變得很尷尬了,因為他已經猜到,這不可能是兵部給他送來的信——此戰的總帥,乃是大將軍韶虎,就算有什麼緊急任務,也應該是韶虎大將軍的親衛前來送信,輪得到兵部什麼事?

    因此,兵部送遞這封信的原因就不言而喻了——是魏天子命兵部送來的急信。

    “真不想拆看啊……”

    在弟弟桓王趙弘宣那幸災樂禍的注視下,趙弘潤面色訕訕地拆看了書信。

    果不其然,這是一封由魏天子親筆所寫的書信,在信中,魏天子將趙弘潤狠狠批了一頓,並在信中反復強調『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很顯然,身在大樑的魏天子,已經得知了趙弘潤在年前兵困於上黨,一度陷入絕境的事。

    除此之外,信中還夾帶著一張紙,似乎是從兵書上直接撕下來的一頁紙,紙上那是追擊敵軍的兵法精要篇章——其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再有下次,你就給我滾回大樑!……嘖嘖。”

    趙弘宣在旁伸著腦袋張望了兩眼,臉上帶著幾許幸災樂禍與羨慕,喃喃說道:“從字跡判斷,看來父皇這次真的動怒了……父皇很在意哥你啊。”

    趙弘潤沒好氣地朝著弟弟翻了翻白眼,直接將這封信給燒了,至於那一頁兵書,他攥在手上,表情有些怪異。

    他必須承認,當時進兵時他的確有些急躁,雖然他想得很好——攻克泫氏城,切斷天門關、孟門關兩地與長子城的聯繫,加快上黨郡境內韓軍的潰敗。

    只可惜,由於南梁王趙元佐兵敗于天門關,使得他麾下十萬肅王軍孤軍深入,一度陷入絕境。

    『……可話說回來,這也不完全都是我的責任啊。』

    趙弘潤有些鬱悶,他承認他有些急躁,可這也不完全是他一個人的失誤啊,魏天子威脅他什麼『如再有下次、滾回大樑重念兵書』,這算幾個意思?

    但話說回來,正如弟弟趙弘宣所說的,魏天子在信中字裡行間所流露的對他這個兒子的重視,還是讓趙弘潤感覺非常感動的。

    不過,魏天子在信中指出的幾個問題,趙弘潤看了之後還是感觸較深的。

    比如,魏天子認為他『打了幾場勝仗就小覷天下人』這一點,還真是說到點子上了,因為當時趙弘潤雖然口口聲聲說什麼要重視靳黈、暴鳶這些韓軍將領,但他率軍直驅上黨郡腹地的舉動,實際上並沒有太過於重視對面的韓軍,否則,他不會想著儘快促成韓軍的潰敗,而是會選擇穩紮穩打,先佔領高狼。

    只要他選擇先佔領高狼,後續的驚險都不會發生——大不了暴鳶支援高狼,導致肅王軍短時間內無法攻克高狼嘛,依著肅王軍的實力,還怕無法攻陷高狼?

    打個十天半月的,怎麼可能無法攻陷高狼——倘若暴鳶從天門關抽兵支援高狼,趙弘潤同樣可以給南梁王趙元佐的北二軍創造進攻天門關的機會。

    現在想想,趙弘潤覺得當時的確有些過於激進了,為了儘快促成韓軍的潰敗,選擇了比較冒進的戰術,也難怪魏天子在信中表現地那般憤怒,堂堂一國君主,居然寫什麼『兵書都念到狗肚子裡去了』,實在是粗俗,唔,粗俗。

    幾番猶豫後,趙弘潤最終還是沒有燒毀那一頁兵書,而是將其藏到了懷中,待他回過頭來,瞧見了滿臉幸災樂禍的弟弟趙弘宣以及微微發笑的周昪,縱使是趙弘潤也有些尷尬,嘴硬地辯解道:“雖然有些犯險,但我的目的最終還是達到了……小宣,你再笑我就不客氣了,別以為你如今是軍主,哥我就不敢敲你腦門了。……咳,總之,這樣激進的進兵方式還是有意義的,至少,我加促了上黨境內韓軍的潰敗,縮短了最起碼四個月。……若再算上冬季,那就是整整的半年,為我大魏省下了巨額的糧草軍費開支。”

    見面前這位肅王殿下隱隱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北一軍軍事參將周昪當即點了點頭,附和道:“肅王殿下所言甚是。”

    既然投奔了桓王趙弘宣,那麼周昪自然就要為自家殿下考慮,像什麼『自家殿下被其惱羞成怒的兄長當眾彈腦門』這種事,還是能免則免為好。

    瞧著這幾人的互動,帳內的將領們與宗衛們皆暗暗竊笑。

    總得來說,此刻魏軍的氛圍是比較歡樂的,因為他們的勝面非常大——由於某位肅王殿下的激進戰術,雖說其中有諸多驚險,但是最終,魏軍取得在上黨戰場的絕對主動權,這一點是不能否認的。

    在歡樂的氛圍中,北一軍軍師參將周昪開口說道:“如今已至兩月,上黨境內的天氣已逐漸回暖,在下以為,天門關、孟門關兩地的韓軍也應該有所行動了。”頓了頓,他對趙弘潤說道:“儘管天門關外的南梁王,不知什麼原因在去年十月份,並沒有對天門關施加壓力,但眼下已至開春,他若再按兵不動,這就說不過去了。因此我覺得,過不了幾日,北二軍就會進攻天門關,到時候我軍攻天門關的後方,兩面夾擊,天門關必定難以堅守。……相信這一點,天門關的韓將也明白,因此我認為,暴鳶應該會選擇棄守天門關,向北突圍,保存兵力。……肅王殿下不妨針對這一點,對韓軍用兵。”

    趙弘潤聞言點了點頭,心中隱隱有種報復的痛快。

    因為上一回,是暴鳶幾人率軍圍他,風水輪流轉,這回輪到他圍困暴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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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5章:博弈

   對於周昪的判斷,趙弘潤深以為然。

    要知道,如今肅王軍與北一軍抱團,後者據守皮牢關、端氏、高狼,前者據守泫氏城、長子城、魏丘,可以說,這兩支魏軍一抱團,讓魏軍在上黨戰場上的勝面變得非常大:魏軍佔領了上黨郡南部的七成地盤,並且讓天門關、孟門關兩地變成了一座孤關。

    其實早在去年年末的時候,暴鳶與靳黈、馮頲就已經商討過這個問題。

    他們很清楚,一旦來年開春,天門關外,魏國南梁王趙元佐駐軍在沁陽的北二軍,毋庸置疑就會開始進攻天門關。

    到時候,魏公子潤的軍隊,也會同時興兵,抄天門關的後路——很有可能是直接攻打高都,攻打天門關的後方糧倉所在。

    如此一來,前有北二軍,後有肅王軍,天門關腹背受敵,縱使高都囤積著大量的糧食,可以支撐天門關韓軍死守個把月,可問題是個把月之後呢?

    不出意料,天門關還是會被魏軍攻陷,到時候,駐紮在這個關隘的韓軍,必將全軍覆沒。

    因此,困守天門關,是最最消極的策略,幾乎看不到絲毫贏面。

    在這種情況下,暴鳶、靳黈、馮頲三人皆認為要主動出擊。

    但是關於怎樣『主動出擊』,暴鳶、靳黈、馮頲三人卻出現了意見上的分歧。

    暴鳶認為應該主動進攻上黨境內的魏軍,即肅王軍與北一軍。

    因為面對南梁王趙元佐的北二軍,天門關有險可守,短時間內這支魏軍是無法從正面攻破天門關的。

    相比較之下,還是上黨境內的肅王軍與北一軍威脅更大,因為這兩支魏軍,可以直接進攻天門關的糧倉重地高都。而相比較天門關,高都的城防遠遠不如,它是很有可能會被魏軍攻陷的。

    哪怕退一步說,魏軍沒能攻克高都,但只要魏軍來到天門關與高都之間,切斷兩者間的聯繫,到時候天門關還是要丟。

    因此,暴鳶認為肅王軍與北一軍這兩支軍隊才是威脅最大的。

    但是靳黈卻提出了反對意見:“進攻肅王軍?正面進攻?雖說天門關與高都仍有數萬騎兵,倘若換做其他任何一支魏軍,我毫不懷疑必定是我軍的勝利……但是魏公子潤麾下的軍隊,在那支『商水游馬』騎兵面前,你真覺得我軍數萬騎兵的勝面很大麼?”

    聽聞此言,暴鳶默然不語。

    商水游馬,這支重騎兵的可怕,暴鳶是親身領會過的。

    在泫氏城之戰中,他曾率領三萬騎兵正面進攻那位魏公子潤的軍隊,結果被五千游馬重騎殺得狼狽而逃。

    那一仗,堪稱是韓國騎兵有史以來最慘最慘的敗仗,三萬騎兵整整戰死了大半,華昌、彰武兩位騎將當場戰死,韓國有多少年不曾遭到過如此慘重的戰敗?

    只要游馬重騎仍在,正面交鋒韓軍根本打不過魏公子潤的軍隊,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不管是出動騎兵還是步兵——弩兵就更不用說了,弩兵強有力的弩矢射中游馬重騎,後者根本不痛不癢,毫無威脅。

    見暴鳶沉著臉不說話,靳黈提出了自己的建議:“我認為,應該充分利用我軍騎兵的優勢,切斷魏公子潤麾下那支軍隊的糧道。……儘量避免與其正面交鋒。”

    聽了這話,暴鳶嗤笑不已:“說得輕巧,切斷魏公子潤麾下軍隊的糧道……你沒看到北一軍死死卡在高狼麼?怎麼切斷?魏公子潤他就在魏丘,你當他是瞎子?你率軍去進攻高狼的北一軍,想切斷他的後路,他率軍抄你後路,聯合北一軍對你前後夾擊,敗的人肯定是你。”

    聽聞此言,靳黈啞口無言。

    的確,縱使北一軍在上次北疆戰役時毫無作為,暴鳶、靳黈二人都沒有將這支魏軍放在眼裡,但平心而論,北一軍若放棄出擊、堅守某地,這支軍隊還是有一定實力的。

    比如當初,靳黈就沒有攻下北一軍拼死守衛的安邑。

    除非他們這次能迅速攻陷高狼,否則,待等魏公子潤率領魏丘的肅王軍從背後包抄過來,韓軍非但無法攻克高狼,甚至會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魏丘……怎麼就讓魏公子潤拿了魏丘呢?』

    皺著眉頭,靳黈暗恨不已。

    他深深後悔當時不該讓魏公子潤拿下魏丘。

    不過平心而論,這件事倒也怪不得靳黈,因為在當時『魏丘之戰』前的戰況,魏丘的確不是什麼戰略要地,它是一座孤山。

    當時,魏公子潤退守魏丘,他們派兵一圍,其實很有很大機會能全殲這支魏軍的。

    只不過,魏公子潤耍了一手詐計,騙走了當時兩萬余韓國騎兵,再加上後來有北一軍的支援,這才使得韓軍打輸了這場仗。

    可以說,那位魏公子潤是憑著那一手詐計,硬生生地扳回了劣勢。

    而如今,魏丘魏軍與高狼魏軍抱團,互為掎角之勢,在這種情況下,率軍強攻高狼,這的確不是什麼明知的選擇。

    可進攻魏丘魏軍,這同樣不是什麼明智的抉擇啊。

    一時間,暴鳶與靳黈陷入了苦惱。

    而就在這時,上黨守馮頲思忖了良久,忽然在旁開口說道:“不,可以打!”

    說著,他見暴鳶與靳黈二人用吃驚的目光看著他,遂解釋道:“我軍幾乎無法在正面交鋒中戰勝魏公子潤的軍隊,這句話有個錯誤,正確的說法是,只有在游馬重騎在場的情況下,我軍才幾乎沒有可能在正面交鋒中戰勝魏公子潤的軍隊……倘若沒有游馬重騎在場,事實上我軍是有勝算的。魏丘之戰,倘若不是北一軍及時來援,魏公子潤那一仗是必輸的。”

    說罷,他見暴鳶動動嘴唇似乎要更正什麼,遂搶先說道:“上將軍想說什麼我知道,上將軍想提醒我,當時魏公子潤的軍隊之所以露出潰敗之勢,是因為華燦將軍率領數千騎兵火速趕來支援……這話不假,但反過來想想,我軍的步軍能堅持到華燦將軍趕來支援,這是否意味著,我軍的步軍與魏公子潤的步軍,其實仍然是有一戰之力的。雖然這話並不什麼光彩,終究是四萬軍隊抵擋兩萬魏軍,若沒有華燦將軍率領騎兵來援,可能我軍四萬軍隊真的會被魏公子潤兩萬軍隊擊敗,但是有一點我要指出來,在沒有華燦將軍以及魏軍北一軍來援的情況下,我軍憑藉著兩倍的兵力,與魏丘的魏軍廝殺了整整幾個時辰,一直廝殺到天明,我軍才稍稍露出潰敗之勢。……而如今,魏公子潤駐紮在魏丘的軍隊,比當日的兵力更少,而我天門關的兵力,卻要遠勝當日,為何就沒有勝算呢?倘若我所料不差的話,商水游馬,應該還在泫氏城。”

    “……”暴鳶與靳黈對視一眼,臉上隱約露出幾分明悟。

    的確,只要游馬重騎不在場,事實上他們憑藉兵力上的優勢,是可以擊敗魏丘的魏軍的,更何況他們還有大量的騎兵。

    “你的意思是……進攻魏丘?”暴鳶琢磨了一下,緩緩點頭說道:“照你這麼一說,還真是……”

    “不!”還沒等暴鳶說完,馮頲便打斷了前者的話,搖搖頭說道:“並非是進攻魏丘。……進攻魏丘,我軍也可以勝,但是那樣耗時許久……魏丘魏軍,明確點說是魏公子潤的軍隊,這是一支精銳,再加上有魏公子潤親自坐鎮,咱們想要攻陷這裡,可能要一個月。……而開春之後,我們能有一個月的時間麼?……姬潤軍已經攻克長子城、泫氏城,他們來年必定對天門關用兵,這就意味著,開春之後,魏公子潤的軍隊勢必會向南調動,泫氏城到魏丘,需要幾日?哪怕是一群烏合之眾,五日也能到了吧?咱們有一個月的時間進攻魏丘麼?”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暴鳶與靳黈,壓低聲音說道:“打高狼!……高狼的北一軍,遠遠不如姬潤軍……”

    “魏公子潤會抄後路的。”靳黈皺眉說道。

    “讓他抄。”馮頲正色說道:“我知道他會救,我也希望他出兵去支援高狼。……他若不救高狼,反而我軍的贏面很小。但是,魏公子潤會救高狼的,我懷疑北一軍的統帥,那個軍主,桓王(姬)宣,很有可能是魏公子潤的兄弟,因此,北一軍才會出現在這裡。……按照這樣想,姬宣的北一軍被我軍攻打,做兄弟的姬潤,他會不救麼?……在姬潤出兵支援高狼的時候,咱們把魏丘拿下。”

    “……”暴鳶與靳黈思忖不語。

    “拿下魏丘後,一把火燒掉山上的魏營,然後,全軍圍困姬潤,魏公子潤麾下沒有游馬重騎,他的勝面很小,在這種情況下,高狼的姬宣救不救這個兄弟?……他肯定會救,因為他要是能狠下這個心,那他根本就沒有必要來上黨,所以他肯定會救。要是你們不放心的,派騎兵迂回過去,拿下高狼。魏丘、高狼都攻陷了。……更要緊的是,他們又一次將姬潤給圍住了,而且這次,可能還會搭上他的兄弟姬宣。……至於泫氏城、長子城的魏軍援兵,派兩支三五千人的騎兵去騷擾就行了,盡可能地拖延魏軍援兵抵達此地的日期。……咱們集中兵力,先抓到姬潤、姬宣這兩位魏國的公子。”

    “……”暴鳶與靳黈對視一眼,良久,他們緩緩點了點頭。

    “就這麼辦!”

    暴鳶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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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6章:博弈(二)

   洪德二十一年二月初,趕在凜冬最後的尾巴,天門關的韓軍對高狼用兵。

    此番出兵,韓軍兵分兩路,步軍走『犢牛山』與西側『長條嶺』之間的那條狹隘穀道,在魏丘之戰時期韓軍立下營寨的那片土地附近,折道向西;而騎兵則向東迂回繞過犢牛山,徑直向西。

    而這兩路韓軍的動向,皆暴露在魏丘的肅王軍眼中,因此,還沒等派出去的黑鴉眾將韓軍的有關消息傳回來,魏丘的魏軍就已經注意到了韓軍的動向,第一時間將這件事稟告了趙弘潤。

    也難怪,畢竟隨著戰事的演變,魏丘的地利變得越來越緊要,否則,韓將靳黈也不會懊惱於當初他做出了錯誤的判斷——沒有在當時不敵于肅王軍奇襲部隊的情況下退守魏丘,而是選擇了與韓將馬寅的高狼軍抱團,以至於被趙弘潤佔據了魏丘。

    “韓軍出動多少兵馬?”

    趙弘潤詢問前來稟告軍情的士卒。

    那名士卒聞言回稟道:“大抵步卒約有三四萬,騎兵估摸有一萬左右。”

    趙弘潤點了點頭,揮揮手遣退了那名士卒。

    此時,商水軍副將翟璜正坐鎮魏丘山頂上的那座魏營,而鄢陵軍第三營營將孫叔軻則在山下的這座軍營。

    他見帳內眾人在聽到韓軍的動向後沒有人說話,遂開口打破了沉悶的氣氛:“韓軍,看樣子是要打高狼了。”

    話剛說完,帳內眾人就表情詭異地看了他一眼,而他自己也忍不住先笑了出聲。

    因為他這句話實在沒什麼意義,畢竟韓軍的意圖太明顯了,純粹就是擺在檯面上的東西,哪怕就是趙弘潤一直認為腦袋裡都長滿了肌肉的宗衛褚亨,這回也能明白韓軍的動向。

    似孫叔軻這等將軍“點破”這件事,說實話還真有些掉價,辱沒了某位肅王殿下對他的高評價。

    因此,孫叔軻在笑場後連忙補救,希望可以挽回一點面子:“咳,那個,很奇怪,這次韓軍的動向。……無視我魏丘,出動四五萬兵力攻打高狼,看這情形,是打算攻克高狼,切斷我軍的糧道。可這沒意義,經過冬季的兩個月休戰期,我魏丘這邊已經得到了足夠的糧草,而泫氏城、長子城那邊,屈塍、伍忌兩位大將軍皆表示從長子城內繳獲的糧草最起碼可以維持到兩月底,而在兩月底之前,我軍勢必會進攻天門關,到時候最起碼有四五萬軍隊要向這邊靠攏,這個時候天門關派出四五萬兵力進攻高狼,這不是削弱了天門關的守備麼?……倘若韓軍當真想切斷我軍的糧道,那我只能說,這次韓軍的做法實在太愚蠢了,這個怎麼能分兵去打高狼呢?天門關破了,縱使這四五萬韓軍攻克了高狼,他們能活?這是死路啊。”

    他這一番話,總算是挽回了因為先前那句廢話而在帳內眾人心中變低的評價。

    “說的不錯,有理有據,接著說。”趙弘潤微笑地看著孫叔軻道。

    其實孫叔軻所說的這些,趙弘潤都明白,但他並不介意讓這位將軍表現一下,畢竟孫叔軻是他值得大力栽培,並且日後可以獨當一面、坐鎮一方的將才。

    不過他那笑眯眯的表情,讓孫叔軻總感覺這位肅王殿下在暗暗取笑他方才的失誤,於是他更加賣力地分析道:“天門關、高都,不出意外的話,此時坐鎮有暴鳶、靳黈、馮頲三位被稱之為『北原十豪』的韓將,按理來說不至於會做出這種判斷……倘若他們這般無謀,這種人也有資格被稱為擅戰之將?因此我認為,天門關韓軍攻打高狼,可能只是一個幌子,目的嘛……這個目的嘛……”

    他伸手撓了撓額頭,苦笑著說道:“我實在想不出他們這個時候分兵攻打高狼,這有什麼意義。”

    忽然,他靈機一動,驚訝地說道:“難道是誘使我軍派兵去救高狼,斷這路韓軍的歸路?”

    『聰明!』

    趙弘潤在心中暗暗稱讚一句,不愧是他看好的將才。

    正如孫叔軻所言,天門關韓軍在這個時候分出四五萬兵力去進攻高狼,這是非常非常不明智的行為,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攻下高狼又怎麼樣?

    還不是得撤回大部分的兵力去守天門關?因為天門關才是目前最關鍵的!

    攻打高狼這件事,以目前的戰況來說這根本沒意義。

    打下高狼不派兵駐守,那跟沒打一樣;駐守少量韓軍,道理也一樣,魏軍隨隨便便就能重新奪回高狼,根本別想著切斷肅王軍的糧道。

    而要是這四五萬韓軍到時候不撤回天門關,那魏軍進攻天門關就更簡單了,肅王軍配合南梁王趙元佐的北二軍展開前後夾擊,天門關可能在短短幾日內就被攻破。

    若天門關被攻破,到時候攻克了高狼並且駐紮在此地的四五萬韓軍豈有活路?

    所以說,目前天門關韓軍分兵,這完全是自尋死路。

    目前的戰場局勢,與去年十月份時是不同的:當時南梁王趙元佐吃了一場敗仗,因此有可能不會對天門關施壓,因此暴鳶可以抽調一些兵力;但眼下新年開春,南梁王趙元佐擺明瞭會進攻天門關,否則從任何立場都是說不過去的——你修整了一整個冬季,還不對天門關施壓,你這個北二軍統帥幹什麼吃的?

    相信暴鳶、靳黈、馮頲三位韓將也應該明白這一點——北二軍進攻天門關,就像泫氏城與長子城的肅王軍在開春後勢必會南調進攻天門關的後方高都一樣,這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只要是有點腦子就能想到。

    而在這種情況下,暴鳶、靳黈、馮頲居然還敢分兵去攻打高狼,要是其中沒有什麼詭計,趙弘潤可以誇口將面前那張矮桌給吃了。

    但是,他並沒有在話語上肯定孫叔軻的正確判斷,為何,因為他在猶豫是不是要出兵支援高狼。

    為何在明確韓軍進攻高狼必定有詭計的情況下,趙弘潤還是在猶豫是否要出兵支援高狼呢?

    原因就在於他擔心他的弟弟趙弘宣。

    趙弘宣太希望在戰場立功了,因為他想借軍功挽回北一軍惡劣的評價。

    因此,趙弘潤很擔心弟弟趙弘宣會因為急功近利,自己將自己推入火坑,自陷於不利的處境。

    因此他沒有坐實孫叔軻的判斷。

    當然,另外一個猜測也是趙弘潤擔心的原因,因為在魏丘之戰中,當趙弘宣率領北一軍來援時,他是打出了『魏、桓王宣』這面王旗的,再加上他千里馳援的舉動,這好比就是明確告訴了韓軍身份:我是另外一位魏國公子姬宣,是魏公子潤關係極好的兄弟。

    因此,趙弘潤也有些擔心暴鳶等人會不會將主意打到他弟弟趙弘宣身上,因為若是弟弟趙弘宣果真被暴鳶等人生擒的話,趙弘潤只有與對方交涉一條路——我退兵,你把我弟弟安然無恙地送回來。

    縱使國家利益在趙弘潤的心目中地位再高,他也不會犧牲自己的弟弟——收復魏國曾經的失地,哪怕這次不成,日後也總有機會的,因為這幾塊土地就在這裡,不會長腿跑了,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這輩子就只有一個。

    因此,就算明知韓軍在耍什麼詭計,趙弘潤還是會出兵支援高狼。

    幾個時辰後,高狼這邊,北一軍的兵卒們也注意到了遠方浩浩蕩蕩的韓國軍隊。

    對此,桓王趙弘宣果然感到非常亢奮,因為他覺得,他北一軍總算是有機會建功了。

    守住高狼,守住兄長麾下肅王軍的糧道,這就是桓王趙弘宣滿腦的念頭。

    但是,軍師參將周昪卻提出了異議。

    “殿下先別急,這路韓軍不對勁。……倘若我所料不差的話,這支韓軍,應該是兵出於天門關。眼下已至開春,北二軍即將進攻天門關,肅王殿下的軍隊即將從泫氏城南下進攻高都,這些都是我等與對面韓將彼此心知肚明的事,而在這種情況下,天門關韓軍仍然要分兵,派出如此眾多軍隊進攻我高狼,那麼只有一個解釋,這是誘敵之計……這支韓軍真正的目標,是肅王殿下!”

    這一番話,仿佛是一盆涼水,澆熄了桓王趙弘宣心中的亢奮:“怎……怎麼會是……哥?”

    見自家殿下還沒想通,周昪解釋道:“殿下,當肅王殿下被困的時候,您可是千里馳援,那麼換一個說法,倘若是殿下您有危險,肅王殿下會來救麼?”

    “……”趙弘宣沒有說話,因為他覺得這是必然的。

    周昪看懂了趙弘宣的表情,笑呵呵地說道:“肅王殿下勢必會來救,對麼?所以這次韓軍強攻我高狼,肅王殿下肯定會來救援……所以說,對面的韓將很聰明,相當狡猾,他們看出兩位殿下兄弟情深,因此故意攻打我高狼,誘使肅王殿下出兵,企圖在平地上圍困肅王殿下。到時候肅王殿下被圍,殿下您救不救?救?好,魏丘、高狼都保不住,兩位殿下都被圍,天門關韓軍絕地翻身。”

    “那……那怎麼辦?”趙弘宣有些心慌地問道。

    “此事簡單。”周昪笑著安撫趙弘宣道:“韓軍不是要我高狼麼?給他們,咱們後撤。……肅王殿下得知我高狼這麼快就失守,必定能猜到是我軍主動後撤,這樣一來,他也會立馬回魏丘。……至於這高狼,就讓給韓軍,反正過些天我軍就要打天門關了,這個營寨本來就沒用了,韓軍想要,就給他們,你看這支韓軍敢不敢分兵在此駐守。”

    說著,他看了一眼趙弘宣,見這位殿下仍有些迷糊,便篤信地說道:“殿下放心,這是天門關韓軍在垂死掙扎,這場戰役我軍必勝,韓軍翻不了身的。……請聽在下的,撤!”

    “……”

    趙弘宣思忖了一下,重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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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0 00:22:33
第967章:垂死掙扎

   就在北一軍軍師參將周昪看破韓軍的企圖,說服桓王趙弘宣使其向後退兵,將高狼拱手讓給韓軍的半日後,趙弘潤最終下定了決心,率軍前往高狼看看究竟。

    畢竟牽扯到從小玩到大的弟弟,縱使趙弘潤懷疑此番韓軍是為了設計賺他,也放不下對弟弟安危的考慮,非要確定趙弘宣安全不可。

    於是,他留下了四千士卒守衛魏丘,親自率領著萬名左右的兵將前往支援高狼。

    之所以晚上半天出發,那是趙弘潤考慮到韓軍有沒有可能祭出一招回馬槍,表面上是進攻高狼,而待等他率軍前往高狼援救的時候,這撥韓軍突然殺回來。

    因此,他等了半日。

    反正據他所知,駐紮在高狼的北一軍差不多也有近萬名,守一日也應該是不會出現什麼問題的,除非他弟弟趙弘宣貪功冒進,意圖率領一支奇兵出擊。

    不過仔細想想,他弟弟趙弘宣好歹也是經歷過上回北疆戰役的原北一軍副帥,深知韓軍的實力,因此在此番面對四五萬韓軍進攻的情況下,應該不可能出動出擊。

    而就在他率領萬餘士卒越過那條不知名的河流,來到前些日子魏丘之戰時期那座韓軍營寨的廢墟附近時,提前一步被派往高狼的黑鴉眾成員,卻傳來了一個讓他感到無比驚訝的消息。

    “報!……韓軍已攻陷高狼,高狼失守。”

    聽聞此言,趙弘潤起初下意識地一驚,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韁繩,嚇得額頭冷汗都冒出來了。

    而在旁,衛驕、呂牧等宗衛亦一個個瞪大了眼睛,一臉驚駭莫名之色。

    怎麼回事?

    高狼不是有萬餘北一軍麼?怎麼這麼快就失守了?

    “你確定高狼已失守?”趙弘潤緊聲詢問那名黑鴉眾。

    那名黑鴉眾可能是第一次負責情報的傳遞,顯得也有些不太自信,結結巴巴地說道:“回稟殿下,我……卑職應該是沒有看錯前方兄弟們的訊息的……”

    『什麼叫做應該?!』

    趙弘潤咬了咬牙,沉聲問道:“仔細回憶,到底情況如何?”

    那名黑鴉眾回憶了半響,最後還是堅持自己原先的觀點。

    這讓趙弘潤整顆心都吊了起來,心中暗暗說道:難道小宣他果真……他不會帶著萬名士卒主動出擊的吧?

    當事情牽扯到趙弘宣這個他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弟弟,縱使是趙弘潤亦做不到像平日裡那樣冷靜果斷。

    別看趙弘潤與趙弘宣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趙弘潤的母妃早逝,他是被養母沈淑妃收養的,因此,從小一起長大的趙弘潤與趙弘宣,感情比起親兄弟有過之而無不及。

    倘若趙弘宣此番果真出了什麼不測,作為兄長,趙弘潤自忖難辭其咎。

    更要緊的是,他不知日後該如何向養母沈淑妃交代。

    不過轉念一想,趙弘潤又感覺有點不對勁。

    因為此刻弟弟趙弘宣身邊,那可是有周昪那位深謀之士擔任軍事參將的,憑藉前一陣子他暗中對周昪的觀察,周昪九成九是真心投奔趙弘宣的。儘管周昪的這份真心,是建立在他自忖已得罪了雍王與其幕僚張啟功,認為仕途無望。

    但話說回來,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投奔了趙弘宣,周昪目前已視後者為效忠的物件,按理來說,不可能會坐視趙弘宣做出什麼傻事。

    再者,趙弘潤也不相信自己的弟弟會這般自大無謀,面對四五萬韓軍都敢出動出擊。

    照這樣想,高狼這麼快就失守只能一個可能,那就是北一軍主動棄守高狼,將高狼拱手讓給了韓軍。

    『……』

    趙弘潤琢磨了片刻,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弟弟趙弘宣在有謀士周昪輔佐,並且麾下有萬餘北一軍駐守高狼的情況下,為何這麼快就讓韓軍攻陷了高狼。

    “這招絕了……”在宗衛們詫異的注視下,趙弘潤一改方才的方寸大亂,哈哈大笑起來,口中不斷地稱讚著周昪:“高明,高明,不愧是被駱瑸視為勁敵的深謀之士。”

    說罷,他對那名黑鴉眾吩咐道:“去查清楚北一軍的動向。”

    “是!”那名黑鴉眾抱拳離開。

    見此,趙弘潤當機立斷,揮手喝道:“眾軍聽令,回魏丘!”

    當即,萬余魏兵再次返回魏丘。

    在返回魏丘的途中,趙弘潤所率領的軍隊,迎面撞上了一支韓國騎兵,約有萬餘騎。

    『果然目標是我啊……』

    得知此事後,趙弘潤暗自嗤笑一聲。

    他毫不驚慌,因為在得知高狼已失守的時候,他已明悟了這件事中所蘊含的訊息,立即下令撤回魏丘,以至於他此刻距離魏丘僅一兩裡地。

    這有什麼好怕的?

    正如趙弘潤所料,當得知韓騎前來進攻時,魏丘山下軍營的幹賁軍立即出擊,在平地上布下重防,掩護他趙弘潤率領的萬名士卒撤回營寨。

    那萬余名韓國騎兵嘗試著沖了一回,但沒有什麼成果,因為幹賁軍憑藉弓弩將那些韓國騎兵給壓制住了,儘管只是很短暫的一瞬,但也足以趙弘潤率領那萬余步兵撤回魏丘營寨。

    而待等趙弘潤所率領的萬餘步兵與幹賁軍匯合,一同撤回魏丘營寨後,縱使外面駐足有萬余韓國騎兵,亦躊躇不定,不敢貿然進攻魏軍的軍營。

    最終,這萬餘騎兵還是撤退了,畢竟韓國騎兵是輕騎,又不是像商水游馬那樣的重騎,頂著魏兵的弩矢強行攻打魏丘山下的營寨,對於那些騎兵來說還是有莫大壓力的。

    對此,宗衛們深感有驚無險,白白受了一場驚嚇。

    約兩個時辰後,黑鴉眾再次傳回來消息,言北一軍是主動棄守高狼,並未與韓軍展開真正意義上的廝殺,趙弘潤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這也難怪,儘管他雖說此前已猜到了高狼這麼快就失陷的緣由,但說到底,他心裡仍有幾分擔憂,生怕自己猜錯,畢竟涉及到他弟弟趙弘宣的安危,這使得他無法像平日裡那樣冷靜果斷地做出判斷。

    但眼下黑鴉眾已明確表示北一軍是主動後撤,趙弘潤就可以放心了。

    放心之餘,他毫不吝嗇地再次誇讚了周昪,畢竟周昪這招確實高明,可以說變相地救了他一命。

    否則,倘若他當時沒有後撤,在距離魏丘軍營很遠的荒野被萬余韓國騎兵抄了後路,那處境可以說是極其不妙的。

    “果然是『圍點打援』想賺我,嘿,這下有樂子瞧了……”

    趙弘潤不懷好意地壞笑著,很好奇韓軍該如何結束這場鬧劇。

    而與此同時,當桓王趙弘宣率領萬餘北一軍士卒從高狼西南那條狹長穀道撤兵的時候,他與周昪也在說笑這件事。

    趙弘宣不傻,當他發現他北一軍在主動撤離高狼後,本來氣勢洶洶仿佛要強行攻打高狼的韓軍,居然在高狼軍營外駐足了片刻,隱約有種『茫然無措』的感覺,他當時就意識到,周昪的判斷是正確的。

    那撥韓軍根本不是為了攻陷高狼而來,而是為了誘擊他的兄長趙弘潤。

    “不曉得眼下,那位率軍至此的韓將究竟是何表情。”

    不愧是兄弟,在提起這事時,趙弘宣亦是一臉壞笑之色。

    周昪聞言微微一笑,說道:“看當時韓軍駐足茫然的舉措,就不難得知那名韓將此刻的心情……”

    周昪猜得沒錯,此時此刻,率軍佯攻高狼的韓將靳黈,心中那是萬分糾結。

    他怎麼也沒想到,北一軍居然那麼果斷地就將高狼拱手相讓。

    『這……這還怎麼誘出魏公子潤的援軍?』

    靳黈心中忽然有種強烈的挫敗感。

    被敵軍看穿計謀其實並不算什麼,尷尬的是,敵方看穿了你的企圖後,根本不理睬你。

    此刻靳黈心中就感覺萬分尷尬。

    不得不說,方才他在得知北一軍主動棄守了高狼後,整個人都傻了。

    愣了半響,他這才反應過來,率軍追擊北一軍,只可惜此時追擊北一軍已經晚了,北一軍的軍師參將留下兩隊士卒斷後,相互援護,徐徐撤退,讓靳黈抓不到什麼漏洞。

    靳黈真的很尷尬。

    高狼拿下了,這固然不錯,可問題是,如今拿下高狼有什麼意義?

    待等過兩天,當泫氏城一帶的肅王軍南下,到時候撤退的北一軍再返回高狼,高狼這邊四五萬軍就好比是被包了餃子,那是連逃都沒地方逃。

    思前想後,靳黈最終只能洩憤似地燒掉了北一軍的高狼大營,悶悶地領著軍隊返回天門關——他根本不敢分兵在高狼駐守,因為他知道,留誰誰死。

    在撤軍的途中,靳黈還寄希望于魏丘的那位魏公子潤會出擊進攻他,結果,他倒還真是在魏丘一帶看到了諸多的魏兵,但是這些魏兵,卻只是看著他們這些韓兵,哈哈大笑,笑聲中帶著濃濃的嘲諷。

    『怎麼會主動棄守高狼呢?』

    靳黈實在想不通。

    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他用看待曾經北一軍的眼光,來看待如今的北一軍,卻不知,北一軍如今多了一位軍師參將周昪。

    此時,負責率領騎兵進攻魏丘的暴鳶也在撤兵的途中。

    不可否認,馮頲在設計時講地頭頭是道,可惜這結果,卻與他描述的相差太遠,以至於暴鳶都不知該如何去評價。

    而在得知自己的計謀失敗後,馮頲亦是黯然歎了口氣。

    他知道,無論是高狼魏軍還是魏丘魏軍,都沒有給他天門關韓軍唯一可以挽回翻盤的機會。

    『為今之計……唯有突圍了。』

    馮頲暗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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