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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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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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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0 00:22:55
第968章:韓軍思退

    北一軍棄守高狼,這是韓將馮頲始料未及的。

    仔細想想,馮頲的這招圍點打援,其實是有一定可行性的,因為他算定趙弘潤與趙弘宣互為兄弟,趙弘潤在得知高狼被攻打的情況下肯定會出兵救援,不管以這位魏公子潤的智慧是否猜到這件事有詐。

    因此,馮頲的這招,其實有點陽謀的意思。

    但遺憾的是,北一軍軍師參將周昪技高一籌,用主動棄守高狼這招,輕而易舉地就擊碎了馮頲的意圖,這是馮頲始料未及的。

    北一軍軍中,有智慧超群之人,這是馮頲唯一能夠想到的答案。

    洪德二十一年二月七日,不敢分兵駐守高狼的韓將靳黈,最終仍然還是率領著四五萬韓軍撤回天門關。

    不可否認,這位靳黈將軍的心情相當惡劣,因為此番他率軍來來回回奔走了百餘裡,卻沒有絲毫收穫,除了放一把火燒掉了北一軍那座可有可無的高狼營寨。

    因此,當暴鳶、靳黈、馮頲三人再次聚集到一起商討時,靳黈只顧悶聲喝酒,一言不發。

    而相比之下,暴鳶的心情也很差,因為他也明白,他們天門關韓軍,已經失去了最後翻盤的機會。

    至於馮頲,純粹就是因為尷尬,沒好意思開口而已。

    畢竟前兩日他信誓旦旦地保證此計一定能成,可結果,卻只是讓靳黈、暴鳶白跑了一趟而已,白白耽誤了兩天光景。要知道,在即將面臨北二軍與肅王軍前後夾擊的情況下,對於天門關來說,每一天的時間都是寶貴的。

    不知過了多久,暴鳶長吐一口氣,沉聲說道:“估摸著,快臨近魏軍對我天門用兵的日子了……我決定撤兵,棄守天門關,若是你倆有何異議,早早提出來。”

    聽聞此言,靳黈與馮頲對視一眼,一言不發。

    因為他倆都明白,固守天門關只是死路一條。

    不可否認,天門關、高度兩地仍有六七萬軍隊,而且其中有三萬餘是騎兵,再加上高都糧倉還囤積有足夠的糧草,倘若拼死守衛的話,其實是可以再堅守個一兩月的。

    但問題是一兩月之後呢?

    要知道,天門關外的沁陽,駐紮有南梁王趙元佐的五萬北二軍,而上黨境內,魏公子潤大概也能出動五萬以上的軍隊進攻高都,這兩支魏軍合計十萬兵,前後夾擊天門關。

    縱使天門關能夠堅守個一兩月,可若不出意外,一兩月之後,這座關隘是註定會被魏軍攻陷的。

    因此,死守根本沒有意義,一旦北二軍與肅王軍開始對天門關、高都展開進攻,此地數萬天門關韓軍幾乎沒有什麼生路。

    在這種情況下,棄關撤兵是唯一能夠保存兵力的辦法。

    只不過,往哪裡撤呢?

    當暴鳶提出這個問題時,靳黈與馮頲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暴鳶,仿佛在無聲地說:這種事還需要問?

    可是仔細想想,靳黈與馮頲忽然覺得暴鳶的這個問題非常關鍵。

    要知道,泫氏城與長子城,已經被魏公子潤的肅王軍佔領,雖然聽說泫氏城一帶似乎出現了來自韓國邯鄲郡的援兵,但能否與其順利匯合,說實話暴鳶等人都沒有什麼把握。

    畢竟肅王軍是擺明瞭會設法阻截的,這是毋庸置疑的。

    “你有何打算?”馮頲詢問暴鳶道。

    聽聞此言,暴鳶沉吟了片刻,豎起兩根手指,說道:“我想到兩條撤退路線。其一,咱們出關奔南,相比較魏公子潤的軍隊,魏國南梁王的北二軍,實力相對較弱,咱們傾巢而動,數萬兵馬直奔山陽。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夠攻陷山陽,運氣不好,則掩護孟門關的公仲朋、田苓二人撤退,退至邯鄲戰場。”

    靳黈聽罷沉思了片刻,皺眉說道:“這條路線的可行性……不低,但是這樣一來,上黨郡可就完全落入魏公子潤的手中了。”

    聽了這話,暴鳶嗤笑一聲,似嘲諷、似自嘲般說道:“難道眼下上黨郡就在你我手中麼?”

    “……”靳黈啞口無言。

    在旁,馮頲沉聲問道:“那麼第二條路線呢?”

    只見暴鳶舔了舔嘴唇,壓低聲音說道:“留下數千士卒斷後,抵擋沁陽的北二軍,咱們全軍出動,前往泫氏城,與該地的援軍匯合,與魏公子潤再打過……勝,則順勢收回泫氏城、長子城,若是戰敗……那就只有退往壺關了。”

    聽了這話,靳黈與馮頲皆聚精會神地思考起來。

    在他們看來,事實上暴鳶所提出的這兩條撤退路線,皆不是什麼好路線。當然,以目前天門關的局勢來說,這已經是最佳的選擇。

    而相比較之下,其實是第一條撤退路線可行性更高。

    因為魏公子潤的肅王軍很清楚目前他們天門關韓軍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處境,可能會提防著他們向北突圍的舉動,但沁陽的魏國北二軍,未見得清楚天門關的局勢,倘若他們天門關韓軍傾巢出動,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多半會選擇退守,瞧一瞧究竟,並不會第一時間就追擊從太行山南側撤兵的天門關韓軍,這就給了後者寶貴的時間。

    只是這樣一來,好比是將整個上黨郡拱手讓給魏公子潤的軍隊,日後不好向韓王交代。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馮頲心中很是猶豫,他更傾向于向北突圍,與泫氏城的援軍匯合,然後攻打泫氏城。

    只不過,一想到那支可怕的游馬重騎就在泫氏城,縱使是馮頲心中也有些發怵。

    華昌、彰武、史繆,三位將領皆葬送在同一支軍隊手中,而且很有可能是被游馬重騎的普通騎卒所殺,這敢相信?

    “我同意向南撤離。”許久沉默不語的靳黈在此刻開口說道:“泫氏城駐紮著魏公子潤那支商水游馬騎軍,縱使我軍有數萬騎兵,也難保能夠奪回泫氏城。……派人知會泫氏城一帶的援軍,叫他們撤回壺關吧,咱們從(太行)山南撤離,就像上將軍說的,運氣好的話,或許還有機會偷襲河東郡那邊的山陽軍、南燕軍、魏武軍,他們未見得能猜到我軍的動向。”

    聽聞此言,暴鳶轉頭看向馮頲。

    馮頲起初有些躊躇,畢竟他是上黨守,如今上黨郡丟了,他難辭其咎,不過當他看到暴鳶的目光時,他心中便已有了主意:擺著暴鳶這位諸軍總帥在,輪得到他上黨守什麼事?倘若這場仗失利,暴鳶肯定是第一個要被問罪的。

    “那就按上將軍所言行事吧。”馮頲點了點頭說道。

    於是乎,當日這三位韓將已確定了撤兵路線——兵出天門關,沿著太行山的南邊,向韓國邯鄲郡撤離。

    決定此事後,天門關韓軍便開始行動起來,他們將高都糧倉的糧食分發給麾下的士卒,準備讓士卒們帶足十日的糧草,畢竟一旦兵出天門關,他們撤退的路線,其實是在魏國河東郡境內的,這意味著他們幾乎不能得到任何糧草補給。

    至於高都城內多下來的糧食,暴鳶準備在撤兵時一把火燒了,雖然可惜,但總不能讓這些糧食落在魏軍手中。

    而在天門關韓軍正悄然準備著撤兵事宜時,長子城、泫氏城的肅王軍,也陸陸續續地朝著魏丘奔進。

    為了謹慎起見,趙弘潤還調來了兩千游馬重騎。

    待等到二月中旬,伍忌、南門遲、鄒信等將領陸續抵達魏丘,屈塍與晏墨沒有來,畢竟這兩位將軍各自坐鎮著長子城與泫氏城。

    而與此同時,得到黑鴉眾訊息的趙弘宣,亦率領著萬餘北一軍穿過高狼,來到魏丘一帶,與兄長趙弘潤匯合——正如周昪猜測的那樣,韓軍果然沒敢分兵駐守于高狼,以至於北一軍此行的道路暢通無比。

    待等到兩月十四的時候,魏丘這邊陸陸續續已聚集有包括北一軍在內的五萬兵力,趙弘潤尋思著,差不多應該攻打高都了。

    不過有件事他感覺很奇怪,他原以為暴鳶、靳黈、馮頲等人會選擇突圍,沒想到,他這邊苦等了好幾天,也沒看到天門關韓軍有向北撤離的跡象。

    “難道天門關韓軍決定死守關隘?”

    趙弘潤有些想不通,因為在他看來,他麾下的軍隊若要強攻高都,高都是必定會被攻陷的。

    在這種情況下,對面的韓軍不應該會盲目樂觀地認為他們可以守得住高都,畢竟彼此都打過那麼久交道了,不至於不清楚彼此的實力。

    而一旦高都被攻陷,天門關必定也會被攻破,因此,趙弘潤實在想不通,暴鳶等韓將何來的底氣不選擇突圍。

    就在趙弘潤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北一軍軍師參將周昪在旁提出了一個假設:“會不會……韓軍準備向山南撤離?”

    “山南?”趙弘潤愣了愣,隨即齜牙吸了口涼氣,抬起右手連連點指說道:“對對對,只有這個解釋……不好,北二軍或許不知天門關這一帶的情況,倘若韓軍傾巢而出,擺出一副欲強攻沁陽的架勢,北二軍很有可能會被韓軍騙過。”

    想到這裡,趙弘潤神色一緊,沉聲說道:“事不宜遲,全軍聽令,即刻發兵高都!”

    “是!”

    包括桓王趙弘宣與其參將周昪,帳內諸人皆抱拳領命。

    約半個時辰後,魏丘一帶五萬魏軍,亦傾巢而動,沿著犢牛山東側的坦谷,直奔高都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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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9章:韓軍撤離(一)

  洪德二十一年二月十四日,在河東郡的沁陽縣這邊,北二軍已置妥了進攻天門關所需的攻城器械。

  在請示過軍主、即南梁王趙元佐後,北二軍的副將龐煥領兵兩萬,出征前往攻打天門關。

  作為前代皇子,南梁王趙元佐同樣有十位宗衛輔佐。

  當然了,這只是曾經,因為二十幾年的奪嫡之爭,在那場慘烈的大樑內亂事件中,『順水軍』與『順水軍』同室操戈,非但使得魏國後來積弱十幾年,以至於五年前當得知楚國起兵征討時如臨大敵,也使得南梁王趙元佐永遠地失去了五位堪稱肱骨臂膀般的忠心的宗衛。

  就連他的宗衛長『蒙碩』,亦被如今出任碭山軍大將軍的原魏天子宗衛『司馬安』所殺,以至於當南梁王趙元佐遭流放時,身邊僅剩下蒙碩的胞弟蒙濼,以及龐煥、楊彧、陳疾、趙戚共五位宗衛。

  其餘四名宗衛姑且不提,先說龐煥。

  龐煥並非平民出身,此人出身『榆關龐氏』,祖上據說是梁國駐守『榆關』的將領。

  說起榆關,其實這座關隘,是當初梁國用來抵擋魏國進攻的關隘,但是後來梁國戰敗,魏國吞併了梁國後,榆關就變得可有可無,久而久之,就從一座駐軍的關隘,變成了一座縣城。

  而龐氏的祖先,在被卸去兵權後,也在榆關居住下來,在若干年後,發展成一支望族。

  記得在百餘年前的時候,榆關龐氏仍很有名,據說當時初代魏武軍,就曾陸陸續續吸收了不少榆關龐氏的將門子弟參軍,使得榆關龐氏在當地名聲大噪。

  但『魏韓上黨戰役』過後,初代魏武軍全軍覆沒,榆關龐氏難免就開始凋零了。

  事實上不止『榆關龐氏』,魏國有好些皆是將門軍戶的氏族,但因為三件事,使得這些魏國國內的將門軍戶氏族一蹶不振。

  其一就是『魏韓上黨戰役』,當時初代魏武軍全軍覆沒,魏國舉國上下的將門軍戶子弟,可以說是死了一代人。

  畢竟當時魏武軍的名氣實在太響亮了,但凡有報國從軍心思的軍戶子弟,都爭相投奔魏武軍,誰能想到勢不可擋的魏武卒,居然會在韓國騎兵面前折戟沉沙?

  而第二樁事,那就是『順水軍』與『禹水軍』的同室操戈。

  當年還被稱為靖王的趙元佐,以及禹王趙元佲,就像如今的肅王趙弘潤一樣,在魏人心目中的地位非常高,以至於當這兩位皇子殿下組建軍隊的時候,各地的將門軍戶子弟,紛紛前往投奔。

  結果因為奪嫡之爭,『順水』、『禹水』兩支魏國軍隊同室操戈,到最後幾乎同歸於盡,以至於魏國國內那些將門軍戶子弟,傷亡慘重。

  至於最後一樁,那就是『蕭氏謀逆』事件,前南燕大將軍蕭博遠暗通韓國、企圖叛亂,這件事亦牽扯到眾多將門軍戶。

  可以說,順水、禹水同室操戈再加上蕭氏謀逆事件,又讓魏國國內的將門軍戶死了一代人,以至於面對地廣人密的強敵楚國時,戰戰兢兢。

  當然,龐煥之所以成為宗衛,與綜上所述的三樁事並無關係,他的父兄輩,是戰死在河東郡戰場上的,那時魏國失去了天門關與孟門關,出兵攻打魏國的河東郡,因此,魏國從各地抽調兵馬,派往河東郡阻擋韓國軍隊。

  估算日子,龐煥的父兄輩戰死沙場,與司馬安的父輩戰死天門關其實是同一次戰役。

  這也是在宗衛時期,龐煥與司馬安關係還很不錯的原因。

  當然,如今兩人的關係早已降至冰點,畢竟司馬安當初殺了蒙碩,而龐煥等南梁王趙元佐身邊的宗衛,同樣殺了司馬安視為兄弟一般的魏天子其餘幾名宗衛,雙方哪怕稱作仇敵也不為過。

  記得南梁王趙元佐的宗衛長蒙碩被司馬安所殺之後,宗衛楊彧接掌了宗衛長,但在統帥兵馬方面,楊彧是不如龐煥的,也正是這個原因,龐煥才會出任北二軍副將一職。

  可能在很多人眼裡,龐煥籍籍無名,但事實上,此人相當了不得,當年在『順水軍對陣禹水軍』的那場內戰中,龐煥分別與李鉦、韶虎、司馬安三人較量過,彼此皆奈何不了對方,看看後三者如今的成就與地位,就能大致估算出龐煥的能耐——妥妥的悍將。

  但為何似龐煥這等猛將,會在天門關守將暴鳶手中遭到慘敗呢?

  其實那也不算慘敗,只不過是龐煥在攻打天門關的時候,被暴鳶領著騎兵從山間小道繞了過來,抄了後路而已。

  在平地上,騎兵攻擊步兵有天然優勢,也不算什麼——暴鳶麾下有諸多的騎兵,而龐煥率領的北二軍皆是步兵,所以前者勝而後者敗,這並不能直接體現出暴鳶與龐煥二人的能耐,畢竟兩軍的實力本來就不對等,沒有什麼可比性。

  至少,龐煥並不認為他去年在韓將暴鳶手中敗了一仗是他技不如人。

  當然,似喪家犬般的叫囂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因此不管怎樣,龐煥都希望開春後對天門關的進攻能得到收穫,最好攻克這座關隘,挽回去年的失利。

  然而就在他率領著兩萬北二軍,浩浩蕩蕩地前往天門關時,在前方探查消息的斥騎火急火燎地傳回來消息,說前方有不計其數的韓軍騎兵正朝著此地而來。

  當時,縱使是龐煥這樣的將軍,在聽到這個消息後亦被唬得面色頓變,二話不說就命令麾下軍士卒原路返回,在剛剛經過的那一片林子駐防,至於像什麼投石車、井闌車等,此刻也顧不上了,全部拋棄——這種時候,當然是麾下士卒的性命更重要。

  雖然冬季過後的林子光禿禿的,從外面看一目了然,但多少能夠起到一些限制韓國騎兵的作用。

  這不,待龐煥與麾下兩萬軍隊傍林駐防之後,斥騎口中那『不計其數的韓國騎兵』,果然呈現在龐煥面前。

  萬騎奔進、地動山搖,都不足以形容這支韓國騎兵,因為這支韓國騎兵的數量,遠遠超過一萬名,簡直就好比山洪宣洩,放眼望去盡皆時韓國騎兵的蹤影,勢不可擋。

  『這最起碼得有三四萬騎兵吧?……韓軍這是發的什麼瘋?』

  站在一棵樹旁,龐煥當即發下命令:“傳令下去,準備應戰!”

  下完令之後,他眯著眼睛打量著在林外遠處駐足而立的韓國騎兵。

  他隱隱有種猜測,感覺天門關的韓軍,至少是騎兵,這回可能是傾巢出動。

  但是為什麼呢?

  『難道是要打我沁陽?不對吧,目前河東郡的戰況,韓軍並不占優啊……』

  儘管有些懷疑,但事實上龐煥並不相信自己這個猜測。

  因為他北二軍雖說只有五萬人,可北二軍背後還是大將軍韶虎的五萬魏武軍呢——這支繼承了『大魏武軍』番號的二代魏武軍,可是至今為止都沒有直接參戰,只是負責協防、援護各路魏軍。

  在這種情況下,天門關韓軍主動出擊進攻沁陽是沒有意義的,只會引來大將軍韶虎的魏武軍,增加天門關的負擔與壓力。

  更何況,就算是有意要攻打沁陽,也沒必要就出動幾萬騎兵掠陣吧?

  這才是開春後的第一場仗,不至於立馬就生死相搏吧?

  『……』

  龐煥覺得這件事有點奇怪。

  而更讓他感覺奇怪的是,那些韓國騎兵在注意到林子裡的他們後,並沒有展開攻擊,而是致力於摧毀那些投石車、井闌車——這些人企圖摧毀這些攻城器械的舉動很怪異,居然是直接用手中的武器去砍、去劈,這感覺,不像是以摧毀這些攻城器械為目的,而更像是閑著沒事胡亂砍兩刀解解悶的行為。

  『這幫人到底想幹嘛?』

  龐煥環抱著雙臂注視著遠處的韓國騎兵。

  儘管對方沒有暴露出準備進攻的意圖,但龐煥仍不敢大意,更不敢就直接率領麾下軍士撤離,他懷疑這是那些韓國騎兵的詭計,目的就是為了讓他遠離這片林子。

  但仔細想想,龐煥覺得這也說不通。

  無奈之下,他只好跟這撥韓國騎兵在這裡幹耗著,兩軍彼此相距大概一兩裡。

  就這樣,從早上耗到下午,龐煥軍根本不敢遠離這片林子,而那撥韓軍騎兵,似乎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對此,龐煥恨得牙癢癢,他搞不懂對面這些韓國騎兵究竟在幹什麼,打麼不打,退麼不退,雙方就在這幹耗著,彼此大眼瞪小眼。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名士卒驚疑地喊道:“快看天門關方向。”

  聽聞此言,龐煥轉頭望向天門關,隱隱看到天門關那一帶上空青煙嫋嫋。

  龐煥心中一愣:天門關遭襲了?是誰在攻打天門關?難道是趙潤的肅王軍?

  可轉頭再一看林子外的那些韓國騎兵,卻見他們毫無異動,龐煥又感覺有些不對勁。

  倘若是天門關果真遭到襲擊,這些韓國騎兵豈有不迅速回援的道理?

  於是,他眯起雙眼,聚精會神觀察太行山上空那些青煙,他這才發現,嫋嫋青煙升起的方向,似乎不像是在天門關,而仿佛是在高都方向。

  『倘若是高都遭遇襲擊,這些韓騎同樣會火速回援……而眼下這幫人毫無動靜,甚至沒有絲毫驚慌之色,換而言之,那些疑似火煙的青煙,多半是韓軍自己弄出來的……高都?火煙?唔?』

  摸了摸下巴,龐煥的臉上浮現出幾絲怪異的表情。

  『……天門關韓軍,不會是想燒掉高都的糧倉,然後從山南撤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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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0章:韓軍撤離(二)

  “報!……前方有我黑鴉眾兄弟傳來消息,言高都方向發現火光,不知究竟情況,已有前方兄弟深入偵查。”

  就在趙弘潤率領五萬軍隊奔向高都盆地的期間,有一名黑鴉眾傳回來高都一帶的情況,聽得趙弘潤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高都方向發現火光,不用多說,周昪判斷地相當精准,天門關韓軍肯定是準備從山南撤離了。

  道理很簡單,因為北二軍不可能越過太行山與天門關,進攻天門關背後的高都,而身處於天門關背後的魏軍,就只有肅王與北一軍,不可能存在第三支魏軍,換而言之,高都的火光,是韓軍自己放的。

  至於目的,那更是不言而喻:為了燒毀他們無法帶走的囤糧。

  再往下推斷,既然韓軍都放火焚燒高都糧倉了,那麼毋庸置疑,天門關韓軍肯定是要撤離了,而且就像周昪所推測的那樣,是從山南撤離。

  這讓趙弘潤著實有些鬱悶,要知道,他還打算報復暴鳶、靳黈、馮頲三名韓將聚兵圍困他的那筆帳呢。

  沒想到,暴鳶、靳黈、馮頲三人居然如此畏畏縮縮。

  『堂堂北原十豪中的三位,居然如此膽怯!』

  趙弘潤在心中暗暗鄙夷著暴鳶、靳黈、馮頲三名韓將,儘管其實他很清楚,這三位韓將此番做出撤離天門關的決定,以及他們選擇向山南撤離的路線選擇,兩者皆非常明智。

  事已至此,趙弘潤也只有加快行軍速度,以往能夠抓到韓軍的尾巴——全殲天門關韓軍多半是沒指望了,除非北二軍早早就得知這件事,提早在山南布下重防。

  因此,趙弘潤至今寄以希望的,就是儘快追上韓軍,殺死撤退速度較慢的韓軍士卒,盡可能地削弱這支軍隊的力量。

  最起碼,天門關韓軍留下斷後的軍隊,他肯定是要吃掉的。

  可能是即將奪回天門關這座原本就屬於魏國的敵占關隘,桓王趙弘宣的心情很好,以至於在趕路的途中與兄長開著玩笑說道:“哈哈,看來北原十豪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若是那韓將聰明的話,故意在高狼放一把火,在此間山林預留一支伏兵,豈不是可以殺我軍一個措手不及?”

  『……沒事少給我亂講話!』

  聽了弟弟的話,趙弘潤面色一僵,隨即有些心虛地往兩邊的山林瞅了兩眼。

  倘若說這話的不是他的弟弟趙弘宣,恐怕他早一巴掌拍上去了——這事能瞎說麼?萬一應驗了怎麼辦?

  三次大笑笑出三支伏兵,這事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ps曹操:@#$%Ω卐㆚Σ』

  而聽聞此言,北一軍軍師參將周昪聞言卻是哈哈大笑,豎著大拇指,半恭維半誇讚地說道:“殿下這招高明!……若是韓將有殿下這般韜略,相信我軍此番可要吃大虧咯。”

  說罷,他略帶驚訝地看了幾眼趙弘宣。

  以往還沒注意,可眼下周昪卻忽然發現,自己新投奔的這位殿下,似乎也是非常有潛力的。

  至少方才那一番話就很有見解。

  當然,誇過之後,該教導的周昪還是要教導,畢竟在他看來,這位桓王殿下目前還是太稚嫩了:“殿下所說的這番話,確實很有見地,但是殿下要結合局勢一起考慮。……天門關韓軍故意在高狼一帶放火,讓我等錯以為他準備撤兵,好使他在半途設下伏兵,伏擊我等,這招的確不錯。但是殿下要明白,我方軍勢目前有五萬之眾,即便起初遭到伏擊,仍能站穩陣勢,不可能被天門關韓軍全殲。而這樣一來,整個局勢就沒有發生改變,北二軍仍舊會進攻天門關,我方,也仍然會進攻天門關的後方,韓軍呢,仍然是腹背受敵,整個局勢沒有任何改變。……韓軍頂多就是打我方一個措手不及,殺死一些士卒,可賠上的,卻是天門關韓軍全軍覆沒。所以說,韓軍不會在此埋伏,因為這不會改變整個戰局。”

  “噢噢。”趙弘宣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朝著周昪拱拱手,表示受教。

  而在旁,趙弘潤在聽了周昪的見解後,亦是對此人更高看一籌。

  毫不誇張地說,倘若周昪不是他弟弟趙弘宣的幕僚智囊,他肯定會嘗試將此人收入班底,畢竟周昪的才華一次又一次令他驚詫。

  但很遺憾,周昪已投奔趙弘宣,在這種情況下,縱使趙弘潤再求賢若渴,也不會去挖自己弟弟的牆角,畢竟在趙弘潤看來,他弟弟趙弘宣作為一軍軍主,尚非常稚嫩,正需要像周昪這樣的深謀之士輔佐。

  就像前兩日天門關韓軍佯攻高狼,若沒有周昪在趙弘宣身邊,一口道破韓軍的企圖,很有可能天門關韓軍就絕境翻盤了。

  想到這裡,趙弘潤誠懇地對周昪說道:“周先生,不,周參將,我這弟弟尚年幼無知,有諸多方面不足,日後,還請周參將多多提點他。”說罷,他拱了拱手。

  周昪受寵若驚地趕忙還禮,隨即笑著說道:“肅王殿下言重了,在下既已投桓王殿下麾下,日後自當是鞠躬盡瘁,盡心盡力輔佐桓王殿下。”

  在旁,趙弘宣聽了兄長這話,不高興地說道:“哥,什麼叫做我尚年幼無知啊,我都十八歲了,不是小孩子了。”

  趙弘潤翻了翻白眼,淡淡說道:“別說十八,就算八十,你還不照樣是我弟弟?”

  “……”趙弘宣頓時語塞。

  忽然,他眼珠一轉,嘿嘿壞笑道:“仔細想想,今年哥你已經十九歲了吧?離弱冠就只差一年,嘖嘖,我覺得吧,在哥你弱冠之前,肅王妃的人選肯定是會落實的。嘖嘖,真不知哪門哪家千金,有這個運氣能成為我哥的王妃呢?”

  這就是挑釁了。

  看著弟弟趙弘宣那得意洋洋,自認為已經拿捏到把柄的樣子,趙弘潤曬笑一聲,淡淡說道:“不,你錯了,小宣,弱冠,與婚娶,其實是沒有關係的。……打個比方說,你還沒弱冠,但你哥我一樣可以請父皇與母妃做主,為你尋一位桓王妃。嘖嘖,真不知哪門哪家千金,有這個運氣能成為我弟弟的王妃呢?”

  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聽了兄長這話,桓王趙弘宣整個人都蔫了。

  畢竟皇室子弟婚娶沒有絲毫自由可言,因此,只要是仍有周旋餘地,他們都不願意成為聯姻的犧牲品。

  畢竟說到底,趙弘潤、趙弘宣兄弟倆與他們的兄長是不同的。

  像原太子趙弘禮、雍王趙弘譽這些人,他們選擇在婚姻上妥協,其實也是考慮到相拉攏一些具有政治勢力的氏族世家,畢竟皇子婚娶肯定是要門當戶對嘛,那麼理所當然,妻室的家族肯定是具有影響力的。

  而趙弘潤、趙弘宣二人對皇位都沒什麼渴望,因此,日後妻室的家族影響力,對他們沒有任何意義,這也是他們至今為止仍在抗拒的原因,雖然這種薄弱的抗拒可能最終仍難免會因為世俗或者父母之命而妥協。

  看著桓王趙弘宣一臉訕訕地對其兄長賠笑,周昪以及兄弟倆的宗衛們,還有附近的商水軍將領們,不由地笑了出聲。

  又趕了大約兩個時辰的路,距離黃昏約只有一個時辰左右,趙弘潤、趙弘宣兄弟倆終於率軍抵達了高都盆地。

  而此時,高都盆地上原本駐紮著的諸多韓國騎兵,早已撤地一乾二淨。

  看著那空無一人的空營,趙弘潤心中很是鬱悶。

  要知道,天門關的數萬韓軍,早已被他視為盤中的鴨子,沒想到最後,這只煮熟的鴨子居然飛了。

  “孫叔軻聽命!”

  “末將在!”孫叔軻撥馬出列。

  “命你率本部兵馬,取高都……”說到這裡,趙弘潤瞥了一眼火煙嫋繞的高都方向,氣勢不由地一泄:“看情況而定救一救火勢,能救多少囤糧算多少,這玩意不嫌多。”

  “是!”孫叔軻抱拳領命,領著麾下鄢陵軍前往高都。

  而趙弘潤,則率領其餘兵將,徑直往天門關方向。

  在進兵的途中,魏軍一路上也曾碰到一些企圖阻擾的韓軍步兵,毋庸置疑,這是留下斷後的兵力。

  而面對著趙弘潤與趙弘宣兄弟倆的軍勢,這些留下斷後的天門關韓兵,他們阻擾的力度實在過於薄弱,以至於輕輕鬆松就被打退,倉皇逃入了太行山的深處。

  對於這些潰兵,趙弘潤也懶得追趕,策馬踏著險峻的山路,一路扶搖直上,真正意義上來到了天門關的背後。

  而此時,天門關韓軍似乎早已經撤離了,臨走前,他們還在天門關內放了一把火,以至於當趙弘潤率軍抵達的時候,關隘內四處火起、火光沖天,以至於肅王軍與北一軍只能放棄追趕撤離的韓軍,著手滅火。

  畢竟天門關的戰略意義非常重要,別說只是石砌關隘內的那些木質建築被燒,哪怕就是石砌的關隘被推平,魏國還是會在這片廢墟上重新建造這座關隘的。

  因為只要天門關、孟門關這兩座關隘在魏國手中,太行山的南部山區就是河東郡中部的天然屏障,也是日後倘若再次發生魏韓上黨戰役時,魏國的底氣所在——因為只要有這兩座關隘在,韓國是沒辦法從上黨郡打到河東郡的。

  而就在商水軍與北一軍竭盡全力,合力撲滅了天門關內的火勢時,忽然有黑鴉眾來報,說天門關的南側,有一支魏軍正向山上關隘攀登。

  聽聞此言,本來還因為重新奪回了天門關而滿臉歡喜笑容的桓王趙弘宣,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因為在天門關的南側,就只有一路魏軍,那就是對他兄長趙弘潤見死不救的,南梁王趙元佐麾下的軍隊。

  北疆遠征第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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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1章:爭執

  從太行山南側登上天門關的,正是北二軍副將龐煥所率領的軍隊。

  記得今日清晨,龐煥早早就率領兩萬北二軍離開沁陽,準備進攻天門關,誰曾料想,半途居然被近乎三四萬韓軍圍在途中一片林子裡。

  當時,縱使是龐煥也難免有些心慌,想不通己方軍隊的行蹤為何會被天門關韓軍悉破,以至於大軍還未抵達天門關,就被天門關韓軍的騎兵給逮到了。

  但奇怪的是,那支韓國騎兵從頭到尾居然都沒有進攻龐煥率領的北二軍,雙方人馬隔著一裡多地大眼瞪小眼,似這般幹耗了足足大半天光景,在臨近黃昏之時,那撥韓國騎兵這才姍姍離去。

  通過種種跡象,龐煥斷定天門關韓軍多半是打算從山南撤退了。

  經過仔細思忖之後,縱使是作為敵對的雙方,龐煥不由地也要誇讚對面的韓軍將領幾句——在明知大勢已去的情況下,不拘於一城一地的得失,明智地選擇保存兵力,及時撤離,沒有膽魄的將軍是無法做出這種判斷的。

  膽小的韓將會選擇繼續死守天門關,因為他們害怕若是主動撤退,哪怕帶著麾下兵馬順利撤退韓國也會遭到韓王的問罪,而事實上這種選擇是非常愚蠢的,非但天門關注定保不住,連帶著關內本有一線生機的數萬軍隊,亦逃不過全軍覆沒的結局。

  當時,擺在龐煥面前的有兩個選擇,其一是取天門關,畢竟在天門關韓軍主動棄關撤離的當下,天門關完全就是一座空關,這份功勳可以說是白撿的。

  其二,就是追擊撤離的天門關韓軍。

  這支天門關韓軍的撤離路線,龐煥不用想也能猜到,肯定就是奔著『山陽』去的,因為燕王趙弘疆的山陽軍也即將對孟門關展開進攻,孟門關的處境與天門關是一樣的。

  天門關韓軍在撤離時肯定是想過要撈一把有軍,幫助孟門關韓軍一起撤離。

  追或不追,當這個問題擺在龐煥面前時,著實讓這位魏軍將領猶豫了好一陣子。

  但是最終,龐煥決定放棄追擊天門關韓軍。

  這是出於兩個考慮。

  其一,天色臨近黃昏,而龐煥麾下的軍隊又都是步兵,倘若追擊那支天門關韓軍,夜裡很有可能會被天門關韓軍的騎兵部隊偷襲。

  在沒有任何防禦手段的情況下,步軍被一旦騎軍偷襲,那就是徹底玩完,完全不會有翻盤的機會。

  其二,天門關一帶並非只有他們北二軍一支魏軍,據龐煥的判斷,天門關韓軍之所以如此倉皇地撤離,很有可能是預感到了來自肅王軍的威脅。

  說得簡單點,若龐煥不取天門關,那麼天門關勢必會落入肅王趙弘潤的手中。

  收復天門關,這可是一份白撿的功勞,龐煥為何要放棄唾手可得的戰功,費力不討好地追擊天門關韓軍呢?對方至少仍保留有三四萬騎兵,死咬著對方不放,對方肯定會掉過頭來反咬一口。

  因此,龐煥派了幾名斥騎前往山陽,希望能趕得及知會燕王趙弘疆關於天門關韓軍的動向,畢竟燕王趙弘疆此刻尚不知天門關韓軍已棄關從山南撤離,很有可能會在進攻孟門關的時候被這支韓軍抄了後路,吃一場敗仗。

  平心而論,平日裡山陽軍吃不吃敗仗,這與龐煥沒有絲毫關係,但在眼前這種情況下,倘若燕王趙弘疆被天門關韓軍偷襲得手,北二軍是要負一定連帶責任的。

  畢竟偷襲燕王趙弘疆的,是天門關的韓軍,而天門關,則是北二軍負責主攻的。

  派出了聯絡的斥騎之後,龐煥便率領著麾下軍隊朝著天門關猛趕,可沒想到的是,當他率軍抵達天門關一帶的太行山山區時,起先還冒著熊熊火光的天門關,火勢居然逐漸減弱。

  當時龐煥就意識道:壞了,被肅王軍搶先了。

  果不其然,當龐煥率領著軍隊登上太行山山道,來到天門關一帶時,他遠遠望見那座仍在冒著嫋嫋黑煙的關隘,已遍插『魏』字旌旗,除此以外還有一些『商水軍』、『北一軍』之類的軍旗。

  當時龐煥心裡有些不舒服,畢竟在第一次北疆戰役的末尾,北二軍就已經駐軍于沁陽,嘗試攻打天門關這座關隘。而待等去年八九月份,當魏韓兩國打響第二次北疆戰役時,北二軍更是一直不遺餘力地猛攻這座天門關,打地非常艱難。

  尤其是去年的九月份,北二軍幾乎是沒有退下來修整過。

  而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出現一支國內的友軍,將己方軍隊辛辛苦苦攻打多時的天門關給拿了,龐煥的心情當然不會好到哪裡去。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沒辦法,只好帶著麾下的軍隊繼續朝著天門關前進。

  沒想到,當他率軍抵達天門關前時,他與他麾下的軍隊,卻被北一軍給攔下了——北一軍拒絕北二軍進入天門關。

  這算什麼意思?

  龐煥的眉頭一下子就凝起來了,而他麾下的北二軍兵將們,亦一個個神情激奮。

  都是魏國的軍隊,憑什麼拒絕我北二軍入關?難不成,肅王軍與北一軍想獨佔功勞?

  當時,龐煥身邊就有一名將領就指著關上那名北一軍的將領怒喝,勒令對方開啟關門,因為那名北一軍的將領一看鎧甲,就知軍職高不到哪裡去,撐死就是一個偏將(兩千人將)。

  他們還真猜對了,那名北一軍的將領叫做『馬簡』,還真是一位由桓王趙弘宣與參將周昪從軍中剛剛提拔上來沒多久的偏將,尚未適應偏將的位子,以至於被龐煥身邊那名將軍喝問了一通,六神無主,完全沒了頭緒。

  事實上,並不是他馬簡要拒絕北二軍入關,而是因為此乃某位桓王殿下的命令,他豈敢不從?

  但遺憾的是,馬簡根本鎮不住場,以至於在被關下北二軍將領呵斥怒駡時,滿頭大汗、不知所措。

  當時在場的,還有一位商水軍的三千人將呂湛,他看不過眼了,遂開口說道:“就這麼大點地方,全擠進來幹嘛?照我說啊,三千人將級別以上可以入關,其餘的全部下山去。”

  話音剛落,就聽北二軍軍中有一名將領喝問道:“你又算什麼東西?敢在此大放厥詞?”

  呂湛可是平暘軍出身的老人,已在商水軍呆了整整四年,且也立下過諸多軍功,他豈會畏懼北二軍的那些將領們。

  他當即自亮身份,淡淡說道:“商水軍三千人將呂湛。……方才羞辱呂某的,麻煩報一報職銜、姓名,方便日後呂某向兵部以及上將軍府追究幾位以下犯上之罪。”

  在呂湛眼中,北一軍是他們肅王殿下的弟弟、桓王弘宣麾下的軍隊,再加上北一軍曾千里馳援,哪怕稱之為兄弟友軍也不為過,在這種情況下,呂湛當然毫不猶豫地選擇站在馬簡的一方。

  不過話說回來,在呂湛自表『三千人將』的時候,方才開口喝問他的那幾名北二軍將領們,立馬就不說話了,畢竟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別看兩千人將與三千人將仿佛只相差一個級別,但兩者間其實是個分水嶺,有的人窮盡一生也沒辦法從兩千人將升到三千人將。

  當然,與呂湛平級的將領則仍然表現出無所謂的態度。

  但不管怎樣,在呂湛出面之後,在場能穩壓這位商水軍三千人將的,恐怕也只有龐煥等將軍了,確切點說,是龐煥、蒙濼、楊彧這三位南梁王趙元佐的宗衛兼北二軍將軍。

  而其中,就屬蒙濼的脾氣最暴躁,當即指著呂湛嘲諷道:“喲,三千人將,好大的威風。……呂湛是吧?你說要到兵部與上將軍府追究我等以下犯上之罪?好,我蒙濼是將軍銜,而且我方才也那樣說你,你不過是一個副將,你待怎樣?……今日,無論如何我都要進這天門關!”

  聽聞此言,呂湛冷哼一聲,環抱雙手淡淡說道:“肅王殿下與桓王殿下皆在關內,我倒是想看看,你這個將軍銜的,敢不敢衝撞兩位殿下!”

  話音剛落,呂湛的身後忽然冒出一個聲音:“呂湛將軍說得有理,本王也想看看!”

  呂湛愣了一下,回頭瞧了一眼,這才發現桓王趙弘宣與其參將周昪不知何時已走上關樓,忙抱拳行禮:“桓王殿下。”

  “唔。”趙弘宣善意地朝著呂湛點了點頭,隨即走近關牆,居高臨下目視著關外的北二軍兵將們,淡淡說道:“本王乃桓王趙宣,這天門關,已被我商水軍、北一軍所佔領,沒有你們北二軍什麼事,就此下山去吧。”

  在旁,北一軍軍師參將周昪暗自苦笑搖頭。

  沒辦法,桓王趙弘宣就是這麼一位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既然北二軍對他兄長肅王趙弘潤的軍隊被困上黨一事無動於衷,那麼趙弘宣就斷然不會給北二軍好臉色。

  在這種事上,這位殿下一向是非常固執的,就像他當初認定原東宮太子趙弘禮待他真誠後,就非常看不慣使用陰謀詭計的雍王趙弘譽,縱使是兄長趙弘潤都不曾說服他與原東宮劃清界限。

  很顯然,繼雍王弘譽之後,南梁王趙元佐已成為桓王趙弘宣第二個厭惡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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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2章:爭執(二)

  而在桓王趙弘宣授意麾下北一軍拒絕南梁王趙元佐的北二軍進入天門關時,在天門關內,趙弘潤正端詳著他手中一塊白色的山石。

  這塊山石,是方才他在上山途中特意撿來的。

  說起當時的情況,不得不說有些兇險,因為有一名商水軍士卒踩著山石上山時,忽然腳下的石頭碎了,害得這名士卒腳下一滑,幸虧他附近的幾名同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否則,恐怕要砸到一大群人。

  而當時,趙弘潤詫異地發現那塊石頭表面有一層淺淺的乳白色泡沫,懷著激動的心情,翻身下馬,將那塊山石撿了起來,放在手中仔細端詳。

  他驚喜地發現,這竟然是一塊石灰岩。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想他趙弘潤苦苦尋找這種石灰岩究竟找了多久?

  毫不誇張地說,為了這種石頭,趙弘潤叫冶造局在魏國國內的山丘到處尋找,幾乎是找遍了所有山陵的表層岩石,但遺憾的是,至今為止都沒有找到這種石灰岩。

  沒想到,此番攻打上黨郡,趙弘潤竟然在太行山一帶發現了。

  “好東西啊,好東西……”

  在附近諸宗衛們困惑詫異的目光中,趙弘潤捧著那塊石灰岩樂不可支。

  因為有了石灰岩,趙弘潤就能燒制石灰,拌制水泥了。

  至於水泥的用途,那就更不必多說了,有了這玩意,趙弘潤甚至可以在草原上掘土燒磚,輕鬆砌起一座雄偉的關隘。

  建造城池、築造水壩,鋪設道路、橋樑,等等等等,有了水泥這玩意,日後魏國的大型工程,難度將大大降低。

  想到這些,趙弘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可能所有人都覺得,此番最大的收穫是收復了天門關、泫氏城、長子城,但是在趙弘潤看來,此番北疆戰役最大的收穫,就是手中這塊其貌不揚的石頭。

  『太行山有石灰岩,太行山有石灰岩……』

  拍著自己的大腿,某位肅王殿下久久難以平息心中的激動。

  而就在這時,商水軍的將領陳燮急匆匆地奔到趙弘潤面前,抱拳稟告道:“啟稟殿下,桓王殿下與北二軍在關外起了爭執。”

  “……”趙弘潤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皺眉問道:“北二軍?怎麼回事?”

  陳燮舔了舔嘴唇,壓低了聲音說道:“據說是桓王殿下授意麾下兵將,拒絕北二軍入關。”

  聽聞此言,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

  他當然猜得到弟弟趙弘宣為何這樣做,無非就是在他肅王軍兵困上黨的時候,北二軍按兵不動,仿佛絲毫沒有救援解圍的意思,這使得弟弟趙弘宣對北二軍有了成見。

  甚至於,趙弘宣還曾懷疑北二軍的軍主南梁王趙元佐有意想借韓人的手害死他趙弘潤。

  『小宣這事做得不妥啊……』

  趙弘潤在心中暗道。

  事實上,在聽過周昪的分析後,他也有些懷疑南梁王趙元佐,但即便如此,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表明南梁王趙元佐有借刀殺人的意圖,在這種情況下,趙弘宣因為心中的成見,拒絕北二軍入關,這難免有些搶功的嫌疑。

  要知道,在圍困天門關這件事上,北二軍也是出了力的,因此,軍功理當分給北二軍一份,可目前看弟弟趙弘宣那嚴詞拒絕北二軍入關的做法,不難推斷出,趙弘宣這是擺明瞭要北二軍連一口湯都喝不到,以此報復北二軍。

  說實話,這個做法在趙弘潤看來是不妥的。

  想到這裡,趙弘潤將找到了石灰岩的喜悅深藏心底,當即邁步前往南側關牆。

  果然,在天門關南側關牆上,此時氣氛尤其緊張,這不,趙弘潤就看到商水軍的大將軍伍忌正擺著一張冷臉站在關樓上,在其身旁,翟璜、呂湛、徐炯等商水軍的將領們目視著關外冷笑連連。

  其中呂湛還說了一句:有本事你們來,我商水軍接著!

  『這是要內訌啊?』

  皺了皺眉頭,趙弘潤走了過來,然而剛走到弟弟趙弘宣身邊,他就聽到關下居然有人直言不諱地呵斥趙弘宣,而且語氣非常不恭,這讓本來想隱晦說弟弟兩句的趙弘潤改變了主意。

  “說話的那人是誰?”

  趙弘潤冷不丁地問道。

  聽聞此言,關樓上的眾人都嚇了一跳。

  “哥……”趙弘宣面色訕訕地喚道。

  在兄弟倆化解了矛盾之後,他對趙弘潤這位兄長顯然是依舊心存敬畏的。

  注意到趙弘潤淡淡看了一眼趙弘宣,周昪立馬在旁小聲說道:“肅王殿下,桓王殿下起初的做法的確不妥,但關下的北二軍兵將,也實在過於無禮……居然說什麼是我方竊取了他們的戰功。”

  趙弘潤看了一眼周昪,對於後者的話不置褒貶,畢竟周昪的話擺明了就是為趙弘宣推卸責任的。

  “下面那人是誰?”他再次問道。

  諸位紛紛搖頭表示不認識,倒是趙弘宣小聲回道:“此人自稱蒙濼,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南梁王身邊的一名宗衛。”

  『原來是南梁王的宗衛……』

  趙弘潤微微有些恍然,畢竟他方才就在納悶,在弟弟趙弘宣已亮明身份的情況下,究竟誰敢直言不諱地指責後者,而且語氣態度不善。

  如果對方是南梁王趙元佐的宗衛,那就可以解釋了,畢竟宗衛的地位很超然,從某度角度來說,宗衛是有資格代表他們效忠的對象的,就好比衛驕等宗衛們手中其實沒有一兵一卒,但商水軍、鄢陵軍的兵將們仍然默認這些宗衛們是將軍,對他們言行計從一樣。

  話說回來,既然那蒙濼是南梁王趙元佐的宗衛,那趙弘潤還不好去針對他了,畢竟遵照宗府的祖制,任何人都是沒有權利去懲治一名宗衛的,縱使這名宗衛犯了國法,也該由宗府與其效忠的物件來懲治。

  “先讓那幾個進來吧,堵在這裡像什麼樣子?”趙弘潤轉頭對弟弟趙弘宣說道。

  趙弘宣怏怏地癟了癟嘴,小聲嘀咕道:“我不是想給哥出口氣麼?”

  趙弘潤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即徑直走到關牆邊,面朝關下沉聲說道:“我乃肅王趙潤,關外的北二軍聽著,本王命人打開關門,自認為有資格入內的,請入內再做商談,其餘人等,在關外候著。……若有人蓄意生事,嚴懲不貸!”

  不得不說,肅王趙弘潤的震懾力,明顯要比弟弟桓王趙弘宣厲害地多,至少在趙弘潤說了那一番話後,關下頓時鴉雀無聲。

  畢竟,這位可是『覆滅了秦國二十萬軍隊』的肅王。

  『不好辦了……』

  在關樓下,北二軍副將龐煥在聽到趙弘潤的話中,不由地眼皮微微一跳,他豈會聽不出來關樓上那位肅王殿下已經有些不高興了。

  他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一臉無所謂的蒙濼,心下暗暗搖了搖頭。

  作為南梁王趙元佐原宗衛長蒙碩的親弟弟,為何兄長死後蒙濼不能繼承宗衛長的職位,而讓另外一位宗衛楊彧當了宗衛長,說白了,就是蒙濼性格暴躁、不夠穩重。

  “自認為有資格入內的人……嘿!”

  在龐煥略顯無奈的目光中,蒙濼曬笑一聲,在關門開啟後,當即領著幾名護衛走了進去。

  見此,龐煥與宗衛長楊彧對視一眼,只能跟著走入了關內。

  在沿途一干商水軍、北一軍兵將們不爽的眼神中,楊彧、蒙濼、龐煥各自帶著幾名護衛登上關牆,來到了關樓內。

  此時在關樓內,趙弘潤已在主位就坐,趙弘宣則坐在東側首席,其餘將領按軍職高低依次就坐。

  在邁入關樓之後,蒙濼掃了一眼四周,隨即便將目光指向了趙弘宣,冷冷說道:“桓王殿下,關於你拒絕我北二軍入關,可還未做出解釋呢。”

  聽聞此言,趙弘宣冷笑著說道:“這有什麼可解釋的?天門關是商水軍與我北一軍拿下的,就這麼塊小地方,擠不下三支軍隊,那就只能委屈貴軍了。”

  蒙濼皺皺眉,正要張口再說什麼,卻見楊彧抬手阻止了他,只好硬生生地將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咽回肚子裡。

  只見楊彧深深看了一眼趙弘宣,隨即將目光投向坐在主位上的趙弘潤,看似平靜地問道:“肅王殿下也是這個意思麼?”

  趙弘潤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弟弟趙弘宣,見他轉頭看著自己,心下苦笑著搖了搖頭:在這種不算什麼大是大非的事情上,他當然會選擇弟弟這邊。更何況,弟弟趙弘宣這回擺明了就是要噁心北二軍為他出氣。

  雖說南梁王趙元佐也是親三伯,但親疏之別怎麼比得上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

  想到這裡,趙弘潤淡淡說道:“小宣說得沒錯!天門關,是我商水軍與北一軍拿下的,這話,沒什麼問題。”

  聽聞此言,趙弘宣仿佛一下子就坐直了身體——有兄長撐腰,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他暗自打定主意,就算是南梁王趙元佐親至,攻陷天門關的功勞也不會分給北二軍半點,誰讓這支軍隊對他兄長被困上黨一事無動於衷。

  雖然正如兄長趙弘潤所言,趙弘宣在沒有確鑿的證據的情況下,的確是沒有辦法針對那件事多說什麼,但是他可以在收復天門關這件事上噁心一下北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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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3章:爭執(三)

  聽了趙弘潤的話,楊彧、蒙濼、龐煥三人心中暗怒。

  然而,肅王趙潤可不同于桓王趙宣,作為南梁王趙元佐的宗衛長,縱使楊彧心中有諸多的不滿,也不敢直接拿這位殿下說事。

  但相比之下,另外一位宗衛蒙濼就沒有這麼多顧忌了,當場面色含怒地發作道:“肅王殿下說這話好沒道理!……沒有我北二軍,肅王殿下可以拿下天門關?”

  見蒙濼敢直接對趙弘潤叫板,在場的諸商水軍將領們皆表露了敵意。

  商水軍副將翟璜率先冷笑道:“笑話!……暴鳶、靳黈、馮頲三名韓將皆是我軍手下敗將,皮牢、泫氏、丹水、魏丘,在肅王殿下的英明統率下,我商水軍與鄢陵軍幾度擊敗韓國軍隊,將泫氏城、長子城收復,閣下覺得我軍是否有能力拿下天門關?”

  『肅王軍打下了泫氏城與長子城?』

  楊彧與龐煥聞言不由地心中一愣。

  而此時,就聽商水軍將領呂湛笑著插嘴道:“翟副將,你跟這幾位說這些沒用,靳黈、暴鳶、馮頲三名韓將,赫赫『北原十豪』,他們哪見過皮牢關的靳黈與長子城的馮頲啊?……倒是暴鳶嘛,可能令他們印象深刻。”

  聽了這話,楊彧、蒙濼、龐煥三人面色頓變。

  因為呂湛分明是在諷刺他們,畢竟在那三位『北原十豪』中,他們只對陣過暴鳶,而且還吃了敗仗。

  “你這廝……”蒙濼憤怒地瞪著呂湛,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佩劍。

  見此,商水軍大將軍伍忌亦摸上擺在面前矮桌上的寶劍,口中冷冷說道:“這位蒙將軍請自重!……要是蒙將軍自以為武藝出眾,伍某不介意到外面與將軍比劃比劃。”

  聽到這話,包括趙弘潤的宗衛們在內,商水軍的諸將領們皆露出了不懷好意的表情。

  可能伍忌在指揮戰事方面目前仍沒有什麼太大的起色,但論個人武藝,這位大將軍絕對是肅王軍中的翹楚,畢竟伍忌是從楚國那種視士卒為炮灰的慘烈戰場上拼殺出來的原千人將。

  甚至於,就算是趙弘潤的宗衛們都不得不甘拜下風,服氣地表示伍忌的武力,比當初的叛逆陳宵還要強上幾分。

  還別說,伍忌的手一摸劍鞘,楊彧、蒙濼、龐煥便仿佛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迫力。

  見此,蒙濼眯了眯眼睛,冷笑說道:“商水軍的大將軍……嘖嘖,還真是嚇人啊,不過你有何資格與我比劃?”

  聽了這話,宗衛長衛驕面無表情地開口道:“那麼我呢?你是宗衛,我也是宗衛,你我比劃比劃如何?”

  蒙濼深深看了一眼衛驕,咧嘴笑道:“有意思……既然同為宗衛,你有資格與我比劃,不過,刀劍無眼,萬一我不慎傷了你,你可別怪我。”

  “這也是我要對你說的。”宗衛長衛驕向前走了幾步,面無表情地說道。

  而就在這時,楊彧再次伸手阻止了二人,皺眉對蒙濼低聲喝道:“蒙濼,我以宗衛長的身份,命你收聲!”

  “……”蒙濼看了一眼楊彧,輕哼一聲,不再說話了。

  見此,衛驕亦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趙弘潤從始至終冷眼旁觀,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他其實也能感覺到,這蒙濼應該是一位非常勇悍的武夫,畢竟能在當年順水軍、禹水軍那場廝殺中存活下來的,肯定絕非庸手。

  但他並沒有制止,因為他對伍忌、衛驕有信心。

  不過無論如何,他對蒙濼非常不喜,因為這個蒙濼,實在是太張揚、太放肆了。

  在他看來,雖然此舉的確是他的弟弟趙弘宣做得不妥,但你朝著一位當代皇子指責呵斥,且態度惡劣、言辭不恭,真當你是宗衛就可以肆無忌憚麼?

  而此時,楊彧在喝止了蒙濼後,正色對趙弘潤說道:“肅王殿下,楊某不知兩位殿下究竟意欲何為,但今日桓王殿下的所為,確實欠缺妥當,我北二軍從上次北疆戰役時起便致力於攻打此關,牽制韓軍近十萬兵力,如今兩位殿下巧奪了關隘,卻強行將我北二軍拒之關門以外,同為我大魏軍隊,恐怕說不過去吧?”

  聽聞此言,趙弘宣在旁冷哼道:“這時候想起彼此皆為我大魏軍隊了?我哥……唔,我兄長大人當初兵困上黨之時,遭到靳黈、暴鳶、馮頲三支韓軍圍攻,局勢險峻,當時你北二軍做了什麼?敵將暴鳶率領三萬騎兵離開天門關前往泫氏城圍攻我兄長大人,你們倒好,在此袖手旁觀,亦不對天門關施加壓力,好一個同為一國友軍!……別告訴本王你們一個個都是瞎子、聾子,竟不知三萬騎兵在你等眼皮底下離開了天門關!”

  『……』

  聽了趙弘宣的話,楊彧、蒙濼、龐煥三人頓時會意過來,總算是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其實雖說蒙濼是個莽撞而暴躁的人,但事實上他方才也感覺奇怪,因為他自認為他北二軍不曾得罪面前這兩位殿下,為何會遭到今日這種不公平的待遇,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回事。

  面對這種情況,縱使是脾氣不好的蒙濼,此刻亦在旁閉口不言。

  在北二軍中,蒙濼與龐煥皆是一等一的猛將,可即便如此,依然在天門關守將暴鳶手中遭到慘敗,這是為何?

  其實上,那次的敗北那也不全然是慘敗,只不過是龐煥在攻打天門關的時候,被暴鳶領著騎兵從山間小道繞了過來,給抄了後路而已。

  在平地上,騎兵攻擊步兵有天然優勢,也不算什麼——暴鳶麾下有諸多的騎兵,而龐煥率領的北二軍皆是步兵,所以前者勝而後者敗,這並不能直接體現出暴鳶與龐煥二人的能耐,畢竟兩軍的實力本來就不對等,沒有什麼可比性。

  但不可否認,當時的事態後續,北二軍的確是存在一定問題的。

  試問當時北二軍是否有繼續進攻天門關的兵力,當然是有的,畢竟那時在龐煥的指揮下,雖然的確敗地有點慘,但充其量也就是被暴鳶軍的騎兵突殺了約四千左右的兵力而已,並不影響北二軍繼續進攻天門關。

  再問南梁王趙元佐與龐煥、蒙濼、楊彧等人是否知道暴鳶率領三萬騎兵離開了天門關、高都一帶?

  事實上,這幾人都是清楚的。

  想想也是,暴鳶率領三萬騎兵火急火燎地趕往泫氏城,又沒有刻意地隱藏蹤跡,藏匿於太行山的北二軍細作,怎麼可能察覺不到那地動山搖一般的動靜?

  可為何北二軍沒有對天門關施壓呢,逼迫暴鳶回軍呢?

  原因很簡單:為何要這麼做?

  肅王軍孤身深入、自陷死路,這與南梁王趙元佐,與龐煥,與北二軍何干?

  好吧,這是一個玩笑,事實上,龐煥還是對天門關做過一番佯攻的,只不過,天門關當時仍有數萬軍隊駐守,以至於佯攻試探的效果並不佳而已。

  再加上冬季將至,龐煥也就乾脆收兵返回沁陽了,反正他與肅王趙弘潤非但不沾親帶故,而且彼此甚至還有隔代之仇,他為何要在冬季來臨前強攻天門關?

  只是為了替肅王軍解圍,就要搭上五萬北二軍?

  天門關建造在太行山上,易守難攻,這一仗北二軍打地本來就艱難,憑什麼要為了別人犧牲己方軍隊?你趙弘潤孤軍深入被圍,那是你自己的事,與北二軍何干?

  北一軍千里馳援,那是因為趙弘宣是趙弘潤的弟弟,自然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使兄長脫困,可南梁王趙元佐,還有龐煥,他們與趙弘潤有什麼關係?

  算上北一軍,如今在北疆戰場的諸路魏軍軍主,薑鄙會救、燕王趙弘疆會救、南燕大將軍衛穆會救、魏軍總帥韶虎會救、桓王趙弘宣會救,唯獨南梁王趙元佐,不見得會救。

  或許,這也是魏天子親筆寫了一封信,派遣送到趙弘潤手中,將這個兒子劈頭蓋臉罵了一通的原因之一——你貪功冒進,孤身深入,最後還指望南梁王的北二軍替你解圍?

  在這件事上,桓王趙弘宣與其參將周昪的猜測並沒有錯,至少作為南梁王趙元佐的宗衛,兼北二軍的副將,龐煥是絲毫沒有替某位肅王殿下解圍的心思的。

  縱使他佯攻了天門關,也只不過是想嘗試一下在暴鳶率領三萬騎兵離開天門關的情況下,他北二軍能否拿下這座關隘。而當龐煥發現暴鳶離開後天門關依舊是穩如泰山時,礙於冬季將至,龐煥很乾脆地選擇結束該年的戰事。

  至於某位肅王以及肅王軍的死活,與他何干?

  沒有理由為了救一支友軍而賠上己方的軍隊吧?

  反正龐煥的眼中就只有天門關,至於某位肅王的死活,在他看來都是自找的——誰讓你孤軍深入的?與我北二軍打過招呼了麼?

  或許這也正是魏天子至今都沒有問罪於北二軍的原因:沒有合理立場。

  『……』

  見方才還態度惡劣,口口聲聲要討個說法的蒙濼忽然沒了聲音,趙弘潤心中也就猜到了幾分:他兵困上黨算他自作自受,但顯然,北二軍並沒有替他解圍的心思,弟弟趙弘宣與其參將周昪的判斷是正確的。

  想到這裡,他淡淡說道:“看來三位已經沒什麼話好說了,既然如此,請就此下山吧。”

  楊彧、蒙濼、龐煥三人對視一眼,皺皺眉正要說話,忽見有一名百人將急匆匆地走入了關樓內,叩地稟告道:“殿下,南梁王已至關下,要求入關。”

  聽聞此言,楊彧、蒙濼、龐煥三人一時間仿佛腰板都直了許多。

  『南梁王……』

  趙弘潤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楊彧、蒙濼、龐煥三人的神色,淡淡說道:“有請南梁王入關。”

  他倒是想看看,南梁王趙元佐對此有何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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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4章:充斥違和之感的梟雄

    魏國王室的宗衛制,是一項非常特別的祖制,甚至於有時候看起來十分違和,因為宗衛們只效忠于他們初始效忠的對象,除此之外,就算是魏國君王的聖諭,他們也不見得會聽從。

    就好比當初趙弘潤的原宗衛長沈彧曾將魏天子阻在文昭閣外,又好比蒙濼方才當著肅王趙弘潤的面,直言不諱地指責後者的弟弟桓王趙弘宣。

    甚至於,論軍職只是副將級別的蒙濼,居然能對大將軍級別的伍忌說出『你有何資格與我比劃』這樣的話,這聽上去頗為違和,可事實上,這話其實並沒有錯。

    因為在魏國,宗衛的地位相當超然,不管是歷代皇子身邊的宗衛,亦或是宗衛羽林郎,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說,宗衛相當於姬趙氏王室的王族侍衛。

    因此,縱使當時趙弘潤心中不爽,也拿蒙濼沒有絲毫辦法——他可以漠視蒙濼,可以故意不給蒙濼三人設座,可以嘲諷蒙濼、羞辱蒙濼,但是,他無權以任何形式懲戒蒙濼。

    能夠懲戒蒙濼的,只有宗府。

    約一盞茶工夫後,南梁王趙元佐領著幾名護衛,在兩名商水軍士卒的引領下,來到了關樓。

    在除南梁王趙元佐三名宗衛外的在場其餘人中,趙弘潤是前者被流放在外十七年後第一個見到過這位三伯的人。

    那時,他是跟著六王叔趙元俼去接風的,趙弘潤原以為是六叔的親朋友人,卻沒想到,六叔當時去接的,竟然是被流放在南梁荒蕪之地整整十七年的前代皇三子,原靖王趙元佐。

    當時的南梁王趙元佐,曾給趙弘潤一種非常違和的感覺,他感覺這位三伯從頭到腳充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違和感,說不清、道不明。

    最直接的體現,應該是當時南梁王趙元佐的穿著打扮,明明打扮地跟剛從田地裡勞作回來農民似的,且暴露在外的皮膚上遺留著下地耕種的痕跡,但不知為何,趙弘潤卻從此人身上感覺到一股儒雅之氣。

    同樣是儒雅之氣,現齊國左相、原魏國六皇子趙弘昭表現地很大氣,是那種浩然坦蕩,讓人不自覺對其產生好感,但南梁王趙元佐,卻讓人有種仿佛置身於迷霧的感覺,讓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不過今日的南梁王趙元佐,已並非當時的打扮,此刻的他,身著四爪蟒紋的鎧甲,腳踩戰靴、腰系錦帶、頭戴士冠,看起來英姿勃發,一副儒將做派。

    趙弘潤不知該如何形容,仿佛心底有個聲音似這般評價:這就是大貴族應具的氣質。

    不知為何,趙弘潤忽然想到了曾經迄今為止唯一沒有戰勝過的一位楚國大貴族,壽陵君景舍,但他本能地猜測,南梁王趙元佐與壽陵君景舍,應該是處於相同高度的。

    包括暘城君熊拓憧憬的叔父,羋姜、羋芮的生父汝南君熊灝——儘管趙弘潤從未親眼見過景舍與熊灝這兩位楚國名仕。

    “王爺。”

    待南梁王趙元佐邁步走入關樓閣中,楊彧、蒙濼、龐煥立即面朝前者拱手抱拳,此時蒙濼的態度,比較方才他對待桓王趙弘宣時,簡直判若兩人。

    “唔。”南梁王趙元佐點了點頭,用目光掃了一眼屋內的眾人,淡淡笑了一下。

    趙弘潤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站起身來,拱拱手打了一聲招呼:“三伯,別來無恙。”

    鑒於趙弘潤親自起身相迎,屋內的眾將,包括趙弘潤、趙弘宣兄弟倆的宗衛們,皆抱拳異口同聲地說了一句:“見過南梁王。”

    眾人當中,唯獨桓王趙弘宣別過腦袋,神色冷淡,只當渾然沒看到南梁王趙元佐。

    趙元佐環視了一眼屋內,逐個點了點頭,目光在趙弘宣身上微微一停留,隨即便投到了趙弘潤身上,微笑著說道:“相比較四年前初見時,弘潤如今氣勢凜然,讓我不由想到了一個人。”

    聽南梁王趙元佐用略帶惆悵與遺憾的口吻說出這話,趙弘潤轉念一想便猜到了前者提及的對象,五王叔,禹王趙元佲。

    畢竟,五王叔禹王趙元佲,曾在當年發生在大樑的內亂中率領禹水軍擊敗了南梁王趙元佐所率領的順水軍,鼎力協助趙弘潤的父皇魏天子登位,導致南梁王趙元佐兵敗遭到流放。

    因此從各種意義上來說,禹王趙元佲對於南梁王趙元佐來說可謂是刻骨銘心。

    “是五叔吧?”趙弘潤試探道。

    南梁王趙元佐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曬笑道:“是啊,去年在大樑見到韶虎,還以為元佲也已返回大樑,沒想到……只是韶虎一人回到了大樑而已。”

    趙弘潤斟酌著用詞接話道:“據我所知,父皇原本傾向于讓五叔統領魏武軍,不過聽說五叔抱恙在身,推薦了韶虎大將軍。”

    聽到趙弘潤這麼說,南梁王趙元佐神情微微有些恍惚,畢竟在場眾人中,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禹王趙元佲的狀況——那根本不是如趙弘潤所說的抱恙在身,而是當年禹王趙元佲在那場內戰中身負重傷,雖然僥倖撿回一條命,但也因此傷到了氣門,從此之後動不動就咳血,如何還能統領兵馬?

    也正是因為,南梁王趙元佐對禹王趙元佲這位兄弟生不起恨意,他固然是遭罪被流放十七年,可禹王趙元佲,卻也因此被毀了一輩子,使得原本致力於強大魏國的皇五子禹王趙元佲,從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體弱多病。

    可以說,他二人之間沒有勝者,彼此都是輸家。

    甚至於,禹王趙元佲的遭遇相對更慘——趙元佐頂多就是被流放了十七年,如今還是回到了大樑,可趙元佲呢?他賠上了他的一生。

    “元佲他……先不說他。”神情略有些恍惚的南梁王趙元佐搖了搖頭,隨即目視趙弘潤說道:“還是先來說說當下的問題吧。……方才我入關時,聽我北二軍的士卒言道,北一軍拒絕我軍士卒入關,不知為何原因?”

    『果然不是我的錯覺,南梁王對五叔的態度有點……怪異。』

    趙弘潤不動聲色地想道。

    通過觀察,他發現南梁王趙元佐在提到禹王趙元佲這位兄弟時,表現極為怪異,既有忌憚、又有惋惜。

    不過眼下並非是思考這件事的時候,因此,趙弘潤將其壓到心底,笑著說道:“確有此事,至於原因……唔,三伯不妨先入座,你我再詳談。”

    “好!”南梁王趙元佐點了點頭,邁步向前走了幾步,但是又忽然停下腳步。

    因為此時關樓屋內,除趙弘潤站在主位前,最尊貴的座位就得數桓王趙弘宣坐著的那個東側的首席。

    按理來說,南梁王作為叔伯輩分的長輩,趙弘宣理當給前者讓位,但很顯然,趙弘宣環抱雙臂神色冷淡,全然沒有準備讓座的意思。

    見趙弘宣擺出這種態度,趙弘潤自然不好讓弟弟讓坐掃了弟弟的顏面,因此,他看了一眼坐在右側首席的商水軍大將軍伍忌。

    當然,直接叫伍忌讓坐,雖然伍忌並不會介意,但終究還是不太好,因此,趙弘潤在想了想後說道:“伍忌,你們且退下先去歇息吧。”

    聽聞此言,伍忌、翟璜、南門遲等將領會意,紛紛起身,在抱拳行禮後,退離了屋內。

    此時仍留在屋內的,唯有趙弘潤、趙弘宣、趙元佐三人的宗衛,以及參將周昪。

    目視了一眼右側的座位,又看了一眼絲毫沒有讓座意思的趙弘宣,南梁王趙元佐輕笑了一下,徑直走到原本伍忌所在的那個位置坐下。

    見此,楊彧、蒙濼、龐煥三人正準備跟隨自家王爺入座,卻不想趙弘潤的宗衛衛驕冷冷說道:“你們三個等等!……身為宗衛,應當恪守本分,不可逾越了規矩,壞了我宗衛的名聲。”

    言下之意,他這是阻止楊彧、蒙濼、龐煥三人入座。

    見此,楊彧、蒙濼、龐煥聞言面露慍色,就連南梁王趙元佐亦微微皺了皺眉,瞧了一眼衛驕。

    但他並沒有說什麼,因為就像趙弘潤對蒙濼沒有辦法一樣,趙元佐對衛驕同樣沒有辦法。

    不過通過這件事,南梁王趙元佐隱約也看出了點什麼,微笑著對趙弘潤說道:“弘潤,莫不是楊彧、蒙濼、龐煥他們三人,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麼?”

    趙弘潤聞言看了一眼蒙濼,其實礙于對方是宗衛的身份,倘若蒙濼方才衝撞的是他,他多半會選擇無視,畢竟為了這麼點小事就上報宗府,興師動眾的,未免顯得小家子氣。

    但蒙濼方才當著他這位兄長的面指責他的弟弟趙弘宣,這趙弘潤就不能忍了——縱使趙弘宣有千不該、萬不該,也有這個兄長說教,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

    因此,趙弘潤無視了趙元佐給出的臺階,淡淡說道:“也談不上得罪不得罪,就是想讓這三人安靜點站一會兒。……彼此皆是宗衛,衛驕、張驁他們可以站,憑什麼這三人站不得?”

    見趙弘潤如此不給面子,南梁王趙元佐微微一愣,轉頭瞧了一眼楊彧、蒙濼、龐煥,心中已經猜到,肯定是他還沒來到的時候,這三人得罪了趙弘潤、趙弘宣這倆兄弟。

    不過,趙弘潤給出的理由,還真讓南梁王趙元佐無從反駁。

    因此,他並沒有拘泥這件事,繼而將話題轉移到了天門關的駐派問題上。

    “弘潤,聽說貴軍與北一軍,拒絕我軍士卒入天門關,不知這是什麼原因?”

    趙弘潤聞言淡淡一笑,反問道:“在我回答之前,希望三伯先為我解惑。……前一陣我軍被困上黨時,三伯可曾想過援護我軍?”

    “……”

    南梁王趙元佐抬頭望向趙弘潤。

    四目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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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0 00:25:05
第975章:坑人的提議

    “南梁王不用回答了。”

    等了約十幾息工夫,還沒等南梁王趙元佐開口,趙弘潤便抬手阻止了前者,淡淡說道:“在聽到『我軍被困』這幾個字後,南梁王毫無驚異之色,顯然是早已知情。……所以,我也就明白了。”

    『南梁王……麼?』

    南梁王趙元佐看了一眼趙弘潤,沉默了半響,隨即他開口道:“不錯,弘潤你被困上黨郡,這件事我知情,但我得知的時候,已經是去年的十一月份,當時我北二軍已從天門關外撤離,返回沁陽駐紮,且通告全軍結束了該年的戰事。……待等我得知此事,欲召集兵將對天門關施加壓力時,寒冬已至……你也看到了,天門關建造於太行山上,哪怕是春夏秋三季,攻打此關亦極為艱難,更何況是寒冬臘月。就算我當時發兵猛攻天門關,天門關韓軍也只需用微小的代價,就能擊退我軍的進攻。……縱使我有心想救援,亦鞭長莫及。”

    “鬼話連篇。”在旁,桓王趙弘宣不屑地插了句嘴。

    見此,趙元佐的宗衛蒙濼臉上露出幾許不悅之色,但在看了一眼自家王爺後,這位宗衛最終沒有發作。

    “弘宣對我的話有何異議麼?”趙元佐轉頭看向趙弘宣這位侄子。

    只見趙弘宣冷笑兩聲,嘲諷道:“南梁王說是十一月才得知我兄長被困之事,換而言之,這個消息應該來自於汾陘運糧至商水、鄢陵兩軍的運糧部隊,他們確實是在臨近十一月時才驚覺韓軍在高狼截斷了我兄長的糧道……可是以南梁王你的謀略,在我兄長攻陷皮牢關而你敗于天門關時,就完全可以猜到,我兄長很有可能被韓軍圍困。可南梁王卻說,你是在十一月才得知此事,這不是鬼話連篇是什麼?……你這種說辭,連我都騙不過,何況是我兄長?”

    聽聞此言,趙弘潤略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弟弟。

    在方才南梁王趙元佐解釋時,趙弘潤之所以沒有任何表態,就是因為他聽出了不對勁的地方,沒想到弟弟趙弘宣居然能將其指出來。

    然而面對著趙弘宣的嘲諷,南梁王趙元佐卻全無異色,搖搖頭說道:“事實真相就是如此,弘宣要是不信,那我也沒有辦法。……可能我當時沒有想到這一層吧。”

    聽聞此言,趙弘宣臉上浮現幾絲薄怒,可待他正要開口的時候,卻瞥見兄長趙弘潤朝著他搖了搖頭,於是他忍著沒有發作。

    他忽然想起了兄長的話,兄長說得對,對於這件事,他們沒有絲毫確鑿證據,根本不足以指認南梁王。

    “弘潤,你也不信麼?”南梁王趙元佐將頭轉向趙弘潤。

    趙弘潤微微笑了笑,淡淡說道:“已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好了,反正此番有驚無險,甚至於在小宣率領的北一軍的協助下,我還拿下了天門關,些許驚嚇也是值得的。”

    這話,已經說得非常明顯了。

    這不,趙弘宣在聽到這話後,當即笑著附和道:“兄長所言極是。”

    而相比之下,南梁王趙元佐以及楊彧、蒙濼、龐煥三人,面色就不是那麼好看了。

    當即,龐煥忍不住開口道:“肅王殿下這話,莫不是想搶功?”

    “搶功?”趙弘潤曬笑道:“是我拿下了天門關,這裡有幾萬人可以證明,這也叫搶功?”

    聽聞此言,龐煥皺眉說道:“韓軍之所以棄守天門關,雖說有肅王軍在後威懾,但沒有我北二軍的功勞……”

    “是我拿下了天門關!”趙弘潤打斷道。

    龐煥面色一滯,沉聲說道:“肅王殿下,在貴軍還未抵達北疆時,是我北二軍擋住了天門關韓軍……”

    “是我拿下了天門關!”

    “……我北二軍從上次北疆戰役時就已在攻打天門關!”

    “是我拿下了天門關!”

    “……這幾個月來,我北二軍拼死攻打。”

    “是我拿下了天門關!”

    如此一番對話,無論龐煥如何述說,趙弘潤只用那句話作為回覆,生生堵得龐煥啞口無言。

    見此,蒙濼怒不可遏地插嘴道:“反反復複就只有這句,肅王殿下你敢換句話麼?”

    趙弘潤聞言沉吟了一下,看著蒙濼說道:“好!換個說法……拿下了天門的是我。”

    “你……”

    在桓王趙弘宣一聲忍俊不禁的笑聲中,蒙濼被趙弘潤氣地滿臉漲紅。

    不過趙弘宣才不會管那麼許多,當即朝著兄長豎起大拇指,毫不臉紅地稱讚兄長的高論。

    看著面前那對兄弟倆,南梁王趙元佐微微皺了皺眉,隨即平靜地說道:“弘潤提出的理由,我無法反駁,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此番我大魏收復天門關,我北二軍功不可沒,倘若弘潤、弘宣出於某些原因,企圖抹除我軍的功勳……那我也只能回稟國內,由國內來決斷。”說著,他抬頭望向趙弘潤,淡淡說道:“韓軍尚未戰敗,弘潤、弘宣便急著要搶奪友軍功勳,這不好,會讓韓軍以為有機可乘的。”

    趙弘潤聞言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說道:“這算是威脅麼?”

    趙元佐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淡然說道:“不過就事論事而已。”

    “就事論事……”趙弘潤舔了舔嘴唇,壓低聲音說道:“也就是說,倘若國內不能給南梁王一個滿意的說法,南梁王就不打算繼續跟進這場戰事了,是這樣子麼?”

    “我並沒有這樣說。”趙元佐平靜地搖了搖頭。

    “可聽你這話,就是這個意思……”趙弘潤沉吟了片刻,隨即淡然說道:“其實啊,我軍已經拿下長子、泫氏,可以說,上黨已盡在我掌握,這片戰場有沒有北二軍跟進戰事,事實上並不會影響整個戰局……韓國的敗北已經註定,就算北二軍接下來出工不出力,敷衍戰事,此戰我大魏亦能取得最終勝利。”

    南梁王趙元佐微微一笑,平靜地說道:“但願如此。”

    『……』

    趙弘潤深深看了一眼南梁王趙元佐,倘若說此前他對南梁王只是有些懷疑的話,那麼現在,他對這位三伯的警惕心可以說是已經翻了幾倍了。

    但有一點南梁王說得沒錯,那就是在天門關這件事上,他與弟弟趙弘宣的確是沒有辦法抹除北二軍的功勞,倘若兄弟倆硬掰此事,甚至有可能引起負面的輿論,被坐實搶功的嫌疑。

    雖然以趙弘潤如今的功勳,已不必擔心會遭到懷疑,畢竟他的軍功已經多到有些人就算想要污蔑也有心無力的地步。但是弟弟趙弘宣才初出茅廬,倘若被坐實了搶奪友軍功勳的嫌疑,這對於弟弟趙弘宣以及其麾下的北一軍,可不是一件好事。

    畢竟,北一軍的名聲已經夠差了,再加上這件事,很容易引起非議。別的趙弘潤不擔心,唯獨擔心大量的負面輿論壓垮弟弟的信心。

    但是就這麼輕易將天門關交還給南梁王趙元佐,趙弘潤心中亦不甘心,更重要的是,太行山一帶有他非常想要的石灰岩,因此無論如何,他也要將天門關捏在手中。

    在經過沉思之後,趙弘潤忽然開口對南梁王趙元佐說道:“南梁王,你看這樣如何,天門關我拿了,但是作為交換,泫氏城、長子城,這兩座城池,我移交給你。”

    “……”趙元佐微微一愣,縱使是他,一時之間也猜不到趙弘潤心中所想。

    畢竟再怎麼看,長子城也具有與天門關平起平坐的戰略地位,更何況還要搭上一座泫氏城,因此這樣交換,趙弘潤明顯是吃虧的。

    不過仔細一想,南梁王趙元佐就完全不怎麼認為了。

    而此時,趙弘潤又說道:“目前上黨已收復,但我並不滿足,況且,韓國幾次三番起兵攻打我大魏,我亦希望給韓國一個慘痛的教訓。因此,接下來我大魏的目標,應該就是太原郡與邯鄲郡兩地。我把泫氏城、長子城移交給你,你駐軍在這兩座城,北上攻打太原,而我則攻邯鄲。……方才你那宗衛說,你北二軍就算沒有我軍繞後協助,遲早也能攻下天門關,這話我是不信的,若是南梁王有這信心的話,不妨打下太原給我看看。當然,南梁王也可以拒絕我的提議,只不過,這樣會降低旁人對北二軍的評價,讓人誤以為,這支軍隊的存在,可有可無,空耗國家錢糧……畢竟貴軍遲遲無法攻克天門關,這也是事實。”

    “……”深深看了一眼趙弘潤,南梁王皺緊了眉頭。

    而在旁,周昪在聽了趙弘潤這一番話後,在心中暗贊:高明!

    在他看來,雖然某位肅王殿下口口聲聲說上黨戰場已經結束,可事實上,韓人怎麼可能會放棄奪回上黨?

    毋庸置疑,韓軍會繼續攻打上黨。

    而以目前的局勢來看,韓國只有可能從兩個地方出兵攻打上黨,一個是太原郡,一個是邯鄲軍,因此不出意外,長子城與泫氏城首當其衝,將成為韓軍的攻打對象。

    然而,趙弘潤卻相當機智地將這個包袱丟給了北二軍,若北二軍守住了這兩座城池,那麼不好意思,拿下這兩座城池的是肅王軍,北二軍再怎麼也不可能蓋過肅王軍的風頭;倘若北二軍戰敗,導致長子城或泫氏城,再或者兩城都被韓軍攻陷,那麼高下立判,北二軍沒有任何立場與肅王軍爭論什麼『誰才是收復天門關的最大功臣』的問題。

    怎麼想都是肅王軍立於不敗之地。

    可偏偏趙弘潤已堵死了退路,使得南梁王趙元佐還無法斷然拒絕。

    『這才叫權謀啊!』

    周昪忍不住感慨。

    同樣是報復北二軍,當弟弟的趙弘宣做得太過於直白,居然想通過抹除北二軍功勞的辦法來報復,而他的兄長趙弘潤,則做得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既讓南梁王趙元佐繼續跟進戰事,不得不去吸引韓軍的火力,又讓其無法用消極應戰來抗拒。

    周昪不得不感慨,某位殿下相比較其兄長的智慧與手段,還是有一段不小的差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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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1 00:36:33
第976章:前往山陽

  對於趙弘潤提出的那項帶有危言聳聽性質的建議,南梁王趙元佐無法拒絕,最終應允了此事。

  他不是猜不到趙弘潤這個侄兒心中的想法,但當時的情況,容不得他拒絕。

  不過話說回來,對於趙弘潤無論如何都要將天門關握在手中這件事,趙元佐亦感覺有點詫異。

  在這件事上,趙元佐猜測過種種原因,比如說,趙弘潤可能是意義用事,也有可能,趙弘潤是想捏住北二軍的糧道——待等北二軍趕赴泫氏、長子與那裡的肅王軍兵將們交割了城池,繼續向北進攻韓國的太原郡,那麼北二軍的糧道,毋庸置疑是走天門關的。

  但是仔細想想,趙元佐又感覺這個說法也說不通:用捏住友軍糧道來威脅友軍,使友軍乖乖就範,這種事若是傳出去,縱使是那位被稱為肅王的侄子亦會聲譽大跌。

  因此,按理來說斷然不可能出現這種事。

  那麼問題就來了:他要天門關做什麼?

  趙元佐百思不得其解,抱持著這個提問,率領前往泫氏城,反正看趙弘潤、趙弘宣兄弟倆的態度,這對兄弟九成也不打算留他用飯。

  桓王趙弘宣神色冷淡地目視著南梁王趙元佐率領著北二軍穿過天門關,前往泫氏。

  在旁,軍師參將周昪一個勁地在旁叨叨絮絮,直言不諱方才趙弘宣在關樓上那用來報復南梁王趙元佐的手段太過於粗淺直白。

  “……殿下,凡事都不可莽撞蠻幹。您要刁難北二軍,也得挑個恰當的時機呀,這天門關……北二軍縱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豈是簡簡單單就能抹除其功勳的?相比之下,肅王殿下的手段就高明地多,讓南梁王明知吃虧但卻說不出口,嘖嘖。”

  聽聞此言,趙弘宣臉上的冷漠表情逐漸被尷尬所取代,在幕僚周昪的解釋之下,他總算明白了自己的失誤,也明白了兄長的高明之處。

  記得一開始的時候,他很是震驚兄長為何要用長子城加泫氏城去交換一座天門關,來堵南梁王的嘴,在他看來,這完完全全就是吃了大虧的,可在經過周昪的解釋之後,趙弘宣這才滿意地在心中偷笑:自己那位兄長實在是太機智,太奸詐了,讓南梁王有苦難言。

  “這個南梁王……不像是好人。”趙弘宣語氣篤信地說道。

  聽了這話,周昪哭笑不得,不過他也明白,自己如今投奔的這位殿下,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斷不可能為了大局就與厭惡的人虛與委蛇。

  這樣的性格,即可以說是正直,也可以說是幼稚,周昪並非是自誇,但是他覺得,若是他不盯緊這位殿下的話,以這位殿下的性格,其日後肯定是會吃虧的。

  “殿下,這裡風大,咱們先回關樓吧。”周昪在旁勸道。

  趙弘宣點點頭,隨領著周昪與宗衛們返回了關樓。

  待等他們邁步踏入關樓時,他的兄長肅王趙弘潤正坐在主位上,揮筆寫著什麼。

  聽到腳步聲,趙弘潤抬頭瞧了一眼,一邊繼續寫著什麼,一邊漫不經心似地隨口問道:“走了?”

  趙弘宣知道兄長指的是南梁王趙元佐,點點頭說道:“唔,已經走了。”

  說罷,他好奇地走近兄長所在的位置,問道:“哥,你這是在寫信麼?”

  “唔。”趙弘潤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唔,這份是給母妃的,她一直很擔心你我,寫一封讓她安安心。……再過幾日就要去邯鄲郡那邊了,我擔心到時候戰況激烈,無法分心。”

  “哦。”趙弘宣應了一聲,不覺有些臉紅。

  明明面前這位兄長是養子,而他是親子,可這位兄長在戰場上只要是有空暇,就會抽出時間給在大樑的沈淑妃寫信,報一報平安。相比較而言,他卻總感覺給母親勤寫信這事有點羞人。

  忽然,他瞥見矮桌上還有兩封信,遂拿起來瞅了兩眼,好奇地說道:“這兩封……嘿,果然不是給父皇的。唔,我瞅瞅,一封是……工部尚書孟隗孟大人,還有一封是冶造局的王甫署長……”

  見趙弘宣困惑地看著自己,趙弘宣也沒有解釋過多,笑著說道:“我在太行山這邊發現了些東西,正是我冶造局以往苦苦尋找的,因此,我想讓工部與冶造局專門派人來一趟,我要交代他們一些事。”

  “哦。”趙弘宣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他沒有深究兄長在太行山究竟發現了什麼東西,反正在他看來,這件事既然牽扯到冶造局,那肯定是礦石之類的。

  想到這裡,趙弘宣忍不住笑了出聲,因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曾幾何時,冶造局受命尋找一種燒制耐熱性能優秀的火磚原料,在國內幾座山丘大肆開挖,結果當地有個大貴族得知此事後產生了誤會,誤以為冶造局找到了金礦、銀礦之類的,派了大量的人偷偷去挖,結果最後挖到一堆土。

  雖然是在取笑那名大貴族,但趙弘宣對於冶造局的那些事也不懂,所以在看到那兩份書信的送遞物件後,他便識趣地將其放回了桌案,絲毫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

  畢竟冶造局鼓搗的那些東西,他根本看不懂。

  “哥,咱們什麼時候動身去邯鄲?”趙弘宣問道。

  相比較而言,趙弘宣更在意的是這件事,畢竟邯鄲郡乃是韓國的王郡,既然兄長決定攻打這裡,那麼這裡必然會成為迄今為止最激烈的戰場,這也就意味著,他北一軍有機會在戰場上建立功勳,挽回惡劣的名聲。

  趙弘潤看出了弟弟心中的焦急,笑著說道:“別急,總要等長子、泫氏兩城的軍隊撤回來吧?”

  “也就是說,最起碼要在天門關呆個五六日啊?”趙弘宣抓了抓頭髮,有些苦惱地說道。

  見此,趙弘潤笑著說道:“不,今日咱們就要前往山陽。”

  趙弘宣愣了愣,隨即頓時醒悟過來:兄長肯定是擔憂山陽軍,畢竟天門關韓軍的撤退路線,恰恰好是要經過山陽的,若是他們的四皇兄燕王趙弘疆疏於防範,很有可能會被天門關韓軍在撤離時捎帶著擊敗。

  “那我叫麾下的士卒們準備一下。”

  趙弘宣當即喚過身後一名宗衛,讓他下去向張驁等人傳令。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後,商水軍大將軍伍忌與北一軍的將軍張驁,二人一同邁步走入關樓,在朝著趙弘宣抱了抱拳打了聲招呼後,面朝趙弘潤恭敬說道:“啟稟殿下(肅王殿下),商水軍(北一軍)已做好出發準備。”

  聽聞此言,趙弘潤點了點頭,對伍忌說道:“鄢陵軍的孫叔軻還在高都吧?唔,讓呂湛率本部兵把守天門關,其餘商水軍即刻前往山陽。”說著,他轉頭望向張驁,又說道:“北一軍跟隨商水軍行動。”

  “是!”伍忌、張驁二人抱拳接令。

  此後,趙弘潤召來黑鴉眾的丁恒,讓其派人帶著他親筆所寫的三封書信去聯絡青鴉眾,叫青鴉眾專程派人送到大樑。

  在安排妥當一切大小諸事後,趙弘潤遂與趙弘宣各率商水軍與北二軍,啟程一同前往山陽。

  天門關距山陽縣約有兩百二十餘裡的距離,由於趙弘潤心憂於山陽那一帶目前的情況,因此下令急行軍,以至於兩日就抵達了山陽縣,讓北一軍上上下下的兵將們清楚認識到了他們與商水軍的差距。

  背負著同樣的乾糧負重,而且商水軍步兵的鎧甲比北一軍士卒的鎧甲還要沉重,可即便如此,商水軍的腳程仍然明顯快於北一軍。

  尤其是在急行軍的途中,當北一軍兵將們哀聲怨道時,商水軍的兵將們卻絲毫沒有埋怨之意,兩者做出鮮明的對比:一方在歇息時大發牢騷,埋怨叫苦;而另外一方,則是默默地補充著水分,時而有些將官們與麾下的士卒說幾句無傷大雅的葷段子,逗得附近的士卒們哈哈大笑。

  這兩支軍隊在急行軍時的態度,明顯是不同的。

  “哥,對此你有什麼經驗傳授給我麼?”

  在注意到兩支軍隊的氛圍明顯不同後,趙弘宣很虛心地向兄長請教。

  可惜的是,在這件事上,趙弘潤無能為力,因為商水軍這種良好的氛圍,是基於他們是一支精銳的前提下的,說得直白點,軍中的刺頭,早就被處理掉了,嚴明的軍紀與強烈的榮譽感,使得商水軍士卒們時刻都抱持著隨時可以應戰的心態與體力。

  這是沒辦法傳授的,這是精銳之師自然養成的習慣。

  不過,趙弘潤還是按自己的理解,傳授給弟弟一些經驗,而趙弘宣,則虛心地將其記載在一本冊子上,看得周昪與附近的宗衛暗自好笑。

  二月十七日,趙弘潤與趙弘宣兄弟倆率領商水軍與北一軍抵達山陽縣。

  根據提前派往山陽方向的黑鴉眾來報,山陽目前仍在燕王趙弘疆的山陽軍的手中,這讓趙弘潤暗自松了口氣。

  畢竟在天門關韓軍傾巢而動的情況下,山陽是很有可能會被這支韓軍捎帶著攻陷的——天門關韓軍固然不敢駐守在此,但是攻陷山陽,放火燒掉城內的輜重、防禦,噁心一下魏國,這還是辦得到的。

  但據黑鴉眾來報所言,山陽縣似乎並沒有受到韓軍進攻的痕跡。

  大約過了一炷香工夫後,當趙弘潤隱隱可以看到山陽縣的城池輪廓時,大軍前方出現了一支騎兵隊,約只有三十幾騎,其中一名騎士打著『魏、燕王疆』的旗號。

  當時趙弘潤就意識到,那是他們的四皇兄,燕王趙弘疆親自前來迎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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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1 00:36:49
第977章:燕王弘疆

  事實證明,趙弘潤猜得一點都不錯,因為只是片刻工夫後,那三十幾名騎兵便來到了趙弘潤的大軍面前,為首一位頭戴虎盔、身披虎紋甲胄的將軍,顯然正是趙弘潤與趙弘宣的四皇兄,燕王趙弘疆。

  “哈哈哈哈——”

  隔著老遠,燕王趙弘疆便發出了爽朗的笑聲,隔著老遠便打著招呼道:“弘潤可在對面?你四哥我親自來接你了,哈哈哈哈。”

  『……』

  聽著燕王趙弘疆隔著老遠的喊話,趙弘潤不禁有些茫然。

  因為說實話,他與這位四皇兄的關係完全談不上好或者不好,當年在兩人都仍居住在大樑時,二人一年到頭也碰不到幾次面,哪怕偶爾碰到遇到,也只是相互點點頭打個招呼而已,刨除那層同父異母的兄弟關係,這二人哪怕稱之為泛泛之交也不為過。

  “哥,你什麼時候與四皇兄關係這麼好了?”

  桓王趙弘宣不禁有些納悶地問道。

  納悶之餘,他心中也微微有些吃味。

  倒不是因為他看出燕王趙弘疆這位四皇兄此番是特地為了迎接他兄長趙弘潤而來,而是趙弘宣很奇怪自己的兄長何時與他倆的這位四皇兄建立了這種良好的關係。

  要知道曾幾何時,眾兄弟中,兄弟倆只是彼此關係親密,至於其餘兄弟,事實上彼此間關係都是很冷漠的。

  哦,不包括如今在齊國擔任左相的睿王趙弘昭,對於這位六哥,無論是趙弘潤還是趙弘宣,與趙弘昭的關係都頗為親密。

  “我也覺得納悶……”

  趙弘潤剛想解釋一下,就看到燕王趙弘疆已騎著坐騎來到了不遠處,便當即結束了與弟弟的交談,駕馭著戰馬走出隊伍,朝著從遠處騎馬奔近的燕王趙弘疆拱了拱手,笑著喚道:“四皇兄,別來無恙。”

  “哈哈哈哈。”燕王趙弘疆笑著來到了趙弘潤跟前,上上下下打量著這位曾經並不受他重視的兄弟,感慨地說道:“真是沒想到啊,弘潤,四哥我以往自以為是我趙氏的翹楚,卻不曾想,我趙氏年輕一代的豪傑就在我面前,而我卻眼拙不識……你去年攻克楚國王都壽郢的英雄事蹟我聽說了,好,好,好!……去年,不對,前年年末我山陽這邊情況吃緊,皇兄我無暇抽身回大樑,錯過為弘潤慶賀此事,今日得知弘潤前來我山陽,我已特地叫人置備了酒席,今日,你我痛飲一番,不醉不歸!”

  說著這話,燕王趙弘疆神情激動地拍著趙弘潤的肩膀,那剛猛的力道,拍地趙弘潤齜牙咧嘴,只感覺肩膀一陣劇痛。

  不動聲色地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肩膀,趙弘潤苦笑著說道:“四皇兄誤會了,當時並非是我打下了楚國的王都壽郢,當時還有齊王呂僖與齊將田耽兩支軍隊合力攻打壽郢。甚至於我懷疑,壽郢當時被攻破,有可能反而是楚王的陰謀……”

  “誒!”還沒等趙弘潤解釋完,燕王趙弘疆便擺擺手打斷了前者的話。

  只見趙弘疆抓住趙弘潤的手臂,豪邁地說道:“無論如何,你也是給我姬趙氏賺足了面子,走,喝酒去。”

  被趙弘疆抓著手臂,趙弘潤只感覺手臂一陣劇痛,要不是他見眼前這位四皇兄神情激動不似作偽,他真會懷疑這位四皇兄是故意趁機下黑手。

  不過如今看來嘛,這位四皇兄多半是一位真性情的莽夫。

  想到這裡,趙弘潤提醒道:“四皇兄,我弟弟弘宣也來了。”

  聽聞此言,桓王趙弘宣趕忙駕馭著坐騎出了隊伍,來到二人身邊,抱拳喚道:“四皇兄。”

  “哦……”燕王趙弘疆明顯愣了一下,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就在趙弘宣暗自猜測眼前這位四皇兄對自己是不是有什麼成見時,卻見這位四皇兄左顧右盼張望了幾眼,表情古怪地問道:“趙弘禮……來了麼?”

  聽聞此言,趙弘潤、趙弘宣兄弟倆頓時就明白了。

  在一聲苦笑後,趙弘宣有些汗顏地解釋道:“東……唔,長皇子,目前自禁於其府邸,因為『北一軍營嘯』之事,他要自禁一載。”

  果不其然,在聽說原東宮太子趙弘禮沒有來後,燕王趙弘疆臉上立馬就出現了笑容,當即用另外一隻手拉著趙弘宣的手臂,硬拉著趙弘潤、趙弘宣兄弟倆說什麼『今日不醉不歸』之類的話。

  這讓趙弘潤哭笑不得之餘亦暗自感慨:這位四皇兄也太直腸子了,完全就是把無論什麼心思都擺在了臉上嘛。

  鑒於手臂被這位趙弘疆抓得生疼,趙弘潤反復保證今日一定會赴宴與這位四皇兄暢飲,後者這才放手。

  吩咐大軍緩緩朝著山陽前進,趙弘潤詢問趙弘疆道:“四皇兄,目前山陽的局勢如何?”

  看得出來,燕王趙弘疆雖然看上去莽撞,但其實並非莽夫,他一聽趙弘潤這句問話,心中便已猜到了幾分,笑著說道:“弘潤是想問昨日經過我山陽的那支韓軍吧?……放心吧,他們已經走了。”

  “走了?”趙弘宣驚訝地問道。

  “對。”燕王趙弘疆摸了摸下巴的胡渣,皺著眉頭說道:“昨日還真把我嚇了一跳,我原本正打算出兵攻打孟門關,結果剛率軍出(山陽)城,就發現西邊馬蹄聲如雷。……當時我還以為沁陽被韓軍給攻破了。後來,北二軍的副將龐煥派人給我傳了訊,我這才知道,原來是天門關韓軍守不住關隘了,準備從我山陽這邊撤離。”

  說到這裡,他拳掌一合擊,有些懊惱地說道:“他們兵太多,單單騎兵就有不下三萬之數,我沒敢率軍出擊,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在我山陽的北邊一駐。讓孟門關的韓軍也逃走了……可惜!”

  聽聞此言,趙弘潤略帶幾分驚訝地問道:“孟門關的韓軍也撤走了?”

  “唔!”趙弘疆點了點頭,解釋道:“當時那幾萬韓軍在我山陽與孟門關之間駐軍了半日,也不進攻我山陽,我就覺得很奇怪,沒想到過了半日,孟門關那邊,韓軍自己放了一把火,將關隘給燒了。……我今日清晨的時候上山去瞧過一眼,孟門關確實是被韓軍一把火給燒了。”

  說到這裡,他困惑地問道:“弘潤,你是天門關那邊來的,你應該清楚天門關韓軍為何會撤離吧?這支韓軍撤離時還捎帶著帶走了孟門關這邊的韓軍……我想了很久都沒想通。”

  聽聞此言,趙弘宣竊笑了兩聲,神秘兮兮地說道:“四皇兄,天門關韓軍之所以撤離,那是因為我哥他率軍打下了泫氏城、長子城,切斷了天門關、孟門關的後路。”

  燕王趙弘疆聞言瞪大了眼珠子,再一次激動地抓住了趙弘潤的手臂,驚聲問道:“弘潤,你打下了泫氏、長子兩地?”

  再次被趙弘疆抓住手臂,趙弘潤痛地齜牙咧嘴,連連點頭。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趙弘疆緩緩放開了趙弘潤,恍然地說道:“我就說嘛,這好端端的,天門關、孟門關這兩地的韓軍怎麼就突然撤軍了呢?呵,原來是後路給弘潤你給抄了……嘖!”說到這裡,他再次一合擊拳掌,懊惱地說道:“可惜!要是早幾日得知此事,我一定要將孟門關拿下。”

  趙弘潤聞言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倒不是他輕視趙弘疆或者其麾下的山陽軍,只不過,他猜測孟門關內的囤糧多半是充足的,在這種情況下,山陽軍多半是無法強行攻克這座關隘的,哪怕是加上他肅王軍也一樣。

  當然,這指的是肅王軍在不動用石油桶彈這種天災級戰略兵器的前提下。

  於是,他打了一個馬虎眼道:“孟門關,如今不也落到了四皇兄手中麼?沒什麼區別的。”

  “這怎麼能說是沒什麼區別呢?”

  耿直的趙弘疆不能接受趙弘潤這種說法,在他看來,他率軍攻克孟門關是一回事,孟門關韓軍撤離後將一座燒毀的空關留給了他,這是另外一回事,兩者豈能相提並論?

  兄弟三人閒聊著,徐徐來到山陽縣。

  在進城的時候,趙弘潤被自己親眼看到的景象給驚呆了,因為他發現,山陽城內只要是成年(平民十五成年)的男性,隨身都帶著兵器,刀劍、長槍、弓弩,有些看起來彷彿是軍制武器,而有些則更像是自己打造的,比較粗糙。

  可按照魏國的刑律,兵器屬於管制物品,除貴族外,平民、包括某些貴族的護衛,是不得在城內攜帶兵器走動的。

  似乎是看出了趙弘潤的疑惑,燕王趙弘疆笑著說道:“我山陽城內的男兒,皆是我山陽軍的民兵役,可別小看他們。……山陽有好幾次險些被韓軍攻破,皆靠城內的男兒與我軍並肩作戰,拼死守住這座城池。因此,我破格授予城內的男兒殊榮,取笑兵器管制。”

  『可你沒這個權利啊……』

  趙弘潤與趙弘宣兄弟倆對視一眼,均有些傻眼。

  要知道縱使是皇子,也無法決定這種事。

  “四皇兄與朝廷報備過了麼?”趙弘潤試探著問道。

  “怎麼你們也說這事需要報備?……這事真需要報備麼?”燕王趙弘疆詫異地問道。

  『這明顯是要報備的啊……』

  趙弘潤哭笑不得。

  酒席宴間,燕王趙弘疆與趙弘潤、趙弘宣閒聊起當前的局勢,當得知兄弟倆此番打算率軍反攻韓國的邯鄲軍時,趙弘疆難掩心中的痛快,當即要求加入。

  趙弘潤欣然應允。

  畢竟對於燕王趙弘疆,縱使截止五年前彼此仍談不上有什麼交情,但這並不妨礙趙弘潤敬佩這位四皇兄。

  畢竟燕王趙弘疆在山陽駐守了整整五年,在他趙弘潤率軍進攻楚國風光無限的時候,這位四皇兄,默默地守著魏國的北疆。

  正如當年趙弘疆有感於趙弘潤的那句豪邁的誓言:皇子守國門。

  山陽即是魏國在北疆的國門,而燕王趙弘疆,便是駐守這扇國門的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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