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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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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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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6 00:51:44
第938章:露面!第三位北原十豪!

   事實上,在『泫氏城之戰』前,肅王軍的軍糧情況就已經開始緊張,只不過當時趙弘潤將擊敗暴鳶、靳黈兩位北原十豪級別的韓國猛將擺在頭等大事上,因此沒有去考慮軍糧問題而已。

    確切地說,當時糧食問題並不關鍵,因為那時候趙弘潤是打算撤兵的,只不過他很清楚一點,倘若他當即下令撤兵,那麼,韓將暴鳶必定會如影隨形地跟著他們,像狩獵的狼群那樣一口口地撕咬獵物。

    因此,趙弘潤希望在撤兵之前,想辦法重創暴鳶軍的輕騎兵。

    進攻泫氏城,實際上就是為了引出暴鳶軍三萬騎兵而已,否則,在後路被截斷的情況下,趙弘潤要這麼一塊飛地做什麼?

    沒想到『泫氏城之戰』,戰果比他預料的還要出色,非但重創了韓將暴鳶的三萬騎兵,連帶著另外一位北原十豪、韓將靳黈都順帶著擊敗了,一口氣攻陷了泫氏城,這就難免讓趙弘潤有些心猿意馬——在這種情況下,還要按照原定計劃撤退麼?

    要知道,泫氏城的北面就是長子城,這是上黨郡境內非常關鍵的一座戰略城池,它四通八達,是連接上黨郡南部與北部的樞紐城池,戰略意義相當於河東郡西部的臨汾與安邑。

    並且,長子城也是曾經屬於魏國的城池。

    趙弘潤不清楚確切多少年前,長子城屬於他魏國,是他魏國在上黨郡與韓國隔山對峙的橋頭堡。

    在那段歲月,韓國的騎兵還未像如今那樣強大,步兵與弩兵仍然是韓軍的主力。

    當時,魏韓兩國的交鋒主要就發生在長子城東北側的山間棧道——為了進攻長子城,韓國從邯鄲郡西部的『毛城』,修了一條橫穿太行山的山間棧道,從此開始了漫長的局部戰爭。

    為了阻隔來自韓國邯鄲郡的軍隊,魏人在長子城東北修了一座關隘,即是曾經相當有名的『壺關』。

    在漫長的歲月中,長子城支撐著魏國的上黨南郡,使魏人能坐擁包括泫氏城在內的這片肥沃的土地。

    但是後來,『壺關』失守、『長子城』也失守,魏人只能向南撤離,在如今的『天門關』與『孟門關』一帶重新建造關隘。

    再後來,魏國連『天門關』與『孟門關』也丟了,徹底失去了上黨這片肥沃的國土。

    因此,作為一名魏人,作為魏國的皇子,趙弘潤其實非常希望能夠幫助自己的國家奪回曾經的失地,正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將百餘年前魏韓兩國在上黨郡境內對峙時期的古老地圖,拓印下來,帶在身邊。

    而眼下,泫氏城已被他趙弘潤所攻克,長子城就在眼前,趙弘潤是多麼希望能揮軍往北,奪回長子城這座曾經屬於他們魏國的城池。

    但是,他麾下的軍隊沒有軍糧了。

    十萬肅王軍,每日的軍糧消耗,相當於一座用糧谷堆積而成的山丘,相當誇張。

    肅王軍的後勤運輸,走的是皮牢關這條路線:魏國國內,由戶部與兵部聯合組織的運輸軍糧的民夫隊伍,會源源不斷地將糧食運到前線。先運到『臨汾』,再從臨汾縣經唐縣、皮牢關,最終運到肅王軍軍中。

    值得一提的是,肅王軍的軍糧,一般以『速食』或者『即食』食物為主,比如炒米、羊餅、肉乾等等。

    這是趙弘潤提倡的,畢竟他麾下的肅王軍,因為訓練有素而且配備魏國最先進的武器裝備,因此進攻力非常強悍,這就導致肅王軍往往能在幾日內連續攻克數地。

    正因為這樣,才會有人覺得某位肅王擅長速攻戰、遠襲戰。

    但是這樣導致的結果,就是後勤糧草供應不上。可能在某個時期,負責運糧的民夫隊伍,速度甚至還沒有在前線攻城拔寨的肅王軍的速度快。

    為了避免延誤戰機,趙弘潤提倡速食性的軍糧,用炒米、羊餅、肉乾等方便儲藏,且不容易變質的食物作為軍糧。

    不可否認,這種用豬油炒過的炒米,亦或者用羊油煎過的羊餅,方便攜帶而且耐饑,一名士卒往往吃一小捧炒米,或者啃一塊羊餅,就能堅持一整日。而肉乾就不必多說了,那種硬得地跟石頭一樣的肉乾,一小塊就能讓一名士卒啃上一整天,仿佛不是為了填飽肚子,而是為了磨牙。

    尤其是在用這種速食食物就著熱水的情況下,沒吃兩口士卒們便感覺腹內發漲,再不感覺饑餓。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僅僅只是在唐縣時補給過一次的肅王軍,在深入上黨郡境內後,能在糧道被截斷的情況下堅持二十幾日。

    但遺憾的是,這也已經是極限了,若趙弘潤想不到辦法弄到糧食,那麼,肅王軍別說繼續進攻北方的長子城,他們只能考慮撤兵。

    但是,礙于長子城的特殊歷史意義,趙弘潤猶豫了。

    要知道,此次肅王軍能以極小的代價攻克泫氏城,那是因為他用數百桶清水嚇唬城內的靳黈軍,嚇得那些曾被石油桶彈襲擊過的靳黈軍士卒變成了驚弓之鳥,出於恐懼棄守了城牆。否則,縱使是晏墨,也沒有那麼容易能從韓將靳黈的手中奪下泫氏城。

    倘若此次因為糧食的問題,不得不全軍後撤,將已攻陷的泫氏城拱手還給韓國,那麼日後,魏軍還能以如此小的代價攻陷這座城池麼?

    或許有人覺得,肅王軍擁有石油桶彈這種戰略級別的戰爭兵器,奪取泫氏城根本不成問題。

    但問題是,泫氏城附近一帶,皆是這片盆地中非常肥沃的土地,而石油這玩意在燃燒後,是存在著非常嚴重的污染的,趙弘潤想要的,是完完整整、能種植作物的土地,而不是一塊草木不生的死地。

    說他自私也好,反正在有可能變成己方國土的土地上,他是不情願動用石油桶彈這種兵器的。

    將原本好端端的可以種植作物的肥沃土地變成一片寸草不生的死地,這種蠢事在三川郡境內原羯角部落的駐地河南城做過一次就足夠了。

    思前想後,趙弘潤感到非常糾結:他不捨得輕易將到手的泫氏城拱手相讓,但是理智卻使他明白,在重創暴鳶軍三萬輕騎後,他的軍隊就應該急流勇退,借著打了勝仗的便宜迅速撤退,以免到時候想撤退都來不及。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趙弘潤最終還是決定撤兵,畢竟他並非是拘泥於一城一地得失的人,他優先考慮的是麾下肅王軍的處境。

    但是這個決定,讓他麾下的將領們不能理解。

    事實上,也不是不能理解,確切地說,這股情緒應該是鬱悶、懊惱。

    想想也是,他們肅王軍明明打敗了暴鳶、靳黈兩名韓軍猛將,卻因為糧草問題,不得不撤退,就跟打了敗仗似的,誰心裡會好受。

    某種意義上說,肅王軍此番是從戰術上擊敗了強大的韓國軍隊,但是卻輸在了戰略上。

    而戰略上的『輸』,還不是因為趙弘潤,而是因為友軍沒有跟進,直白地說,是天門關外的南梁王趙元佐,沒能對天門關造成足夠的威脅,否則,暴鳶豈敢從天門關抽調兵馬,截斷肅王軍的歸路?

    所謂的『非戰之罪』,指的就是這種情況。

    話說回來,其實在軍議會上,有好幾名將領是欲言又止。

    事實上,好些肅王軍的將領都覺得,這種時候就應該優先考慮軍糧問題,不惜一切手段收集軍糧,然後用這些軍糧,反攻天門關,或者向長子城進兵。

    在戰爭期間,搶奪敵國平民的糧食算什麼?勝利不才是第一位的麼?

    甚至於,有幾名將領還想到了更惡毒的措施,比如說,將泫氏城內的韓民當做軍糧。

    但是在某位肅王殿下面前,他們根本不敢提,別說那什麼更惡毒的措施,就連搶奪敵國平民的糧食都不敢提。

    因為肅王軍的軍規中清楚注明,除非遭到敵國平民的攻擊且出現士卒傷亡的現象,那麼,肅王軍保留找出兇手並且將其當眾處死的權利;否則,肅王軍是不允許做出任何侵犯敵國平民人身安全與財物的事。

    『戰爭,讓平民走開』,這即是某位肅王殿下奉行的原則。

    然而,就在肅王軍準備向南撤離的時候,局勢突然又發生了變化。

    首先,遭到了重創的暴鳶軍剩餘的一萬五千騎兵,一改之前在魏軍面前咄咄逼人的氣勢,開始實行多支小股騎兵的騷擾戰術。

    不得不說,這才是輕騎兵對付步兵的常規戰術,似『泫氏城之戰』這種騎兵衝擊步兵的做法,在趙弘潤看來是非常浪費的——對,不是愚蠢,而是浪費,浪費了輕騎兵的戰略用途。

    而眼下,韓將暴鳶在魏軍這邊吃了大虧中,終於反應過來,企圖用無休止的騷擾偷襲戰術,將肅王軍牽制在泫氏城一帶。

    “不管他!”

    在得知此事後,趙弘潤雖然感到懊惱,但也沒有什麼好辦法,畢竟輕騎兵就是這種耍賴耍賤的兵種,要是他手中有一支輕騎兵,也一樣會用這種招數將韓軍整得欲仙欲死,這無可褒貶。

    趙弘潤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麾下各軍小心戒備,防備暴鳶軍輕騎的偷襲。

    可過了幾日,當肅王軍將萬餘戰死的戰馬割肉製成肉乾,並且帶著泫氏城中糧倉內那為數不多的存糧,準備向南撤離時,派出去的青鴉眾忽然來報,說北方有一支步騎混編的韓國軍隊,正迅速朝著泫氏城而來。

    半日後,趙弘潤登上泫氏城的城牆,眺望西北方向,果然瞧見一支人數眾多的韓軍已抵達了此地。

    “來得好快啊……”

    趙弘潤皺了皺眉。

    據他從城內幾個貴族世家口中得知的情報,能如此快速趕來支援、且手中握有這等數量的步騎混編軍隊的,只有一個人。

    那就是坐鎮于長子城的韓將,北原十豪之一,上黨郡總守備,馮頲。

    “這下,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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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9章:露面!第三位北原十豪!(二)

   『上黨守馮頲……那會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當日,趙弘潤坐在泫氏城內城守府的偏廳,思考著大軍撤離的問題。

    最佳的撤軍機會稍縱即逝,在韓將上黨守馮頲火速率軍抵達泫氏城的情況下,他麾下肅王軍已不適合再向南撤軍,道理很簡單,因為暴鳶與靳黈得到了援軍的支援。

    倘若肅王軍仍舊不顧一切地撤軍,那麼,等到麾下軍隊撤離泫氏城一帶後,勢必會遭到韓將馮頲的追擊,而肅王軍的前方,也勢必會出現暴鳶軍殘存的一萬五千騎兵的圍堵。

    要是此時趙弘潤手中也有一支一兩萬人的輕騎兵,那他倒是不會擔心,可問題是,肅王軍僅有一支五千人的游馬重騎,還是重騎兵。

    別看這支重騎兵前幾日在『泫氏城之戰』中風光無限,可倘若要他們在荒野中與暴鳶軍的輕騎兵交鋒,那麼最終難免是全軍覆沒的結局。

    “段沛。”

    趙弘潤將青鴉眾的頭目段沛叫到身邊,吩咐他道:“即刻去打探馮頲軍的動靜,本王要知道這支軍隊的一概底細,無論是這支軍隊的兵種編成,還是他的後勤糧草輸運狀況。”

    “是!”段沛抱拳領命,躬身離開了屋子。

    望著段沛離去的背影,趙弘潤皺著眉頭打消了即刻從泫氏城撤離的念頭。

    畢竟以眼下肅王軍的狀況,事實上韓將馮頲的軍隊並不能造成什麼威脅,肅王軍最大的憂慮仍然是糧草的問題。

    因此,趙弘潤決定先摸一摸韓將馮頲的態度,靜等一兩日,看看那韓將馮頲究竟意欲如何。

    既然索性要靜觀其變,那麼,前幾日從戰場上收集的那些已被刮下肉的馬屍也不可浪費,於是乎,待趙弘潤吩咐宗衛長衛驕傳下命令後,駐紮於三座軍營、一座城池的肅王軍士卒們,便忙碌于生火燒水,燉馬肉熬骨頭湯,打打牙祭。

    而就在肅王軍燉肉熬湯的時候,在泫氏城西北側的丹水河畔,上黨守馮頲帶領著數十騎,正在此等候暴鳶、靳黈兩位同僚。

    大概半個時辰左右,靳黈、暴鳶兩位韓將前後趕到,見到了等候已久的上黨守馮頲,馮頲的騎護衛們在丹水河畔搭建了一頂行軍帳篷,供三位北原十豪級別的將軍在帳內會晤,商議軍情。

    這是三位北原十豪的會晤,意義非凡。

    要知道,北原十豪在韓國的地位,絕不亞于魏國駐軍六營大將軍,皆是坐鎮一方的將軍。瞅瞅魏國的百里跋、司馬安、朱亥等大將軍,可曾為了對付一個敵人湊在一起?

    只不過,那位魏公子潤,值得馮頲、暴鳶、靳黈三人聯手去對付。

    “這是馮某從老家帶來的酒,酒香不如邯鄲的酒,但勝在蘊味……”

    待三人於帳內坐下之後,馮頲從護衛的手中接過一壇酒,給暴鳶、靳黈以及自己各自倒了一碗。

    瞥了一眼馮頲,暴鳶端起酒碗嗅了嗅碗內的酒水,隨即一口將其飲盡。

    “這麼喝不痛快!”叫了一聲,暴鳶索性拎起馮頲放置在一旁的酒罈,咕嘟咕嘟將這罎子馮頲從其故鄉帶來的酒水灌入了口中。

    看著暴鳶似這般豪飲,上黨守馮頲捋了捋鬍鬚,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看來情況真的很糟啊……』

    馮頲暗自皺眉。

    他瞭解暴鳶,作為韓王然最信任的上將,暴鳶看似不拘小節,但實際上卻是一個非常自律的人。雖說在平時喜好飲酒,但是在領兵出征期間,此人向來是滴酒不沾。

    而眼下,暴鳶卻做出仿佛借酒澆愁的舉動,這就說明,泫氏城一帶的戰況當真是讓這位上將軍憂心忡忡,甚至於,是感到的無力。

    “呼……”

    待一口氣喝完了罎子裡的酒水後,暴鳶喘著粗氣將空罎子丟在一旁,隨即用衣袍的袖子抹了抹嘴邊以及絡腮鬍鬚上的酒漬,瞪著眼睛問馮頲道:“還有麼?”

    馮頲捋著鬍鬚,平靜地說道:“來時,馮某只帶了這一壇。”

    “嘁!”暴鳶撇了撇嘴,大刺刺地盤腿坐在地上,環抱著雙臂閉上了眼睛。

    可能不明究竟的人,還會誤以為是暴鳶因為沒有酒水而感到氣悶,可事實上,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那麼……究竟是什麼情況呢?”

    用眼神掃視著暴鳶與靳黈,上黨守馮頲語氣莫名地問道:“明明是前後夾擊這股魏軍,可最終卻被對方重創,損兵折將……”

    聽了馮頲的詢問,暴鳶閉著眼睛不說話,而靳黈則端起酒碗抿了一口,憂心忡忡地說道:“魏公子潤,是我等小瞧了他。”

    說著,他一邊小口抿酒,一邊向馮頲詳細地講述十月二十一日那場『泫氏城之戰』的經過,當說到魏軍用數百桶裝滿清水的木桶便詐取了泫氏城的西城牆時,靳黈面色漲紅,臉上盡是羞慚之色,羞憤地向馮頲解釋了導致這種情況發生的原因。

    上黨守馮頲並沒有笑話靳黈,因為他與靳黈皆是韓國『釐侯韓武』一系的將軍,並且以往私交也不錯,更何況,他自認為即便是他當時擺在靳黈的位置,多半也會做出類似的錯誤判斷。

    只能說,並非靳黈智短,而是那位魏公子姬潤太過於狡猾。

    畢竟在當時戰鬥剛剛打響的時候,魏軍可是向泫氏城拋射了數十枚石油桶彈,順利地勾起了靳黈軍兵將對這種木桶的恐懼。在這種情況下,任誰看到魏軍再一次向己拋投數百隻木桶,都會誤以為是那種可以製造可怕大火的木桶,誰會想到這其中竟然有詐呢?

    “如此看來,那位魏公子潤,並非是單憑蠻力之人……”

    馮頲不禁皺了皺眉。

    在他看來,倘若那位魏公子姬潤只是單憑魏軍的勇武,那麼,這個敵人其實並不難對付。

    但靳黈的遭遇充分證明,那位魏公子姬潤非但擁有強大的軍隊,而且其本人亦善於用計耍詐,這就比較棘手了,因為這樣一來,很難推測對方的真實意圖。

    打個比方說,倘若魏軍單憑那種可怕的石油桶彈來攻城,那麼韓軍只要注意著前方上空是否有這類木桶拋投過來即可,一旦發現就即刻退離,事實上這樣並不會造成多少人員傷亡。

    但是,魏公子姬潤卻在這招中加入了詐計,使得韓軍兵將們若再次看到這類木桶時,他們第一反應是要猜,那到底是真貨還是假貨。

    若是韓軍兵將們猜對了,魏軍其實就只是損失了數百隻木桶而已,不痛不癢;可若是韓軍兵將們猜錯了,這就麻煩了,要麼是身陷火海、傷亡慘重,要麼就是步上靳黈的後塵,被數百隻裝著清水的木桶嚇得屁滾尿流,半輩子的英明喪盡。

    “泫氏城的失陷,大致情況馮某瞭解了,那麼……”

    在仔細聽完了靳黈的講述後,馮頲將目光投向暴鳶,語氣莫名地說道:“那麼,暴鳶上將軍的三萬騎兵,又是怎麼在魏軍手中折損大半的呢?……據我所知,魏軍可都是步兵。”

    聽聞此言,暴鳶這才睜開眼睛,嘴裡呼出幾絲酒氣,甕聲說道:“魏公子潤,有一支……不知該如何來形容的騎兵。”

    說著,他舔了舔嘴唇,回憶著那日戰場上游馬重騎橫衝直撞、橫掃整個戰場時的霸道,語氣莫名地說道:“這支騎兵,與我大韓的騎兵不同,非但馬背上的騎士身穿著厚重的鎧甲,就連其胯下的戰馬,亦披著鐵甲……”

    在他講述的時候,馮頲與靳黈皆聚精會神地聽著,因為就算是靳黈,事實上也不清楚城外的暴鳶軍三萬騎兵,為何會折在魏軍步兵手中。

    “……當某麾下部將率軍衝擊魏軍的防線時,這支魏騎從西翼殺出,只是一個衝鋒,便擊潰了彰武麾下五千名騎兵……前後可能只是數十息的工夫,彰武所率的五千名騎兵,全軍覆沒……”暴鳶面無表情地講述道。

    馮頲與靳黈對視一眼,感覺很不可思議。

    畢竟在他們的認知中,想要使一支五千人的騎兵全軍覆沒,魏軍最起碼得數倍的騎兵,並且,魏軍騎兵最後也得付出至少六成的傷亡。

    “那支魏騎有多少人?戰損幾何?”馮頲正色問道。

    暴鳶輕歎了一口氣,淡淡說道:“大概五千騎吧,至於戰損……呵,或許有個數十騎?”

    “數、數十騎?!”

    縱然是看似風輕雲淡的馮頲,在聽到暴鳶的話後,亦驚地倒抽一口冷氣,同時,他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盯著暴鳶,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在說笑吧?

    暴鳶看到了馮頲與靳黈二人那目瞪口呆的表情,猜到了二人的心思,自嘲說道:“若不是親眼目睹,我亦不信……更駭人的是,這支魏騎在擊破彰武之後,又接連擊破了華昌、李邯,若非李邯見情況不對,不惜代價使剩餘的騎兵脫戰,可能我軍的戰損還要更多……”說到這裡,他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正色說道:“兩位,這支魏騎,全然不同於我等對騎兵的認識,它……不曾親眼見過它的人,無法想像在戰場上,若作為它的對手,是何等的無力,刀槍不入、箭矢不侵,我軍士卒……對它毫無辦法。”

    “……”

    馮頲與靳黈對視一眼,默然不語。

    根據暴鳶的描述,他們意識到魏國已研究出了一種新型的騎兵。

    一支真正意義上所向披靡的鐵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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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6 00:52:21
第940章:合謀

  “魏國,居然研究出了一支新型的騎兵……”

    上黨守馮頲捋著鬍鬚,顯得有些難以置信。

    若不是說出這番話的人乃是上將軍暴鳶,馮頲簡直不敢相信這種事。

    要知道,那是騎兵,而不是步兵!

    魏國的步兵很強,這是中原各國眾所周知的事,因此,哪怕聽說暴鳶麾下的華昌、華燦兩位騎將在率軍衝擊魏軍步兵方陣的時候除了岔子,戰法失敗,以至於無法撕開魏國步兵組成的防線,這件事,馮頲並不意外。

    因為魏國步兵素來強悍,既然曾經就已經那般強悍,那麼今時今日,魏國步兵能擋住他們韓國騎兵的衝鋒,這也不算是什麼讓人難以接受的事。

    可魏國研究出了一支新型的騎兵……這算什麼?

    要知道,魏國的騎兵不是不強,而是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真正的騎兵——魏國在騎兵這方面毫無經驗。

    記得數十年或許上百年前,魏國最強悍的軍隊就是戰車與步兵,而當戰車被他們韓國騎兵打敗,使強大的初代魏武軍在『上黨戰役』全軍覆沒之後,魏國的驕傲就只剩下步兵。

    據小道消息稱,近幾十年來魏國也在暗中培養騎兵,比如碭山軍的獵騎營、浚水軍的驍騎營等等,但在馮頲看來,這些魏國騎兵,充其量只是馬背上的步兵,根本不懂得戰後滲透、偷襲騷擾等戰術,客觀地說,只能算是戰術騎兵。『注:把輕騎當成戰術騎兵,從這不難理解魏國騎兵的水準了。』

    倒是十幾年前,在當時尚未滅亡的宋國,出現了一支自稱『碭郡游馬』的騎寇,這支騎兵反而是引起了韓國的注意。

    為何?

    因為從『碭郡游馬』的身上,馮頲等將領看到了他們韓國騎兵的影子。

    不難猜測,碭郡游馬十有八九是魏國效仿韓國騎兵而組建的騎軍,雖然當時魏國怎麼也不承認這一點,但是在明眼人看來,魏國的否認,那只是掩耳盜鈴罷了。

    想想也是,一支毫無根基的騎寇,憑什麼能籌到數千匹戰馬,要知道,衛國境內的騎兵全部加到一塊有沒有數千匹,這都是個問題。

    在當時的碭郡周邊,只有魏國有這個實力,因為當時的三川郡,雖說並非像如今這般臣服于魏國,但彼此間的關係還算不錯,因此,魏國沒少從三川郡這邊收購戰馬。

    因此可以得出結論:碭郡游馬,即是魏國為了積攢騎軍經驗,而效仿韓國騎兵所秘密組建的騎軍。

    記得當時,韓國因為碭郡游馬的存在而擔憂了一陣子,畢竟魏國背靠三川郡,是中原各國中唯一一個擁有戰馬來源管道的國家,這意味著若是魏國發展了騎軍的話,勢必會對韓國造成威脅。

    可沒想到的是,還沒等韓國想辦法阻礙魏國騎兵的發展,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魏王姬偲為了謀取整個宋國,背棄了與楚暘城君熊拓的協議,捨棄了碭郡游馬,將其定義為『偷襲楚國友軍的叛軍』。

    就這樣,魏國唯一一支讓韓國引起注意的騎兵,就這樣夭折了。

    儘管在許多各國政客看來,魏王姬偲這筆買賣並不虧,相反可以說是大賺,用區區數千名騎兵換取了這個宋國的領土,儘管也因此留下了一些後患,比如說,由此導致楚暘城君熊拓對魏國深惡痛絕,開始了長達十年的針對魏國的局部戰事。

    但是在一些將領,比如說韓國的將領們在得知此事後,卻紛紛嘲笑魏王的短見,因為魏王親手葬送掉了魏國騎兵的希望,以至於若干年後,魏國都沒有出現一位真正意義上的騎將。

    這裡說的真正意義上的騎將,可不是指單純被任命為將軍的某位騎兵將領,而是指的是擅長滲透、遊擊、騷擾、偷襲的騎將,比如大盜賊『騎寇桓虎』,此人率區區數百騎,先後躲過成皋軍、商水軍的圍捕,甚至於後來在偷襲了商水縣的情況下,從容離去逃亡宋郡。為此,肅王趙弘潤組織了眾多的步兵軍隊,卻都沒能抓到這傢伙。——這才叫真正的騎將。

    而就是魏國這樣一個甚少有騎軍經驗的國家,如今卻組建了一支讓人難以理解的重甲騎兵,將韓國騎兵殺地丟盔棄甲,若不是親眼瞧見,的確難以讓人相信。

    “那支魏騎……怎麼稱呼?”

    在聽完了暴鳶的講述後,馮頲沉思了片刻,皺眉問道。

    聽聞此言,暴鳶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沉思說道:“游馬,商水游馬!”

    “游馬?”馮頲聞言一愣,皺眉問道:“它與碭郡游馬……”

    “不清楚。”暴鳶搖了搖頭,說道:“可能只是沿襲了游馬這個番號,至少,我並沒有看到這支游馬魏騎有絲毫我大韓騎兵的影子……相信魏國必定是封鎖了這類消息。”

    “這樣……”馮頲捋著鬍鬚沉吟了一番,隨即皺眉說道:“真是糟糕的局勢……長平居然落在魏軍手中。”

    他口中的『長平』,指的就是『泫氏城』——在若干年以前,上黨境內仍居住著稱之為『狄人』的異族,端氏、泫氏、包括在長子城北方的潞氏,這幾塊土地或城池的命名,便是來自這些異族部落曾經的自號,而在此期間,魏韓兩國也陸續用中原的習俗重新命名這幾塊土地。

    聽到馮頲的話,韓將靳黈臉上滿是羞慚。

    為何?因為泫氏城的戰略意義也非常重大:從泫氏城走西南坦道,可以抵達高狼,而在高狼的西南山地上,有一座稱之為『高都』的縣城,這裡是天門關的糧倉;而從泫氏城走東南方向的山谷狹道,可以繞到孟門關的後方。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在韓將暴鳶麾下天門關軍隊截斷了肅王軍歸路的同時,肅王軍也截斷了天門關、孟門關的後路。

    而要命的是,兩關的糧草運輸路線,都必須經過泫氏城。

    換而言之,只要肅王軍死守著泫氏城,天門關、孟門關的韓軍就別想再得到一粒糧食。

    當然了,前提是肅王軍能守得住,畢竟以目前的狀況而言,天門關、孟門關兩地,仍儲備著充足的糧食,而肅王軍這邊的軍糧卻已告罄,這也正是趙弘潤與其麾下肅王軍感覺非常尷尬的原因——明明佔領了如此重要的戰略要地,卻礙於糧草的關係,無法久守擴大勝勢。

    “我已派人知會了駐軍在孟門關的『公仲朋』與『田苓』二人,叫他二人小心戒備魏公子潤派兵偷襲後方……”

    可能是感覺出馮頲的話中有指責的意思,暴鳶悶聲解釋道。

    聽聞此言,馮頲略感驚訝地問道:“『公仲朋』與『田苓』二人亦準備派兵前來圍堵魏公子潤麼?”

    暴鳶搖了搖頭,說道:“孟門關暫時無暇他顧,你也知道,孟門關外的山陽,有魏王的另外一個兒子,魏公子姬疆,此子雖智睿狡猾並不如魏公子姬潤,但甚是勇武,在該地魏軍(山陽軍)中的威望頗高。……近幾日,魏公子姬疆猛攻孟門關,說實話,『公仲朋』與『田苓』二人的處境並不樂觀,暫時是無力派遣配合我等圍堵魏公子姬潤。”

    馮頲聞言點了點頭,似感慨般說道:“前幾日,我收到了來自邯鄲的書信,據釐侯大人所言,這場戰役,我軍在幾個戰場的局勢皆不樂觀……上黨這邊就不多說了,河東郡那邊,魏將薑鄙那頭瘋狗,都已打到太原郡了;而在河東郡的東部,『蕩陰侯韓陽』大人被魏將衛穆死死擋住,難以進兵,唯一一次偷襲,居然還被魏將韶虎的魏武軍給伏擊了,損失慘重……”

    “韓陽大人?”靳黈吃了一驚,可能是沒想到邯鄲那邊的戰況比他們上黨郡還不如。

    想了想,靳黈皺眉說道:“馮頲大人,邯鄲有意增兵麼?……我指的是,那三位。”

    “『雁門守』、『上穀守』、『北燕守』那三位?”馮頲瞥了一眼靳黈,似笑非笑地問道。

    不知為何,靳黈的臉上閃過幾絲意味不明的神色,似自嘲般說道:“若是那三位能儘早參戰的話,相信擊潰魏軍不再話下……”

    “難。”馮頲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北方的高原並不安穩,需要那三位元坐鎮……再者,若是戰況糜爛到連那三位都不得不出動,我等的臉面也不好看吧?”

    話音剛落,就聽到暴鳶嗤笑了一聲,嘲諷道:“或許,不是我等臉面上不好看,而是釐侯大人並不希望那三位離開北方吧?”

    想到這件事,暴鳶心中便暗暗動怒,因為他的那三位同僚,其中兩位皆效忠于韓王然,卻因為國內的爭權奪利,被釐侯韓武勒令駐軍在韓國的北疆,抵擋著北方高原的異族。——這明擺著就是變相的流放。

    馮頲瞥了一眼暴鳶,沒有多說什麼,岔開話題說道:“總之,在邯鄲決定增援之前,我上黨郡這邊是此戰的關鍵,牽扯到數路魏軍……而如今關鍵中的關鍵,便是這魏公子潤的十萬兵馬……暴鳶,你是此戰諸軍總帥,而我是上黨郡總守備,任憑那魏公子潤在我上黨橫行無阻,你我臉上都不好看……”

    “……”暴鳶沉默了片刻,最終徐徐點了點頭。

    此後兩日,馮頲軍在泫氏城北側的丹水建造軍營,鞏固防禦設施。

    聽聞此事,趙弘潤黯然長歎一聲,因為他知道,馮頲軍選擇了最聰明、但對肅王軍來說則是最棘手的戰術——固守。

    眼瞅著寒冬將至,而軍中的軍糧越來越少,趙弘潤急得頗有些焦頭爛額。

    因為他心中很清楚,在他率軍南撤的時候,勢必會遭到暴鳶、靳黈、馮頲三者的前堵後截。

    在數萬韓國騎兵的堵截下撤離,想想也知道那會是什麼局面。

    『……既然如此,索性先踏平了馮頲軍的營寨再說!』

    某位被逼到絕路的肅王心中暗暗發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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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1章:再進兵!

    十月二十五日,趙弘潤將鄢陵軍的幾位將領叫到泫氏城的城守府,將進攻馮頲軍營寨的任務交給了他們。

    在攻陷了泫氏城後的眼下,十萬肅王軍兵力分佈如下:

    在泫氏城,有三萬鄢陵軍、一萬商水軍、五千游馬重騎;羊頭山鄢陵軍營寨,部署有兩萬鄢陵軍;發鴆山商水軍營寨,部署有兩萬商水軍;最後一個則是建立在泫氏城西南的那座魏營,同樣部署有商水軍兩萬。

    這四個據點及城池的部署魏軍,合計十萬人。

    這樣的兵力部署,使得肅王軍具有一條帶狀的防禦地帶,也使得他們並不畏懼韓將馮頲、暴鳶、靳黈三支軍隊的圍攻,無論哪方遭到進攻,皆能得到其餘據點的火速支援。

    毫不誇張地說,肅王軍可謂是佔據了這片地帶的主導地位,倘若糧草充足的話,肅王軍可以像釘子似的紮根在這裡,截斷天門關、孟門關的糧道,讓天門關、孟門關一粒米都得不到。

    但眼下肅王軍軍糧告罄,這就很尷尬,兵力分散導致趙弘潤即便想要撤離,也得花更多的時間去準備。

    當日卯時三刻,趙弘潤留下一萬商水軍駐守泫氏城,命屈塍、晏墨等將領率領三萬鄢陵軍,前往西北方向馮頲軍的營寨。

    這回,游馬眾騎並未全軍出動,趙弘潤只是帶了兩千人,將其分成四個隊伍,每支隊伍五百名騎士,跟隨三萬鄢陵軍士卒一起行動。

    畢竟韓將馮頲麾下的軍隊,乃是步騎混編,縱使是肅王軍的重步兵,在騎兵面前仍就顯得頗為被動。更何況,趙弘潤猜測在他進攻馮頲軍營寨的時候,說不準暴鳶會率領剩餘的一萬五千名騎兵在旁騷擾,伺機偷襲。

    “兩千重騎,足以對付暴鳶軍的騎兵麼?”

    在趕路的時候,游馬軍的將軍馬游對趙弘潤詢問道。

    要知道在馬遊的心中,縱使已將重騎兵的地位提高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但以區區兩千重騎兵對付暴鳶軍以及馮頲軍的兩三萬騎兵,他心中仍難免有些發怵,畢竟這兵力相差實在太懸殊了。

    不過對此趙弘潤倒是並不擔心。

    在他看來,『泫氏城一戰』暴鳶已經吃夠了游馬重騎的苦,一場仗戰損了一萬五千名騎兵,不出意料的話,從此之後這些韓國騎兵看到游馬重騎,十有八九得繞著走。

    既然如此,帶兩千游馬重騎就足夠了——因為韓將暴鳶麾下的騎兵,不會再傻傻地與游馬重騎對沖,而這幫人若是利用機動力在旁騷擾的話,無論兩千游馬重騎還是五千游馬重騎,其實區別並不大,因為除非兩軍對沖,否則重騎的速度根本追不上輕騎。

    事實上,這兩千游馬重騎,是趙弘潤用來對付馮頲軍的韓國步兵的。

    別看前幾日『泫氏城之戰』中,游馬重騎面對韓國輕騎取得了難以置信的大捷,可事實上,游馬重騎當日能取得那樣的戰果,原因在於那些韓國輕騎愚蠢地選擇了與重騎對沖,這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因此換而言之,那次勝利等同於是韓國騎兵拱手送給游馬重騎的,並不算是重騎兵的穩定發揮。

    那麼,重騎兵的穩定發揮究竟體現在什麼時候呢?

    事實上,就體現在重騎兵衝擊步兵方陣的時候,那才叫真正的所向披靡,橫掃戰場。

    別說韓國劍兵那種輕步兵,就算是魏國步兵這種重步兵,都擋不住重騎兵的衝鋒,尤其是當重騎兵配合步兵衝擊敵軍步兵方陣的時候,先由重騎兵撕裂敵軍防線,攪亂敵軍的陣型,隨後步兵插上,分割包圍敵軍,可能只是一盞茶的工夫,魏軍就能取得一場戰事的勝利。

    大概是巳時的時候,趙弘潤便率領著三萬鄢陵軍與兩千游馬重騎,來到馮頲軍的營寨,一座坐落在丹水河畔的、尚未竣工的軍營。

    沿途,魏軍陸陸續續發現了好些小股韓騎,這些小股韓騎數量約在百騎到兩百騎左右,一路“目送”著魏軍來到馮頲軍的營寨。

    趙弘潤不曉得,究竟是那兩千游馬重騎那『商水游馬』的旗幟嚇住了對方,還是鄢陵軍新組建的約兩千人的騎兵讓這些小股韓騎不敢靠近。

    是的,鄢陵軍已經組建了一支騎兵,人數約兩千人左右,戰馬的來源,無非就是『泫氏城之戰』中暴鳶軍三萬輕騎的戰馬——在那場戰事中,暴鳶軍損失了近一萬五千匹戰馬,其中約一萬兩萬餘戰馬,由於戰死或者負傷,已經成為了作為那場戰事勝利者的肅王軍的食物,就比如今日出征的時候,趙弘潤喝的那一碗馬肉濃湯。

    而其餘約兩千餘匹僥倖在戰場上存活下來的戰馬,則成為了鄢陵軍的戰利品,使得鄢陵軍的諸將領們欣喜若狂地組建了一支騎兵。

    畢竟在這個時代,騎兵屬於高大上的兵種,可不是任何一支軍隊都能配備的。

    不過話說回來,儘管鄢陵軍組建了一支兩千餘人的騎兵,但並不表示這兩千魏騎就能投入使用了,至少用游馬軍將軍馬游的話來說,這兩千余鄢陵軍騎兵,仍只是馬背上的步兵而已,需要學習很多很多東西。

    “這些韓國的騎兵,被嚇到了。”

    由於暫時沒有出動命令,因此馬游呆在趙弘潤身邊,當看到那些小股韓騎只敢遠遠地觀望他們大軍,馬遊忍不住笑著說道。

    聽聞此言,鄢陵軍第三營營將軍孫叔軻笑著打趣道:“馬游將軍是想說,那些小股韓騎是被你游馬軍嚇到了麼?”

    聽聞此言,趙弘潤附近諸將,比如屈塍、晏墨等將領們,紛紛友善地笑了起來。

    要知道,商水游馬不同于商水軍,他們與鄢陵軍不存在競爭,因此,兩軍的關係反而顯得和睦,哪怕商水游馬也背負著『商水』之名。

    “你這傢伙。”聽了孫叔軻的調侃,馬遊沒好氣地說道:“怎麼不說你自己呢?……用步兵擋住韓騎的衝鋒,讓韓騎連一道防線都無法突破,這可是極為罕見的事。……想來當日那些韓軍騎將,可是對你恨之入骨呢!下次若在戰場上碰到,那些騎將准咬著你不妨。”

    “那也不及游馬軍當日的風光啊。”孫叔軻笑著回道:“相信他日碰到,那些騎將頭一個要找的就是你游馬騎……哦,不對,那些人已被你游馬騎嚇破了膽,可不敢來找你們的麻煩。”

    在諸將善意的取笑聲中,馬遊無奈地搖了搖頭,半響後,他收了笑容,正色說道:“是你們眼裡軍兩千新騎。”

    聽聞此言,諸將紛紛轉頭望向隊伍中正側護著步兵的兩千名鄢陵軍輕騎兵。

    其實方才他們只是配合孫叔軻打趣馬遊而已,他們怎麼可能會不清楚那些小股騎兵只敢遠遠跟隨的原因?

    道理很簡單,因為方才在行軍的途中,這支新組建的鄢陵軍輕騎,僅出動三百騎就擊敗了一支兩百騎左右的韓軍騎兵,讓韓國騎兵們大感震驚——明明是新組建的騎兵,何以騎術如此精湛?

    這就涉及到游馬重騎的一個小秘密:他們所採用的馬鞍,是雙馬鐙的馬鞍。

    在韓國騎兵的普遍認知中,馬鐙只是騎兵在翻身上馬時的輔佐物什,因此,誰都沒有太將馬鐙這種東西當一回事。

    但趙弘潤則不同,他太清楚馬鐙在騎兵衝鋒時所起到的作用,因此,在游馬初組建的時候,這支騎兵採用的就是雙邊馬鐙的馬鞍。

    記得韓國騎兵在衝鋒的時候,都會有一個『雙腿夾緊馬腹』的動作,為何?

    原因在於他們並沒有馬鐙借力,為了防止自己在衝鋒的時候被戰馬甩落下來,韓國騎兵的雙腿要牢牢夾緊馬腹。甚至於,倘若是騎術並不精湛的騎兵,他們還得在衝鋒時身體前傾,或者乾脆伏在馬背上。

    雖然說這樣的姿勢的確能增快戰馬衝鋒的速度,但說到底,騎士的身體前傾以及下伏,也只是為了讓身體的重心往前以及往下,防止在衝鋒的時候摔落下來。

    但游馬重騎則不同,他們在衝鋒的時候,在馬背上坐得筆直,難道他們就不擔心摔落下來麼?

    是的,他們一點都擔心,因為在衝鋒的時候,他們的雙腳是死死踩在馬鐙上的,雙教再加上屁股,三個點固定,能夠讓游馬重騎輕鬆地穩定身體。

    記得『泫氏城一戰』,游馬重騎接二連三地覆滅一支又一支的韓國騎兵,或許有很多人都誤以為那是重騎兵本身就擁有的實力,可事實上,小小的馬鐙,在那場戰事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沒有雙邊馬鐙這個小物件,當日游馬重騎的戰損,絕對不止百餘騎。

    而今日也是一樣,鄢陵軍用繳獲的戰馬組建了新騎,儘管趙弘潤暫時沒辦法弄到雙邊馬鐙的馬鞍,但他可以用別的辦法來代替,比如說,用繩索綁在馬鞍上,另一段系一個圈,掛在沒有馬鐙的那一側,充當馬鐙。

    正是因為這個小秘密,鄢陵軍初建的新騎,那些用步兵榮升為騎兵的士卒們,儘管沒有多麼精湛的騎術,亦照樣能穩穩地坐在馬背上,讓那些小股韓國騎兵倍感震驚,誤以為魏國的士卒天生就懂得騎馬。

    而與此同時,在丹水河畔的馮頲軍營寨中,早已得到魏軍前來進攻消息的韓將馮頲,正站在營內瞭望塔的上端,眺望著浩浩蕩蕩而來的肅王軍,眼中露出幾許訝色。

    馮頲感覺有些猜不透那位魏公子姬潤的想法。

    他很清楚,肅王軍這支魏軍,軍中糧草告罄,按理來說,這支應該考慮如何安然撤退,可是這支魏軍倒是好,情況越是緊急,進攻欲望仿佛就越強,恨不得在撤退之前,先將所有的威脅都掃平。

    『那麼……我究竟是退是守呢?』

    馮頲暗自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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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2章:丹水之戰

    從本心來說,馮頲並不希望在這個時候與魏公子姬潤麾下的軍隊開戰。

    因為據他所知,魏公子姬潤所率領的這支魏軍,已經被暴鳶麾下駐防在高狼的軍隊截斷了後路,切斷了魏軍的糧草運輸。

    因此,只要圍困住這支魏軍,那麼這支魏軍遲早會因為糧草問題而自潰,根本不需要開戰。

    也正是因為這樣,馮頲在率軍抵達了泫氏城西北的丹水後,便在此地伐林建造軍營,從未想過去攻打泫氏城,亦或是其餘三座魏營。

    事實上,馮頲對此也有些無奈。

    倘若換做其他軍隊面臨軍糧高竭這個問題,相信軍中士卒的士氣必定受到嚴重影響,陸陸續續出現逃兵,甚至是乾脆投降他韓軍。

    在這種情況下,馮頲只要配合暴鳶、靳黈兩軍,三面圍住這支魏軍,甚至不需要開戰,就能使這支魏軍不戰而殲。

    但是眼前這支魏軍有些特殊,這支由鄢陵軍、商水軍、游馬軍組成的肅王軍,自三年前那位魏公子姬潤初始出征討伐楚國起,就從未打過一場敗仗,無論是楚暘城君熊拓、楚壽陵君景舍、楚國的上將軍項末,再到三川,再到秦軍,再到韓軍,這支魏軍無論面對什麼樣的敵人,都從未戰敗過,這就導致這支魏軍的士卒,擁有一種盲目的樂觀與自信。

    他們相信如何面對什麼樣的敵人,身陷什麼樣的險峻,最終,勝利還是會屬於他們。

    這就值得這支魏軍的士卒,在士氣上始終保持高昂,非常難對付。

    這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驕兵』,確切地說,這是一支已經鑄成了榮耀的軍隊,軍中的每一名魏軍士卒,都希望竭力維護己方這支軍隊的不敗傳說,這就比較棘手。

    當然了,倘若單單只是這樣還則罷了,畢竟兵法中針對驕兵有一系列的辦法,否則也不會留下『驕兵必敗』的說法。

    壞就壞在,這支魏軍的軍紀非常嚴明,更要命的是,作為三軍統帥的那位魏公子姬潤,並非是一個會被不斷的勝利衝昏頭腦的統帥。

    因此,這支魏軍固然是『驕兵』,也只是『驕兵悍將』的那個驕兵,屬於極其難對付的強敵。

    魏軍很尷尬,因為他們打下了泫氏城,糧食卻出現了問題。

    而韓軍也很尷尬,明明是在戰略上佔據著優勢,本可以順勢圍困這支魏軍,然而,這支魏軍的進攻性實在太強悍,以至於強大的韓國軍隊都有些忌憚與之爭鋒。

    『時機抓地可真准啊……』

    站在營寨內的瞭望塔上面,馮頲目視著從遙遠處緩緩而來的魏軍,不由地皺了皺眉。

    近兩日,當馮頲下令在此地建造軍營的時候,他就在猜測,那位魏公子姬潤會不會派軍來襲。

    事實證明,近兩日魏軍並沒有進攻他的意思,可就在馮頲誤以為魏軍已準備向南撤離的時候,魏軍毫無預兆地就出兵了,這讓馮頲著實有些鬱悶。

    他忍不住想沖著那位魏公子姬潤吼一句: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等我軍修好半座營寨的時候來,這算幾個意思?

    鬱悶歸鬱悶,那位魏公子姬潤的意圖,馮頲多少是能明白的:就是要讓你竹籃打水一場空,讓你白白投入諸多人力。

    此時,馮頲的副將馮頲見自家將軍面露沉思之色,遂小聲說道:“將軍,不如撤軍?……魏軍眼下不過是一頭困獸,我軍沒有必要與其死磕。”

    “……”馮頲聞言瞥了一眼副將鄭繼。

    見此,副將鄭繼當即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低下頭不再說話。

    不可否認,似眼下這種戰況,的確不合適與魏軍交鋒,但既然魏軍主動來攻,馮頲也不能不戰而退——這是基於韓國宮廷內部政治的考慮。

    可能在魏人眼裡,這兩次北疆戰役的發起者皆是韓國,沒有什麼改變,但是在馮頲等韓將眼裡,這兩次戰役的發起者是有區別的。

    上次魏韓北疆戰役,發起者乃是『釐侯韓武』,所以效力于這位王侯的韓將靳黈,才能成為當時諸軍總帥。

    但很遺憾,上次戰役韓軍的戰果並不顯著,儘管戰役初期韓軍的勢頭頗為兇猛,攻陷了魏國不少城池,但在那場戰役的中後期,魏國開始發力,諸如魏國大將軍韶虎、魏將姜鄙、南梁王趙元佐等魏國的名將,陸續參與到北疆戰事,致使韓軍先前取得的優勢逐漸喪失。

    對此,韓國國內的大貴族們很不滿意,這使得『釐侯韓武』在國內失去了一批支持者。

    而這次北疆戰役,則並非像上回那樣由『釐侯韓武』獨掌大權,其中涉及到一些其他派系的勢力,就比如諸軍總帥暴鳶,他就是韓王然的擁躉。

    當然了,韓王然對『釐侯韓武』其實並沒有多少威脅,畢竟當代的韓王,是一位內向而懦弱的君王,要不是有暴鳶等軍中將領以及一些老臣支持,怕是連王位都坐不穩。

    關鍵在於另外一位,『康公韓虎』。

    論王族內的輩分,『康公韓虎』乃是韓王然與『釐侯韓武』的叔父,謠傳此人對王位報以垂涎之心,一心想讓自己的兒子成為韓王,『蕩陰侯韓陽』,便是以其堂侄身份,得到了『康公韓虎』的舉薦,成為了邯鄲方進攻魏國河東郡的一軍主帥。

    而他馮頲作為『釐侯韓武』一系的人,倘若在這場戰役期間作出不戰而退的舉動,哪怕這支正確的判斷,戰後也勢必會遭到『康公韓虎』一方人士的指責與攻擊。

    因此,未免日後遭到政敵的攻擊,馮頲必須應戰,畢竟他的靠山『釐侯韓武』,面對『康公韓虎』勢力並沒有多少優勢可言。

    “傳令下去,應戰吧。”微微吐了口氣,馮頲淡淡說道。

    聽聞此言,身旁諸將抱拳領命,包括副將鄭繼在內,紛紛下了瞭望塔。

    其實在營內,馮頲軍的士卒們早已做好了出擊準備,只是馮頲的出擊命令並未下達,因此沒有出營罷了。

    而眼下既然馮頲下令出擊應戰,於是士卒們打開營門,一窩蜂似地來到營外,在營外的空地上擺兵佈陣。

    此番馮頲帶來的軍隊並不多,僅三萬人左右,其中有七千是騎兵,其餘皆是步兵與弩兵。

    別看馮頲的兵力比魏軍還要少上一些,但馮頲軍有七千騎兵,這是一股足以扭轉戰局勝敗的力量。

    不過此番面對遠方那支魏軍,馮頲卻沒有多少取得勝利的把握。

    因為他在魏軍的隊伍中隱約看到了一面旗幟,他隱約能認得出這面旗幟上所寫的魏國小篆——『商水游馬』。

    『商水游馬……即是暴鳶當日所說的那支人馬皆披厚甲的魏騎麼?』

    回想起暴鳶曾告訴馮頲,其麾下三萬騎兵在僅僅五千人的商水游馬騎軍面前潰敗,馮頲心中就有些不安。

    因此,他並沒有將七千騎兵編入出擊序列,而是叫這支騎兵在側翼蓄勢待發,伺機而動,看看能否抓到什麼魏軍的破綻,好給予後者致命一擊。

    至於在主戰場,馮頲選擇了步兵與弩兵組合防線,嚴正以待,等候著魏軍的到來。

    遠處,魏軍逐漸停止了前進,亦陸陸續續擺兵佈陣。

    而此時,趙弘潤則帶著宗衛們來到了附近的一座土坡,登高窺視著馮頲軍的兵種編成,當看到馮頲軍的主力軍乃是清一色的步兵與弩兵後,他啞然失笑。

    要知道,韓國軍隊的優勢在於戰略方面,比如韓國輕騎,除非這些騎兵愚蠢地選擇與游馬重騎對沖,否則,肅王軍對他們是幾乎沒有什麼辦法的——步兵應戰騎兵,能擋住就不錯了,還奢望全殲對方?

    而韓國的劍兵,在山林地帶,憑藉敏捷的身手,曾一度讓商水軍的步兵感到壓力,當初在王屋山上,若是沒有商水青鴉的協助,相信商水軍士卒與韓國劍兵的傷亡,約是一比二左右。

    即兩名韓國輕步兵的戰死,就能換取一名魏軍重步兵,這是一個讓趙弘潤非常不滿意的比例。

    但是,那只是局部戰場,倘若是大規模的軍團戰,趙弘潤自信一名魏軍的犧牲,可以換來數倍甚至是十倍的敵軍傷亡。

    為何?

    因為韓國劍兵,是輕步兵。

    “嘿!”

    不懷好意地壞笑了一聲,趙弘潤將目光投向己方軍中正在穿戴厚重鎧甲的那兩千名游馬重騎。

    “嗚嗚——嗚嗚——嗚嗚——”

    代表進攻的三聲號角響起,鄢陵軍全軍壓上,三萬步兵踏著相對整齊的步伐,一步步朝著對面的馮頲軍逼近。

    似這種一開場就全面壓上的進攻方式,讓馮頲大感意外,意外之餘,心中亦難免湧起幾分怒意。

    因為只有在穩操勝券的情況下,才會省略相互試探軍隊實力的步驟,直接進入白熱化的交鋒。

    換而言之,眼前這支魏軍,根本就沒有將韓將馮頲的軍隊放在眼裡。

    『認為此戰必勝?……太小瞧馮某了吧,魏公子潤?』

    馮頲面色不渝地暗道。

    不得不說,平白無故被馮頲記恨,趙弘潤著實有些無辜,他可沒有小看馮頲軍的意思,全軍壓上,只是為了到時候援護游馬重騎而已——重騎兵衝擊步兵方陣只有一個威脅,那就是當重騎兵的速度被密集的敵軍步兵所限制時,重騎兵本身是幾乎沒有什麼反擊能力的,這時候就要友軍的步兵及時插上,援護重騎兵。

    因此,提前將步兵壓上去,也是為了到時候能儘快援護重騎兵。

    而與此同時在魏軍隊伍的中央,兩千游馬重騎已在友軍士卒的協助下迅速穿上了厚重的鎧甲,駕馭著戰馬,緩緩跑出了己方隊伍。

    朝著對面嚴正以待的馮頲軍步兵方陣,逐漸開始助跑提速。

    重騎兵衝擊輕步兵的防線,這個結果,趙弘潤心中多少已經猜到幾分。

    就像那一句話說的:這將是一場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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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6 00:53:25
第943章:丹水之戰(一點五)

   當對面那支游馬重騎開始衝鋒的時候,韓將馮頲起初心中是有些不安的。

    因為那兩千游馬重騎兵展開衝鋒的聲勢,就猶如決堤的洪水,轟隆聲巨響,仿佛連腳下的大地都為之顫抖,其浩大的聲勢,完全不亞于萬名騎兵的衝鋒。

    『怎麼可能會有這等聲勢?』

    馮頲皺了皺眉,經驗豐富的他,一眼掃到迎面而來的游馬魏騎,就估測出這支魏騎的兵力僅兩千左右,再一想到在營寨外,部署著超過兩萬名步弩混編的軍隊,他心中這才稍稍安心下來。

    在他的認知中,騎兵強悍固然強悍,但以區區兩千騎,就想擊破兩萬餘步兵,這未免有些癡人說夢,真當他麾下的士卒是紙糊的?

    『不曉得幾輪齊射後,這兩千余「游馬魏騎」還剩下多少……』

    馮頲暗暗冷哼道。

    而與此同時,在馮頲軍營寨外,負責指揮戰事的馮頲的副將鄭繼,正聚精會神地注視著戰場,不時地發號施令。

    與馮頲一樣,鄭繼也沒有太將迎面而來的那兩千游馬重騎放在心上,因為他倆都覺得,這支魏騎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突破兩萬名步兵所組成的防線。

    『唔,衝刺的速度不算快,好似也談不上靈活,只能筆直衝鋒……果然是因為披著厚重鎧甲的關係麼?』

    副將鄭繼摸了摸下巴,嘴角揚起幾許莫名的冷笑:失去了靈活了騎兵,這在戰場上不就是靶子麼?呵,史繆會好好招呼這支魏騎的。

    與此同時在馮頲軍兵陣的前線,前線指揮將史繆早已抬起了右手,大聲喊道:“目標,前方敵騎……放箭!”

    伴隨著他將令下達,馮頲軍陣列中部署在步兵後方的韓國弩兵們,紛紛舉起手中的強弩,朝著游馬重騎迎面而來的方向展開了一波齊射。

    漫天的箭矢,從馮頲軍激射而出,仿佛遮蓋了半片天空,隱隱籠罩在游馬重騎的必經之路上。

    不得不說,韓軍步將史繆在判斷游馬重騎衝鋒速度這件事上,當真是估算地精確無誤,剛剛好能使己方弩兵射出的箭矢,能最大幅度地籠罩住整個游馬重騎。

    這也難怪,畢竟作為擁有最強大騎兵的國家,韓國歷年來與北方高原的遊牧民族征戰不斷,尤其是在雁門郡、上穀郡、北燕郡,每年都會遭到北方高原遊牧騎兵的騷擾、搶掠與進攻,這使得韓國的將領們大部分都瞭解騎兵的優勢與劣勢,懂得怎樣用手頭的兵力,盡可能地限制敵方騎兵。

    因此,在騎兵這方面,韓國的將領的確是有資格傲視整個中原的,因為再沒有哪個中原國家,像他們一樣透徹地瞭解騎兵的性質。

    然而,游馬重騎,並非是一般意義上的騎兵。

    『謔……好大的場面。』

    帶隊衝鋒在隊伍的最前線,游馬重騎的將領馬游在衝鋒的時候昂起頭,看了一眼迎面而來那仿佛籠罩了半片天空的箭雨。

    倘若是身在『碭郡游馬』的年代,看到如此規模的箭雨襲擊,恐怕馬遊多半已經嚇傻了,可是眼下嘛,他僅僅只是舔了舔嘴唇,準備承受磅礡箭雨的洗禮。

    『可別嚇傻了,韓國的小崽子們……』

    駕馭著胯下的戰馬,馬遊暗自冷笑道。

    “叮——”

    一聲脆響,一支從天兒降的弩矢射中了馬遊的胸盔,在絲毫未能對這套鎧甲造成什麼損傷的情況下,這支箭矢便因為胸盔上針對箭矢的設計,偏移了箭矢,以至於仿佛從馬遊的身邊“滑”過,一頭釘入了地面。

    這仿佛是一個訊號,頃刻間,天空中的漫天箭矢仿佛暴雨般傾盆而下,將兩千游馬重騎籠罩在內。

    一時間,叮叮噹當的聲響不絕於耳,游馬重騎真正意義上地,完完全全遭到了磅礡箭雨的洗禮。

    『竟然……毫不規避?』

    負責在韓軍前方指揮的指揮將史繆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他原以為面對著他們軍中激射而出的箭雨,那支游馬魏騎會選擇回避,沒想到,對方非但沒有回避,甚至於絲毫沒有減速,硬生生地扛著箭雨的侵襲筆直沖了過來。

    『這幫傢伙難道一個個都不怕死麼?』

    史繆睜大眼睛注視著前方,由於視線被連綿不絕的箭雨所阻隔,以至於他第一時間未能看清楚那支游馬魏騎的傷亡情況,直到後者沖出了被箭雨所籠罩的範圍,亦或是那連綿不絕的箭雨完完全全在這支魏騎的頭頂上傾瀉之後,他這才看清楚遠方戰場上的景象。

    僅僅只是看了一眼,他便失神地叫了起來:“怎麼可能?!”

    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兩千名游馬重騎,居然頂著箭雨強行沖了過來,一騎未損!

    一騎未損!

    在數千乃至近萬弩兵的箭矢齊射下,僅僅兩千游馬重騎全吃了箭矢,居然一騎未損?!

    那些游馬魏騎的鎧甲,究竟是有多麼厚實?!

    縱使作為前線指揮將,是不可以有片刻走神的指揮將,史繆此時此刻亦難免出現了些許失神,因為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可以完完全全承受住箭雨侵襲的敵軍騎兵。

    “將軍!”

    在史繆的身旁,一名護衛驚叫一聲。

    史繆一愣,隨即這才回醒過來,眼瞅著已近在咫尺的游馬重騎,心中暗呼一聲:糟了!

    “步兵!前排步兵,準備承受敵騎衝擊!”他歇斯底里地大聲吼道。

    聽聞此言,馮頲軍前排的步兵們紛紛舉起了手中的盾牌,準備迎戰筆直向他們沖來的游馬重騎。

    “轟隆轟隆——”

    兩千名游馬重騎,攜排山倒海之勢,沖向這些韓軍步兵們。

    那浩大的聲勢,讓部署在軍隊前方的韓軍步兵們不自覺地咽了咽唾沫,眼眸中浮現幾絲畏懼之色。因為這支冒著箭雨強行沖過來的游馬魏騎,讓他們難免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神怪傳說。

    『二十丈……十丈……五丈……來了!』

    默數著與對面那支魏騎的距離,一名前排的韓軍百人將深吸一口氣,企圖用手中的盾牌將對方擋下來。

    可是在兩者接觸的一瞬間,他只感覺自己仿佛被一柄巨錘給擊中,只聽耳邊“轟隆”一聲巨響,隨即,他便失去了知覺。

    “轟——”

    約有六百騎游馬重騎,作為隊伍的先鋒一股腦地撞入了韓軍的步兵方陣,只見剎那間,前排的韓國步兵們整個人居然被撞得飛起,淩空朝著後隊倒飛而去。

    擋不住!完全擋不住!

    攜衝鋒之勢而來的游馬重騎,撞擊力何止千鈞,似韓國劍兵這種輕步兵,如何擋得住重騎衝鋒之威?

    “砰砰砰——”

    “砰砰——”

    韓兵們手中的盾牌,在他們企圖阻擋游馬重騎的時候,紛紛爆裂崩碎。

    那些被撞到半空的韓兵們,痛苦地捂著手臂,因為他們用來持盾的右臂,在方才迎接魏騎沖勢的時候,就已經被撞碎了骨頭。

    不過,這些韓兵的痛苦很短暫,因為當他們從半空跌落到地上時,正好被後續的游馬重騎踐踏而過。

    “哢哢——”

    在一陣令人牙酸的碎骨聲中,游馬重騎毫無憐憫地踐踏過這些韓兵的身軀,胯下坐騎那碩大的馬蹄生生從韓兵的身軀踏過,踏碎骨頭、壓碎胸腔,留下一個又一個深深的馬蹄鐵的印痕。

    踐踏至肉泥。

    “轟隆——”

    後續的游馬重騎也趕到了,以至於原本呈現『一點崩壞』戰局的韓軍陣型,此時仿佛全線崩潰。

    韓國的步兵們,根本無法阻擋重騎兵沖陣的威力,僅幾十個呼吸的工夫,就被游馬重騎撕裂了防線,被後者一股腦地殺入了隊伍後方的弩兵方陣。

    然而,手持盾牌的韓國步兵猶擋不住游馬重騎,更何況是弩兵?

    在游馬重騎面前,弩兵不過待宰的羔羊而已。

    “擋住!擋住!”

    韓將史繆一臉駭然地大吼道。

    此時此刻,他感到驚恐、他感到畏懼,因為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強大的騎兵。

    “你這該死的怪物!”

    眼瞅著迎面而來的游馬重騎,他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在一名游馬重騎從他身邊掠過的同時,抓住機會一劍斬向對方的肩膀。

    只聽“叮”地一聲,火星四濺,那名游馬重騎安然無恙地策馬原去,與來時相比,僅僅只是肩窩處出現了一道白色的斬痕。

    “怎麼可能?”見一擊無果,史繆失神地望著手中的利劍,他這時才發現,他手中的長劍,劍刃處居然崩裂了一小塊。

    “刀槍不入?箭矢不侵?”史繆駭然地環顧四周。

    只見此刻他四周的戰場上,到處都是黑甲的游馬重騎,這些好似怪物一般的魏騎,不懼劍刺刀砍,也毫不畏懼弩矢,在他韓軍的步兵隊伍中橫衝直撞,無人能擋。

    史繆起初自以為能夠擋住這支魏騎的防線,在這支魏騎面前就像是紙糊的一般脆弱,以至於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整條防線全線崩潰。

    忽然,史繆感到身後襲來一陣惡風,他猛地轉回頭,這才看到有十幾騎游馬重騎朝著他這邊筆直地沖過來。

    深深吸了口氣,他攥緊了手中的長劍,朝著首名游馬重騎的腦袋劈了過去,口中怒吼道:“給我去死!該死的怪物!”

    “崩”地一聲,他手中的長劍斬在那名游馬重騎的頭盔上,由於這柄長劍在方才就已崩裂,以至於此刻,竟然從中崩斷。

    而待他從失神中反應過來時,一柄騎槍刺穿了他的身軀,將他從馬背上挑落下來。

    在彌留之際,史繆艱難地轉過頭看向那名被他用長劍狠狠斬了頭盔的游馬重騎,卻見對方搖晃著腦袋,或許是方才的斬擊讓這名騎騎的腦袋受到了震盪。

    但是,也僅僅只是這樣而已,片刻之後,這名游馬重騎便恢復了過來。

    “砰。”

    一聲重響,韓將史繆的屍體從騎槍滑落。

    倒在地上,史繆望著那名遠離的魏騎,無聲地咒駡著。

    『該死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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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4章:丹水之戰(二)

    “看來進展地很順利。”

    在趙弘潤觀戰的那處土坡上,鄢陵軍第二營的營將鄒信與第三營的營將孫叔軻二將,騎著戰馬來到了趙弘潤身邊,笑著恭賀道。

    “你們怎麼來了?”可能是心情不錯的關係,趙弘潤笑著打趣二將道:“擅離職守,還敢在本王面前溜達,這可說不過去啊。”

    聽聞此言,鄒信、孫叔軻二將明知是玩笑,遂笑著向某位肅王請求恕罪。

    今日的戰局,是由鄢陵軍大將軍屈塍與副將晏墨二人指揮——屈塍負責指揮主戰場,而晏墨則負責防備側翼,即防備馮頲軍那七千在旁虎視眈眈的騎兵。

    至於鄒信與孫叔軻二將,則分別負責戒備韓將暴鳶與靳黈。按照趙弘潤的估計,在他魏軍進攻馮頲軍的期間,暴鳶與靳黈十有八九會出來湊湊熱鬧,為了避免到時候被三面夾擊,趙弘潤便叫鄒信與孫叔軻防著那兩名韓將。

    不過目前為止,暴鳶也好,靳黈也好,似乎都沒有要來支援的意思,因此也難怪鄒信與孫叔軻二將來到了趙弘潤身邊,畢竟這兩位將軍實在是有些閑。

    “殿下好似並不驚訝游馬軍的出色發揮?”將領鄒信見趙弘潤面色如常,有些疑惑地問道。

    在他看來,今日游馬軍的發揮,完全不次於前些日子在『泫氏城之戰』時的發揮,甚至於,對於整個戰場的統治力猶勝過當時,仿佛是猛虎入羊群,殺得那些韓軍步兵遍佈屍體,極大地鼓舞了鄢陵軍士卒的士氣,同時也震懾了韓軍。

    “出色發揮?”

    趙弘潤微微搖了搖頭,其實在他看來,游馬重騎的表現談不上是否發揮出色,因為重騎的威力本來就是這般恐怖,豈是韓國劍兵那種輕步兵可以抵擋的?

    不可否認,韓國劍兵在山林等複雜地帶的戰鬥力的確很出色,縱使是他們肅王軍的重步兵也無法穩勝,但那只是在局部戰場上。似眼前這種大規模軍團戰爭,韓國輕步兵所能起到的效果,實際上是遠遠不如魏國重步兵的。

    就拿游馬重騎舉例,魏國重步兵在不惜傷亡的前提下,是可以擋住這支重騎兵的,用人海戰術,因為魏國重步兵的負重很大,因此,游馬重騎要撞飛一名魏國重步兵,速度勢必會衰減下來,是故,只要源源不斷的魏國重步兵組成密集的防線,是可以擋住游馬重騎的。

    而一旦重騎兵的速度被減下來,那麼迎接這支騎兵的命運就是全軍覆沒,因為在沒有友軍步兵協助的情況下,重騎兵在失去戰馬衝鋒速度的情況下,是幾乎沒有什麼反擊能力的。

    當然了,想擋住游馬重騎,不出意料魏國重步兵得付出數倍的傷亡作為代價。

    但話說回來,儘管得付出數倍的傷亡作為代價,但魏國重步兵好歹還有機會擋住游馬重騎,可是韓國劍兵那些輕步兵,就做不到這一點了——因為他們太輕了。

    要針對重騎兵,撇除陷阱以外,論常規戰術就只有兩招。

    其一是耗盡重騎兵的體力,比如輕騎兵,在沒有友軍步兵援助的情況下,重騎兵在野外碰到輕騎兵,只要這支輕騎兵的將領懂得如何對付重騎兵,那麼重騎兵絕對是死路一條。

    而其二,就是限制重騎兵的衝鋒速度。

    重騎兵與輕騎兵不同,他是一支非常依賴友軍援護的戰術兵種,在膠著的戰場上,沒辦法像輕騎兵那樣,打到一半來個『脫戰返沖』,重騎兵一旦失去速度,就會被敵軍的步兵撲倒在地。

    而一旦被撲倒,鎧甲負重極沉的重騎兵,幾乎沒有反擊能力,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敵軍士卒剝下他們身上的厚甲,然後被對方殺死。

    那麼如何限制重騎兵的衝鋒速度呢?

    關於這一點,趙弘潤記憶中湧現過許多限制重騎兵速度的辦法,而其中最直接的,就是依靠自身重量較大的步兵,即重步兵。

    重步兵沉重的鎧甲,可以避免他們像輕步兵那樣被重騎兵直接撞飛,連減緩重騎兵速度都辦不到。

    就好比此刻戰場上的馮頲軍防線,那是兩個千人步兵方陣厚度的防線,代表著兩百名步兵的防線縱深——直白地說,衝擊防線的游馬騎兵,需要筆直地穿過兩百名韓軍士卒,才能殺到韓軍的腹地,即韓軍弩兵所在的位置。

    倘若是重步兵,兩百名士卒的防線縱深,是可以擋住重騎兵的。但很遺憾,韓軍的步兵幾乎都是輕步兵,以至於他們完全擋不住游馬重騎,被後者一口氣鑿穿了兩百名士卒縱深的防線,殺到了韓軍弩兵們所在的地方,開始了橫衝直撞,大殺特殺。

    在這種情況下,其實已經可以宣判馮頲軍的戰敗。

    馮頲若是聰明的話,就應該在這個時候撤兵,棄守丹水軍營,留下一支軍隊殿后,或者乾脆點說是送死,其餘軍隊趕緊撤退。

    因為此時馮頲軍尚有撤退的機會,而一旦等鄢陵軍的步兵插上來,馮頲軍的損失可就不止這些了。

    而在趙弘潤觀測戰場局勢的時候,在丹水韓營內,韓將上黨守馮頲亦注視著戰場上的局面。

    當他看到兩千余游馬魏騎如入無人之境般地殺入了他麾下軍隊的腹內後,他終於意識到,暴鳶對『商水游馬』這支魏騎的忌憚,並非是沒有道理。

    這支魏騎,實在是太霸道,太令人恐懼。

    『該撤了……』

    馮頲暗暗告訴自己。

    雖說不甘心放棄這幾日修建的丹水大營,但馮頲也明白,若他再不下令全軍撤退,他麾下的軍隊,很有可能在丹水這一帶折損大半——或許七千騎兵能逃過一劫,但其餘兩萬餘步兵,勢必會損失慘重。

    『不過在撤退之前……』

    馮頲仔細地掃視著戰場,忽然指著遠處的一處土坡,沉聲說道:“傳令費楊,叫其率領騎兵,對魏軍的側翼、後翼展開佯攻,援護大軍撤離。……另外,派一隊騎兵去那座土坡轉一圈!”

    在他身旁,一名護衛仔細看了一眼馮頲抬手所指的那處土坡,隱約看到那裡立著幾十騎人,心下多少已猜到了幾分:在那座土坡上,肯定有魏軍的指揮將。

    約半柱香過後,馮頲的將令傳到了其麾下騎將費楊耳中,費楊二話不說,率領七千騎兵出擊。

    見此,早就防備著這股騎兵動靜的鄢陵副將晏墨,立即指揮著麾下士卒列陣應戰,將連弩車這件戰爭兵器推上了陣前。

    沒辦法,對於機動力極強而且非常靈活的韓國騎兵,魏軍只能依靠連弩這種戰爭兵器,單憑魏軍士兵的強弩,仍舊無法完全限制這些騎兵。

    但讓晏墨感到意外的是,那七千馮頲軍騎兵似乎並沒有進攻晏墨軍的意思,他們繞了一個大圈,迂回襲向了魏軍的後方。

    見此,晏墨皺著眉頭轉過頭來,待注意到後方那座土坡時,這才面色頓變:不好!敵騎的目標是肅王殿下!

    而與此同時,在那處土坡上,趙弘潤、鄒信、孫叔軻等人亦發現了馮頲軍騎兵迂回繞襲的舉動。

    一推算對方的移動路線,趙弘潤便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這個馮頲,要撤就撤嘛,非要來嚇唬本王一下……”

    聽聞此言,將領鄒信笑著說道:“他投入了諸多人力的丹水軍營,被殿下您一舉端了,他心中當然咽不下這口氣。……總之,殿下,我們得轉移了。”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駕馭著戰馬,在鄒信、孫叔軻二將以及宗衛們的陪伴下,回到鄢陵軍的中軍本陣。

    半途中,他們被鄢陵軍副將晏墨派來的軍隊給保護了起來。

    事實正如趙弘潤所料,那七千馮頲軍騎兵只是在那處土坡上拐了一圈,隨後便在鄢陵軍的後軍週邊來回亂竄,組織了一次對魏軍的衝鋒,唬地鄒信與孫叔軻兩位將領趕緊回到軍中,指揮士卒迎戰。

    雖然他們並不認為這支韓騎會真的選擇進攻,但畢竟事有萬一嘛,他們可不敢掉以輕心。

    而與此同時在主戰場上,游馬重騎因為體力的關係,逐漸露出疲態,雖說不至於被韓國的步兵圍住,但奔跑衝撞的速度,明顯已經慢了下來。

    不過這時候,援助這支重騎兵的鄢陵軍先鋒軍已經殺到,由左洵溪、華崳兩位將領親自率領的鄢陵軍步兵,沿著被游馬重騎衝擊出來的通道,及時地插入戰局,配合游馬重騎分割包圍戰場上的韓兵。

    在這種情況下,馮頲只能選擇放棄已被魏軍包圍的麾下士卒,讓中軍、後軍全速向北撤離。

    負責指揮戰事的鄢陵軍大將軍屈塍本想追趕,但在得知馮頲軍七千騎兵正威脅著側翼與後軍的情況下,他只能放棄趁勝追擊.

    也難怪,畢竟,雖說鄢陵軍的步兵能夠擋住韓國騎兵的衝鋒,但那是在步兵們結陣的情況下,倘若放任麾下士卒追擊馮頲軍,在追擊後者時的魏兵,可擋不住韓國騎兵的襲擊。

    『見好就收吧。』

    屈塍暗暗說道。

    雖然感覺有些可惜,但倘若因為追擊潰敗的韓軍而被其馮頲軍的騎兵有機可乘,這就不值得了。

    想到這裡,他不再理睬那些逃離的韓軍士卒,將目光投向戰場上那些已被鄢陵軍包圍的韓兵。

    十月二十五日,魏將屈塍進攻丹水,擊破韓將上黨守馮頲,斬殺敵兵近萬,攻陷馮頲軍的丹水大營。

    遺憾的是,馮頲軍在撤離前,放火燒了營內屯糧地,以至於魏軍並沒有從馮頲軍手中搶到多少糧食。

    但不管怎麼說,迄今為止,暴鳶、靳黈、馮頲三位『北原十豪』,皆在肅王軍手中吃了敗仗,這使得『魏公子潤』的威名愈發響亮。

    然而,即便擊敗了馮頲軍,但肅王軍的糧食問題,還是沒能得到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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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5章:決斷

   戰勝了韓將上黨守馮頲的軍隊,並且攻克了馮頲軍的丹水大營,這固然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然而這場勝利,並不能緩解肅王軍在軍糧問題上的窘迫。

    十月二十六日的上午,鄢陵軍的諸將們來到泫氏城的城守府,拜見肅王趙弘潤,並向後者稟告軍隊內士卒們的情緒——軍中糧草告罄的秘密,終於掩藏不住了。

    “如何走漏消息的?”

    在接見屈塍、晏墨、鄒信、孫叔軻等鄢陵軍將領時,趙弘潤詢問他們道。

    鄢陵軍的後勤糧草,一向由副將晏墨與第三營營將孫叔軻二人共同管理,在聽到趙弘潤的詢問後,孫叔軻恭敬地回答道:“是後軍一些士卒在不經意提起的……”

    旁邊,宗衛長衛驕聽聞後皺眉問道:“是奸細麼?”

    不怪衛驕這麼問,畢竟中原各國歷來都有向敵對國滲透奸細,讓這些奸細假冒本地人去投軍,方便掌握敵對國軍隊的動向,並且在關鍵時給予敵軍非武力上的打擊。

    就比如說燕王趙弘疆麾下的山陽軍中,就曾抓到過不少的奸細,這**細曾一度趁機想燒掉山陽縣的糧倉,只可惜行跡暴露,最終被燕王趙弘疆吊死在山陽的城門樓。

    但按理來說,商水軍、鄢陵軍、游馬軍在這方面的隱患都相對較小,畢竟商水軍與鄢陵軍皆是楚人出身,這些楚人在投奔魏國之後已取得了『商水魏人』的身份,而游馬軍的選拔,也是在商水本地吸收當地青壯訓練而成,都屬於是魏國南部的軍隊,想來地處北方的韓國並沒有什麼管道或辦法,將奸細送到商水郡。

    果不其然,晏墨聞言後搖了搖頭,正色說道:“這方面的猜測我已證實過,那些說漏嘴的士卒,是在銍縣、相城時期投奔我軍的第三期士卒,彼此都認得,並沒有面生的人。”

    “唔。”

    趙弘潤點了點頭,其實他一開始就不覺得會是奸細,畢竟他麾下的軍隊乃是魏國南部的軍隊,倘若這樣韓國都有辦法地跨大半個魏國滲透奸細,那韓國在這方面未免也太神通廣大了。

    很顯然,這是負責分派食物的某些士卒沒有管住嘴所致。

    “那些士卒呢?”趙弘潤問道。

    孫叔軻抱了抱拳,正色說道:“已被看押起來,等候殿下發落。”

    趙弘潤聞言想了想,忽然揮揮手說道:“算了,放了他們吧。”

    “這……”孫叔軻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仿佛是猜到了他的心思,趙弘潤淡笑著說道:“多半是無心之失,就莫要過多責罰,壞了軍中的氛圍。……只要不是奸細作祟即可。”說著,他見孫叔軻臉上仍有遲疑之色,遂又補充道:“再說了,那些士卒所說,也並非造謠不是麼?這個問題,遲早會被軍中兵將們所知,只是早晚的區別罷了。”

    聽聞此言,孫叔軻轉頭望向晏墨,因為在鄢陵軍中,屈塍只負責統領全軍,其餘鄢陵軍上上下下大小事務,皆由副將晏墨主抓,包括士卒違反軍紀時的懲罰。

    只見在看到了孫叔軻的神色詢問後,晏墨想了想,說道:“既然殿下不予追究,那麼此事就到此為止。……不過這些士卒影響了軍中士氣,違反了我鄢陵軍的軍紀,就罰仗責二十吧。”

    “遵命。”孫叔軻抱了抱拳,退回站列。

    對此,趙弘潤並沒有多說什麼,畢竟這是鄢陵軍的內務事,既然他已將兵權下放,就不會過多干涉鄢陵軍或者商水軍內部的事,更何況晏墨在整肅軍紀這方面做得十分出色。

    而此時,鄢陵軍第二營營將鄒信見先前的話題已經結束,遂站出來抱拳說道:“殿下,我軍糧草竭盡之事,或多或少已被軍中士卒所知,末將以為,當提前有所準備。”

    “唔。”趙弘潤聞言應了一聲,用手抹了抹臉,問道:“目前,士卒們的士氣如何?”

    鄒信抱了抱拳,沉聲說道:“可能是接連打了幾場勝仗所致,軍中士卒即便隱約得知我軍糧草竭盡,但於士氣方面並無多少影響……不過末將擔心,一旦我軍的食物告罄,軍中士卒即便不至於出現潰逃的情況,但也難免會出現違反軍紀的事。”

    他並沒有直說是什麼違反軍紀的事,但在場的諸人大致可以猜得出來:作為身經百戰、仍無一場敗仗的肅王軍,榮譽與驕傲使得軍中士卒出現潰逃的可能性非常小,但不能保證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這些士卒為了活命,會不會搶掠當地韓民的食物。

    別以為肅王軍就真的是王道之師,事實上,只是因為統領這支軍隊的總帥乃是威望極高的肅王趙弘潤,而趙弘潤又奉行『兵不擾民』的原則,因此肅王軍的兵將才會對敵國平民秋毫無犯。

    但若是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難保軍中的兵將不會做出違反軍紀的行為。

    最壞的結果,可能千人將或以上級別的將領還會包庇麾下的士卒,畢竟在大多數的將領們眼裡,敵國平民的死活,又怎麼及得上與自己出生入死的麾下兄弟們的死活呢?

    倘若這些千人將或以上級別的將領包庇麾下士卒的惡行,緘口不提此事,那可就太糟糕了,縱使趙弘潤都沒辦法第一時間發現,除非他派青鴉眾一天十二個時辰盯著麾下的兵將。

    『看來此事已迫在眉睫……』

    皺了皺眉,趙弘潤點頭說道:“本王知道了,諸位將軍且退下歇息,容本王思忖一日,無論如何,明日都會有決定。”

    “是!”諸將聞言,恭敬地抱拳告退。

    待鄢陵軍的諸將離開之後,宗衛呂牧很識趣地取出地圖,平鋪在桌案上。

    眼瞅著桌案上那份地圖,趙弘潤深深地皺緊了眉頭。

    不得不說,儘管他麾下肅王軍接二連三地擊敗了暴鳶、靳黈、馮頲三位韓國北原十豪麾下的軍隊,但似這種戰術上的勝利,完全無法扭轉戰略上的不利所導致的惡劣局面。

    若是有充足的食物,肅王軍就是一支虎狼之師,別說攻克北邊的長子城,趙弘潤甚至有自信攻佔太行山山間棧道,橫跨太行山打到韓國的邯鄲郡去。

    可問題就是,沒有食物。

    “殿下,快至十一月了,不出預料,天氣將愈發寒冷,殿下要早做決斷。”向來話少而精闢的宗衛周樸,在旁提醒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更是愁眉不展。

    可不是嘛,眼下已經是十月二十六日,這個時候的魏國國內,陸續已刮起寒冷的西北風。

    幸虧這是在上黨,是被太嶽山與太行山等山嶺團團包圍的上黨,以至於來自北方高原的寒冷空氣暫時無法跨越高山,侵襲整個上黨盆地。更別說肅王軍如今所在的,被發鴆山與羊頭山夾在當中的這片泫氏盆地、或者說長平盆地。

    地貌使然,使得明明是臨近十一月的天氣,但白晝裡的溫度仍像是在九月、十月,唯獨在夜裡,氣溫驟降,才會讓人驚悟,眼下已經是臨近深冬的季節。

    而一旦等到天降大雪,肅王軍的處境就更為艱難了,別以為冰雪可以封住韓國的騎兵,事實上,運用騷擾偷襲戰術的韓國騎兵,是不會被冰雪封死的,會被封死的,是游馬重騎——重騎兵在被冰雪覆蓋的戰場上,是幾乎沒有什麼戰鬥力可言的。

    而若是失去了游馬重騎的庇護,肅王軍還剩下什麼仰仗?連弩?這玩意面對四處遊蕩的韓國輕騎,又有幾分威懾力可言?

    因此,在肅王軍面臨更艱難的處境之前,趙弘潤必須打破這個僵局,在寒冬以及冰雪來臨之前,得到足夠的食物,至於繼續進兵,那可能就是明年的事了。

    而如今,擺在趙弘潤面前的有三條出路:其一,攻打長子城;其二,攻打高狼;其三,從背後攻打孟門關。

    平心而論,這個時候攻打長子城並沒有什麼意義,就算趙弘潤費心費力打下這座城池又如何?韓將馮頲在城破之前,勢必會放火燒掉城內的糧草。

    相比之下,攻打高狼,順勢進攻天門關,只要能攻破這座關隘,那麼,肅王軍就能從天門關外那支魏軍——南梁王趙元佐麾下的北二軍得到軍糧。

    攻打孟門關也一樣,只要能攻破這座關隘,肅王軍也可以從燕王趙弘疆麾下的山陽軍得到軍糧。

    最終,趙弘潤選擇了進攻高狼,儘管他很清楚韓將暴鳶在高狼勢必已築造了許多防禦設施。

    原因很簡單,因為泫氏城通往高狼的道路,是一條平坦而暢通的大路;而泫氏城通往孟門關的道路,則是一條崎嶇而綿長的狹穀,難以發揮肅王軍十萬之眾的兵力優勢。

    “就高狼吧!……回師,返攻高狼!”

    在沉思了半響後,趙弘潤用手指敲著桌子,終於做出了決定。

    不可否認他心中有些忐忑,畢竟平坦而通暢通的大路,並非只對肅王軍有利,對韓國的騎兵更為有利,而要命的是,這一帶的韓國騎兵,可是有兩萬余——馮頲軍韓騎七千、暴鳶軍韓騎一萬五。

    在近兩萬兩千韓國騎兵的追擊堵截下,向南撤離,進攻高狼,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得不說,這需要趙弘潤好生謀劃一番,最好能想出什麼辦法,讓暴鳶、靳黈、馮頲三位韓將無法察覺他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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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6章:謀定而動

   自在丹水被肅王軍擊敗後,馮頲軍便一分為二,拆成了兩支軍隊。

    其一便是在『丹水之戰』中新村的馮頲軍步兵,步兵與弩手混編,約仍有一萬三四千左右,至於另外一支,便是那七千名韓騎。

    這七千韓騎,由馮頲麾下將領費楊率領,加入到了騷擾肅王軍的隊伍當中,這支騎兵與暴鳶軍的一萬五千騎兵,分佈在泫氏城周邊一帶,對離城或離城的肅王軍小股兵力伺機展開進攻。

    比如說,時不時就要到丹水取水的肅王軍士卒,亦或是外出巡邏、監察四方的肅王軍士卒。

    沒辦法,沒有騎兵,就意味著外野的喪失,哪怕是外出巡邏的肅王軍士卒明明看到遠處有韓國騎兵的蹤影,也沒有任何辦法。

    若己方人數多,韓騎在用弓弩騷擾一番後轉身就走,肅王軍的士卒們單憑兩條腿,根本追不上那些韓騎;可若是己方兵力並不占優,那麼情況更加糟糕,那些韓騎就會像聞到血性的狼群一樣撲上來,將這股魏兵一口吞掉。

    不得不說,肅王軍在這方面損失了不少士卒。

    要知道,自肅王軍一路進兵以來,在『皮牢關之戰』、『泫氏城之戰』、『丹水之戰』這三場戰事中,其實並沒有損失太多的兵力,尤其是後兩場戰事,可以說是一面倒的碾壓。

    但是在外野的交鋒上,肅王軍卻吃了大虧,這就是沒有騎兵援護的結果。

    或許有人會說,游馬重騎卸下重甲,不就是一支輕騎兵麼?

    這話倒也不假,但問題是,卸下了重甲的游馬軍,憑什麼去戰勝四倍余的韓國騎兵呢?

    要知道,游馬軍其實也只是一支訓練不久的新軍,別看它能一次次地制霸戰場,那都是因為那套堅厚沉重的鎧甲。

    沒有這身鎧甲,游馬軍拿什麼跟經驗老道的韓國騎兵拼殺?

    所以說,讓『游馬軍卸下重甲轉換成輕騎』的做法,是非常不明智的,沒有了重甲的游馬軍,哪怕是面對相同兵力的韓國騎兵,也難以保證勝利,更何況面對四倍以上的韓國騎兵。

    至於鄢陵軍新組建的那支兩千餘人的騎兵也是如此,這是一支穿著步兵重甲、由鄢陵軍步兵所組成的騎兵,步兵的重甲,能夠保護這些剛剛轉變為騎兵的新兵,使其在與韓國騎兵兩軍對沖的時候取得一些裝備上的優勢,但論戰術,韓國騎兵可能有一百種辦法玩死這支新晉魏騎。

    正因為這幾點,使得肅王軍在外野交鋒上,始終處於劣勢,這讓趙弘潤一度非常後悔,後悔於怎麼就沒有將川北騎兵召來。

    倘若有一萬川北騎兵在旁,趙弘潤豈能容忍韓國騎兵如此肆無忌憚地穿行於這片土地,在諸魏軍的眼皮底下,來去自如?

    不過話說回來,當時趙弘潤也沒辦法,畢竟那是考慮到秦國有可能賊心不死,再次組建軍隊進攻河東郡以及三川郡,因此,趙弘潤將川北騎兵部署在川雒一帶,方便在秦軍再次進攻的時候,及時出兵阻止。

    或許是趙弘潤杞人憂天、想得太多,他總感覺三川郡境內的烏須王庭與『羯部落』、『羚部落』,跟秦國的關係有些曖昧,儘管這三者當時迫於他的恐嚇,曾聯合出兵,促成了『二十萬秦軍命喪於三川郡』這件事。

    至於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趙弘潤打算向韓人推出『重騎』這款新型的騎兵兵種,他希望韓國在看到游馬重騎的霸道後,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將國內的騎兵也打造成重騎兵。

    基於這個不可告人的目的,趙弘潤怎麼可能會讓川北騎兵來跟游馬重騎搶風頭呢?萬一韓人在看到川北騎兵的戰鬥力後,堅定地走上了『輕騎』這條發展道路,那趙弘潤『吹捧重騎』的戰略計畫可就完全泡湯了。

    所以說,造成如今這種局面,也算是趙弘潤自己導致,怨不得別人。

    馮頲麾下騎將費楊率領七千騎兵的加入,使得暴鳶軍騎兵對肅王軍的騷擾,力度變得更強,讓肅王軍派往外野巡邏的魏卒,感到了更大的壓力,一度從之前的百人隊伍,飆升為千人部隊。

    因為百人隊伍根本擋不住韓騎的騷擾:一百名魏兵在外野碰到相同人數的韓國騎兵,倘若前者距離本營較遠,那麼就必死無疑,幾乎不會有倖存者能返回軍營。

    但倘若是千人隊碰到了遊蕩的韓國騎兵,那麼就有一定的存活幾率,哪怕韓國騎兵像聞到血腥的狼群那樣蜂蛹而至,只要人數別超過千人,這股千人隊的肅王軍士卒還是有一定存活機會的。退一步說,哪怕最終不敵于韓騎,也能從這些韓騎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而事實也證明,到派出去巡邏的魏軍隊伍人數飆升到千人隊之後,韓騎便不再選擇衝鋒,頂多就是在遠處射幾箭,若是沒有什麼機會的話,他們最終會選擇離開。

    也難怪,畢竟騎兵與步兵那可不是等價的,韓國騎兵可不希望用他們的性命去交換魏國步兵的性命——在『泫氏城之戰』已充分證明,結陣狀態下的魏國重步兵,戰鬥力可是相當驚人的,或許一百名魏兵無法抵擋住一百名韓國騎兵的衝鋒,但一千名魏兵,卻有可能擋住一千名韓國騎兵,並借助弩兵,對韓國騎兵造成人員傷亡。

    於是,近幾日肅王軍派出去的巡邏隊伍,往往都是千人隊打底,有時甚至是接連派出兩支千人隊,相互呼應。

    這樣的應對,讓韓國騎兵獵殺落單魏軍隊伍,也變得越來越困難。

    十月二十七日,馮頲與暴鳶取得了聯繫,二人在丹水下游的一片林子裡見了面。

    待來到約定的地點,馮頲發現僅只有暴鳶與其護衛,卻不見靳黈的蹤影,心中頗有些納悶,問道:“靳黈呢?”

    “不清楚。”暴鳶搖了搖頭,說道:“前兩日,靳黈的餘部還部署在泫氏城通往孟門關的那條狹道,據在那片山林埋伏了兩天兩宿,原以為魏公子潤會派兵襲擊孟門關的後方,沒想到……白費工夫。”

    聽聞此言,馮頲啞然失笑。

    要知道在近幾日這種天氣下,在山林裡埋伏兩天兩宿,這可不容易,畢竟盆地地帶晚上的溫度與白天的差距非常大。

    “靳黈這是要拼命啊。”馮頲搖了搖頭,隨即釋然般笑道:“也難怪,皮牢關、泫氏城,他接連在那位魏公子潤手中吃了兩場敗仗,想來是迫不及待要挽回些顏面……”

    “敗仗……麼?”暴鳶咂了咂嘴,隨即似笑非笑地說道:“聽說你在丹水見識到『商水游馬』的恐怖了?”

    聽聞此言,馮頲臉上閃過一絲不快,在瞥了一眼暴鳶後,頗有些悶悶不樂地說道:“啊,出乎預料……在那支厚甲魏騎面前,步兵簡直是毫無抵擋之力,只是一眨眼,整條防線都被撕裂,此刻回想起來,我仍心有餘悸……不過這支魏騎的耐力有點問題。”

    暴鳶聞言不以為意地說道:“人馬皆披著刀槍不入的厚甲,馬力如何能持久?不過……不知你是否看到魏軍的戰術,那支游馬魏騎,幾乎都是與步兵一起出動,當游馬魏騎跑不動了、陷入重圍的時候,魏軍的步兵及時地插上,援護了這支騎兵……這個想法,相當出色啊。”

    “……”馮頲詫異地看了一眼暴鳶。

    可能是猜到了馮頲的心思,暴鳶笑著說道:“我可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只是覺得,商水游馬這支魏騎,相當出色。……你也見識過了,這支魏騎在戰場上那橫行無阻的霸道。”

    馮頲徐徐點了點頭,皺著眉頭問道:“你莫非想效仿商水游馬,也籌建一支這樣的騎兵?……拾人牙慧這種事,嘖。”

    “那又怎樣?”暴鳶笑著說道:“魏國曾經不也效仿我國的騎兵,私下籌建了碭郡游馬麼?……我大韓不缺戰馬,魏公子潤能籌建五千騎重甲騎兵,我大韓就能籌建五萬騎。”說到這裡,他臉上露出幾許神往之色,喃喃說道:“試想一下,五萬騎這樣的騎兵,若出兵北原……北燕外的『山戎』、『東胡』,上穀外的『林胡』,雁門外的『大戎』、『小戎』、『北狄』,這位外戎何足懼哉?”

    說著這話時,暴鳶眯了眯眼睛,眼眸中閃過一絲精光。

    不可否認他是有私心的。

    要知道,韓國雖然強大,但是收到的外部威脅也遠比魏國要大,魏國曾經頂多只有一個三川的川戎,可韓國呢,北方高原上到處都是垂涎韓國富饒的外戎,正因為這樣,北原十豪中最擅戰的三位,一直以來都坐鎮雁門、上谷、北燕三地,確保外戎無法威脅到韓國。

    倘若效仿魏國的游馬重騎,韓國也組建一支重騎兵,暴鳶自認為能夠重創北方的外戎,而這些外戎一旦遭到重創,『雁門守』、『上穀守』這兩位效忠韓王然的北原十豪就解放了,到時候,就算是『釐侯韓武』,也沒有理由再強行讓這兩位駐守在韓國的北疆。

    而『雁門守』、『上穀守』這兩位北原十豪若是返回邯鄲,暴鳶絕不相信還有人能夠撼動他所效忠的主君韓王然的地位。

    顯然,馮頲也是猜到了暴鳶的意圖,當即將話題又兜了回來:“想效仿商水游馬組建一支那樣的騎兵,花費可不小……先不說這個了,那位魏公子潤那邊,有什麼動靜麼?”

    “毫無動靜。”暴鳶搖了搖頭,說道:“最近幾日,魏軍被你我兩軍的騎兵騷擾地厲害,一出動就是千人隊,而且出動頻繁,也不曉得是不是打算與我軍騎兵爭奪外野。”

    “用步兵與騎兵爭奪外野?”馮頲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表示魏軍想得有點多。

    不過在仔細思忖之後,他便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勁:“不太對啊……這都快十一月了,那位魏公子潤,難不成是打算困守這一帶?可……可他沒有糧草,十萬魏軍難道喝西北風麼?”

    “對此我也是想不通啊。”暴鳶聞言感慨地說道:“按照常理,魏公子要麼打高狼,要麼打孟門關,相比之下我還是覺得他攻打高狼的可能較大。……我曾以為,他在率軍踏平了你的丹水大營後就會選擇撤兵,可沒想到,他居然按兵不動……難不成,他打算用泫氏城內那些平民充當軍糧麼?這可有點……”

    “那不至於。”馮頲搖了搖頭說道:“魏公子潤麾下的魏軍,軍紀嚴明,一路上也從未聽說他們搶掠我國的平民……我懷疑,他可能有什麼詭計。”

    “魏軍的一切舉動,皆在你我麾下騎兵的監視下,我就不信他有什麼辦法,能在你我眼皮底下偷襲高狼。”暴鳶笑著說道。

    “說得也是。”馮頲笑著點了點頭。

    二人笑了一陣,不知為何,臉上的笑容皆徐徐收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神色。

    沉默了良久,暴鳶舔了舔嘴唇,忽然問道:“魏軍那些派出來的千人隊斥候……你說他們回到泫氏城了麼?”

    “好似沒有相關的稟報……”馮頲咽了咽唾沫,回答道。

    對視了一陣,暴鳶與馮頲相視無言。

    『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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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7章:謀定而動(二)

   時間回溯到十月二十六日,即『丹水之戰』的次日,肅王趙弘潤在泫氏城痛下決定,準備奇襲高狼。

    在趙弘潤的授意下,這片地帶由西到東,發鴆山商水軍營寨、坦原商水軍營寨、泫氏城、羊頭山鄢陵軍營寨,這四個由肅王軍掌控的據點,悄然派出一支支的千人隊,以巡邏四周作為幌子,秘密朝高狼進發。

    由於這片土地遍佈馮頲、暴鳶兩位北原十豪級別韓將麾下的韓國騎兵,因此,十萬肅王軍全部向南撤離這是不現實的,而且也沒有必要。

    畢竟趙弘潤考慮到,若是此番偷襲能夠得逞,事實上兩萬名士卒配合青鴉眾,已足夠攻取高狼。

    因此,趙弘潤僅秘密調動了兩萬名士卒,商水軍與鄢陵軍各一萬名,分為二十支千人隊,以迂回的方式緩緩往南。

    從二十六日晚上戌時起,肅王軍所控制的四個據點,每隔一個時辰便各派出一支千人隊,在五個時辰內,每各據點各派出千人隊總共五支。

    肅王軍的士卒們冒著夜晚的嚴寒,有意繞過平坦的地形,緊貼著發鴆山或羊頭山行動,一旦發現有韓國騎兵的蹤跡,便即刻遁入山林。

    不得不說,此次偷襲任務的艱難之處,就在於趕路的途中,在上黨郡境內,臨近十一月的夜晚非常寒冷,而肅王軍又因為種種原因,至今還未接受到棉衣等禦寒的衣物,以至於參加偷襲行動的魏軍在夜晚的寒風下,被刮得瑟瑟發抖。

    就連肅王趙弘潤,也因為身上僅穿著秋衣,而在寒風中幾乎被凍僵的身體。

    “殿下。”

    宗衛長衛驕遞過來一隻水囊。

    這只水囊內裝的可不是飲水,而是酒,是產自泫氏城的酒。

    趙弘潤接過水囊喝了幾口,隨即忍不住輕咳起來。

    “殿下?”衛驕有些著急地驚呼道。

    趙弘潤擺了擺手,示意衛驕不必擔憂,隨即,他又喝了一口,在嘴裡品味了一下,這才喃喃自語道:“高粱酒?”

    “殿下,這是泫氏的特產,黍酒。”衛驕在旁小聲地解釋道。

    魏國的酒水,一般以米酒、黃酒、果酒為主,酒精度數普遍不高,但是泫氏城的酒水則不同,上黨郡境內的酒水,是用當地的農作物高粱(黍)作為原料,也就是所謂的高粱酒(白酒),哪怕這個時代還未出現蒸餾法制酒,上黨的高粱酒比較魏國的酒水,也稱得上『烈酒』二字,以至於讓措不及防的趙弘潤被這種酒給嗆住了。

    『黍……呵。』

    又喝了兩口,趙弘潤感覺那幾口酒水下了喉嚨後,仿佛化作一股暖流,流向全身,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右手,心中暗暗將『黍』這種上黨郡境內盛產的農作物記在心裡。

    至於目的,無非就是想等這場戰事結束之後,用上黨的高粱釀制真正的烈酒,供給於前線的軍隊。

    給軍隊送酒,這看似有些可笑,事實上,酒歷來就是軍中的必需品。當然目的不是為了讓兵將喝酒誤事,而是為了禦寒——在寒冷的天氣下,其實軍中是無法保證每一名士卒都能收到禦寒的棉衣,這種時候就需要酒來説明在夜晚巡邏、值守的士卒驅趕寒冷。

    另外,在惡戰前喝幾口烈酒,也能幫助士卒們壓制心中對死亡的恐懼。

    而就在趙弘潤暗自琢磨的時候,前方青鴉眾傳回來消息,說前方大概十幾裡外的一片林子裡,有一隊約兩百人左右的韓國騎兵正在那歇息。

    “幹掉他們?”

    宗衛高括在旁建議道。

    趙弘潤仔細想了想,最終還是搖頭否決了。

    不可否認,以他所在的千人隊的兵力,再加上青鴉眾,的確可以收拾掉那兩百余韓國騎兵,但這件事風險太大。除非他們能夠全殲對方,否則,一旦被其中幾名韓國騎兵逃脫,那麼勢必會引來其餘的韓國騎兵,對他們展開報復。

    對方的報復趙弘潤並不怕,他真正擔心的,是己方的真正意圖被韓國騎兵察覺。

    “算了,饒過去。”趙弘潤正色說道。

    聽聞此言,青鴉眾頭目段沛在旁說道:“殿下,要繞過的話,咱們可就得繞一大段路啊……”

    “無妨。”趙弘潤抬頭看了一眼遍佈星辰的夜空,低聲說道:“時間還充裕,繞過去。”

    “是!”

    遵從趙弘潤的意志,他們所在的這支千人隊與青鴉眾們,悄然繞過那片林子,緊貼著羊頭山,迂回往高狼方向前進。

    待等天亮的時候,一支不知從何而來的韓國騎兵追上了他們,讓趙弘潤等人一陣心驚。

    趙弘潤所在的這支千人隊,乃是商水軍的冉滕千人隊,是目前商水軍中公認的最強悍的千人隊,而特別千人將冉滕,亦是一位勇猛而睿智的將領。

    在得知這支韓國騎兵迅速靠近之後,冉滕迅速下令使麾下千人隊的士卒們排列整齊,結陣以對。

    面對著千余魏兵所組成的兵陣,那支韓國騎兵在旁徘徊,既不攻、也不退。

    因為擔心被對方看穿什麼,因此趙弘潤與宗衛們迅速翻身下來,將身形隱藏在士卒們當中。

    在下馬的時候,他掃了一眼遠處的那支韓國,大致估測對方的人數:約兩百騎。

    “是昨晚在那片林子歇息的那支韓騎麼?”

    趙弘潤低聲詢問身邊的人。

    留在他身旁的青鴉眾頭目段沛搖了搖頭,表示不太清楚。

    而此時,特別千人將冉滕在隊伍中擠開人群,來到趙弘潤身旁,見趙弘潤與宗衛們皆露出凝重之色,遂寬慰道:“殿下,對方僅兩百騎,未必敢進攻我千人隊。……倘若這幫小崽子當真不知死活,末將與弟兄們會送他們上路。”

    趙弘潤聞言點了點頭,其實他也不認為對面那支兩百人的韓騎膽敢進攻他所在的這支千人隊。

    畢竟他肅王軍的重步兵,在韓騎心中還是頗高地位的,論忌憚程度絕不會亞于魏將薑鄙的北三軍。

    果不其然,那支兩百人的韓騎並沒有直接進攻,他們只是策馬站在遠處,朝著冉滕千人隊的兵陣射了幾波箭矢。

    而對於這種箭矢,冉滕千人隊的魏兵們可不會畏懼,他們舉起盾牌,輕輕鬆松就擋下了對方的箭矢攻擊。

    起初冉滕還有些洋洋得意,可待等他聽到那些韓騎在遠處哈哈大笑時,他這才面紅耳赤地回過神來:對方根本不是企圖用箭矢使他們減員,對方是在調戲他們!

    果然,在隨後整整一炷香的時間內,那兩百名韓騎繞著冉滕千人隊策馬奔跑,時不時地就用手中的弩朝著魏軍射幾箭,看著冉滕軍士卒們慌忙舉起盾牌防守,這幫人哈哈大笑,樂不可支。

    “這幫狗崽子!”冉滕氣地火冒三丈,恨不得將那兩百名韓騎千刀萬剮。

    不過理智促使他冷靜了下來,因為他明白,他麾下的士卒們只有兩條腿,而那些韓國騎兵靠四條腿的戰馬行動,兩條腿怎麼跑得過四條腿?

    縱使心中再是憤怒,他也只能忍耐。

    而趙弘潤,冷眼看著那些韓騎的囂張舉動,也是沒有什麼辦法——在荒野上,步兵遇到輕騎,就是這麼被動。

    足足有一炷香的工夫,這支韓騎才緩緩撤離。

    見此,冉滕正準備下令繼續往南趕路,卻見趙弘潤說道:“對方還會回來,往東去。”

    冉滕將信將疑,但不敢違背趙弘潤這位肅王殿下的意思,只好下令麾下的軍隊折道往東。

    果不其然,大概半柱香工夫後,那支韓國騎兵去而複返,再一次調戲了一番冉滕軍。

    “這次往回走。”

    在那支韓國騎兵再一次離開後,趙弘潤沉聲下令道。

    這次冉滕已不再懷疑,下令全軍往回,只是前進的步伐緩慢了許多。

    而沒過多久,那支騎兵再一次返回,跟著冉滕軍走了大概三五裡,這才再次離開。

    在趙弘潤的授意下,冉滕軍在原地歇息了一陣,待發現那支韓國騎兵這次不再回來後,遂又向東進發,迂回繞了一個大圈,朝著目的地高狼前進。

    泫氏城距離高狼,大概有四十裡的樣子,原本魏軍能在一日內趕到高狼,但因為要瞞過那些韓國騎兵,各支參與偷襲行動的千人隊只能迂回繞遠路,以至於到了十月二十七日黃昏時,仍沒有抵達高狼。

    就算是趙弘潤所在的冉滕千人隊,距離高狼也仍有近二十裡地。

    不過話說回來,前二十裡地,其實是最難的路段,因為這裡遍佈韓國騎兵,但是後二十裡,韓國騎兵就要少的多了。

    十月二十八日時,肅王軍二十支千人隊,在穿過了被韓國騎兵控制的荒野地帶後,一改昨日的行軍速度,筆直朝著高狼前進。

    在此期間,這二十支千人隊陸陸續續匯合,以至於在短短半日內,就會師成了一支萬餘人的軍隊。

    並且,仍有近萬士卒源源不斷地向高狼彙聚。

    『成功了!』

    當青鴉眾回報軍隊距離高狼僅五裡地時,趙弘潤不由地攥緊了拳頭,心情有些激動。

    因為他騙過了馮頲軍、暴鳶軍兩萬余韓國騎兵的封鎖。

    而就在他大為欣喜的時候,他忽然聽到身背後隱約傳來陣陣馬蹄之聲,仿佛有一支數量很多的騎兵正急速趕往這邊。

    『這麼快就察覺了?』

    趙弘潤面色微變,當即下令道:“快!全軍急行軍,前往高狼,給我攻下這塊地!”

    “是!”

    魏軍加快了前進的速度,飛快地朝著高狼飛奔。

    而就在魏軍距高狼城僅剩下兩裡地時,忽然前方不知名的山背後殺出一支韓軍,將魏軍截了下來。

    只見那支韓軍的隊伍前頭,一名韓將環保雙臂而立,冷笑連連,正是近幾日馮頲、暴鳶二人沒有得到音信的韓將靳黈。

    “靳某在此等候多時了,魏公子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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