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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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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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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7 01:38:32
第948章:功虧一簣

   『靳黈?!』

    當在戰馬上看到迎面那支伏擊己方軍隊的韓軍,當看到那面『靳』字樣的旗幟時,趙弘潤恨恨地緊咬牙關,額頭汗如漿湧。

    『靳黈的殘部為何會在高狼?!難道他看穿了我的計謀?』

    縱使是趙弘潤,此刻也難免有些失神,想不通靳黈為何會埋伏在這裡。

    “殿下,現在怎麼辦?”

    宗衛長衛驕急聲問道。

    趙弘潤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隊伍後方的遠方塵土飛揚,不出意料的話,馮頲軍與暴鳶軍的騎兵們正火速向這邊襲來,容不得趙弘潤再有半點猶豫。

    “強攻!……殺過去!”

    攥緊了韁繩,趙弘潤冷聲喝道。

    聽聞此言,近兩萬魏軍商水軍、鄢陵軍士卒不顧來自身後方的威脅,一頭撞向了迎面的靳黈軍,與對方展開白刃戰。

    而此時,靳黈也注意到魏軍身背後那飛揚的塵土,當即就明白了魏軍為何如此焦急。

    “真是想不到……不幸被我料中,那位魏公子潤,居然騙過了馮頲與暴鳶,悄然帶兵至此。”

    看著一開場便是火熱混戰的戰場,靳黈喃喃自語道。

    不得不說,趙弘潤高估了靳黈。

    事實上,靳黈並不是看穿了趙弘潤『化整為零』的計謀,甚至於,他根本不知趙弘潤究竟是用什麼辦法突破了馮頲軍與暴鳶軍兩萬餘騎兵的封鎖,悄然帶著近兩萬魏軍前來偷襲高狼。

    因為在趙弘潤想出這個妙計前,靳黈就已經帶領著麾下的殘部,來到了高狼一帶,在那座不知名的山丘後駐防。

    至於原因,只是靳黈因為對那位魏公子潤實在是太忌憚了。

    可能馮頲與暴鳶都堅信魏軍不可能突破他們麾下騎兵的封鎖,但唯獨靳黈不這樣認為,他覺得,縱使他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但是那位魏公子潤,肯定能想出什麼妙計,偷襲高狼。

    於是,他早早地帶領麾下殘部,埋伏在高狼附近,等了好幾日,果不其然等到了魏軍。

    對此,其實靳黈自己也很詫異,他也弄不懂那位魏公子潤是怎麼讓兩萬魏兵在馮頲軍、暴鳶軍兩萬餘騎兵的眼皮底下,從泫氏城來到了高狼。

    副將慶堯在旁笑著說道:“兩萬魏兵偷襲高狼,很有可能果真攻陷此地。將軍此番挫敗了魏軍的奇襲,可謂是立下了大功啊。”

    靳黈淡淡一笑,其實功勳什麼的,他此時已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能否在魏公子潤這個強敵面前,挽回些許顏面。

    皮牢關之戰姑且不論,可是在泫氏城之戰中,他靳黈軍可是因為魏軍數百桶裝滿了清水的木桶丟掉了整個城池,這是何等的恥辱?!

    除非在此戰擒殺那位魏公子潤,否則,靳黈與其麾下的軍隊,無法挽回顏面上的損失。

    “不過……魏公子潤真的在那支魏軍當中麼?”

    副將慶堯不甚自信地問道。

    聽聞此言,靳黈篤定地說道:“放心,那位魏公子潤,十有八九就在這支魏軍當中。……此子帶兵打仗有個習慣,哪怕他並沒有直接指揮某場戰事,也會在戰場的什麼地方觀戰,越發重要的戰事,越發觀察地仔細,可能是為了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待那場戰事,找出魏軍的薄弱點,亦或是我軍的弱點。……或許正是因為這樣,這支魏軍才會如此強大,因為他們有一位傑出的統帥,替他們找出了一個個薄弱點。”

    “原來如此。”副將慶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而此時,忽然高狼方向傳來了預警的聲音——當地的韓兵用武器敲擊盾牌,發生了緊急預警聲。

    “『馬寅』?”慶堯看了一眼高狼的方向。

    靳黈亦回頭望了一眼高狼方向,撇了撇嘴:“那個自大的蠢蛋!”

    馬寅,乃是暴鳶麾下的部將,受暴鳶的命令駐守在高狼。

    前日,當靳黈來到高狼一帶,提醒馬寅注意提防魏軍的偷襲時,馬寅對他的觀點不屑一顧。

    馬寅認為,在泫氏城一帶,如今有暴鳶軍與馮頲軍總共兩萬餘騎兵封鎖著外野,魏軍怎麼可能悄無聲息地偷襲高狼?

    再加上彼此政治陣營的不同,馬寅當時對靳黈冷嘲熱諷,譏諷靳黈在那位魏公子潤手中接二連三地吃敗仗,根本不配被成為『北原十豪』,氣得靳黈一怒之下離開高狼,忍著嚴寒埋伏在這座不知名的山丘後。

    可結果如何?那位魏公子潤是不是悄無聲息地就帶著兩萬名魏兵前來偷襲高狼?

    要不是馬寅此刻不在這裡,否則,靳黈真想看看那個自大而愚蠢的傢伙,此刻究竟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既然馬寅察覺到了,那我軍也該後撤一些了。”副將慶堯看了一眼戰場,小聲地補充道:“再打下去,我軍的損失恐怕……”

    聽聞此言,靳黈轉頭看向前方戰場,僅僅只是掃了一眼,便驚地他雙眼不由自主地睜大,眼眸中閃過幾分驚駭之色。

    為何?

    因為這支魏軍的攻勢實在太兇猛了,仿佛一股無堅不摧的洪流,一鼓作氣向前推進了一裡多地,殺得靳黈軍士卒節節敗退。

    『看來為了偷襲高狼,那位魏公子潤這回可是精銳盡出啊……』

    微微皺了皺眉,靳黈下令道:“傳令下去,且戰且退。”

    “是!”

    片刻之後,靳黈軍逐漸開始向高狼方向撤退,這使得魏軍的攻勢變得愈發兇猛。

    但即便如此,趙弘潤一點也不高興。

    因為他也聽到了從高狼方向傳來了金屬擊打聲,若沒有猜錯的話,高狼已經察覺到了此地發生的戰事。

    『靳黈……該死!』

    趙弘潤懊惱地攥緊了韁繩。

    處心積慮的偷襲,因為韓將靳黈的原因,前功盡棄。

    甚至於,還讓兩萬商水軍、鄢陵軍的精銳們陷入了腹背受敵的不利局面。

    此刻趙弘潤心中的焦慮,可想而知。

    眼瞅著身背後遠方飛揚的塵土越來越明顯,趙弘潤黯然地歎了口氣,抬手一指前方那座不知名的山丘,當機立斷地下令道:“佔領那座山丘!”

    遵從肅王趙弘潤的命令,一萬鄢陵軍與一萬商水軍,在殺敗了靳黈軍後,立即佔領身側那座不知名的山丘,遁入山林。

    而此時,遠方飛揚的塵土中,終於露出了真身,果然是馮頲軍、暴鳶軍麾下的騎兵,兵力超過萬騎。

    大概半個時辰後,萬余韓國騎兵抵達了戰場,將那座不知名的山丘——姑且可以命名為『魏丘』,包圍了起來。

    遠遠望著魏丘山上那數量不少的魏兵,暴鳶與馮頲並騎戰馬來到山腳下,相顧無言。

    據斥候稟告,這支魏兵的兵力約有兩萬人。

    兩萬名魏兵,在高狼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絕對可以拿下這塊地。正因為清楚這一點,此刻暴鳶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有餘悸。

    “難以置信……”暴鳶舔了舔嘴唇,望著面前的魏丘搖搖頭說道:“不幸料中,居然用那種辦法,在你我兩軍麾下騎兵的眼皮底下偷襲高狼……這個魏公子潤,的確是難得的奇才。”

    馮頲聞言,剛好說話,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他回頭一瞧,這才看到靳黈正騎著一匹戰馬,迅速朝著他們二人而來。

    “靳黈來了。”馮頲對暴鳶說道。

    聽聞此言,暴鳶轉身看了過去,看著靳黈策馬來到二人面前。

    “我懷疑那位魏公子潤,此刻就在這座山丘上。”見到了暴鳶與馮頲,靳黈毫無保留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暴鳶深深地看了一眼靳黈,方才他已經斥候說過,此番要不是靳黈軍恰好埋伏在此地,說不定魏軍會在他與馮頲率領的騎兵趕到之前,攻陷高狼。

    為此,他由衷地贊道:“靳黈將軍,此番多虧了你,否則,高狼指不定會被魏軍擊破……你是如何看穿魏軍的詭計的?”

    “詭計?什麼詭計?”靳黈一臉困惑地反問道。

    也難怪,因為他根本不知這股魏軍究竟是用什麼辦法,才能在馮頲軍、暴鳶軍兩萬余韓國騎兵的封鎖下,悄然來到此地。

    於是,暴鳶便向靳黈簡單解釋了一下,這才讓靳黈恍然大悟,暗自佩服那位魏公子潤的奇謀。

    感慨之餘,他也很坦然地告訴暴鳶與馮頲,他其實並不是看穿了那位魏公子潤的謀略,只是在高狼一帶守株待兔而已。

    聽聞此言,馮頲與暴鳶都有些傻眼,因為似靳黈的舉動,簡直就是瞎貓抓到死耗子,純屬運氣。

    “看來,是上天要亡那位魏公子啊……合該被我等所擒!”

    可能是因為己方的軍隊已將這股魏軍包圍在這座『魏丘』上,暴鳶的心情非常好。

    擊潰這兩萬魏軍精銳尚在其次,關鍵在於此番有機會抓住魏公子姬潤,這可是一個相當不錯的籌碼。

    首先,魏公子潤乃是魏王姬偲的兒子;其次,魏公子潤本身又是一位非常傑出的統帥。這意味著這個籌碼能向魏國賣出高價。

    當然了,出於本心,暴鳶是希望這位魏公子潤日後留在他們韓國的——若果真抓獲那位魏公子潤,他並不介意上奏韓王然,讓姬潤以質子、或者韓王女婿的身份,終身留在韓國。

    如此一來,既不至於與魏國徹底撕破臉皮,也不至於讓韓國背負殺害魏公子潤這等賢良之士的名聲,更重要的是,魏公子潤將終生難以回到魏國。

    而倘若這位魏公子潤願意投降韓國,為韓國效力,那或許就是此戰最大的收穫。

    暴鳶毫不懷疑,以這位魏公子姬潤的才華,他足以代替『上黨守』、『上穀守』,替韓國征戰北方高原的異族。

    當然,期間韓國並不會給予這位魏公子真正的軍權。

    “你想勸降?”馮頲似乎是看出了暴鳶心思,皺眉問道。

    暴鳶聞言看了一眼面前這座魏丘,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還不是時候……先圍他兩日,待其斷糧之後,再行勸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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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9章:戰術二

   “……”

    在魏丘山上,肅王趙弘潤登高眺望著山丘下的幾路韓軍,眉宇間露出了憂慮之色。

    不多時,商水軍的副將翟璜、鄢陵軍第三營營將孫叔軻二人來到了趙弘潤身旁,二人一同眺望著山丘下的韓國軍隊。

    “真是可惜。”趙弘潤沒有回頭,自顧自地說道:“就差一點……”

    翟璜與孫叔軻對視一眼,前者搖頭感慨道:“似乎那個靳黈是看穿了殿下的奇襲……否則,我軍是有機會攻陷高狼的。……他怎麼看穿的?”

    “誰知道呢。”趙弘潤皺著眉頭歎了口氣,喃喃說道:“終歸……那也是北原十豪的其中一位啊。”

    聽聞此言,翟璜與孫叔軻釋然地點了點頭,隨即,孫叔軻好似想到了什麼,抱拳稟道:“對了,殿下,方才末將已大致探查過這座山丘,咱們的運氣不錯,這座山丘林木茂密,山道崎嶇,只要稍微修繕一番,在險峻之處部署兵力,短時間內,韓軍應該是無法攻破這座山的。”

    趙弘潤聞言緩緩點了點頭,又問道:“我軍攜帶的糧食,能夠支撐幾日?”

    孫叔軻與翟璜對視一眼,低聲說道:“士卒攜帶的乾糧,支撐四五日是沒問題的……”

    “四五日啊……”趙弘潤思忖了半響,隨即看了一眼天空,喃喃說道:“眼下,就看屈塍、伍忌他們的了……”

    ——時間回溯到趙弘潤出兵前夕——

    “破、破蘭……破蘭什麼來者?”

    在泫氏城的軍事會議中,鄢陵軍副將晏墨一臉呆懵地詢問趙弘潤:“抱歉,殿下,您方才說的什麼?”

    “PlanB,即備用計畫。”趙弘潤環視了一眼屋內滿臉茫然的將領們,沉聲說道:“戰術一,即本王方才所說的,兩山、坦原以及泫氏城,四個據點各出兵五千,假借外出巡邏作為幌子,向南移動,奇襲高狼!……此次作戰,只出動兩萬兵,其餘八萬暫且留在此地,只要韓軍騎兵得知我軍的主力仍在泫氏一帶,應該不會懷疑……即便等他們醒悟過來,那兩萬軍隊,可能也已經攻陷高狼。”

    說到這裡,趙弘潤頓了頓,環顧屋內的眾將,沉聲說道:“但是,你們也聽得出來,這次作戰非常兇險,可能被韓軍識破的時間會被我等預料的更早,以至於此次作戰功敗垂成,而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備用計畫,比如說,以本王作為誘餌,誘使韓軍追擊奇襲部隊。而趁馮頲、暴鳶將主力用於追擊奇襲部隊的時候,屈塍、伍忌、晏墨……本王要你等給我打下長子城!”

    聽聞此言,屋內的諸將紛紛露出了凝重之色,沉默不語,或在思索著這兩個戰術的可行性。

    良久,晏墨搖搖頭說道:“殿下,此事太兇險了,不如這樣,由末將率領奇襲部隊……”

    可他還沒說完,就被趙弘潤擺擺手給打斷了。

    “你不行,晏墨,在座的你等都不行。”環視了一眼屋內眾將,趙弘潤正色說道:“雖然有些自誇自擂之嫌,但不可否認,被暴鳶、靳黈、馮頲三名韓將視為眼中釘的,乃是本王,而不是在座的你等。只有本王親自率領奇襲部隊,一旦奇襲失敗,便可以轉為備用計畫,在高狼一帶牽制住韓軍的主力……”

    聽了這話,在座諸將面面相覷,雖有心反駁、想懇請眼前這位肅王殿下收回成命,放棄這個以身赴險的計畫,但不可否認這位肅王殿下說得沒錯,在暴鳶、馮頲、靳黈三名韓將心目中,威脅最大的,是眼前這位被韓人稱為『魏公子潤』的肅王殿下,他才是整個肅王軍的靈魂核心。

    而倘若這位殿下坐鎮泫氏城的話,那麼,一旦『戰術一』失敗,奇襲部隊是沒辦法順勢轉為『戰術二』,將馮頲、暴鳶的軍隊誘離泫氏城的。

    “話雖如此,可這也……”商水軍大將軍伍忌皺了皺眉,搖頭說道:“殿下不該以身赴險,請恕末將反對!”

    聽了這話,在座的將領們紛紛附和,皆不贊成此事。

    開玩笑,這位肅王殿下乃是肅王軍的靈魂核心,若這位肅王殿下有個三長兩短,鄢陵軍、商水軍、游馬軍等軍隊何去何從?

    更何況,這位肅王殿下還是魏天子最器重的兒子,要是果真在這場大戰中出現什麼差池,即便屈塍、晏墨、伍忌、翟璜等諸多將領們僥倖活著回到魏國,日後也准會遭到懲處。

    在眾將軍看來,無論戰況多麼不利,這位肅王殿下的安危始終得擺在第一位,畢竟只有這位肅王殿下在,肅王軍才會在,鄢陵軍、商水軍、游馬軍也才會存在。

    趙弘潤擺擺手制止了諸將紛紛的反對,正色說道:“危險?在這片戰場上,危險不是無處不在的麼?哪有什麼所謂的安全?……聽著,本王其實並不喜歡一次次地帶兵出征,所謂的功勳、榮譽,在本王看來都無所謂。你們應該都聽說過,本王的夙願,就是做一個醉生夢死、安享榮華的富足翁,帶著宗衛們或遊山玩水、或走馬獵獸,要不然看到心儀的女子,倘若對方不從的話,亦不妨客串一下惡徒,將其擄回王府為妾……”

    席間,有幾名將領忍俊不禁地笑了出身,可能他們沒有想到讓楚軍、秦軍、韓軍皆為之忌憚的這位堂堂肅王殿下,他的夙願,居然是如此的……讓人不忍直視。

    趙弘潤沒有理睬失笑的幾名將軍,繼續自顧自說道:“但是這一切,都建立在一個基礎上,那就是我大魏要強大,只有保持強大,才會讓敵國不敢進犯,才能得到和平。……因此,本王率軍出征,禦敵於國門之外。……換而言之,本王出征的目的就是為了勝利!”

    “……”席間的諸將微微動容,哪怕是方才因為趙弘潤的夙願而失笑的幾名將領,亦徐徐收斂了笑容。

    “……包括這回。都給我記好了,咱們不是來上黨遊山玩水的,我軍來到這片土地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將此戰的勝利,帶回我大魏!”說到這裡,趙弘潤環視了一眼屋內眾將,沉聲說道:“為了勝利,我軍的將士們可以不惜豁出性命,戰死沙場,埋骨於他鄉。而為了勝利,本王也可以以身犯險,作為誘餌。……在當前的情況下,這是本王所能想到的最實用的戰術,除非有人能想出更好的辦法,否則,就按照本王的意思辦。”

    “……”屋內諸將面面相覷,沉默不語。

    “很好,那就按本王的意思辦!……屈塍、伍忌、晏墨,若本王偷襲高狼不順,長子城,就交給你等了。”

    “……請肅王殿下放心。”

    ——時間回到現在——

    『當時只是為了謹慎起見,沒想到,居然還真要用上備用計畫,這可真是……』

    眺望著山下的韓軍,趙弘潤甚感疲倦地揉了揉額角的穴位。

    若有選擇的話,他根本不希望動用什麼備用計畫,畢竟所謂的備用計畫,就是他奇襲部隊作為誘餌,牽制馮頲軍、暴鳶軍、靳黈軍等韓軍主力,變相地幫助屈塍、伍忌、晏墨等將領率領剩餘八萬軍隊進攻長子城。

    長子城作為上黨郡的治所,城內不可能沒有存糧。

    因此,只要肅王軍能夠攻陷長子城,亦有可能解決當前所面臨的糧草問題。

    而唯一的問題是,如此一來,趙弘潤所率領的兩萬奇襲部隊,就必須在高狼死守,死守到攻陷了長子城的鄢陵軍或商水軍趕來支援。

    不得不說,在韓將上黨守馮頲率領麾下軍隊來到高狼的情況下,長子城守備力量薄弱,而泫氏城一帶的肅王軍則有八萬兵力,又有連弩、投石車、游馬重騎等戰場利器,攻陷長子城其實並不成問題,誰讓長子城的靈魂人物、上黨守馮頲並沒有坐鎮那座城池呢?

    問題在於,屈塍、伍忌、晏墨等人要先攻陷長子城,隨後再趕來支援,這期間究竟需要幾日?

    『事到如今,也唯有看一步、走一步了……』

    趙弘潤暗自感慨道。

    此時,宗衛長高括從背囊中取出一面折疊好的旗幟,那是趙弘潤的『肅王』王旗。

    “殿下,需要掛起來麼?”高括問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目視著山下的韓軍,若有所思。

    事實上,他方才就看到了暴鳶、馮頲兩位韓將的將旗,再加上先前伏擊他奇襲部隊的靳黈軍,若是沒有猜錯的話,靳黈、暴鳶、馮頲三位北原十豪級別的韓將,此時此刻就在山下。

    也就是說,在奇襲高狼的戰術一失敗的情況下,誘敵的備用計畫其實已經成功了。

    問題是……

    『那些人怎麼知道我在這支軍中?……還是說,這只是我的錯覺?』

    望著山下那仿佛如臨大敵的幾路韓軍,趙弘潤著實感覺有些納悶,因為他還沒有露面呢,可靳黈、暴鳶、馮頲三人卻好似篤定他就在這支魏軍當中,因此在山下布下重重防禦,這讓趙弘潤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不用掛了,這時候掛出本王的王旗,反而會引起暴鳶等人的懷疑……另外,這些人好似猜到本王就在軍中,奇怪了……”

    縱使是趙弘潤,此刻也猜不到原因。

    不過更讓他感覺奇怪的是,山下的幾路韓軍,對這座魏丘圍而不攻,雖說這樣更符合趙弘潤的心意,但他還是感覺有些奇怪。

    倘若換做他是山下的韓將,他肯定會強攻這座山丘,殺死『魏公子潤』這個強敵,免得夜長夢多。

    而不知為何,山腳下的韓軍卻仿佛沒有這個意思。

    『不會是想生擒我吧?』

    趙弘潤暗自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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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7 01:39:09
第950章:鼓舞士氣

    事實證明,趙弘潤的猜測還是蠻靠譜的。

    之後兩三日,圍在魏丘山下的韓軍並沒有進攻這座山丘,而是在山下的平坦地帶建立了幾座軍營,同時也在軍營外以及兩座軍營地的相距,放置了許許多多的鹿角作為障礙。

    『注:鹿角,即是將堅固的圓木削尖、交叉固定在一起的防禦,因形狀像鹿的角而得名。這是一種在戰場上最常見的陣地防禦,可以有效地防止敵軍進攻,與「拒馬」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而魏軍奇襲部隊,則也在魏丘山上,以及魏丘西南山腳一條不知名的河流,分別建造了一座簡易軍營。

    這條不知名的河流,是近兩日來韓軍與魏軍唯一發生過多次廝殺的戰場——魏軍奇襲部隊需要這條河流補給飲水,而韓軍則企圖佔領魏軍所在的這片河灘,徹底斷絕魏軍的飲水。

    但很顯然,兩萬魏軍奇襲部隊,皆是商水軍、鄢陵軍中的精銳士卒組成,以至於韓軍多次出動小股軍隊進攻這片河灘,卻屢次被駐守在這一帶的鄢陵軍驍將幹賁擊退。

    而在十一月初一的時候,趙弘潤收到了一封由韓軍總帥暴鳶親筆所寫的勸降書信。

    暴鳶將這封書信寫在絹帛上,然後綁在箭矢上,射向了魏丘,被魏卒拾到後送到了趙弘潤手中。

    記得在看到這封書信後,趙弘潤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他沒想到暴鳶居然想勸降他。

    “這個暴鳶,簡直欺人太甚!”

    宗衛長衛驕在看到這封書信後,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即沖下山去,將侮辱他家殿下的狂徒斬於劍下。

    倒是宗衛穆青忍不住笑了出聲,調侃趙弘潤道:“殿下,這暴鳶似乎打算替您做媒,讓你迎娶韓王的女兒,做韓王的女婿,您不考慮一下麼?”

    趙弘潤翻了翻白眼,懶得理睬穆青的調侃。

    這種事還需要考慮?

    作為魏國君王的兒子、近千萬魏人的皇子,十萬肅王軍的統帥,趙弘潤怎麼可能投降韓國?

    不可否認,投降韓國的確可以保證一條性命,但從此再無自由,且先前的名聲與榮譽皆蕩然無存。

    更何況,趙弘潤並不認為他已經到兵盡糧絕的地步,要知道,他此刻麾下仍有近兩萬肅王軍士卒,而山下的韓軍,加上近在咫尺的高狼韓軍,兵力估計也不過四萬人左右,換而言之,這場戰事的勝敗,猶未可知。

    想到這裡,趙弘潤搖搖頭哂笑一聲,說了一句“荒謬”,便準備將手中這份絹帛丟向篝火,不過就在他有所動作的時候,宗衛周樸從他手中將絹帛拿了過去,看了起來。

    然而在翻看了一陣後,周樸並沒有歸還,而是將其收入了懷中。

    見此,衛驕、呂牧、高括、種招等宗衛微微一愣,頗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

    趙弘潤深深看了一眼周樸,問道:“周樸,你這是做什麼?”

    周樸微微一笑,解釋道:“韓軍總帥暴鳶親筆所書,這可是值得收藏的珍物啊,殿下。……你們說是不是?”

    衛驕、呂牧、高括、種招、穆青等宗衛對視一眼,勉強地笑了一下。

    想來他們也猜到了周樸保留此物的原因——作為宗衛,周樸絕不可能背叛趙弘潤,但是,他也會將趙弘潤的存亡看得比什麼都重,哪怕是將趙弘潤的安危與魏國的存亡擺在天平上,周樸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趙弘潤,並堅定地認為,縱使魏國敗亡,自家殿下日後也可以複國。

    因此,周樸保留此物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直視著周樸半響,趙弘潤沉聲問道:“周樸,你是覺得本王輸定了?”

    周樸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不,卑職從不認為殿下會輸。”

    “那就拿來!”趙弘潤伸出右手平攤手掌。

    “……”周樸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什麼動作。

    見此,趙弘潤沉聲喝道:“拿來!”

    聽聞此言,高括皺皺眉,在用眼神警告了周樸後,從後者懷中將那份絹帛拿了出來,遞到了趙弘潤手中。

    拿到絹帛後,趙弘潤二話不說便將其丟到面前的篝火中。

    看著那份絹帛被火焰吞噬,周樸臉上閃過幾絲黯然。

    趙弘潤並不會責怪周樸,因為他知道,宗衛們是絕對不會背叛他的。

    只不過,就連作為宗衛的周樸都在為他的退路考慮,可想而知其他人。

    趙弘潤環視了一眼周遭。

    其實在附近,有不少肅王軍士卒皆注意到了趙弘潤這邊的小小爭執,當趙弘潤的目光掃過這些士卒的臉龐時,他從他們的神色中,感覺到了迷茫與無助。

    『看來偷襲高狼失敗,果真是對士卒們的士氣造成了一定影響啊……』

    趙弘潤暗自歎了口氣,隨即,他忽然哈哈哈哈笑了起來。

    見此,附近的肅王軍兵將們皆為之一愣,不由自主地轉過頭來。

    而此時,趙弘潤則站起身來,環視著不由自主圍攏過來的肅王軍兵將們,笑著說道:“為何一個個耷拉著腦袋?……是覺得偷襲高狼失敗,深陷包圍,因此動搖了?不不不,我軍的戰術,進展地非常順利。”

    『非常順利?不是被韓軍看穿了麼?』

    附近的諸士卒們面面相覷。

    期間,有一名士卒怯生生地問道:“殿下,不知您說的戰術是?”

    “事到如今,告訴你們也無妨。”趙弘潤環視了一眼附近的魏兵,輕笑著說道:“事實上,本王真正的目的,並非是偷襲高狼,而是偷襲長子城!……你們看山下,靳黈、暴鳶、馮頲,三名韓將皆被吸引到了此地,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長子城已近乎一座空城,而我軍在泫氏城一帶,仍有八萬名英勇的士卒,拿下一座長子城,不在話下。”

    聽聞此言,附近諸魏兵面面相覷,臉上露出了將信將疑的神色。

    “事實上,我軍並非是中了韓軍的埋伏而被陷在此。其實本王早已料到偷襲高狼會被韓軍識破,並引來韓軍的主力。”趙弘潤環視了一眼周遭,輕笑著說道:“不信?摸摸你們的背囊,若非本王早有預料,又豈會讓你們多帶幾日的乾糧?”

    一名魏兵摸了摸纏在腰間的一個布囊,驚異地問道:“殿下,您……這麼說,敵軍並沒有看穿殿下您的妙計?”

    趙弘潤聞言哈哈一笑,說道:“你是指暴鳶、馮頲、靳黈那三個本王的手下敗將?……本王的計畫,進展地非常順利。”說著,他臉上露出幾分嘲弄笑容,似笑非笑地說道:“可笑靳黈、馮頲、暴鳶三人還以為已將本王圍困在此,卻不知,長子城即將是本王的囊中之物!”

    聽聞此言,附近諸魏兵們抖擻精神,一改方才那沉悶的氛圍。

    或有一名士卒問道:“殿下,難道您此番是故意以身赴險,作為誘餌,引誘韓軍主力至此?這太危險了!”

    “危險?”趙弘潤哂笑道:“本王有你等忠心之士保護,何來危險?……縱使敵眾我寡,身陷重圍,本王依舊吃得下、睡的香,因為本王相信諸位將士會保護本王。”

    聽了這話,周圍的魏軍兵將們紛紛露出了莊嚴的模樣,連呼吸都微微有些變粗。

    一名百人將面色猙獰地說道:“韓國的狗崽子若想傷害殿下,就先要踏過我的屍體!”

    “還有我!”

    “還有我!”

    “我!”

    附近的兵將們紛紛出言附和。

    見此,趙弘潤微微一笑,隨即,他正色說道:“本王非常感激諸位兒郎對本王的忠誠與愛護之心,事實上,本王之所以在這裡作為誘餌誘敵,其實並不是因為諸位會拼死本王……而是本王認為,雖敵眾我寡,此地近兩萬將士,依舊可以戰勝山下的韓軍!……本王並不指望屈塍、伍忌等人在攻陷長子城後前來支援,本王一開始所堅定的,就是你等!……你等,才是本王的依仗!”

    說到這裡,他環視了一眼周遭的兵將們,笑眯眯地說道:“有興趣與本王聯手戲弄一下屈塍、伍忌那兩位大將軍麼?在幾日後他們率軍趕來援助的時候,對他們說……你們來晚了,此地的韓軍,皆已被我等擊潰,很抱歉讓你們白跑一趟。”

    聽聞此言,附近的魏兵們對視一眼,臉上不由地露出幾絲笑容。

    或有一名五百人將舔舔嘴唇,壞笑著說道:“那肯定……很有意思。”

    與此同時,在魏丘西側山腳下,暴鳶與馮頲、靳黈站在防禦設施前,望著面前那座山丘。

    等待了良久,馮頲皺皺眉說道:“毫無反應,難不成咱們猜錯了,那位魏公子潤其實並不在……”

    可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暴鳶打斷了。

    “噓!”只見暴鳶抬起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隨即目視著面前的魏丘,側耳傾聽著。

    半響後,他皺著眉頭說道:“這支魏軍的士氣恢復了……不,這支魏軍的士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馮頲詫異地看了一眼暴鳶,那眼神分明在說:你在說什麼鬼話?

    暴鳶並沒有關注馮頲的目光,眯著眼睛看著面前的魏丘,皺了半響眉頭,隨即又舒展開來,舔舔嘴唇說道:“可以確認了,那位魏公子潤,此刻就在這座山上,只有他,才能讓這支魏軍重新振作……不過這也意味著,那位魏公子潤,要與咱們搏命了。準備一下吧,這支魏軍,依舊是一頭猛虎,而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兇猛。”

    說罷,他轉身離開了。

    與靳黈對視了一眼,馮頲表情古怪地問道:“放棄勸降了?”

    聽聞此言,暴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馮頲,曬然一笑。

    “當然不是,只不過猛虎搏兔、亦用全力,況且對方亦是一頭令你我忌憚的猛虎。更何況……”

    說罷,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座魏丘,眼中閃過幾分凝重。

    『……更何況,依魏軍眼下的士氣,此戰勝負如何,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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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1章:聲東擊西

   儘管在眾魏兵奇襲部隊面前表現地好似盡在掌握,仿佛勝利唾手可得,但說實話,其實趙弘潤自己心裡都沒底。

    可他不得不表現出勝券在握的樣子,畢竟近兩日來,由於奇襲高狼失敗,他麾下近兩萬奇襲魏兵的士氣始終處於低迷狀態,倘若不能激勵這些士卒們的士氣,那麼這場仗,也就不必再打下去了,必敗無疑。

    因此,他欺騙了麾下的兵將們,將『偷襲高狼失敗』歸於戰術上的考量,是『為了得勝必須對韓軍暴露的破綻』,在費了一番唇舌後,總算是鼓舞了軍心。

    對此,不得不說趙弘潤的壓力非常大,畢竟,其實他目前還未想出什麼好辦法。

    但即便如此,趙弘潤仍沒有放棄,一來他肩承著麾下近兩萬士卒的期望,二來,他可不希望自己後半生在韓國渡過。『ps肅王:書評裡說作者的新書《大韓宮廷》是什麼鬼?』

    因此,這兩日來趙弘潤每日登上魏丘的至高點,眺望四方,即是為了窺視山腳下韓軍的防禦設施,也是為了從眼下的困境中,找出一個突破口。

    此時他所在的魏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據趙弘潤估測,從東到西大概八裡、南北間距大概七裡,山體最高約兩百丈左右的山丘。

    在丘陵中,魏丘算是比較大個的存在了,但仍不足以駐紮近兩萬奇襲魏軍,因此,才有鄢陵軍第三營副營將幹賁駐紮在魏丘西南那條不知名的河流東岸,即是為了保證魏軍的水源獲取,也是因為這座魏丘不足以駐紮近兩萬的魏兵。

    值得一提的是,自從魏兵入駐魏丘後,居住在這座山丘內的野獸可謂是遭了秧,無論是兇猛或者毫無威脅的山獸,皆成了魏兵們用來充饑的事物。

    據說,魏兵們還在這座山丘內殺死了三窩老虎,其餘狩獵捕獲的野獸中,也有許許多多趙弘潤叫得出名字或叫不出名字的山獸,比如背上花紋諸如銅錢的豹子(金錢豹),褐毛且尾巴如馬尾的山雞(褐馬雞),耳部有白羽呈角狀的野雞(角雞),還有各種野豬、猴子、麝鹿、狐狸、青羊、兔子等等。

    讓有幸品嘗到這類山珍的趙弘潤不由地感慨,此番他們魏軍對當地的野獸果真是罪孽深重,尤其是對於那三窩老虎,畢竟每年入冬的時候,正是老虎發情繁殖的時期,若不是魏軍來到了這裡,或許明年開春的時候,那三窩老虎會誕下幾胎幼虎也說不定。

    這個感慨僅在趙弘潤腦海中轉了幾轉,便當即被他拋之腦後,畢竟他當務之急,是如何想辦法擊敗山下的韓軍。哪怕是退一步,最起碼也要保證麾下近兩萬魏兵避免全軍覆沒。

    “韓軍的軍勢,似乎比較前兩日更多了一些……是高狼的援軍麼?”

    這一日,趙弘潤立于魏丘的山頂,眺望著魏丘山腳下的韓軍營寨。

    可不曉得是不是為了防止魏軍偷襲高狼,韓軍將主力部署在魏丘的西側與西南。從那些韓軍軍營上空飄揚的旗幟上,趙弘潤不難推測出這些韓軍的組成——即靳黈軍、馮頲軍、暴鳶軍,以及,另外一支比較陌生的,似乎是來自高狼的韓軍援兵。

    平心而論,對目前魏軍的局勢來說,若山腳下的韓軍是純粹的騎兵,趙弘潤並不畏懼,因為騎兵不利於山林作戰,縱使有再多的騎兵,也威脅不到佔領了這座魏丘的魏軍;相反來說,若山腳下的韓軍是清一色的步兵,趙弘潤亦不擔心,畢竟韓軍步兵雖然實力不弱,但在大規模的軍團作戰中,不會是魏軍重步兵的對手。

    可壞就壞在,此刻魏丘山下的韓軍,不但有步兵、也有騎兵,這就基本上堵死了趙弘潤想出動出擊的念頭。

    畢竟在沒有游馬重騎壓陣的情況下,魏軍幾乎沒有可能在荒野戰勝強大的韓國騎兵。

    『必須想個辦法,使韓軍的步兵與騎兵分離……』

    沉思了片刻,趙弘潤轉頭望向魏丘的南方。

    魏丘的南方,在目測約十幾裡地外,隱約亦有一片山嶺,那片山嶺可要比魏丘大地多,根據地圖上的標注,那是『犢牛山』,一片形狀呈臥牛般的山嶺。

    至於為何不叫伏牛山,那是因為這片山嶺已非常靠近太行山山系的南部,若是登高眺望,『犢牛山』就仿佛是太行山南側山系中,一頭處於保護的牛犢,因此才有了這個名稱。

    至於趙弘潤為何比較在意那座『犢牛山』,那是因為在那片犢牛山的南側,坐落有天門關的後防糧倉——高都。

    事實上,在犢牛山那一帶,有兩座高都,舊城地處犢牛山的東側,即整個犢牛山山體東側大概三十幾外的一片叫做『嶺西』的山嶺上,為何明明是山嶺卻叫做嶺西,那是因為那片山嶺東靠上黨郡最大山系,即筆直縱深長達六七十裡地的太行山。『注:整個太行山像一個「3」,泫氏、高都、高狼都在下面那個彎範圍內。』

    因此顧名思義,嶺西即是太行山西側那條狹長的附屬山系,也算是整個太行山的西側週邊。

    曾幾何時,魏人在犢牛山筆直往東的嶺西山嶺上,建造了一座城,守衛著『犢牛—高都盆地』。不過在韓軍佔領天門關後,高都舊城幾乎被廢棄,韓人將新城轉移到了犢牛山的南部,在那堆積糧草,用於兵出天門關的戰事。

    順便提及,當年魏國四皇子燕王趙弘疆,冒險橫穿太行山小徑,窺探到天門關背後的盆地上,建造有連綿不絕的十萬騎兵的營寨,這些營寨,就駐紮在高都盆地。

    若是有機會的話,趙弘潤並不介意偷襲那座新的高都,畢竟對於整個戰略而言,高都的戰略意義,遠比高狼大得多,高都關乎整個天門關的防守,若是這個後防糧倉重城遭到襲擊,天門關勢必岌岌可危。

    不過想想也知道,魏軍偷襲高都並不現實,因為魏丘離犢牛山約有十幾裡的間距,這可是一片平坦的荒野,倘若魏軍貿貿然向犢牛山出兵,那麼當韓國騎兵趕來追擊時,魏軍將無險可守,被擊潰在這片平坦地形上。

    因此唯一的路徑,就是從東邊的『嶺西』繞過去,但是這條路由於需要在太行山的週邊山嶺中穿行,因此,行軍速度可想而知,或許需要十天半月,魏軍才能偷襲高都。

    當然了,魏軍也可以選擇走高都盆地這條平坦的大路,這樣的話,可能只需要兩三天工夫,但是這條路的隱蔽程度遠遠不如前一條,容易被高都的守軍提前偵查到。

    但是,這條路的選擇性更大,因為太行山的範圍是在太寬廣了,倘若趙弘潤麾下近兩萬魏軍有辦法遁入太行山,別說靳黈、暴鳶、馮頲此刻近五六萬軍隊,就算是五十萬、五百萬,都不太可能在整個太行山山系中找到趙弘潤的軍隊。

    雖說太行山中猛獸眾多,但相信在近兩萬魏兵面前,那些猛獸充其量也只是食物而已。

    『但願暴鳶、靳黈、馮頲三人亦這樣認為……』

    眯了眯眼睛,趙弘潤暗自打定了主意。

    當日下午,駐守在魏丘西南山腳的魏軍出現了異動,幹賁、佘離兩名魏將率領數千魏卒,沿著那條不知名的河流,在綿長的東岸開始設置防禦,將一座座拒鹿角埋入泥土,沿著打造一條防線。

    甚至於,每隔三十丈,魏軍便建造一座可容納約十名士卒左右的哨所。

    『魏軍這是想做什麼?』

    在得知此事後,暴鳶一臉的疑惑,想不通魏軍的目的。

    此時,馮頲在旁提醒道:“莫非那魏公子潤,企圖步步為營,在魏丘與犢牛山之間建造防禦,截斷我方軍隊,方便他取高都?”

    暴鳶皺了皺眉,當即取出行軍地圖,皺眉看著地圖上那條呈『S』狀繞過魏丘與犢牛山的不知名河流。

    還別說,倘若魏軍借助這條河流之便,用步步為營的辦法,在魏丘與犢牛山之間建造一整條防線,韓軍這邊還真沒有什麼好辦法。

    畢竟韓國騎兵再強大,也不可能飛躍那條足足有七八丈的河流,去進攻河對岸的魏軍,更何況對方還準備在河岸上建造拒鹿角等防禦。

    而單憑步兵的話,韓國步兵,可不是魏國步兵的對手。

    可問題是,高都不是那位魏公子潤想攻取就能攻取的呀,要知道那位魏公子潤麾下的軍隊,皆是步兵,軍中並無投石車之類的戰爭兵器,單憑步兵就想拿下高都,這是在小看高都的守備軍麼?

    要知道高都的守備軍,實際上與天門關的守軍是一體的,幾乎不可能會被魏公子潤區區兩萬步兵攻陷。

    “既然那魏公子潤自尋死路,那就由著他去。”

    苦思冥想了半天卻想不出頭緒,暴鳶選擇按兵不動,畢竟他堅信,這支魏軍不可能攻陷高都。

    如此過了兩三日,魏軍依舊還在魏丘、犢牛山之間,沿河建造防禦設施,而暴鳶也始終沒有參透魏軍的真正目的。

    直到十一月初六的時候,忽然有一支部署在魏丘東側的騎兵斥候火速前來稟告,言魏軍偷偷從魏丘的東側下山,悄悄向東方的太行山移動,暴鳶這才驚覺過來。

    “該死的!那魏公子潤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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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2章:聲東擊西(二)

   事實上,十一月初二的時候,暴鳶、馮頲、靳黈三人就已經察覺到了趙弘潤的『戰術二』。

    當然,這並非這三位北原十豪自己想到的,而是趙弘潤故意透露給他們的。

    那一日,即暴鳶向趙弘潤射出勸降書信卻遭到後者無聲拒絕的第二日,韓軍便嘗試對魏丘用兵。

    萬余韓軍建造浮橋,跨越了那條不知名河流,率先攻打魏丘山下的魏軍營寨,即魏將幹賁率領的軍隊。

    很遺憾,由於河流地形的限制,韓國騎兵此番未能參戰,僅出動了韓軍的步兵與弩手,以至於兩軍鏖戰了兩個時辰,韓軍卻始終無法撼動魏將幹賁的軍隊。

    這並不奇怪,畢竟魏國步兵的強大有目共睹,魏國在訓練步兵方面的經驗心得,就像韓國訓練騎兵一樣。

    當時,暴鳶懊惱於士卒的戰敗,為了挫一挫魏軍的士氣,遂在陣前喊話,勸告魏軍早早投降,莫要做無謂的抗拒。

    沒想到,此舉卻遭到了魏將幹賁的嘲諷。

    魏將幹賁哈哈大笑地嘲諷著暴鳶:“自大的蠢蛋,在你聚攏軍士圍困我軍的時候,我軍早已攻克長子城了!”

    聽聞此言,暴鳶目瞪口呆,心神不定的他,二話不說就沉著臉回到了營寨,把魏將幹賁的話告訴了靳黈與馮頲,只聽得靳黈與馮頲久久對視無言。

    也難怪,他們這幾日滿腦子都是如何擒殺那位魏公子潤,哪裡顧得上仔細考慮長子城那邊的情況,以至於當聽了暴鳶的話後,馮頲滿頭冷汗。

    要知道,前一陣子他得知靳黈、暴鳶先後戰敗的消息,為了將魏軍圍困在泫氏城,可是出動了三萬軍隊,這幾乎是長子城幾近七城的兵力。

    而後,當意識到魏公子潤可能率軍奇襲高狼後,他來不及細想就將麾下軍隊帶到了這邊,根本就沒有工夫去考慮泫氏城一帶那剩餘的八萬軍隊。

    可能他當時下意識地覺得,只要擒獲了那位魏公子潤,那麼這場戰事就結束了。

    而如今,那位魏公子潤還未擒獲,卻得知泫氏城一帶的魏軍正奇襲攻打長子城,作為上黨守,馮頲死的心都有了。

    “這可怎麼辦?要不然你率軍回援?”靳黈想了想對馮頲說道。

    聽聞此言,馮頲搖了搖頭,嗟歎著說道:“來不及了……倘若魏軍果真謀劃著進攻長子城,那麼以長平(泫氏城)一帶八萬魏軍的兵力而言,攻取長子城可能只是兩三天的工夫……即便此時我率軍回援,或許也只能在長子城城樓上,看到飄揚的魏軍旗幟。”說到這裡,他環視暴鳶與靳黈,沉聲說道:“只有擒獲魏公子潤,此戰尚有轉機。”

    從那時起,靳黈、暴鳶、馮頲三人便堅定了要活捉那位魏公子潤的心思,因為只有生擒這位魏公子潤,那麼這場仗才會出現轉機。

    可沒想到的是,在十一月初四這一天,暴鳶忽然從幾名前來稟告的斥候口中得知,魏丘山上的魏軍,居然在悄悄向其東邊的太行山轉移。

    原來搞了半天,魏軍在魏丘、牛犢山一帶建造防禦設施,只是為了吸引他們的注意。

    起初,暴鳶懷疑魏公子潤是企圖偷襲高都,可仔細一想,他就感覺有點不對勁。

    畢竟彼此都清楚,高都是天門關的後防糧倉,勢必防守森嚴,那位魏公子潤的這兩萬奇襲部隊,沒有任何攻城器械,怎麼可能打地下高都呢?

    或許有人會說,魏丘的魏軍有近乎兩萬人,在進攻高都前打造一些戰爭兵器算什麼,可問題是,魏軍何來按部就班進攻高都的空暇?

    真當暴鳶、馮頲、靳黈幾個是死人啊?

    換而言之,魏軍進攻高都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偷襲——在暴鳶、靳黈、馮頲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偷襲高都。

    但是這件事並不現實,因此,暴鳶想到了另外一個猜測,那就是魏公子潤企圖向東邊的太行山逃竄。

    這可要命了,要知道太行山綿連數千里,縱深數十裡甚至上百里,倘若有一支軍隊遁入山中,那是根本抓不到的。

    而尷尬的是,為了圍困魏公子潤,上黨守馮頲連長子城都丟了。倘若最終無法抓住魏公子潤,那麼,就算全殲這裡近兩萬魏軍,都無法彌補韓軍在整個上黨戰略上的失利。

    “真該死!”

    暴鳶恨聲罵道,由於原本他擔心魏公子潤仍對高狼抱持著偷襲的心思,因此將步兵都部署在魏丘的西側與西南,至於魏丘其餘幾個方向,則派騎兵斥候監視魏軍的動向。

    沒想到,對方居然想逃。

    “看來,河對岸的幹賁軍,應該是『棄子』了,棄車保帥……明知的選擇。”馮頲一臉苦澀地說道。

    聽聞此言,暴鳶沉默不語,在半響後沉聲說道:“可能還趕得及……”

    “什麼?”靳黈與馮頲疑惑地問道。

    只見暴鳶凝視了一眼二人,沉聲說道:“派騎兵去堵截。……據斥候傳回來的消息說,魏公子潤可能是顧慮到被我軍看破意圖,仍舊採取他當初在泫氏城一帶穿過我軍騎兵封鎖的那個辦法,用千人巡邏隊作為幌子,向東邊的太行山逃離……倘若他打算盡可能地將更多的魏軍撤到太行山,那麼,我等就還有機會。”

    聽聞此言,馮頲皺著眉頭問道:“你怎麼保證那位魏公子潤會在最後撤離呢?……或許他此刻早已撤到了太行山。”

    “我無法保證,不過,你還有更好的主意麼?”暴鳶反問了一句,堵得馮頲說不出話來。

    見此,暴鳶又說道:“即刻派出騎兵前往堵截,或能將魏公子潤截下。……倘若他此刻已遁入太行山,那麼就叫騎兵放棄戰馬,入山沿著蹤跡搜尋。”

    靳黈、馮頲對視一眼,靳黈點點頭說道:“為今之計,也只有這樣了。……河對岸的幹賁軍怎麼辦?”

    暴鳶看了靳黈一眼,沒有說話。

    想想也是,在識破魏公子潤有可能正企圖逃向太行山的情況下,暴鳶哪有心思去理睬魏丘西南山腳下那支由魏將幹賁率領的軍隊。

    在暴鳶看來,這分明就是一支已被魏公子潤當做棄子捨棄掉的軍隊。

    於是乎當日,暴鳶遣盡軍營地的騎兵,命這些從魏丘的北面迂回繞過,前往魏丘的東側堵截,畢竟魏丘南側這條路,幾乎已經被魏將幹賁堵死,在魏軍的封鎖下,韓國騎兵想要儘快跨越,並不是那麼容易。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暴鳶根本不想去理睬這支斷後的魏軍,反正這支魏軍也逃不出他韓軍的包圍,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

    然而,就當暴鳶軍、馮頲軍麾下騎兵火急火燎地趕往魏丘的東側時,被暴鳶認為或已逃向太行山的那位魏公子潤,其實就好端端地呆在魏丘山頂上,烤著篝火,吃著烤肉。

    甚至於,這位魏公子潤,根本就沒有逃離的意思。

    “報!”

    隨著一聲急呼,兩名青鴉眾身形迅速地來到趙弘潤面前,叩地稟告道:“啟稟殿下,就在方才,韓營出動大量騎兵,向北繞過這座山丘,沿著山體往東而去。”

    “替我把它吃完。”

    將手中的烤肉遞給宗衛穆青,趙弘潤吮吸著油膩的拇指,淡淡說道:“很好,看來暴鳶上鉤了。”

    說什麼『魏軍在魏丘東側悄然向太行山轉移』,說什麼『魏公子潤故技重施』,其實都是魏軍故布疑陣而已。

    不可否認,韓軍斥騎的確在魏丘與太行山之間看到過『仿佛正在向太行山轉移』的魏軍千人隊,可實際上呢,那只不過是區區幾支魏軍千人隊在演戲而已——倘若發現遠方有韓軍斥騎,這些魏軍千人隊就向東邊的太行山前進,故意暴露在那些韓軍斥騎的眼皮底下;可若是這些韓軍斥騎離開了,這幾支魏軍千人隊就往回走。

    因此,看似仿佛就源源不斷的魏軍千人隊正悄然向太行山轉移,可實際上,來來回回就那麼幾支而已。

    憑著這招,趙弘潤再一次欺騙了暴鳶、靳黈、馮頲三人,讓這三人誤以為他趙弘潤企圖向太行山轉移,因此火速將營內的騎兵派往魏丘的東側堵截。

    為此,趙弘潤不惜讓將領幹賁伺機向暴鳶透露了『泫氏城一帶魏軍正在攻打長子城』的秘密,就是為了讓暴鳶、靳黈、馮頲堅定『必須要生擒他趙弘潤』的念頭,因為只有生擒『魏公子潤』,才能挽回韓軍在戰略上的失誤。

    此時,翟璜與孫叔軻兩位魏將亦坐在篝火旁,在聽到趙弘潤的話後對視了一眼,臉上皆露出了笑意。

    翟璜捋著鬍鬚笑眯眯地說道:“殿下神機妙算,如此一來,山下的韓軍,就沒有騎兵了……”

    “更重要的是,他們誤以為我軍正企圖向東邊的太行山轉移……”孫叔軻亦輕笑著補充了一句。

    聽聞此言,趙弘潤亦忍不住輕笑了幾聲。

    隨即,他徐徐收斂了笑容,舔了舔嘴唇,眯著眼睛沉聲說道:“吩咐下去,叫士卒們敞開吃喝,填飽肚子,蓄足體力,今晚,我軍全軍出動,踏平山下的韓軍營寨!……多日謀劃,就為這一戰!”

    聽聞此言,包括翟璜、孫叔軻在內,附近的眾兵將紛紛露出了毅然莊重之色。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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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3章:夜半強襲

   夜色,變得仿佛濃墨般深沉。

    在魏丘西南的軍營外,魏鄢陵軍第三營營副將幹賁,環抱著雙臂站在那條不知名的河流東岸,在深沉中的夜幕下,目不轉睛地盯著河對岸。

    不知過了多久,他好似有所察覺,機警地回頭掃了一眼,左手下意識地按住了掛在腰間的劍鞘,因為他看到數丈外隱約有兩個人影正毫無遮掩之意地向他走近。

    “幹副將。”其中一個身影壓低聲音打了聲招呼。

    『青鴉眾?這幫傢伙還真是……』

    幹賁警惕等對方走近,待見到那兩個身影皆是近幾日頗為面熟的熟面孔後,這才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黑鴉眾是這樣,青鴉眾也是這樣,仿佛這些隱賊就喜歡神出鬼沒,連在友軍面前也是如此,也不曉得是不是為了凸顯他們與尋常士卒不同的地位。

    移開了按在劍柄上的左手,幹賁低聲問道:“是殿下有何吩咐麼?”

    “並沒有。”那名青鴉眾搖了搖頭,說道:“我等只是被派到這裡,確保幹副將偷渡這條河流,避免被對面的韓軍哨衛發現。”

    事實上,幹賁這幾日一直在注意河對岸韓軍巡邏士卒的換防時辰——這玩意是有跡可循的。

    在一支軍隊中,巡邏換防的時間一般是固定的,因為負責警戒某個區域的將領,幾乎不可能一天換一個巡邏換防的時間表,除非是有跡象表明先前的巡邏時間安排被敵軍偵破。

    因此,對於今夜要偷渡面前這條河流,悄然渡河偷襲河對岸的韓軍,幹賁其實心中是有把握的。

    不過,在聽到這名青鴉眾的話,他心中卻升起了幾分納悶:確保?你們青鴉眾如何確保我軍能在不驚動韓軍巡邏哨衛的情況下順利渡河?

    想到這裡,他好奇地問道:“如何確保?”

    那名青鴉眾咧嘴笑了笑,風輕雲淡地說道:“殺死那些哨衛盡可。”

    幹賁愣了一下,因為與對方並不是很熟的關係,並沒有多問,只是隨口應了一聲。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了,轉眼便到了子時前後。

    此時,那名青鴉眾忽然朝著幹賁抱了抱拳,低聲說道:“時辰差不多了,那麼,我等就率先渡河了。”

    『率先渡河?』

    幹賁又愣了一下,他心說:用來渡河的浮橋還在我駐守的軍營內,你們怎麼渡河?

    可能是注意到了幹賁的奇異目光,那名青鴉眾咧嘴笑了笑,隨即,徑直往河灘走去,在幹賁不解的目光中,居然悄無聲息地下了河流。

    而繼此人之後,幹賁這才注意到這一帶其實早已潛伏了數百個青鴉眾,這些身影陸陸續續地下了河流,在冰冷的河水中游向對岸。

    『……』

    幹賁看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幹賁出身楚國銍縣一帶,從小在渦河邊長大,深諳水性,可他仍然不敢在這等寒冬跳入河流。

    當然了,在河水裡的時候,其實並不算太寒冷,關鍵在於從水中爬上岸的瞬間,當寒冷的夜風吹過濕漉漉的身體,那種冰冷刺骨的感覺,縱使是一名在沙場上久經考驗的士卒,恐怕多半也吃不消。

    當然,這只是對於尋常士卒而言,至於隱賊眾,這或許只是家常便飯,畢竟隱賊眾專門受到過這方面的訓練,論意志力,可不是尋常士卒可以比擬的。

    “沙沙——”

    就在幹賁睜大眼睛注視著面前那條平靜的河流時,他身後方隱約傳來輕微的聲響。

    原來,那是一名名魏軍士卒扛著用來渡河的浮橋,悄悄向這邊移動的動靜。

    “幹賁,你在看什麼呢?”

    一個身影閃到了幹賁身邊,好奇地問道。

    此人,便是幹賁的同僚,同屬鄢陵軍第三營的將領,佘離。

    “看青鴉眾怎麼遊到河對岸。”幹賁低聲說道。

    聽聞此言,佘離亦吃驚地張了張嘴,不可思議地望向面前那條河流。

    良久,他詫異地問道:“青鴉眾過河了?他們怎麼會來?”

    “為了確保此次行動的成功。”幹賁淡淡說了一句,隨即問道:“東西帶來了麼?”

    “嗯。”佘離點了點頭,隨即在仔細看了幾眼河對岸的動靜後,低聲下令道:“架浮橋,渡河。”

    聽聞此言,黑壓壓的魏軍士卒們扛著浮橋來到河岸,小心地將幾座浮橋放入水中,隨即將其推向河對岸。

    隨後,隨著東岸的魏兵奮力一堆,浮橋另外一端,便借著水的浮力,架在河對岸的河灘上。

    “上!”

    幹賁揮了揮手,低聲下令道。

    當即,便有魏兵排成長隊,沿著浮橋悄無聲息地度過了這條河。

    這條不知名的河流,僅只有七八丈寬,以至於只要架好浮橋,魏軍士卒想要在短時間內穿過這條河流,根本不成問題。

    更何況,為了今夜的作戰,魏軍假借打造拒鹿角作為幌子,秘密在軍營內造好了十幾二十幾架浮橋。

    忽然,幹賁注意到身背後魏丘方向,隱約傳來些許腳步聲。

    他當即意識到,這是魏丘山上的友軍下山來了——今夜的作戰,是魏丘一帶魏軍近兩萬奇襲部隊的聯合行動,說是破釜沉舟也好、背水一戰也罷,反正,所有的食物都被吃完,而所有的力氣,也都將用於今夜的戰事,一旦踏上河對岸,此地近兩萬魏軍奇襲部隊便沒有了退路,迎接他們的,就只有兩個結局:要麼擊潰河流西岸的韓軍,要麼反被韓軍所擊潰。

    不成功,便成仁!

    “快快快!”

    “上!”

    在寂靜而深沉的夜幕下,魏軍士卒們沿著浮橋悄無聲息地渡過了河流,朝著遠處篝火斑斕的韓軍營寨前進。

    一路上,他們幾乎沒有遇到韓軍的巡邏哨衛,仿佛那些巡邏衛士,果真已被青鴉眾們暗殺。

    眼瞅著距離篝火斑斕的韓軍營寨越來越近,因為某位肅王殿下的話語激勵而士氣爆棚的魏兵們,一個個露出了猙獰兇悍的神色,渾身上下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仿佛他們是夜幕下的狩獵者,而前方的韓軍營寨,便是他們的獵物。

    而與此同時,在遠方篝火斑斕的韓軍營寨內外,那些韓軍士卒們尚未發現重大的危機正逐漸籠罩他們,就連軍中三位北原十豪級別的韓將,都未能察覺到。

    靳黈、馮頲,此刻已在各自的帳內早早地歇息了,唯獨暴鳶,仍躺在自己帥帳的床榻上,枕著雙手反復思考著整件事。

    今日白晝裡的時候,由於得知魏公子姬潤或有可能從魏丘的東側悄然向太行山逃離,因此,暴鳶當機立斷派出了眾多騎兵前往阻截。

    但不知為何,他隱隱感覺有點不對勁。

    不可否認,正如馮頲所說的,在目前的情況下,那位元魏公子潤決定棄車保帥,捨棄五千名左右的魏兵而保住其餘近一萬五千名魏兵,這是非常明智的選擇。

    只是,那位魏公子潤果真會這樣做麼?

    不得不說,撇開了敵我陣營不談,暴鳶對魏公子姬潤是頗有好感的,因為這位魏公子麾下的軍隊從未做出過侵擾韓國平民的舉動,更不曾四處抓捕當地韓國平民,用這些平民作為要脅韓軍的籌碼。

    因此在暴鳶看來,那位魏公子潤非但是一位出色的統帥,更是一位正直的正人君子。

    這樣的人物,會做出拋棄麾下忠誠士卒的事麼?

    『……可若是他並不打算丟下麾下的軍隊逃離,那魏丘東邊的事,又作何解釋呢?』

    暴鳶撓撓頭,著實有些想不通。

    忽然,他猛地睜開了眼睛,喃喃說道:“難不成是調虎離山……有意想支開我軍麾下的騎兵?”

    想到這裡,他整個人翻身坐了起來,臉上的震驚之色越來越濃。

    因為倘若那位魏公子潤果真是打算調虎離山,故意設法支走韓營內的騎兵,那麼,對方的真正意圖也就不言而喻了。

    夜襲!

    背水一戰!

    想到這裡,暴鳶猛地站起身來,走出了帥帳,對帳外的值守兵士喝道:“快,速速……”

    可他話還未說完,就聽到整座軍營的西側傳來了廝殺的動響。

    他緊走幾步,望向軍營西側,隱約看到這座軍營的西側,隱隱有火光沖天。

    『果然!』

    暴鳶面色一正,當即喝令道:“快!速速發出警訊,魏軍前來襲營!”

    “鐺鐺鐺——”

    “敵襲!敵襲!”

    片刻之後,一隊隊韓軍士卒一邊用手中的長劍敲擊盾牌,一邊飛快地跑過一頂頂兵帳。

    聽聞營內的動靜,兵帳內的韓軍兵將紛紛手持兵器奔了出來,驚問營內的變故。

    包括韓將靳黈、馮頲。

    “發生了何事?”抓住一名奔走呼喊的士卒,靳黈驚聲問道。

    見此,那名士卒回覆道:“回稟將軍,魏軍偷襲我軍營寨!”

    可能是睡得有些迷糊,靳黈皺著眉頭不解地問道:“哪支魏軍?”

    那名士卒奇怪地看了一眼靳黈,回答道:“魏丘的魏軍!”

    靳黈放開了那名士卒,看著他繼續一邊奔跑一邊呼喊,與從對面那頂帳篷中走出來的馮頲相視一眼,心中著實有些轉不過彎來。

    『魏丘的魏軍?那就是說,不是泫氏城那邊的援軍,而是魏公子潤麾下的軍隊咯?可……可那位魏公子潤,不是正打算逃亡太行山麼?為此,咱們還將軍中的騎兵都派去堵……截……』

    可能是被冷風一吹,靳黈與馮頲逐漸清醒過來,想通了整件事。

    “居然……主動出擊?”

    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馮頲的面色不是很好看。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明明是被圍困在魏丘一帶的魏軍,居然會主動出擊,夜襲他們的軍營。

    對視了一眼,靳黈與馮頲迅速穿戴好盔甲,趕往爆發戰事的西營。

    他們已意識到,今夜這場戰事,事關彼此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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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4章:援軍

   時間約是十一月初七的子時三刻,臨近丑時,近兩萬魏軍奇襲部隊渡過那條不知名的河流,夜襲河岸西側的韓軍營寨。

    在漆黑一片的夜空下,篝火斑斕的韓軍營寨猶如黑暗中的火把那樣醒目,以至於從那條河流各地段渡河的魏軍,毫不費力地找到了韓軍營寨的方向,從幾個登陸點彙聚到一起,仿佛一股洪流般,沖向魏軍營寨。

    事實上,提早渡河的青鴉眾並沒有解決掉所有的巡邏韓卒,並且,那一隊隊並未遭到青鴉眾暗殺的巡邏韓卒,亦在越來越多的魏卒湧向這片韓軍營寨時,察覺到了不對勁,慌忙發出預警的訊號。

    然而,為時已晚。

    因為這場蓄謀已久的襲擊,魏軍毫無保留。

    魏軍士卒們在出發前的當天,吃掉了所有的食物,這使得每一名魏軍都清楚地瞭解了這場襲擊的本質——他們,沒有退路!

    在這種情況下,區區幾隊韓軍哨衛的警訊,根本無法動搖魏軍士卒們的意志,因為沒有退路的他們,就算是面臨最險惡的處境,也只有迎刃而上。

    “殺——!”

    在明知己方沒有退路的情況下,魏軍從一開始就爆發出了令韓軍士卒驚恐的強悍戰鬥力。

    當韓軍營寨東側的營門被青鴉眾打開後,魏軍士卒們如潮水一般湧入軍營,見人就殺,殺得營內趕來救援的韓軍防守士卒節節敗退。

    此後,魏軍並不理睬在西營的殘餘韓卒,聚眾湧向韓營的中營,隨即,翟璜打北營、孫叔軻打南營,近兩萬魏軍同時進攻韓軍營寨的西營、中營、北營、南營,要不知暴鳶、靳黈、馮頲三位韓將及時出面指揮,可能在魏軍第一波攻勢中,韓軍就要面臨潰敗。

    『魏軍的攻勢……何其兇猛!』

    第一時間,暴鳶、靳黈、馮頲等將軍就感受到了此番魏軍的強大戰鬥力,以及魏軍那種有進無退的懾人氣勢。

    平心而論,靳黈、暴鳶等人與魏國打了那麼久的戰爭,前後碰到過魏國幾路軍隊,除了魏將薑鄙的北三軍外,還從未碰到過如此兇暴的魏軍。

    更關鍵的是,魏將薑鄙麾下的北三軍,僅僅只是兇暴,其餘無論是士卒的訓練度還是武器裝備,都並不如韓國的軍隊;可眼前這支魏軍,氣勢兇暴、訓練有素、裝備精良,遠比北三軍強得不止一籌。

    那一名名魏卒,仿佛是披著人皮的惡獸,眼眸綻放著凶光,仿佛要將阻擋在面前的敵人,全都撕碎。

    “冉滕隊……衝鋒!”

    “項離隊……衝鋒!”

    “貢嬰隊……衝鋒!”

    在韓營的中營內,一支又一支魏軍千人隊義無反顧對朝著韓軍的兵陣發動衝鋒。

    那些沖在最前排的魏軍刀盾兵們,揮舞著沉重的盾牌與鋒利的戰刀,一頭沖入了韓軍步兵的防線,將防線攪地稀巴爛。

    韓軍劍兵,這種輕步兵,在眼下這種戰場空間並不寬裕的地形中,終於暴露出了他們疲軟的一面——或許他們由於身穿輕甲的關係,行動的確是要比魏軍重步兵敏捷,可問題是在眼下這種人擠人的環境下,他們何來的空間閃轉騰挪?

    而相反地,魏國重步兵在這種環境下來,卻爆發出了遠比在空曠戰場上更強大的統治力。

    盾擊拍擊、戰刀揮砍,憑藉著沉重而堅固的鎧甲,魏國刀盾兵硬生生用自身的優勢,全面壓制了韓軍步兵。

    “放箭!放箭!”

    一名韓軍將領指著身前方混戰的戰場,嘶聲力竭地喊道。

    聽聞這道將令,其麾下的韓軍弩手們面面相覷。

    因為此刻呈現在他們眼前的那片混亂的戰場,可不是以往那種兩支軍隊擺列整齊的廝殺,而是混戰,你中由我,我有中你,倘若用箭雨覆蓋整個戰場,必定會發生誤傷己方士卒的情況。

    更要緊的是,魏軍刀盾兵皆是重甲,對箭矢、弩矢的防禦力本身就高,只要不是近距離被韓弩射中身體要害,他們是可以扛著箭雨繼續廝殺的。

    但韓軍的劍兵則沒有這份底氣,他們身上的輕甲,可擋不住己方弩兵的弩矢射擊。

    在這種局面下,韓軍的弩兵們不禁有些投鼠忌器,不敢朝著雙方士卒眾多的區域射擊,以免出現大面積誤傷友軍的現象發生。

    在這種情況下,魏軍刀盾兵的攻勢愈發兇猛,即有韓將暴鳶親自指揮,亦難免整條防線被魏卒撕裂。

    “該死的!沖不過去!”

    一名韓軍千人將恨聲罵道。

    『……』

    暴鳶一言不發,皺眉注視著前方混亂的戰場。

    不得不說,此番魏軍的襲擊,是早有預謀的,而且這支魏軍彼此間分工明確,有的負責堵截韓軍,有的負責放火燒營,雙管齊下,既不給韓軍留退路,也不給己方留退路,仿佛是不惜身處火海也要與韓軍拼殺三百回合。

    “砰——”

    一頂熊熊燃燒的兵帳坍塌了,燃燒的帳布擋在了一隊魏軍士卒前進的道路上。

    然而,這隊魏兵卻仿佛沒有看到前方的火焰,用盾牌護住面部與胸膛,硬生生從這片火海中沖過。

    期間,有幾名倒楣的魏兵被因為燃燒而坍塌的兵帳壓在地上,可即便如此,這些魏軍仍舊沒有絲毫退縮畏懼的意思。

    這讓暴鳶再一次地證實,眼前這支魏軍,是何等的兇暴。

    在中營的廝殺,整整持續了大半個時辰,雖說魏軍並沒能真正攻克中營,但韓軍士卒也沒辦法將殺入營內的魏兵驅逐,兩方士卒,僵持不下。

    唯獨中營內的火勢,越燒越旺,以至於殺到後來,雙方士卒簡直就是置身於火海之中。

    “上將軍!”

    靳黈的副將慶堯帶著一隊步兵殺到暴鳶所在的位置,抹了抹臉上的汙跡,急聲說道:“這幫魏兵都瘋了!他們玩了命的在營內放火,營內的火勢就要控制不住了!”

    暴鳶皺著眉頭環視了一眼四處火起的營寨,沉聲說道:“下令全軍,撤出營寨!……在營外的荒野,與魏軍決戰!”

    “在營外決戰?”慶堯吃驚地看著暴鳶,驚愕地問道:“魏軍會跟隨我軍到營外決戰?他們此番偷襲得手,燒掉了我軍的營寨,應該會就此撤退吧?”

    “……”暴鳶瞥了一眼慶堯,一言不發。

    魏軍會滿足於燒掉他的軍營?

    開什麼玩笑!

    那位魏公子潤處心積慮,調虎離山支走營內的騎兵,豈能為了燒掉此地他韓軍的營寨?

    暴鳶毫不懷疑,魏丘一帶的這支魏軍,此番全軍出動的目的,就是為了擊潰他們這支韓軍。

    這是這支魏軍目前唯一的機會,倘若這支見好就收,僅僅滿足於燒掉了韓軍的營寨,那麼,待等此刻正在魏丘東側的兩萬余韓軍騎兵得知本營遭到襲擊,分兵趕來援助,魏軍可就連唯一能挽回劣勢的機會都沒有了。

    事實證明,暴鳶的猜測是正確的。

    在隨後約半個時辰的時間內,當韓軍士卒棄守營寨,向營外的荒野轉移時,魏軍士卒緊追不捨,以至於兩支軍隊幾乎是在彼此混戰廝殺的情況下,徐徐朝著營外的荒野轉移。

    這或許是上黨韓軍與肅王軍迄今為止最混亂的一場戰事,兩支軍隊皆沒有所謂的陣型可言,北郊、南郊、西郊,到處都是韓兵與魏兵彼此廝殺的混亂局面。

    而此時,整座韓營已熊熊燃燒起來,仿佛是充當了戰場上的照明。

    約三萬韓軍士卒,與近兩萬魏軍奇襲部隊,從深夜一直廝殺到天明,只殺得遍地屍骸,漫山遍野盡是兩軍士卒的屍體,殷紅的鮮血染紅了這片土地。

    無論是暴鳶亦或是趙弘潤,都被對方士卒的堅韌所震驚。

    待等到幾近辰時的時候,這片戰場上的韓魏兩軍,仍沒有分出勝負。

    但不可否認,韓軍已逐漸露出疲軟之態,反觀魏軍,在鏖戰了幾個時辰的情況下,居然仍舊兇悍難擋。

    『居然將我軍逼到這種地步……』

    眼瞅著己方軍隊逐漸露出敗跡,暴鳶目光如炬地望著遠處的魏軍本陣,望著那裡不知何時豎起的『魏、肅王潤』的王旗。

    明明是韓軍三萬餘步兵、兩萬余騎兵圍困魏丘一帶近兩萬魏軍的局面,卻被那位魏公子巧施詐計,先是調虎離山騙走了兩萬餘騎兵,隨後又率領近兩萬魏軍夜襲韓軍營寨,將三萬韓軍逼到如此絕境。

    縱使是暴鳶,亦相當佩服那位魏公子潤。

    『……只可惜,到此為止了。』

    暴鳶轉頭瞥了一眼這片戰場的北方,只見在北方,隱約揚起了一片塵土——那是數千名韓國騎兵急行軍趕向這邊戰場趕來時所揚起的飛塵。

    原來,昨晚也察覺到中計之後,暴鳶便派斥騎火速向派往魏丘東側的兩萬餘騎兵求援,使得在經過了數個時辰後,終於等到了數千韓軍騎兵急行軍趕來支援。

    這數千趕來援助的騎兵,配合此地倖存的韓軍步兵,已足以擊敗魏公子潤的軍隊。

    “到此為止了,魏公子潤。不過,不必為這場失利感到羞愧,無論是你,還是你麾下的魏軍,皆堪稱是我暴鳶戎馬半生所遇到的,屈指可數的強敵……”

    暴鳶喃喃自語道。

    從旁,他的護衛聽到暴鳶的喃喃自語,有些好奇地轉頭看了一眼自家將軍,眼角余光卻不經意地瞥見,在西南的高狼方向,火光乍現,且上空隱隱有火煙升起。

    『高狼?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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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5章:援軍(二)

    “報!北方有韓軍騎兵襲來!”

    負責警戒的魏兵,將北方的動靜火速稟告了肅王趙弘潤,趙弘潤轉頭遠望,待看到北方塵土飛揚時,心中不由地頓時一涼。

    他當然明白,遠方那股異常的塵土意味著什麼。

    不得不說,此時此刻的他,心情著實尤為沮喪,因為據他估測,只要再半個時辰,不,只要再一刻辰的工夫,對面那支在苦苦掙扎的韓軍就會崩潰。

    到那時,此地近兩萬魏軍奇襲部隊,便能創造堪稱百年罕見的勝事在因為糧盡而被兩倍以上魏軍包圍的情況下,詐走敵軍騎兵、擊潰敵軍步兵,贏得這場戰事的最終勝利。

    趙弘潤並不在意這場勝利所帶來的榮譽,他在意的是他麾下的士卒:只要擊潰了暴鳶、靳黈、馮頲三名韓將所率領的步兵,魏軍就能攜得勝之勢,順勢攻取高狼,畢竟高狼的守將馬寅從當地抽調了不少兵馬前來圍堵,在這種情況下,魏軍是完完全全有可能攻陷高狼的。

    而且這個可能性很大。

    一旦趙弘潤麾下這近兩萬魏軍奇襲部隊攻陷了高狼,那麼,魏軍就將脫離困境:首先,這支奇襲部隊得以活命,其次,攻陷了長子城的八萬魏軍,也能憑藉繳獲的糧食堅守到明年開春。

    然而,此地韓軍的頑強,出乎了趙弘潤的意料,而韓國騎兵趕來支援的速度,亦超乎了趙弘潤的想像。

    就差了那麼一點……

    眸光一黯,趙弘潤只能下令全軍收縮陣型,防止被來襲的韓國騎兵鬆散了陣勢。

    於是乎,魏軍收縮陣型,從攻勢轉而守勢,使得堪堪即將被擊潰的暴鳶軍、靳黈軍、馮頲軍三軍步兵,總算是續了一線生機。

    “唏律律”

    伴隨著一陣馬蹄之響,數千韓國騎兵從遠方襲向這邊,在臨近魏軍已收縮的兵陣時,拐了一個彎,繞著魏軍的軍勢開始緩奔。

    這即是為了震懾魏軍、減輕此地韓軍步軍的壓力,同時也是為了讓騎兵們能歇口氣,畢竟率領這支騎兵的韓將華燦,那可是馬不停蹄從魏丘的東側趕過來的,他們實際上也很疲倦,難以立即對魏軍展開一波衝鋒。

    可即便疲倦,但韓軍騎將華燦對魏軍的恨意卻是絲毫不減。

    因為在泫氏城之戰中,暴鳶軍在那場戰事中戰死了兩位將軍,一位叫做彰武,一位叫做華昌,皆戰死於其各自率領韓國騎兵,針對游馬重騎展開的對沖期間。

    那是名副其實的死亡衝鋒,因為在一波對沖後,游馬重騎幾乎沒有什麼損失,而彰武、華昌兩員韓將所率領的輕騎,卻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全軍覆沒,連帶著彰武與華昌兩位韓軍將領,亦莫名其妙地就戰死在那場衝鋒中。

    而華昌,即是華燦的兄長想而知華燦對魏軍的恨意。

    因此,即便急行軍趕來,人力與馬力皆難以繼續,但華燦出於對魏軍的憎恨,還是勉強支撐著,在旁尋找時機,準備伺機沖散魏軍的陣型。

    由於等到了騎兵的支援,此地韓軍步軍的士氣大振,一改方才被魏軍打地節節敗退的頹敗之勢,居然對魏軍發動了反擊。

    似這種局面,讓趙弘潤感到異常的疲倦。

    因為縱使是他,在這種情況下,也幾乎無力再挽回劣勢。畢竟數千名韓國騎兵,這可是一股足以扭轉整個戰事勝敗的強大力量。

    似乎他麾下的魏兵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以至於當趙弘潤下令緊縮防線的時候,仿佛能清楚地感覺到,這支魏軍的士卒們,士氣大跌。

    怎麼會這樣……

    韓國的騎兵,何以趕來地這般迅速?

    我軍……我軍還未擊敗這支韓軍,還未攻陷高狼啊……

    此時此刻的魏兵們,不由有些絕望。

    而就在這時,魏軍老將翟璜及時發現了這一點,高呼道:“打起精神來!……別忘了,我軍還有必須要守護的人!”

    必須要守護的人?

    ……肅王殿下?

    對!還有肅王殿下!

    在聽到了翟璜的呼聲後,魏軍士卒們再一次緊緊握著手中的武器,振奮精神。

    因為哪怕這場戰事最終戰敗,他們仍然有想要保護的人,那位以身赴險、與他們同生共死的肅王殿下!

    ……真是一支可怕的軍隊。

    看著戰場的局勢,韓軍總帥暴鳶那疲憊的臉上,凝重之色始終未消。

    他感覺,他此生從未見過如此頑強的軍隊:無論是糧盡被困魏丘時,還是此刻得知有數千韓騎趕來,仿佛再艱難的處境,都無法動搖這支魏軍的意志。

    曾幾何時,暴鳶認為北方高原上的異族,才是他們韓國威脅最大的敵人,他們韓國遲遲無法稱霸中原、問鼎天下,皆是因為北方高原那些異族的關係。

    但是此時此刻,暴鳶卻深信不疑地認為,眼前這支魏**隊,要遠比北方高原的異族軍隊更加可怕。

    總算是趕上了……

    瞥了一眼正圍繞著魏緩緩策馬奔跑的華燦軍騎兵,暴鳶繃緊的臉龐稍微放鬆了些,隱約露出幾許笑容,他喃喃說道:“真可惜啊,魏公子潤……最終,還是你敗了。”

    話雖如此,暴鳶仍非常佩服魏公子潤這位年紀遠遠比他要小得多的強敵。

    因為這位強敵,這位年輕的天縱之才,差一點就扭轉了整個戰局。

    要知道,在圍困魏丘時,暴鳶手中約有三萬步兵、兩萬餘騎兵,可居然被近兩萬糧盡困守的魏軍步兵逼到懸崖邊上,甚至於,若沒有從遠方全速趕來支援的那數千騎兵,韓軍甚至無法保證此戰的勝利。

    暴鳶很清楚,倘若對面那位魏公子潤手中亦有一支騎兵,這場戰事,可能就會以另外一種結局告終。

    而與此同時,在魏軍方門陣的中央,魏將孫叔軻顧不得防守自己負責的區域,來到了趙弘潤身邊,抱拳懇請道:“請殿下撤退!……末將等人會為殿下斷後,抵擋韓軍。”

    “退?退到哪裡去?魏丘?還是太行山?”

    趙弘潤沉著臉看了一眼孫叔軻,他很清楚,有華燦軍數千韓騎在旁,他根本沒辦法撤離,除非像孫叔軻所建議的那樣,拋棄此地倖存的一萬四千魏軍,將其留下斷後。

    可是看著此時此刻仍在堅守陣地的魏兵們,趙弘潤如何狠得下這個心?

    “莫要說些令本王不快的話!”

    可能是預感到似宗衛周樸這些人會出言勸說,趙弘潤率先開口堵死了這個話題,隨即,他沉著地注視著在旁虎視眈眈的華燦軍騎兵,冷靜地說道:“這支韓騎在接近我軍時,並非立即發動衝鋒,沖散我軍陣型,這說明,對方是急行軍而來,馬疲人倦……換而言之,我軍還有機會!”

    可話是這麼說,但趙弘潤心裡其實也沒底還有機會?撤回魏丘的機會麼?

    要知道此番在出兵前,魏軍已吃完了所有的食物,就算能撤回魏丘又能怎樣?

    要不然……全軍壓上,賭一把?

    可能是被那數千全軍趕來支援韓國騎兵影響的心緒,以至於趙弘潤根本無法靜下心來冷靜地分析戰局,心中猶豫不定。

    而就在這個時候,韓將暴鳶身邊的護衛,不經意間看到了高狼方向的隱約乍現的火光。

    待這名護衛揉了揉眼睛仔細瞧了一眼,他看到西南方向的遠處,隱約有幾名騎兵正飛速趕來。

    “將、將軍……”這名護衛咽了咽唾沫提醒暴鳶道。

    “唔?”暴鳶回頭瞧了一眼,欣喜的表情頓時僵在臉上,顯然他也是注意到了高狼那邊的變故。

    而此時,那幾名騎兵亡命飛奔,火急火燎地闖入韓軍當中,來到暴鳶面前,叩地急呼道:“將軍,魏軍偷襲了高狼,高狼失守!……眼下這支魏國援軍,正直奔此地!”

    “魏軍?”暴鳶皺皺眉,皺眉問道:“哪支魏軍?”

    “是魏國的北一軍!”斥騎急聲說道。

    北一軍?

    暴鳶愣了愣,對斥騎所說的那支魏軍幾乎沒有什麼印象。

    這也難怪,誰讓北一軍在上次北疆戰役期間毫無作為,哪裡值得暴鳶去牢記呢?他就算要記,也只會去記像肅王軍、北二軍、第三軍、魏武軍這樣的魏國強軍。

    忽然,暴鳶身邊的護衛驚呼一聲:“將軍!”

    下意識地,暴鳶抬頭望了一眼西南方向,隨即他震驚地看到,在西南方向的遠處,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大片黑壓壓的軍隊。

    隱約能看到那支軍隊中飄著兩面旗幟,一面上書北一軍,還有一面,則上書魏、桓王宣。

    糟了……

    反應過來的暴鳶心中暗道不妙。

    而與此同時,在遠處那支魏軍的隊伍中,肅王趙弘潤的弟弟、桓王趙弘宣,正坐跨戰馬立於一處土坡之上,目視著前方遠處的戰場。

    “趕上了……”

    長吐一口氣,趙弘宣抬起手指向前方,喝道:“目標正前方,全軍突擊!”

    “喔喔”

    數以萬計的北一軍魏兵振臂高呼,邁開步伐沖向遠方的韓軍。

    哥,再堅持片刻……我來了。

    目視著麾下士卒急速沖向遠方的戰場,桓王趙弘宣不由自主地攥緊了韁繩。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兄弟之情,血濃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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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6章:援軍(三)

   當看到數以萬計的北一軍魏兵大聲呼喊著殺向己方時,暴鳶整張臉變得鐵青。

    因為按照此時戰場上的戰況,只要再過片刻,他麾下的韓軍便能擊敗那位魏公子潤的軍隊,將那位魏公子潤生擒。

    可偏偏就在這關鍵的時候,戰場外居然出現了一支魏軍的援兵,這使得暴鳶的心情一下子跌到深谷。

    此時此刻的他,總算是體會到了方才趙弘潤那種掙扎糾結的暴躁情緒——明明勝利就在眼前,卻偏偏在關鍵時候有人攪局。

    前一刻,心上雲霄,後一刻心陷深谷,從希望到絕望,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可能僅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該死的。』

    暴鳶恨恨地咬了咬牙。

    平心而論,他並不在意前來支援的北一軍魏兵,畢竟在他的印象中,魏國的北一軍,在上回『魏韓北疆戰役』時期幾乎毫無作為,簡直就是混跡在北疆幾路魏國強軍中的烏合之眾。

    要是換做在平日裡,他並不介意讓這支弱旅嘗一嘗挑釁他韓國軍隊的惡果,但是眼下,暴鳶是多麼不希望這支魏軍援兵出現在戰場上。

    要知道,北一軍這支魏軍援兵不算什麼,可壞就壞在,它的出現,將使魏公子潤的肅王軍士氣大振,這才是最最要命的——倘若讓魏公子潤麾下那支頑強的魏軍重新鼓舞士氣,那麼,韓軍根本不可能再擊敗這支軍隊,甚至於,反而有被姬潤軍擊潰的危險。

    而此時,韓將馮頲也已發現了從後方襲來的北一軍,當即派副將鄭繼率軍前往阻截。

    但是此舉,也僅僅只是『盡人事』而已,因為馮頲很清楚,在魏國北一軍趕來支援的當前局勢,他們已經錯失了擊潰魏公子潤軍隊的時機。

    果然,北一軍全軍突擊殺向韓軍的戰場變故,驚動了處於守勢、正準備做困守之鬥的趙弘潤麾下魏軍。

    在片刻之前,這些鄢陵軍、商水軍的兵將們早已萌生死志,即便這場戰事戰敗,他們仍不想讓信賴著他們的那位肅王殿下失望,他們暗自發誓:倘若這些韓國崽子有意傷害肅王殿下,那麼,就先踏過我等的屍體!

    可沒想到,峰迴路轉,已走投無路的他們,居然等到了友軍的支援。

    『會是誰呢?……北二軍?北三軍?山陽軍?』

    魏軍老將翟璜暫時無暇指揮,目不轉睛地望著西南方向的遠方,心中暗自猜測著前來支援的友軍所屬。

    翟璜首先將衛穆大將軍的『南燕軍』與韶虎大將軍的『魏武軍』給排除了,畢竟這兩支軍隊目前正駐守在河東郡的東側,與韓國『蕩陰侯韓陽』的軍隊打仗,雖說翟璜不知具體戰況如何,但是無論怎麼想,這兩支軍隊都不可能前來支援。

    隨後,翟璜排除了南梁王趙元佐的『北二軍』與燕王趙弘疆的『山陽軍』,因為前者駐軍在『沁陽』,仍在攻打『天門關』,而後者則駐守在『山陽』,正在進攻『孟門關』。

    在天門關與孟門關盡皆沒有被攻破的情況下,北二軍與山陽軍幾乎是沒有可能會趕來援救。

    很有可能,這兩支軍隊直到如今甚至還不知道他們肅王軍陷在上黨腹地。

    因此,翟璜猜測唯一有可能趕來援救的,便是魏將薑鄙的『北三軍』,畢竟在北疆參戰的諸路魏軍中,魏將薑鄙的北三軍距離上黨郡最近,是有可能趕得及援助的。

    當然,對此翟璜也有些詫異,因為據他所知,將軍姜鄙目前正在率軍攻打韓國的太原郡,雖然有可能趕來援救,但仔細想想,這個猜測其實也不太靠譜。

    那麼,究竟是哪一支友軍呢?

    懷著心中諸般納悶與猜測,翟璜目不轉睛地盯著遠方。

    片刻過後,他終於看清了那支前來救援的友軍所豎起的軍旗——北一軍。

    『北一軍?』

    縱使是翟璜這等老將,此時亦不由地瞠目結舌,因為他想到了北二軍、北三軍、山陽軍,甚至是南燕軍與魏武軍,卻唯獨沒有想到北一軍。

    可事實上,駐紮在安邑進行整頓改編的北一軍,的確是除薑鄙的北三軍外,距離上黨戰場最近的魏國軍隊。

    『居然是「桓王殿下」的北一軍……』

    翟璜頗有些詫異地搖了搖頭,不過仔細想想,此事雖出乎意料、卻在情理之中,畢竟他所效忠的肅王趙弘潤,正是桓王趙弘宣的兄長,驚聞兄長兵困上黨,弟弟哪會袖手旁觀?

    “那個聲音……援軍?”

    “是我軍的援軍!”

    “援軍到了!”

    在翟璜暗暗感慨的時候,原本士氣大跌的鄢陵軍、商水軍兵將們,也已意識到遠方有己方的援軍趕來,頓時間士氣大振。

    就連趙弘潤,亦不由地精神一震。

    不過在此之後,趙弘潤的表情就變得有些怪異了。

    『北一軍?小宣?』

    目視著遠方那支前來援救的北一軍,趙弘潤微微張著嘴,卻半響說不出話來。

    要知道,因為『北一軍』的問題,趙弘潤、趙弘宣兄弟二人可是爭吵了不止一兩回。

    甚至於在趙弘潤率軍出兵征戰北疆之前,兄弟倆還曾吵了一架,而且吵得非常厲害,大有日後不相往來的意思。

    可沒想到,如今得知兄長兵困上黨郡,趙弘宣居然會從安邑千里迢迢趕來援助,這讓趙弘潤感動之餘,亦感覺有點彆扭,以至於竟沒有立刻下令順勢反攻。

    好在旁邊有宗衛長衛驕,及時提醒道:“殿下,機不可失,當配合桓王殿下的援兵,對暴鳶軍展開兩面夾擊!”

    聽聞此言,趙弘潤頓時醒悟過來。

    眼下當務之急,是如何擊潰暴鳶、靳黈、馮頲三名韓將的軍隊——在他弟弟桓王趙弘宣率軍趕來支援,化解了他麾下肅王軍尷尬的情況下,他若錯失良機,沒能借此機會重創暴鳶等人的軍隊,那他這位軍隊統帥可就太不稱職了。

    想到這裡,趙弘潤沉聲喝道:“傳本王令,令孫叔軻率軍抵擋週邊的韓騎,警惕韓騎對我軍發動衝鋒;令翟璜率軍進擊前方韓軍。……通告全軍,此戰我軍勝券在握,給本王盡可能地重創對面軍隊,務必使其覆滅在此!”

    “是!”

    “遵令!”

    幾名傳令兵迅速離開,通告傳令。

    片刻之後,肅王軍吹響反攻的號角聲,在商水軍副將翟璜的指揮下,魏軍反守為攻,幹賁、佘離、徐炯、陳燮等將領紛紛率軍出擊,猶如幾根利矛,插入韓軍的腹內。

    “殺!”

    在優勢局面的鼓舞下,其實早已疲憊的趙弘潤麾下軍隊魏兵,再一次爆發出強大的戰鬥力。

    冉滕隊、張鳴隊、項離隊、貢嬰隊,幾支商水軍、鄢陵軍的精銳千人隊,再次作為先鋒軍,殺入韓軍的防線。

    不得不說,這是一場拼意志力的戰事,因為無論是暴鳶軍還是肅王軍,此刻都面臨著被兩面夾擊的局面——暴鳶軍被肅王軍與桓王軍夾擊,而肅王軍則被暴鳶軍與韓將華燦的騎兵夾擊。

    更重要的是,暴鳶軍與肅王軍從子時殺到天明,在經過數個時辰的廝殺後,都早已精疲力盡。

    但是,此時此刻的肅王軍士卒,仍然爆發出了驚人的意志力,頂著華燦軍韓騎的衝鋒,頑強地將暴鳶軍的韓兵殺得節節敗退。

    『完了。』

    望著戰場上的混亂局面,韓將靳黈黯然地歎了口氣。

    他知道,這場戰事的勝利離他們已越來越遠,因為援軍的到來而再次振奮士氣的魏公子潤麾下的軍隊,已不是他們能夠戰勝的了。

    他的心中深恨不已,想他們花費了多少精力、損失了多少兵馬,才將對面那位魏公子潤逼到懸崖邊上?

    只可惜,最終功虧一簣。

    搖了搖頭,他喃喃說道:“該撤了……再不撤,恐有全軍覆沒之險。”

    話音剛落,從韓將暴鳶所在的位置,就傳來了代表收兵撤退的鳴金聲。

    “撤!……(暴鳶)上將軍有令,全軍撤向高都!”

    “上將軍有令,全軍向高都撤離!”

    “撤撤!全軍撤向高都!”

    片刻之後,韓軍且戰且退,向南邊的高都方向撤離,然而,肅王軍與北一軍卻窮追不捨,仿佛要將此地的韓軍全部殺盡。

    而此時,桓王趙弘宣已策馬來到了趙弘潤的身邊。

    時隔多日,這對分別前還大吵了一架的兄弟倆此時再次相見,彼此都感覺有些尷尬,仿佛彼此都在避免對視。

    看著這兩位並馬站在一起,一個撓撓額頭,一個抓抓頭髮,氣氛尤為尷尬,好在此時追擊韓軍的戰事尚未結束,因此,兄弟倆假借觀察戰局避免視線接觸,倒也不是顯得那樣怪異。

    畢竟這對兄弟倆,都是不會輕易服軟的倔強性格。

    忽然,冷不丁地,雙目仍在注視著前方戰場的趙弘潤淡淡問道:“吃了麼?”

    “還沒有。”趙弘宣亦注視著前方,面色嚴肅地回答道。

    “呂牧那還有幾塊虎肉,有興趣的話,可以分一塊給你。”

    “上黨的老虎?好啊,倘若哥你一定要給我的話。”

    “那你要麼?”

    “那你給麼?”

    “……”

    “……”

    “……等打完這場仗。”

    “……嗯。”

    在即將贏得勝利的前夕,並騎而立的兄弟倆目不對視,進行著幾無意義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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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7章:援軍(四)

   十一月初七,一波三折的『魏丘之戰』,最終以魏軍的勝利而告終。

    在肅王趙弘潤的弟弟、桓王趙弘宣親自率領北一軍前來援助的情況下,暴鳶、靳黈、馮頲三位北原十豪嘗試著對那此地一萬四千名肅王軍發動了最後的進攻。

    遺憾的是,在同樣精疲力盡、且同樣得到援軍支援的情況下,肅王軍的魏兵們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將暴鳶等人的軍隊殺得節節敗退。

    在意識到大勢已去後,暴鳶只能選擇全軍撤退,率領殘部向天門關撤離。

    面對著撤退逃離的韓軍,肅王軍與北一軍窮追不捨,那氣勢洶洶的樣子,仿佛要讓這支韓軍在這裡全軍覆沒。

    不過在追擊了韓軍大概三五裡地後,趙弘潤便下令麾下軍隊停止追擊。

    畢竟他麾下肅王軍兵將們的狀態實在太差了,與韓軍從子時廝殺到天明,上至將領、下至士卒,早已精疲力盡。

    這種時候,不宜對暴鳶窮追不捨,畢竟誰也不能保證駐紮在天門關、高都一帶的韓軍,會不會突然殺過來。倘若對韓將暴鳶的敗軍窮追不捨,萬一在追擊的途中遇到從天門關趕來的韓軍,那麼吃虧的肯定是魏軍一方。

    這個時候,就應該見好就收,穩紮穩打,畢竟眼下魏軍的優勢,已經是非常大了,不必為了些蠅頭小利而去涉險。

    或許有人會覺得,只不過是打贏了『魏丘之戰』,魏軍何來的優勢?

    不可否認,『魏丘之戰』只是一場上黨境內的局部戰爭,但是它的意義非常大,堪稱是足以影響整個『上黨戰役』的關鍵戰事。

    若暴鳶軍取得勝利,則兩萬奇襲高狼的魏軍將全軍覆沒,魏公子姬潤亦有可能被擒,這將極大地鼓舞天門關、孟門關兩地的韓軍,並使此刻或已拿下長子城的八萬肅王軍軍心動盪,繼而有可能被韓軍趁機殲滅,影響惡劣。

    然而,由於桓王趙弘宣率領北一軍及時趕到支援,使得韓軍錯失了擊敗魏公子姬潤兩萬奇襲部隊的絕佳機會,使得韓軍不但沒有殲滅魏公子姬潤親率的兩萬魏軍,而且在高狼守將馬寅抽兵幫忙圍困魏丘一帶姬潤軍的情況下,魏國另外一位公子姬宣,趁機率領北一軍攻陷了防備空虛的高狼。

    最要命的是,在打贏了『魏丘之戰』後,趙弘潤麾下魏軍與弟弟桓王趙弘宣的北一軍成功會師,不出意外的話,這兩支魏軍將在魏丘、高狼一帶駐守聯防。

    在這種情況下,韓軍是完全沒有機會攻陷泫氏城的。

    倘若鄢陵軍的屈塍、商水軍的伍忌已拿下長子城,那麼,長子城、泫氏城、魏丘、高狼,這四個據點將連成一線,韓軍再也沒辦法威脅到肅王軍。

    更要命的是,在後防糧道確保無憂的情況下,肅王軍將可以毫無顧忌地佔據泫氏城,截斷天門關、孟門關這兩座太行山南部山區關隘的後路,切斷兩關的後防糧道。

    並且,肅王軍還可以進一步對天門關、孟門關施加壓力,讓其飽受腹背受敵之苦。

    由此可見,天門關與孟門關這座韓國關隘的守軍,日子不會好過了。

    當然,暫時這兩關守軍還能再苟延殘喘一段時間,畢竟眼下已經是十一月,天氣越來越寒冷,不利出兵作戰,因此,魏韓雙方軍隊都會選擇暫時偃旗息鼓,不再輕易發動戰爭。

    縱使是趙弘潤,也決定暫時防守,度過這個冬天再說。

    可以預測,倘若天門關、孟門關兩地的韓軍不想辦法奪回泫氏、奪回高狼,那麼等到明年開春,這兩座關隘十有八九將不再屬於韓國。

    只不過,趙弘潤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就是了。

    當日,在打贏『魏丘之戰』後,趙弘潤顧不得讓軍隊清理戰場,便下令肅王軍奇襲部隊便返回魏丘軍營。

    對此,趙弘宣有些納悶,不解地問道:“哥,不下令清理戰場麼?”

    趙弘潤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早一日或晚一日清理戰場,這並不要緊。目前當務之急,是讓軍中的兵將們好好歇息一下,儘快回復體力。你或許不知,我軍的兵將們從今日子時殺到此刻,早已精疲力盡,若勉強士卒們在戰後清理戰場,恐有危險。……你要知道,天門關背後的高都,亦駐守有韓國的重兵,且高都距離魏丘並不遠,走坦道的話,只需一日急行軍便可抵達,騎兵更快。”

    趙弘宣這才恍然大悟,暗暗佩服兄長考慮周祥,不愧是多番率軍出征且從未吃過敗仗的統帥。

    而就在這時,趙弘宣身邊有一人笑著說道:“桓王殿下,您可是有許許多多要學的東西呢。”

    聽聞這個聲音,趙弘潤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弟弟趙弘宣的隨行人員,這才發現,其中居然有一個讓他頗感意外的面孔——周昪。

    『周昪?他怎麼會在小宣身邊?』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暗自打量著周昪。

    由於今日的周昪亦身穿著鎧甲,以至於他方才都沒有注意到弟弟趙弘宣身邊的隨行人員中,居然還有這麼一位深謀之士,只將對方誤認為是護衛。

    他很清楚周昪的底細,此人雖然表面上是原東宮太子趙弘禮的首席幕僚,但實際上,這個周昪卻是雍王弘譽的人,從兩年前就開始籌畫扳倒原東宮太子趙弘禮的計謀,在這件事中出力最大。

    可以說,若沒有周昪,原東宮太子趙弘禮不至於落到如今這種地步。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潤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周昪拱了拱手,微笑著說道:“肅王殿下,別來無恙啊。”

    趙弘潤深深看了一眼周昪,見左右皆是他兄弟二人的宗衛,並無外人,遂帶著幾分警惕問道:“周先生為何會在小宣身邊?”

    或許是察覺到了趙弘潤眼中的警惕之色,周昪微微一笑,並未解釋。

    見此,趙弘宣意有所指地介紹道:“哥,周先生如今是我北一軍的軍師參將。”

    “……”趙弘潤聞言不禁有些吃驚與茫然,畢竟發生在周昪身上的事,有一些就算是趙弘潤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從弟弟趙弘宣那似有深意的口吻中,趙弘潤還是隱約猜道了幾分:“哦?這是怎麼回事?”

    聽聞此言,周昪微微歎了口氣,帶著幾分懇請說道:“此事說來話長,不如先回肅王殿下的軍營,隨後再做詳談,可好?”

    “好。”趙弘潤點了點頭。

    於是乎,肅王軍退回魏丘軍營,而桓王趙弘宣麾下的北一軍,則由趙弘宣的宗衛張驁、李蒙、方朔、公良毅等人率領,撤回高狼一帶,在原本的韓軍營寨的廢墟上,重新建造營寨,替肅王軍守衛高狼附近這條坦穀。

    至於桓王趙弘宣與周昪,則跟著趙弘潤來到了魏丘軍營。

    在兩支軍隊分別的時候,按照趙弘宣的命令,北一軍的士卒們將隨身攜帶的乾糧都交給了肅王軍,畢竟肅王軍幾乎是沒有任何食物了。

    當然,單單這點糧食,不足以讓魏丘一帶的肅王軍支撐幾日的,不過據趙弘宣所言,魏軍運糧部隊正在途中,不日即將抵達高狼、魏丘一帶,因此這些乾糧純屬是過渡一下。

    回到魏丘西南山腳下的軍營後,肅王軍的兵將們皆各自歇息,而趙弘潤、趙弘宣、周昪三人,則坐在帥所外的篝火旁,一邊烤火取暖,一邊烘烤虎肉。

    期間,趙弘宣將當初他與駱瑸一起設計周昪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趙弘潤,包括那次北一軍『營嘯事件』的真相,只聽得趙弘潤沉默不語。

    其實對於當初北一軍的『營嘯事件』,趙弘潤也是有所懷疑的,雖然當時大樑的輿論稱營嘯事件是東宮黨自導自演,目的就是為了吞沒那份戰利,可仔細想想,這種論斷其實是站不住腳的——當時原東宮太子趙弘禮已親口許諾獻給朝廷的戰利,誰敢吞沒?

    只不過,那時趙弘潤正在氣頭上,恨東宮太子趙弘禮用北一軍的軍權引誘他的弟弟趙弘宣,因此義助了雍王弘譽一把,於是就出現了四位皇子連袂彈劾太子的事。

    “是張啟功。”

    長長吐了口氣,周昪頗為鬱悶地說道:“此人教唆雍王,叫當時北一軍中的雍王一系將領崔協發動營變……”

    “崔協?”趙弘潤皺了皺眉,古怪地說道:“崔協可是死在那次營嘯事件中的,這作何解釋?”

    周昪看了一眼趙弘潤,輕笑著說道:“簡單,崔協被一個他認為可以信任、但實際上卻不足以信任的人給下了黑手。……肅王殿下覺得會是誰呢?”

    趙弘潤思忖了一下,皺了皺眉說道:“趙弘璟?”

    “對!襄王弘璟!”周昪眯了眯眼睛,低聲說道:“以當時營嘯的規模,單單崔協等雍王一系的兵將是辦不到的,顯然,崔協向襄王一系的將領劉益尋求了幫助,沒想到,劉益在事成後翻臉殺人……”

    “劉益為何要殺崔協?難道是抓到了什麼雍王的把柄?”趙弘潤沉思道。

    “在下猜測,可能是崔協向劉益出示了雍王命他發動營嘯的書信,導致劉益為了奪取書信翻臉殺人……這只是在下的猜測,究竟真相如何,與在下已無關係。”

    聽聞此言,趙弘潤試探道:“聽周先生的意思,似乎不打算再回到雍王身邊?”

    “呵。”周昪苦笑了一聲,搖搖頭說道:“回不去了,至少,張啟功不希望在下回去。……這個混帳,我周昪苦心經營兩年,可最後卻被他摘了桃子,然而他居然還要殺我。”說罷,他長吐一口氣,目視著趙弘潤坦然說道:“肅王殿下放心,在下對桓王殿下,絕無惡意,亦無利用之心。”

    聽聞此言,趙弘潤深深看著周昪,一言不發。

    見兄長眼中仍有針對周昪的懷疑之色,趙弘宣遂在旁幫腔道:“哥,多虧了周先生在一路上指點,我才能及時率軍趕到。……尤其是偷襲高狼,皆仰仗周先生出謀劃策。”

    “……”趙弘潤聞言看了一眼趙弘宣,又看了一眼周昪。

    不得不說,他著實有些驚訝于高狼居然被他弟弟趙弘宣所率領的北一軍攻陷,不過,倘若趙弘宣身邊有周昪這等深謀之士出謀劃策,那這件事倒也並非是不可能。

    可能是注意到趙弘潤的眸色緩和了些,趙弘潤趁熱打鐵般誇讚周昪:“哥,你可知道,在你派遣駐守在皮牢、端氏一帶的鄢陵軍士卒都尚不得知你大軍被困的情況下,周先生聽說南梁王在天門關戰敗,就斷定哥你可能被困上黨……”

    “哦?”趙弘潤挑了挑眉頭,饒有興致地說道:“竟有此事?說來聽聽。”

    看著趙弘宣開始興致勃勃地講述經過,周昪苦笑搖頭。

    在他看來,眼前這位堂堂肅王殿下,幾番南征北戰,又豈會看不透那兩件事的關聯?

    不過周昪並沒有插嘴。

    因為他知道,眼前這位肅王殿下其實完全不好奇他是如何猜到這件事的,對方只不過是想借此事,與弟弟暢聊一番,緩和當初因為兄弟倆吵架而引起的生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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