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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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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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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1 00:37:10
第978章:邯鄲戰役前夕

  當晚,趙弘潤難得地喝至酩酊大醉,雖然他一向自詡酒量不淺而當代的酒水酒精含量較低,但架不住四皇兄燕王趙弘疆的頻繁灌酒,以至於趙弘潤、趙弘疆二人在喝掉了十幾壇酒水後,終於醉倒當場,看得趙弘宣與他們三名皇子的宗衛們大感意外。

  看似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某位肅王殿下,其酒量居然能與燕王趙弘疆平分秋色?相信這件事讓許多宗衛大跌眼鏡。

  次日醒來後,當趙弘潤迷迷糊糊地喊住口渴時,旁邊有人將茶碗遞到了他嘴邊。

  趙弘潤勉強睜開眼睛瞅了幾眼,這才發現是自己的宗衛長衛驕。

  “殿下,您感覺怎麼樣了?”

  在問這番話的時候,可以看出衛驕是憋著笑的,因為他是第一次看到自家殿下喝酒喝到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還好,就是頭還有點暈。”接過茶碗,將碗裡的水一飲而盡,趙弘潤扶著額頭有氣無力地說道。

  衛驕聞言咧著嘴直笑。

  宿醉的滋味嘛,他們這些宗衛們太清楚不過了。

  豎起一根大拇指,衛驕輕笑著說道:“殿下,昨晚您真是太神勇了。……你不知道,昨晚到最後,曹焱那些人都看直眼了。”

  他口中的曹焱,即是燕王趙弘疆的宗衛長,昨晚趙弘潤與其打過照面,感覺是一位較為穩重性格的宗衛。

  “哦。”趙弘潤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勉強下了榻。

  由於宿醉,此刻他只感覺頭重腳輕,彷彿天地失重,失去了平衡感覺,說實話,趙弘潤不喜歡這種感覺。

  走出了昨晚居住的屋子,趙弘潤四下打量了幾眼,這才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座較大的府邸中。

  他依稀能記得昨晚的事,得知這座府邸正是燕王趙弘疆在山陽的府邸,燕王府。

  但說實話,這座府邸根本比不上燕王趙弘疆在大樑的那座燕王府,看上去府邸的占地倒是不小,但內中的裝飾、擺設,與大樑的燕王府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殿下醒了?”

  在屋外,周朴、褚亨兩人正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看到趙弘潤走出屋子,當即站了起來。

  趙弘潤數了數人數,發現人數對不上,因為呂牧、高括、種招、穆青、何苗、朱桂幾人等並不在院子裡。

  不過經過回憶,他便明白了那幾名宗衛之所以不在這裡的原因——他們昨晚被燕王趙弘疆的宗衛曹焱等人給灌趴下了。

  當然了,為此曹焱等人也付出了代價,至少趙弘潤依稀記得燕王趙弘疆最起碼有五名宗衛被當場灌醉。

  “小宣起來了麼?”來到石桌旁小坐了片刻,趙弘潤詢問道。

  周朴告訴趙弘潤,其實桓王趙弘宣方才已經來看望過他的兄長,只不過當時趙弘潤仍呼呼大睡,於是趙弘宣便帶著周昪到前院用早飯去了。

  之後趙弘潤又問了燕王趙弘疆,對此周樸笑著說道:“卑職猜到殿下醒來時必定會問,因此去探望過了,得知燕王殿下還在歇息。”

  聽聞此言,趙弘潤苦笑著搖了搖頭。

  顯然,那位四皇兄的酒量是要比他勝過一籌的,昨晚灌完了他又去灌他的宗衛們,完全是一個頂最起碼三個。

  『難道性格豪邁的人天生酒量就好?』

  趙弘潤有些想不通,他只知道,昨晚與燕王趙弘疆那批人的拼酒,明顯是他們一方輸了,他與趙弘宣兄弟倆以及兄弟倆的宗衛們聯手向燕王一方的人灌酒,到最後居然沒勝。

  當然,其中也有衛驕在昨晚並沒有怎麼喝的原因,畢竟衛驕是宗衛長,需隨時抱持警惕。

  趙弘潤暗自打定主意,等日後他鼓搗出經過蒸餾的高濃度黍酒,定要與燕王趙弘疆那批人再喝一回,挽回此次的失利。

  對於燕王趙弘疆這位四皇兄,趙弘潤還是非常願意結交的。

  當然了,這說的是如今的趙弘疆,而並非是四五年以前的趙弘疆。

  在趙弘潤的印象中,燕王趙弘疆曾經在大樑時可不是一位消停的主,總是時不時地就鬧騰點事出來,比如說今日打了哪位朝中官員的兒子啊,明日打了哪位朝中官員的侄子呀,反正只要是燕王趙弘疆碰到讓他感覺不爽的人,不管對方是什麼樣的家世,先揍了再說。

  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性格,因此,燕王趙弘疆一開始就對原東宮太子趙弘禮極為不爽,畢竟曾經的東宮太子趙弘禮,總是會時不時地擺出長兄的架勢,就連趙弘潤看了都不爽,有何況是脾氣本來就耿直、莽撞的燕王趙弘疆。

  據趙弘潤的瞭解,他這位四皇兄燕王趙弘疆,是一位頗有些豪傑氣度的男兒,說白了,你比他厲害他就會服你,否則,不好意思,不管你是什麼家世,在他眼裡都是一坨屎。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初趙弘潤還居住在大樑皇宮時,遠遠看到燕王趙弘疆時總是繞著走,因為當時在他眼中燕王趙弘疆是個十足的莽夫,他可不敢隨意招惹,免得挨揍。

  或許今時今日,肅王趙弘潤被戲稱為『大樑一霸』,朝野均不敢招惹,但是若往前再推幾年,這個稱號肯定是要落在燕王趙弘疆身上的。

  不過,在五年前,也就是洪德十六年的時候,燕王趙弘疆做出了巨大的改變,他在楚國派軍進攻魏國時,放棄爭奪皇位,幾番輾轉最終來到山陽縣,著手訓練山陽軍,戒備著來自北方韓國的威脅,替當時第一次出征楚國的趙弘潤解除了後顧之憂。

  平心而論,同輩人中趙弘潤就敬佩兩個人,其中一位是如今在齊國擔任左相的六哥姬昭(趙弘昭),而另外一位,便是這座府邸的主人,燕王趙弘疆。

  值得一提的是,燕王趙弘疆在這五年裡幾乎沒有回大樑幾次,將所有心思放在山陽這邊,甚至於,逐漸也在諸多韓將心中掛上了名——『山陽的魏公子疆』,指的就是燕王趙弘疆。

  說起山陽,這座縣城著實是魏國北疆戰場上的最前線,曾屢次遭到韓軍的攻襲,因為只有拿下這座城池,孟門關韓軍才能放心進攻魏國的河東郡,否則,他們是很有可能會被山陽軍截斷歸路的。

  在這件事上,韓軍已經吃過虧——記得初次北疆戰役時,燕王趙弘疆就聯合南燕大將軍衛穆,前後夾擊兵出孟門關的韓軍,讓『公仲朋、田苓』兩名韓將吃了敗仗。

  因此從那之後,公仲朋、田苓便屢次攻打山陽,逼得燕王趙弘疆解除了山陽縣的兵器管制,採取了全民皆兵的戰術,總算是拼死擋住了韓軍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論功勞,趙弘潤覺得這位四皇兄才可稱作勞苦功高,因為無論是南梁王趙元佐也好,薑鄙也罷,都是屬於在初次北疆戰役期間的末尾才加入戰役的,而在此之前,皆是燕王趙弘疆獨力吸引著韓國的火力,同時吸引了當時天門關、孟門關兩地的韓軍,完全就是如履薄冰的艱難處境。

  當然,在這件事上,南燕大將軍衛穆亦功不可沒,正是因為這位大將軍幾次支援山陽軍,才使得燕王趙弘疆堪堪守住山陽不被韓軍攻破,否則,魏國很有可能已經失去山陽這個戰略之地。

  在前往前院的途中,趙弘潤路經府邸內一塊頗為空曠的空地,在那裡,燕王趙弘疆正赤裸著上身,在那彷彿是演武場的空地上習武,刺、挑、輪、劈,揮舞著一柄長槍,直將那杆長槍舞動地像是一條游龍。

  『不是說四皇兄還未起身麼?』

  趙弘潤有些納悶地回頭看著宗衛周朴,畢竟周樸方才可是說燕王趙弘疆還在呼呼大睡的。

  注意到自家殿下眼中的詢問之意,周樸亦是一臉茫然,畢竟他的確是聽燕王趙弘疆的宗衛長曹焱那樣說的。

  懷著納悶的心情,趙弘潤邁步走了過去。

  在場地中練武的趙弘疆顯然是注意到了趙弘潤等一行人,收槍而立吐了口氣,隨即將手中的長槍丟給迎著他而去的宗衛長曹焱,笑著朝趙弘潤走了過來:“弘潤,這麼早就起來了?看來為兄昨日灌得你不夠多啊,哈哈哈哈。”

  趙弘潤一臉苦笑地應了上去,而待他的目光落在燕王趙弘疆的身上時,他眼中浮現幾許震驚。

  因為他發現,燕王趙弘疆身上疤痕處處,那些疤痕就彷彿醜陋的長蟲,爬滿了前者的身體。

  那一瞬間,趙弘潤說不出話來。

  他不清楚這位四皇兄身上傷勢的來歷,但他可以猜到,這些疤痕肯定是在山陽這邊的戰場上留下的,否則,有宗衛保護的堂堂皇子,豈會受到這等傷勢?要知道迄今為止,他趙弘潤身上幾乎還沒有什麼傷痕。

  見趙弘潤的目光落在自己赤裸的上身,燕王趙弘疆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後,便披上其宗衛長曹焱遞去的袍子,將身上的疤痕遮掩了起來。

  “弘潤什麼時候起來的?”趙弘疆笑問道。

  “剛起來不久。……四皇兄呢?”趙弘潤看了一眼趙弘疆身邊的宗衛長曹焱,說道:“方才曹宗衛長對周樸說,四皇兄還在歇息。”

  聽聞此言,趙弘疆滿臉困惑地回頭瞅了一眼曹焱,卻見曹焱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

  見此,趙弘潤與周樸就明白了:人家這是考慮到他們的顏面,有意給他們留著面子呢。

  畢竟對於當代男兒來說,喝酒喝不過別人,這也是一樁比較丟人的事。

  於是,趙弘潤善意地朝著曹焱點了點頭,岔開話題問道:“四皇兄清晨習武,是在大樑時就維持的習慣麼?”

  “是到了山陽這邊才開始的。”用衣袍的袖子抹了抹額頭的汗,趙弘疆對趙弘潤解釋道:“為兄也不瞞弘潤你,當年初到山陽的時候,為兄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適應,每每恐慌于韓軍會來攻打此城,怕地晚上睡不著覺。……後來我一想,反正睡不著,索性就起來練武,他日在戰場上也好多一份保障。”

  趙弘潤知道這位四皇兄說的肯定是實情,但還是忍不住打趣道:“四皇兄亦會感到恐慌與不安?在我看來,四皇兄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豪傑。”

  “哈哈哈哈。”燕王趙弘疆聽了趙弘潤略有恭維之意的話後哈哈大笑,顯得極為高興。

  畢竟趙弘潤是他認可的人,能聽到認可的人對自己說出恭維稱讚的話,趙弘疆自然高興。

  隨後,趙弘疆將趙弘潤請到前院的偏廳用飯。

  在用飯時,他與趙弘潤商討起關於進攻韓國邯鄲郡的具體事項,看得出來,這位燕王殿下對於反攻韓國一事極為熱忱,可能這是因為他在山陽縣一直以來頻繁遭到韓軍攻打的關係,因此迫不期待想反攻韓國。

  期間,趙弘疆將他所知的一些邯鄲戰場的情況告訴了趙弘潤,比如說,邯鄲韓軍的統帥乃是韓國的『蕩陰侯韓陽』。

  說起這個蕩陰侯韓陽,趙弘潤曾以為對方只是一介尋常的韓國貴族,畢竟此人曾慘敗于魏國的衛穆與韶虎兩位大將軍手中,但是經過趙弘疆的解釋,趙弘潤這才知道,原來蕩陰侯韓陽一直以來居然是壓著南燕軍打的,只不過衛穆苦心經營的河東郡東部,因此才沒有被韓陽擊敗。

  而且,從蕩陰侯韓陽那臨近魏國河東郡的封邑就能看出,此人是被命駐守在魏韓河東郡邊境的韓國貴族將軍,而一般駐守邊疆的將領,都絕非是尋常人物。

  根據燕王趙弘疆的判斷,蕩陰侯韓陽在前一陣子之所以在魏國大將軍韶虎手中吃了虧,事實上可能是因為韓陽小看了韶虎,畢竟知道『韶虎乃禹王趙元佲身邊宗衛長』這件事的人,縱使在魏國都不多,又何況是在韓國。

  因此在諸多韓將眼裡,韶虎是籍籍無名的,沒想到這位魏國大將軍人如其名,完完全全就是一頭猛虎。

  “……但是自那回失利之後,蕩陰侯韓陽以一敵二,同時抗拒南燕軍與魏武軍,這著實不簡單。”頓了頓,趙弘潤面色嚴肅地對趙弘潤說道:“弘潤,你說要攻打韓國的王都邯鄲,我這邊肯定鼎力支持。但在攻打邯鄲之前,你我必須攻破『鄴城』,而想要攻破『鄴城』,就勢必得拿下『蕩陰』。……上回北疆戰役時,南梁王趙元佐選擇了攻打中牟,雖說成功地吸引了一支韓軍並且最終將其殲滅,但這其中,未免沒有忌憚韓陽那支蕩陰軍的意思。……邯鄲不似上黨,一旦一城受到攻打,其餘城池的韓軍立馬會前來援救,極難攻克。因此,你我得做好長久之戰的準備。”

  “……”趙弘潤深以為然。

  正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已經在上黨吃過一回苦頭的趙弘潤,這次打定主意要等前線囤足糧草後再出兵。

  畢竟正如燕王趙弘疆所言,攻打韓國的王都邯鄲,這不出意外會是一場曠日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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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9章:邯鄲戰役前夕(二)

  二月中旬至二月末,趙弘潤就住在山陽,等著國內將糧草運往河東郡東部。

  期間,在二月二十三日的時候,原本駐軍在長子城、泫氏城兩地的肅王軍,已與南梁王趙元佐麾下的北二軍完成了城池交割的事宜。

  從即日起,趙弘潤與麾下肅王軍將退出上黨戰場,將這個戰場上的一切戰略移交給了北二軍。

  為此,趙弘潤還特地寫了一封信,喚來幾名青鴉眾,命他們日夜兼程送到將軍姜鄙手中,畢竟此前姜鄙曾與他趙弘潤約好,由姜鄙攻打太原郡,吸引太原郡韓軍的注意,方便趙弘潤進攻上黨,免得到時候太原郡韓軍支援上黨。

  而如今趙弘潤既然決定退出上黨戰場,那麼理當與姜鄙打聲招呼。

  至於姜鄙與南梁王趙元佐是否能合作默契,趙弘潤對此並不擔心。

  因為這兩方,目前都是表明旗幟支持皇五子慶王弘信的人,因此趙弘潤並不擔心一旦姜鄙局勢不妙時,南梁王趙元佐會像之前對待他那樣袖手旁觀。

  畢竟單單南梁王趙元佐一己之力,是很難在魏國朝堂上站穩腳跟的,只有當他與姜鄙背後的天水魏氏聯合起來時,才會讓魏天子感到些許壓力。

  因此無論如何,南梁王趙元佐都不會對姜鄙的北三軍見死不救。

  當然了,這只是就事論事,畢竟以目前北三軍的形式來說,姜鄙還是非常悍勇的,一口氣打到了太原郡,戰績雖不及肅王軍風光,但也稱得上可以傲視其餘諸路魏軍。

  相比之下,趙弘潤反而在意南梁王趙元佐麾下的北二軍,是否能守住上黨不被韓軍再次佔領。

  不過據抵達山陽的屈塍、晏墨等將軍所言,南梁王的北二軍似乎已在籌畫繼續向北進攻。

  這讓趙弘潤暗自竊笑。

  意料之內、情理之中,南梁王趙元佐意圖繼續率軍向北挺進,這完全不出乎趙弘潤的意料。

  畢竟,倘若南梁王趙元佐僅僅只滿足于守住長子城與泫氏城,那麼,他們即便能守住這兩地,風頭也是不可能蓋過肅王軍的——因為攻克這兩地的,乃是肅王軍!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南梁王趙元佐麾下北二軍只有一條出路:非但要守住長子城與泫氏城,還要繼續擴大功勳,只有這樣,北二軍日後才不會再次遭遇被人抹除功勳的事情。

  對於長子城、泫氏城往北的那一帶,趙弘潤還是比較瞭解的。

  從地圖顯示,長子城往北仍有不少值得攻取的肥沃之地,比如屯留、襄垣(yuán)谷遠、潞氏、銅鞮(dī)等等。

  這些地方屬於上黨軍的中部,由於年代相隔較遠,因此趙弘潤也說不清這些地方是否曾經歸屬他魏國所有,不過從地名來判斷,這應該是當年魏韓兩國的邊界,居住著像銅鞮、潞氏、赤狄等異族,充當魏韓兩國夾縫間的緩和帶。

  但有一點可以證實,那就是南梁王趙元佐的北伐,註定不會輕鬆。

  長子城的西北方是『屯留』,而這裡已經臨近被稱之為『五雲山』與『八賦嶺』的山地地形,再往北的『襄垣』則是建在一片較為低勢的山上。

  再往北,那便是『壺關』,它建立在一片當地人稱之為『壺口山』高山之上,那裡的地勢海拔,毫不遜色太行山上的天門關與孟門關。

  至於壺關再往北,那就是上黨郡的北部山地,雖然在趙弘潤看來那裡蘊藏著豐富的資源,但以當代的技術,想要在這些山脈中發展礦業,仍然是非常艱難。

  也正因為這樣,就連韓國都沒有在這裡投入建設,以至於從百餘年前起,都死盯著當時仍屬於魏國的上黨郡南部,畢竟那裡是平坦而肥沃的土地,適合耕種。

  從戰略上來看,南梁王趙元佐要是想確保長子城無憂,就必須攻下壺關;倘若他並不滿足于止步長子城,而是想打到太原郡去,那麼就更要拿下這座雄關。

  只不過,想要攻克壺關這可不易,而拿下之後,筆直穿越上黨郡北部那一百五十裡到兩百里直線距離的山區,最終抵達太原郡,這更是一樁極其艱難的挑戰。

  正是因為考慮到這種種原因,趙弘潤機智地將上黨戰場移交給了南梁王趙元佐,畢竟在他看來,在那種崇山峻嶺與韓國的輕步兵戰鬥,肅王軍的刀盾兵非但沒有絲毫優勢可言,反而是處於劣勢的。

  至於南梁王趙元佐能否在那一帶取得戰果,那就憑他自己的本事了,反正就目前整個北疆戰役的局勢來說,無論是太原戰場還是上黨戰場,都已經不再是整個魏韓戰局的焦點。從趙弘潤決定攻打韓國王都邯鄲那一刻起,兩國的焦點戰場就轉移到了邯鄲郡這邊。

  之後過了兩三天,待等到二月二十六日的時候,目前駐軍于『宅陽』的魏武軍統帥兼魏國北疆戰役總帥、大將軍韶虎,專程派人到山陽,向趙弘潤遞交了任命書,任命趙弘潤為副將兼偏師主帥。

  原來,在趙弘潤抵達山陽的第二日,他便寫了一份詳細的戰報,派青鴉眾送到了身在宅陽的大將軍韶虎手中。這份戰報中,詳細記載了趙弘潤出兵上黨的具體過程以及目前上黨的局勢。

  當時在收到這份書信後,大將軍韶虎對於趙弘潤收復了『長子城』與『泫氏城』感到非常驚喜,尤其是當趙弘潤在信中指出天門關、孟門關兩地亦回歸魏國之後。

  因為這意味著,魏國已在此戰中收復了所有祖祖輩輩時期被韓國侵佔的國土與城池,可以說,這次北疆戰役非常成功,只要接下來能夠擋住韓軍的再次反撲,相信此戰的戰果,會令整個魏國都感到雀躍,畢竟魏軍已經收復了魏國曾經的失地——上黨郡南部那片肥沃的土地。

  至於上黨郡北部,說實話魏國對那裡並沒有什麼想法,倒不是因為那裡曾經就屬於韓國所有,只是因為那裡是深山峻嶺,不利於耕種,即便佔領那些人跡罕至的山脈,對於魏國也沒什麼大用。

  再者,一旦魏國佔領了上黨郡北部,那麼魏國將直接與韓國的太原郡接壤,而這會刺激到韓軍。

  因此,留出上黨郡北部那些山嶺不攻,這是明智的選擇。

  當然,這是趙弘潤的考慮,而既然南梁王趙元佐決定率軍向上黨郡北部挺進,他也不會攔著,萬一南梁王的北二軍配合姜鄙的北三軍,能將韓國的太原郡給打下來呢?

  雖說打下太原郡,意味著魏國將與北原的胡戎接壤,但也意味著魏國有機會得到戰馬不是麼?淡淡三川郡放牧的馬群,可不足以讓魏國組建大規模的騎軍的。

  隔日,大樑朝廷工部尚書孟隗親自來到了山陽,隨同還有冶造總署的署長王甫,看得出來,他倆對趙弘潤前幾日那封書信非常重視,尤其是趙弘潤在信中提及的那種已命名為『水泥』的膠凝材料。

  當日,趙弘潤像孟隗與王甫出示了他在太行山上撿到的那塊石灰岩,並向他們解釋燒制石灰、拌制水泥的原理,只聽得工部尚書孟隗與冶造總署署長王甫這兩位專業人士雲裡霧裡,端詳著手中那塊石灰岩驚地說不出話來。

  也難怪,畢竟趙弘潤的這番話對他們的衝擊力實在太大。

  要知道,魏國的建築大抵都是木質機構與土木結構,木質結構就不用多說了,而土木結構,其材料就是竹子、木材、夯土、稻草、乾草、土坯磚和瓦,可能會用夯土灌漿的方式增固牆面的牢固度——有時能在一些泥牆上看到一個個明顯的孔狀痕跡,那就是夯土灌漿留下的痕跡。

  但無論木質結構還是土木結構,大抵都是不怎麼牢固的,前者一般用於宮殿,而後者一般用於縣內的民房,真正像成皋關、汾陘塞、天門關、孟門關這種戰略關隘或著要塞,那都是用整塊整塊的山石打磨堆砌的,工程量相當龐大。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以往石匠的地位是非常高的。

  但是水泥的出現,就取代了整塊山石的作用,意味著魏國從此可以用黏土燒制出來的磚塊來砌造城塞與關隘,砌造難度明顯大幅度下降。

  同樣規模一座的城塞,可能以往用石頭堆砌需要三五年甚至更久,而如今有了水泥,或許三五個月就能建成,這是何等的提升?!

  正是因為駭人聽聞,親自孟隗與王甫親自來到山陽與這位肅王殿下交談,畢竟水泥這種東西,是註定不能流入到他國的,相信日後無論是石灰的燒制還是水泥的拌制,工部與冶造局都會派兵駐守,謹防有人將這個秘密流出。

  可能是因為水泥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以至於孟隗與王甫都沒有在山陽久帶,當日就帶著趙弘潤提前叫肅王軍準備好的幾車石灰岩返回大樑,準備去研究燒制趙弘潤所說的石灰,並製成水泥,試驗這種膠凝材料的威力。

  毫不誇張地說,一旦這個試驗成功,那麼,山石這種建築材料將從此退出舞臺,被混凝土所取代。

  待等到三月初,趙弘潤估算著國內新運往北疆的糧草應該快要抵達河東郡東部,遂留下三千鄢陵軍駐守天門關,帶著其餘共計近十萬商水軍、鄢陵軍、游馬軍,啟程前往『修武』。

  同行的,還有桓王趙弘宣兩萬北一軍與燕王趙弘疆的三萬山陽軍。

  三支兵馬,共計約十五萬兵馬。

  再加上此刻駐軍於河東郡的南燕軍與魏武軍,魏國反攻韓國邯鄲軍的總兵力,已超過二十萬。

  這是魏韓兩國交兵以來,魏國出動最多兵力反攻韓國的一次。

  相信這股力量,會使整個韓國都為之震盪、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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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0章:首仗:共地戰場

    三月初五前後,肅王軍、北一軍、山陽軍三支軍隊陸續抵達邯鄲戰場魏軍的總據點『修武縣』。

    據趙弘潤所知,修武縣目前駐紮著韶虎大將軍麾下的魏武軍,因為前一陣子曾發生過『韓國盪陰侯韓陽偷襲修武縣』的事,儘管當時韓陽被韶虎伏擊吃了一場敗仗,但也因此引起了韶虎的警惕,讓後者變得尤為慎重。

    修武是一座軍事要塞性質的城池,據稱是南燕大將軍衛穆負責修建的,並且在以往,也有相當一部分南燕軍駐守在這裡,抵擋著來自邯鄲郡韓軍的威脅。

    因為是軍事要塞性質的城池,因此,修武城內幾乎沒有居住一般平民,唯有南燕軍士卒、役兵(預備役),以及挑運糧草的民役。

    在上回北疆戰役時期,南燕大將軍衛穆以這座修武城作為據點,一邊援護燕王趙弘疆的山陽縣,一邊拼死保住修武城,雖然並未打出什麼值得驕傲的成績,但也稱得上是勞苦功高。

    至少在北二軍、北三軍、魏武軍這三支軍隊還未在北疆參戰的那段時期,是南燕軍與山陽軍守住了『山陽——修武防線』,讓韓軍的軍隊無法侵入魏國。

    因此,趙弘潤今日前來修武,也是想見見衛穆這位南燕軍的大將軍。

    別看如今韶虎拜『上將軍府』裡唯一的一位上將軍,與另外一位無冕大將軍李鉦並稱魏國軍方的最高統帥,使得『駐軍六營大將軍』難免矮了一輩,但在若干年前,當魏國還未籌建『上將軍府』的時候,似衛穆、司馬安等駐軍六營大將軍,卻是實實在在的魏國軍方巔峰人物。

    在當時那六位駐軍大將軍中,有四位是曾經魏天子身邊的宗衛,有一人是投奔魏國的原宋國降將南宮,這就顯得衛穆極為特殊,因為他既不是魏天子身邊的宗衛,也並非是他國投奔的大將軍,但是,此人卻深得魏天子的信任,後者委任他守衛著魏國的東北方。

    對於衛穆,趙弘潤了解的並不多,畢竟衛穆作為坐鎮魏國邊疆的大將軍,十幾年來幾乎很少涉足大樑。

    不過即便如此,趙弘潤仍然聽說過一些有關於衛穆的傳言。

    當然,是負面的傳言。

    在那些傳言中,衛穆被人譏諷為是魏天子的看家犬,雖然一直以來都替魏天子鎮守著北疆,但有些人卻認為,衛穆之所以能上位的原因,是因為他幫魏天子解決了功高震主的前南燕大將軍蕭博遠。

    對於這些言論,趙弘潤不做評價,畢竟他不清楚當年的真相,他只知道衛穆曾經是前南燕大將軍蕭博遠的副將,在蕭博遠以密謀作亂造反的罪名被誅殺後,衛穆才取代了老將軍,搖身一變成為了當時魏國唯六的手握重兵的大將軍。

    至於期間衛穆是否曾與魏天子做過某些不可告人的暗中交易,趙弘潤並不關心,畢竟衛穆這十幾年來坐鎮魏國的東北,做得絲毫不比前任南燕大將軍蕭博遠遜色。

    不過很遺憾,當趙弘潤、趙弘宣、趙弘疆一行人來到修武城的時候,衛穆並不在城內,是韶虎這位諸軍總帥親自到城門外迎接了他們三位皇子,給足了禮遇。

    對於韶虎,趙弘潤同樣仰慕已久,畢竟韶虎是趙弘潤他五叔禹王趙元佲的宗衛長,據說是一位文武兼備的統帥,所以才被禹王趙元佲推薦成為二代魏武軍的軍主。

    或許可以理解為,韶虎即是禹王趙元佲的替身。

    在修武城的城門洞外,趙弘潤終於見到了韶虎這位目前他魏國軍方的最高統帥——韶虎這個上將軍的軍銜可是實打實的,『上將軍府』的某位府正與前者相比,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今日是趙弘潤初次見到韶虎,因此,就當韶虎笑容滿臉地迎接他與趙弘宣、趙弘疆三人時,趙弘潤在旁靜靜地打量韶虎。

    韶虎給趙弘潤的第一印象,就是很壯實、很魁梧,論體魄毫不遜色趙弘潤的宗衛褚亨,站在那裡就跟一座鐵塔似的,而且渾身肌肉爆棚,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具備相當武力的將軍。

    韶虎的面相也不錯,方方正正的國字臉,濃眉大眼,乍一看模樣粗獷,可待等真正接觸下來,趙弘潤這才發現,對方的談吐以及舉手投足,皆不像是莽夫。

    最起碼,韶虎比燕王趙弘疆看起來更像是大貴族出身。

    “見過(韶虎)上將軍。”

    在弟弟趙弘宣的提醒下,趙弘潤朝著韶虎拱手抱拳作為問候:“小王肆意妄為,擅自更改任命,上將軍不予怪罪,實在是感激不盡。 ”

    聽聞此言,韶虎笑著擺了擺手,直說『肅王言重』。

    其實韶虎也明白,眼前這位肅王殿下之所以表現地如此恭謙,那並不全然是因為他如今擔任著總帥的職務,更多的則是看在禹王趙元佲的面子上。

    畢竟論軍功,眼前這位肅王殿下是足以傲視國內任何人的,哪怕他韶虎如今高居上將軍,也不足以讓這位肅王殿下表現地如此恭謙。

    因此,韶虎在接過話茬後稱讚了一番趙弘潤在楚國時的功勳,即是為了照顧這位肅王殿下的情緒,同時也是為了與其拉攏關係。

    畢竟在韶虎眼中,肅王趙潤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統帥之才,單看此人征戰近五年從未打輸過一場仗,便足以證明這位肅王殿下的才能。

    並不會遜色(禹王)王爺的王室奇才!——這是韶虎心中對這位肅王殿下的評價。

    在一番寒暄過後,韶虎將趙弘潤、趙弘宣、趙弘疆三人請到了城內的帥所。

    途中,趙弘潤好奇地問道:“衛穆大將軍不在修武麼?”

    韶虎搖了搖頭,解釋道:“衛穆將軍在東邊的汲縣……具體的,等到了帥所我再向三位殿下解釋。”

    聽聞此言,趙弘潤點點頭,也就不再追問。

    大約過了一炷香工夫後,趙弘潤、趙弘宣、趙弘疆三人帶領著各自的宗衛,在韶虎等人的指引下,來到了城內的帥所,或者乾脆點稱作城守府。

    待等趙弘潤等人來到城守府的前屋廳堂時,趙弘潤因為自己親眼看到的東西而愣住了。

    為何?

    因為韶虎叫人搬走了廳堂內所有的裝飾物,在廳內擺了兩張約三四尺高度、七八尺方圓的台子。

    這兩張台子可不簡單,因為這兩張台子上的擺設,彷彿是照搬了魏國北疆的各處地形。

    『擬戰沙盤?』

    趙弘潤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韶虎,很驚訝於韶虎居然製作出如此惟妙惟肖的戰場沙盤。

    平心而論,其實趙弘潤在幾次出征打仗時,也曾多次製作過這種沙盤,畢竟他雖說可以憑著超強的記憶,在腦海中模擬戰況,但一邊維持腦海中的戰場模型,一邊推演敵我雙方的戰況,這樣做對大腦的負擔很大,很快就會感到疲倦。

    因此,為了減輕大腦的負擔,趙弘潤便製作出沙盤,如此一來,他只要盯著這個沙盤在腦海中直接推演敵我雙方的戰事即可,相對輕鬆許多。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韶虎居然也知道沙盤這種東西。

    看得出來,韶虎明顯不清楚趙弘潤曾經就製作過沙盤,因為他對趙弘潤、趙弘宣、趙弘疆三人解釋了一番,還取了個名字叫做『寸土圖築』。

    不過略去這一層不提,趙弘潤對於這兩座沙盤的精準還是頗感驚詫的。

    僅僅只是掃了兩眼,趙弘潤便看出這兩座沙盤,其中一座是整個北疆的縮略,從河東郡的西部到東部,還涉及到太原郡、上黨郡、河東郡以及魏國國內的梁郡、原陽國等地。

    而讓趙弘潤感到好笑的是,這座沙盤中還擺著不少約有三個指節高都的士卒木雕,這些士卒有的挎刀持盾,有的持槍而立,還有的,則手握著一面旗幟,旗幟上刻著諸如『商水軍』、『鄢陵軍』、『北一軍』等字,雕刻地惟妙惟肖,頗為用心。

    值得一提的是,趙弘潤還在這座沙盤上的上黨盆地一帶找到了他自己——確切地說是代表他的模型,一名帶著旗手的騎士,旗手高舉的旗幟上刻著『肅王潤』的字樣。

    除此之外,趙弘潤注意到這座沙盤中還有代表其餘諸路魏軍的士卒木雕,比如姜鄙的北一軍,那枚士卒木雕已經深入到太原郡,以至於從沙盤上的局勢來看,整個河東郡西部僅此孤零零的一支。

    而另外一座沙盤,則似乎是河東郡東部以及邯鄲郡這一塊的戰場縮略。

    從這座沙盤的局勢來看,用墨汁塗黑的士卒木雕是代表魏兵的,而用不知是硃砂還是血染紅的士卒木雕,則是代表韓軍,以至於魏韓雙方士卒雕像呈現彼此對峙的局面。

    “且容韶某先向三位殿下闡述當前河東郡東部這邊的戰況。”

    從一名參將手中接過一根細木棍,韶虎指著沙盤對趙弘潤、趙弘宣、趙弘疆三人解釋道:“從修武往邯鄲方向,『臨慮』與『汲』縣構成了第一道防線,『臨慮山』、『淇(水)關』、『沫邑』、『黎陽』、『滑(台)縣』、『盪陰』,則是第二道防線,從整體看來,這是一片寬六十里、長約兩百餘里的狹長戰場,它的西與北兩側是臨慮山,而東與南,則是大河。……這片狹長地帶,被臨慮山與大河(黃河)包夾其中,可以說兩面都沒有可迂迴周旋的餘地。……這片當地韓人稱之為『共』的狹長地帶,便是我軍眼下首先要考慮攻略的地點,若不是突破這裡,攻打韓國王都邯鄲,只是一個笑話。”

    聽聞此言,趙弘潤、趙弘宣、趙弘疆三人皆圍著那座沙盤站著,目不轉睛地看著沙盤中的地形,隨即,他們微微皺起了眉頭。

    因為三人都看得出來,這片戰場的縱深太長,尤其適合騎兵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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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1章:制定戰術

  對於『共』地,如今流傳下來的有兩個說法。

  其中一個說法是,在幾百年前,此地乃梁國一氏公族的封邑,即取『供』的含義;而另外一個說法是,這裡在數百年前曾是梁、衛兩國的邊境。

  後一個說法也是具有一定依據的,畢竟據記載,當時梁國與衛國都屬於不強不弱的中原國家,在他們的北方,有著共同的敵人『胡戎』,因此,梁、衛兩國結盟,聯合在共地駐軍,以防胡戎侵入中原。

  久而久之,這片當年梁、衛兩國用來駐軍的平原,便逐漸被人稱之為『共』。

  對於這個說法,趙弘潤認為還是比較可信的,畢竟河東郡往北的上黨,曾經就居住著赤狄、潞氏、端氏、泫氏等上黨胡戎,每年秋季時出兵南掠,嚴重威脅到梁、衛等中原國家的邊境安全。

  三月初六至初七,商水軍、鄢陵軍、北一軍、山陽軍、魏武軍,這總共五支魏軍,在修武縣一帶做最後的整頓。

  而韶虎則親自領著趙弘潤、趙弘宣、趙弘疆三人,提前一步前往共地。

  在途中,趙弘潤總算是逐漸明白為何河東郡東部戰場,他魏國的軍隊曾經打地那樣吃力,因為這一帶的地形實在是太平坦了,放眼望去,這片狹長的平原上很少有樹林、湖泊,以至於人能夠憑藉肉眼看到很遠的地方。

  甚至於有些森林,仿佛有被放火焚燒的痕跡。

  一問之下,趙弘潤才從韶虎口中的得知,原來在上次北疆戰役時期,當邯鄲郡韓軍因為種種不知名的原因退回臨慮、汲縣時,曾沿途放火,焚燒了共地一帶的樹林,確保了韓國騎兵對這片區域的視野控制。

  不得不說,在一片幾乎沒有什麼障礙物的狹長平原上與韓國交戰,這對於魏軍而言絕對不是什麼好事,畢竟,這意味著韓國的騎兵能夠在很遠的地方就看到魏國的步兵。

  儘管魏國的步兵可能也同時注意到了對方,可這有什麼意義麼?人家是四條腿的,想跑想打都是對方說了算。

  因此,怎麼想都是魏軍處於劣勢。

  在來到共地西側一處地勢比較高的土坡地帶後,韶虎便不敢再帶領趙弘潤、趙弘宣、趙弘疆三人繼續往東了,畢竟共地這一帶到處都是韓國騎兵的蹤影。

  “那座就是臨慮山。”

  韶虎抬手指向共地東北方向的一片山丘,向趙弘潤等人說道:“在修武時,三位殿下應該已在『寸土圖築』上看清了大概,不過容韶某在這裡再贅敘幾句。……臨慮,是我軍必須要攻克的山城,駐守該地的韓將叫做『司馬尚』,手底下約有萬餘弩兵,五千劍兵與戟兵,可能還有不到五百人的斥騎。”

  “戟兵?”趙弘潤愣了一下,因為他與韓軍交戰至今,還真沒看到過韓國的步兵中存在戟兵。

  可能是猜到了趙弘潤心中的困惑,韶虎遂解釋道:“肅王殿下曾經遇到的劍兵,乃韓國的輕甲士,但韓國也有類似我大魏步兵的重甲士,即是戟兵。……這些戟兵來自邯鄲郡,應該是韓王都的衛戎軍,他們身上的甲胄很堅固,並不遜色我大魏冶造局新鍛造的甲胄。……這些戟兵沒有配備盾牌,他們一般是在第二輪攻勢時才會出現。”

  說著,韶虎便將趙弘潤三人詳細介紹共地戰場上的韓軍的作戰方式:第一波攻勢由輕步兵引導,說是主攻,可實際上,幾乎每次都只是為了吸引魏軍的注意,真正的攻勢,來自于韓國的輕騎兵;而待等韓國輕騎兵成功沖入魏軍隊伍,攪亂了魏軍的陣型,這個時候,韓國戟兵便會出動。

  “我與蕩陰侯韓陽已多次打過交道,這個人,很擅長用騎兵來牽制,他就像是一頭狼……不知三位殿下是否瞭解狼這種畜生,它們在捕食獵物的時候,往往三五成群,但是,絕不可能所有的狼只都暴露在你面前,肯定會有一到兩隻狼在一旁潛伏著,靜靜地等待獵物暴露弱點……蕩陰侯韓陽就是這樣一頭狼,此人在與你沙場交鋒的時候,往往會將弱小的狼擺在你面前,讓你鬆懈大意,可實際上呢,他卻讓手底下最強壯的狼在一旁潛伏著,等待著你鬆懈的那一刻。”

  趙弘潤知道韶虎口中的『最強壯的狼』,比喻的就是蕩陰侯韓陽麾下的騎兵,他笑著問道:“韶虎大將軍在這方面吃過虧麼?”

  韶虎聞言微微笑道:“許多年前在某處山林裡砍柴的時候,曾遇到過一小群狼,當時我擊斃了那幾隻跟在狼王身邊的弱小的狼,卻被潛伏在旁的幾隻強壯的狼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這裡被撕下了一塊肉。……從那時起,我就不敢再小瞧這些畜生。”

  在說話間,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臀部,似乎是在指著當年被狼撕下一塊血肉的傷口所在,讓趙弘宣忍俊不禁地低頭偷笑起來。

  畢竟趙弘宣很難想像,似韶虎這等魏國如今軍方最高統帥,居然會在狼這種野獸手中吃過大虧。

  看了一眼弟弟,趙弘潤詢問韶虎道:“衛穆將軍的南燕軍,目前就駐紮在汲縣麼?”

  “是『汲』地,而並非『汲縣』。”韶虎糾正了一句,隨即對趙弘潤等人解釋道:“主要是衛穆將軍不捨得放棄他駐軍的那座軍營。……沿途三位殿下也看到了,韓國去年在撤退的時候,放火燒光了這一帶的樹林,使得這一帶的風吹草動,一覽無遺,倘若衛穆將軍放棄了他那座軍營的話,那麼短時間內,我軍恐怕就沒有辦法在『汲』那一帶再建一座軍營。”

  聽聞此言,趙弘宣驚愕地說道:“這麼一說,我忽然想到,那咱們攻打共地怎麼辦?……豈不是一樣建不起軍營?”

  在旁,燕王趙弘疆摸著下巴沉思道:“只能散出人手去找,倘若實在不行的話,那就只有從我山陽縣一帶砍伐木頭,運往此地了。”

  聽了這話,桓王趙弘宣目瞪口呆,畢竟山陽離共地少說也有近百里的直線距離,從山陽砍伐林木運到共地用於建造軍營?那這場仗得打多久?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宣那呆滯的面色,韶虎帶著幾分苦笑說道:“倒是不需要從山陽運來木頭,修武一帶就仍有不少林木,只不過……”

  一想到修武離共地那近五十裡地的距離,韶虎說不下去了。

  而對此,趙弘潤倒是看得很開,畢竟在他看來,這片戰場是迄今為止他魏國與韓國交鋒最持久的地方,因此不出意料,韓軍肯定會以對他們有利的方式人為改造這裡的環境,比如說焚林清野,確保韓軍騎兵在這片平原上的視野。

  因此,這種事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不過有一點趙弘宣說得沒錯,那就是以目前的局勢來看,他們魏軍恐怕會在這裡與韓軍展開曠日之戰,而趙弘潤一向是抵觸這種彼此消耗的,因為這會使魏國陷身於戰爭的泥潭無法抽身,從而嚴重影響國內的發展。

  就比如說,魏國此番動用了近十萬民役運輸糧草,確保北疆這邊糧草充足,而反過來說,為了使前線的軍隊擁有足夠的糧草,魏國動用了近十萬壯丁。倘若不是在戰爭時期,這十萬壯丁用在哪裡不好?

  倘若叫這十萬壯丁去修『梁魯渠』,或許梁魯渠在今年即可竣工也說不定。

  『……得想個速勝的辦法啊。』

  瞅著那片平坦而幾乎沒有什麼障礙的平原,趙弘潤深深皺緊了眉頭。

  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誘出韓國的騎兵,讓游馬重騎再一次建立足以使天下世人震驚的功勳。

  然而遺憾的是,據韶虎所言,天門關、孟門關兩地的韓軍目前也駐紮在臨慮、汲縣一帶,相信暴鳶、靳黈、馮頲等人在得知他肅王軍抵達這一帶後,肯定會向其有軍叮囑有關於『商水游馬』的事。

  因此,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則,這一帶的韓國騎兵應該是不會再傻傻地與游馬重騎沙場對沖。

  而尷尬的是,游馬重騎雖然在戰場上風光無限,但是重騎兵在戰略層次方面卻是一無是處。

  打個比方說,倘若是五千輕騎,趙弘潤會命令他們設法與韓國騎兵爭奪共地一帶的荒野控制,但是五千重騎,這若是派出去肯定會被韓國輕騎玩死。

  在這種情況下,趙弘潤都有心想調集此刻駐軍在三川的川北騎兵了,但理智告訴他,這次戰役,川北騎兵萬萬不能來邯鄲郡戰場與游馬重騎搶風頭。

  『有沒有辦法限制韓國騎兵的機動力呢?』

  趙弘潤坐在馬上苦思著。

  在他看來,限制韓國騎兵的最佳辦法就是步步為營,每隔一段距離建一座據點,派兵駐守,大軍則一步一步向東推進,在這種情況下,縱使韓國騎兵也拿魏軍沒有辦法,唯一的問題是,當地的林木都被焚燒殆盡了,用什麼材料來建造據點呢?

  忽然,趙弘潤眼中閃過一絲驚悟之色,暗自拍了一下腦袋。

  不是已經有了麼,最便捷、最快捷的建築材料。

  想到這裡,趙弘潤轉頭面朝韶虎,拱手抱拳說道:“大將軍,小王忽然想到一個可行的戰術,希望大將軍允許我帶兵協助衛穆將軍進攻『汲縣』。”

  『為何是汲縣?』

  韶虎目不轉睛地看著趙弘潤,猜不透這位肅王殿下的心思。

  其實很簡單,因為汲縣位靠大河(黃河),只要趙弘潤能夠攻克汲縣,在河岸建一片建議的港口,國內的冶造局與工部就能通過大河水運,將趙弘潤所需要的物資運到戰場的最前線。

  兵法云:善用兵者,必先求諸己而後求諸人,先為不可勝而後求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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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2章:初見衛穆

  在仔細聽罷了趙弘潤講述的戰術後,大將軍韶虎深思了片刻,最終他認為,前者講解的戰術的確是可行的,至少要比盲目地進攻『共地』要好得多。

  不過這個戰術也有弊端,首先,在確定了這個戰術後,肅王軍的行程勢必將沿河行動,暫時沿著『大河--淇水』這條路線行動,這樣很容易會被韓軍看穿戰略意圖;其次,少了肅王軍這個強勁的友軍,其餘三支魏軍攻打共地的力度明顯就要下跌幾個檔次。

  不過總的來說,韶虎還是傾向于趙弘潤的戰術,但是,礙于在場還有燕王趙弘疆與桓王趙弘宣在場,即便他是諸軍總帥,也得詢問一下這兩位殿下的態度。

  看得出來,在得知兄長的軍隊要前往汲縣後,桓王趙弘宣喜憂參半,喜的是他北一軍終於有機會在戰場上發揮實力,憂的是沒有兄長在身邊,他心底稍微有些發怵——畢竟這位桓王殿下的初陣就遇到了當時作為韓國諸軍總帥的『北原十豪』靳黈,被後者打地不得不龜縮在安邑,可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而相比較趙弘宣,燕王趙弘疆的回覆就顯得頗有些冷幽默。

  他表示,只要趙弘潤的肅王軍不在共地,那麼攻打共地的第一功臣,必定歸屬山陽軍。

  這話聽得他身邊的宗衛長曹焱滿臉尷尬。

  儘管趙弘潤從趙弘疆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這位四皇兄是在開玩笑,但也忍不住在心底嘀咕一句:暫且不提北一軍,您這話,將韶虎大將軍的魏武軍置於何地?

  不過韶虎為人很大度,在聽了這話後只是笑了笑,還說了句『那就提前祝燕王殿下馬到功成』。

  其實,目前魏國國內有不少人對韶虎有些意見,畢竟這位大將軍統帥著目前魏國最精銳的榮譽軍隊『魏武軍』,但是迄今為止,魏武軍在北疆戰場上並未作出如何亮眼的表現,這使得那些對魏武軍抱持強烈期待的魏人大失所望。

  當然,這並不是說韶虎或魏武軍做的不好,只能說,他們的表現還未能使國內的朝野官民滿意,畢竟魏武軍是魏國最具知名度的軍隊,只要是魏人,都希望魏武軍能做的更出色。

  而在這一點上,趙弘潤倒是能夠理解韶虎的無奈:不是韶虎怯戰,問題是倘若他率領魏武軍真正意義上參戰,那麼誰來援護山陽軍與南燕軍呢?

  不過眼下,天門關、孟門關兩地被攻克,使得山陽縣解除了威脅,而趙弘潤又率領十萬肅王軍加入戰場,即將與南燕軍匯合,這使得韶虎總算能真正意義上對韓國發起反攻了。

  在一番商議之後,韶虎做出決定:共地這邊,由魏武軍、北一軍、山陽軍三支魏軍發動進攻,主要戰略意圖是攻陷『臨慮』,而趙弘潤則率領十萬肅王軍遠奔汲縣,協助衛穆的南燕軍攻克汲縣。

  以上便是第一步戰略。

  至於後續的戰略意圖,韶虎與趙弘潤都沒有提及,因為他們明白,倘若無法突破韓軍的防線,那麼所謂的第二步、第三步戰略,純粹就是無意義的廢話罷了。

  “小宣,哥不在身邊時,你要多請教韶虎大將軍、四皇兄還有你的周參將,不可貪功冒進。”

  在離開前,趙弘潤反復叮囑弟弟趙弘宣,他對於這位戰場經驗欠缺的弟弟,還是非常擔心的。

  尤其是趙弘潤心裡清楚,他弟弟這回肯定會伺機從韓將靳黈身上討回當年在安邑的那筆賬,畢竟去年的北一軍,可是被韓將靳黈打得極慘極慘。

  約半個時辰後,趙弘潤便告別了韶虎、趙弘疆與趙弘宣等人,帶著宗衛們先行前往汲縣。

  在出發的時候,他叫黑鴉眾的陽佴、丁恒等人去聯絡青鴉眾,叫後者火速與大樑的冶造局取得聯繫,提前準備運輸船只。

  約半日後,趙弘潤與宗衛前行一步來到了汲地西側的南燕軍營寨——西屯魏營。

  得知此事後,南燕軍大將軍衛穆親自出營迎接,此時,趙弘潤也見到了這位坐鎮南燕十幾年的大將軍。

  衛穆的形象,與趙弘潤以往在心中的臆想有所不同,乍一看是一位略顯陰鷙的將軍,尤其是那雙眼睛,銳利地彷彿利刃一般,讓趙弘潤不由地聯想到了司馬安。

  還別說,衛穆的氣勢與司馬安還真有些像,渾身上下充斥著肅殺之氣,唯一不同的是,即便是初次見面,衛穆對趙弘潤卻頗為禮遇熱情,與當初初見司馬安時完全不同。

  起初趙弘潤還以為是自己如今的身份與地位導致,可是後來他逐漸感覺出,衛穆對他的態度並非是恭敬,而是熱情與親近時,他就有些困惑了。

  於是,他在被衛穆請到帥帳後,冷不丁詢問了一句:“大將軍是衛(國)人?”

  說實話,魏國國內其實有不少姓衛的人,就比如趙弘潤的宗衛長衛驕。

  雖然不能說凡是姓衛的人必定是衛國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這些姓衛的,其祖上必定是衛國那邊的。

  搞不好,趙弘潤的宗衛長衛驕,祖上可能還是衛國的公族旁支呢。

  “……”

  在聽聞趙弘潤冷不丁的詢問後,衛穆轉過頭瞧了一眼前者,在略一沉吟後,點頭承認道:“既然是肅王殿下問起……衛某乃衛國『鄄(juan)侯』的二子。”

  他的回答,讓趙弘潤與宗衛們大吃一驚。

  誰能想到,躋身于魏國駐軍六營大將軍、手握重兵的魏國上將,居然是衛國人出身。

  不過這樣一來,以往種種說不通的事也就能說得通了。

  比如說,南燕其實就在衛國的西邊,甚至於,河東郡東部地區,其實也有一部分大河以北的區域歸屬衛國,但歷年來,衛穆與他麾下的南燕軍卻在這一帶橫行無阻,從未聽說過有衛人抱怨這位魏國大將軍無端越境。

  難道衛國就真的一點兒也不擔心衛穆的南燕軍會威脅到衛國麼?魏衛聯盟就那麼可靠?

  如今答案出來了,因為衛穆是衛國人出身,而是還是衛國公侯的二子,怪不得衛國對此人多次率軍越境一事從未抱怨過。

  『果然……』

  在聽了衛穆的話後,趙弘潤在心中暗道。

  其實他也已經猜到幾分,因為只有這個說法,才能解釋衛穆為何初見他就頗為熱情親近,畢竟趙弘潤與衛國的關係亦不淺——他的生母衛姬,即是衛國薛陵侯衛朔的小女兒。

  換而言之,趙弘潤也算是半個衛人。

  見趙弘潤沉默不語,衛穆微笑著問道:“是衛某的出身讓殿下感到困惑了麼?”

  “不至於的。”趙弘潤搖了搖頭。

  平心而論,衛穆是魏人也好、是衛人也罷,這都不要緊,畢竟,即便魏天子委任此人坐鎮南燕,想必是極為信任此人。

  再加上魏衛兩國歷年盟交,論關係親密並不亞于齊魯,因此,衛穆的出身還不至於讓趙弘潤感到困惑。

  他只是聯想到了他的生母衛姬,以及後者所在的舅族。

  說來也奇怪,趙弘潤從未見過他真正的舅舅——他以往稱呼大舅的沈緒,實際上他養母沈淑妃的兄長,並非是他的親舅舅。

  “殿下在想什麼?”見趙弘潤沉默寡言,衛穆感覺有些納悶。

  只見趙弘潤沉思了片刻,低聲問道:“大將軍,您與衛國,目前還有聯繫麼?”

  衛穆起初一愣,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但待他看到趙弘潤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後,他頓時就明白了,微笑著問道:“殿下是想問薛陵侯衛氏那一支吧?”

  既然被衛穆看穿,趙弘潤索性也不再隱瞞,點點頭說道:“雖然這話提起來有徒惹人恥笑之嫌,但本王還是想問問,自從我生母過世之後,薛陵侯衛氏就從未接觸過我……這其中是不是,唔,有什麼隱情?”

  聽聞此言,衛穆搖了搖頭,說道:“殿下誤會了,不是薛陵侯衛氏不與殿下聯繫,只是……哎,殿下不知,在得知殿下您的母親過世之後,薛陵侯衛朔大人思念愛女,臥病在床,沒過多久亦病逝了。……薛陵侯衛朔大人膝下僅有二女,沒有兒嗣,如今的薛陵侯,是衛朔大人從衛氏同宗過繼的養子,與殿下您實際上並無親情可言,殿下還指望他會派人來探望您?”

  趙弘潤聞言大吃一驚,畢竟這些事,沈淑妃可沒有對他說過,很有可能連沈淑妃都不知情,畢竟那是薛陵侯衛氏的家事,不可能特地報之魏國。

  “原來如此……”

  趙弘潤喃喃說道,雖然他早就不指望舅族能幫他什麼,但一直以來他其實也想弄明白這件事——為何生母過世之後,薛陵侯衛氏就與他斷了聯繫。

  沒想到,真實的情況會是這樣。

  想到這裡,趙弘潤黯然地歎了口氣。

  可能是見趙弘潤神色黯然,衛穆想了想,勸道:“殿下節哀順變……事實上,雖薛陵侯衛朔大人不在了,但殿下您還有一位大姨,其子衛瑜即殿下的表兄……”

  聽聞此言,趙弘潤驚訝地抬頭看向衛穆,詫異地問道:“大將軍,您知道本王那位大姨與那位表兄如今身在何處?”

  “就在濮陽啊。”衛穆聞言疑惑地瞧了一眼趙弘潤,不解地反問道:“殿下不知麼?您那位大姨,當年嫁給了前代衛王之子『衛晉』,七八年前,衛晉繼位為王,即是如今的衛王,而您的表兄衛瑜,即衛王世子,衛公子瑜。”

  “……”

  趙弘潤與宗衛們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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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3章:出兵汲縣

    對於衛穆所講述的這些關於衛國的事,趙弘潤心中還是頗為好奇的。

    比如,衛穆提到趙弘潤的那位大姨母一心希望其子、即衛公子瑜去繼承薛陵侯衛氏的家業,畢竟衛王晉並非只有公子瑜一個兒子。

    雖然趙弘潤不在乎他外公薛陵侯衛朔那些家業,但就事論事來說,這件事畢竟也牽扯到他,他當然要弄清楚大概。

    只可惜,眼下顯然不是談論這件事的好時機,畢竟當務之急,是攻克汲縣。

    於是,在感慨唏噓了一番後,趙弘潤便將話題重新轉到了汲縣這邊。

    而見此,方才臉上還掛著笑容的衛穆,此刻神情亦變得嚴肅起來,他在聽完了趙弘潤的講述後,點點頭說道:“果然,具體情況,韶虎大將軍已對殿下言及過。……不錯,看似衛某在進攻汲縣,可實際上,衛某只是想要守住『西屯』這邊的營寨。倘若這座營寨丟了,那我南燕軍就只能撤回修武了。”

    趙弘潤點了點頭,他也明白韓國騎兵是不可能坐視衛穆建成第二座營寨的。

    而從整個戰略來考慮,汲縣是魏軍必須要攻取的,因為只有攻取了汲縣,魏軍才能真正地威脅到共地戰場上的韓軍,否則,似眼下這般情況,臨慮、汲縣皆在韓軍手中,魏軍盲目地想要佔領共地,難度是非常大的。

    因為修武城距離共地過遠,並不能充當一個援護據點。

    果不其然,截止於三月初十,在共地那邊,魏武軍與山陽軍、北一軍已開始嘗試攻佔共地,但是正如眾人一開始預料的那樣,魏軍的進展非常緩慢。

    說到底,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以上三支魏軍根本沒辦法在共地立足。

    韓軍的戰術很明確:我不正面與你魏軍交鋒,但你魏軍若是企圖在共地建立營寨,那麼我就會頻繁派出騎兵騷擾,屠殺你們搬運木頭的士卒。

    不得不說,在目前這種情況下,韓國輕騎兵終於彰顯出他們在戰略上的強大在得知魏軍企圖從修武一帶砍伐林木、且運到工地建築營寨後,韓國騎兵繞過魏武軍等三支魏軍駐軍的位置,繞後襲殺那些搬運木頭的魏兵。而待等韶虎、趙弘疆、趙弘宣等人帶兵前去援救時,那些韓國騎兵則當即離開,留下一地魏兵的屍體揚長而去。

    可以說,在機動力極強的韓國騎兵面前,魏國的步兵完全是束手無策。

    也正是因為這樣,韶虎、趙弘疆、趙弘宣三人出師不利,戰事才開始就在韓國騎兵手中吃了虧,使得共地戰場的戰局呈現僵持局面。

    在這種情況下,大將軍韶虎向衛穆與趙弘潤二人下了嚴令:務必攻下汲縣!

    這也沒辦法,因為在進攻共地不利的情況下,汲縣的南燕軍與肅王軍,可能是目前這邊戰場上唯一的突破口了。

    在收到韶虎的委任令後,衛穆笑著對趙弘潤說道:“那位大將軍遷怒到你我身上了,看來,攻打共地並不理想啊。”

    趙弘潤聞言笑了笑,並沒有解釋什麼,畢竟他肅王軍的情況,衛穆也是清楚的。

    前兩日,雖然肅王軍下的商水軍、鄢陵軍、游馬軍這三支軍隊陸續抵達汲縣,但投石車部隊卻遠遠落在了後頭。

    沒有投石車這種攻城兵器,拿什麼攻城?

    再者,即便投石車部隊抵達了汲縣西屯魏營,肅王軍還是需要井闌車、雲梯等攻城器械,畢竟肅王軍的兵將們再神勇,也不可能憑空飛上汲縣的城牆吧?

    一直到三月十二日,由商水軍兩千人將谷陶率領的投石車部隊,總算是抵達了汲地,而此時,肅王軍與南燕軍也緊急打造了一批用於攻城的井闌車、雲梯等器械,準備工作總算是完成了。

    於是,趙弘潤與衛穆商議,由肅王軍作為攻打汲縣的主力,南燕軍駐守西屯魏營。

    倒不是趙弘潤看不起衛穆的南燕軍,只是在他看來,他麾下肅王軍有近十萬,以這等兵力攻打汲縣已綽綽有餘,並不需要南燕軍的在旁協助。

    當然,出於對南燕軍的尊重,趙弘潤其實也可以只帶商水軍或鄢陵軍出征,讓南燕軍作為協軍,戰後分南燕軍一份軍功。

    但問題是肅王軍與南燕軍從未合作過,彼此並不熟悉,不像商水軍與鄢陵軍同屬肅王軍,雖然存在著相互競爭的心思,但彼此熟悉,瞭解對方的戰術,因此有時候,只要看到對方在戰場上的動向,像屈塍、晏墨、翟璜這些將領便能猜到友軍的意圖,及時做出相應的改變來配合。

    對於趙弘潤提出的懇請,南燕軍大將軍衛穆很大度地同意了,並且,他還決定盡可能地給予趙弘潤幫助,親自率領南燕軍旗下的約兩三千騎兵部隊,替肅王軍掠陣,以免後者在攻打汲縣時遭到韓國騎兵出現在旁側的襲擊。

    對此,趙弘潤深感謝意。

    三月十三日,趙弘潤率領近十萬肅王軍,正式攻打汲縣。

    南燕軍的『西屯魏營』離汲縣並不遠,但再怎麼說也有近三十裡的距離,在這種距離下,肅王軍若是想悄然來到汲縣城下,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畢竟汲縣這一帶的情況與共地大致無二,荒野上到處都是巡邏的韓國騎兵。

    不誇張地說,肅王軍的前隊才走了不到十裡地,就已經被韓國的斥騎給現了。

    而這個時候,衛穆當即派出了他南燕軍唯一的騎兵部隊,在旁援護肅王軍向汲縣挺進,而鄢陵軍這邊,副將晏墨亦親自率領鄢陵軍那支新組建的騎兵,與南燕軍的騎兵隊一起行動。

    這兩支騎兵合計五千人,算是一股能令韓國騎兵感到忌憚的騎兵力量了。

    但是好景不長,待等肅王軍距離汲縣僅剩下十裡地左右時,魏軍前方逐漸出現越來越多的韓國騎兵。

    這些韓國騎兵可能已經猜到了肅王軍準備攻打汲縣的意圖,在用一番騷擾吸引了諸多肅王軍兵將們的注意後,居然直接對商水軍兩千人將谷陶旗下的投石車部隊展開了突襲。

    而此時,南燕騎兵迅援護,他們在鄢陵騎兵的協助下,與韓國騎兵展開對沖廝殺。

    這是趙弘潤次親眼目睹輕騎兵與輕騎兵的對沖,即便南燕騎兵並非是他麾下的士卒,他亦感到無比的心痛,畢竟他看得出來,衛穆麾下的南燕騎兵,皆是訓練有素的悍勇之士,即便以兩三千的人數面對兩倍以上的韓國騎兵,亦毫不猶豫地展開衝鋒。

    而魏國的騎兵底子本來就薄弱,趙弘潤如何能坐視這些英勇的騎兵喪生,要知道,就算是川北騎兵,趙弘潤以往也捨不得犧牲,更何況是南燕騎兵這種魏國本土的騎兵。

    因此,他毫不猶豫地派出了五百騎『商水游馬』,由將軍馬游親自率領出擊。

    別看五百名游馬重騎論人數並不起眼,但趙弘潤相信,倘若那些韓國騎兵無知地選擇與那五百名游馬重騎對沖,那麼最後能倖存下來的,肯定是游馬重騎。

    然而,趙弘潤的期待破滅了,因為在看到游馬重騎那標誌性的重甲與馬甲後,原本還在與南燕騎兵糾纏的韓國騎兵,居然立刻選擇後撤,短短幾個眨眼的工夫便逃到了遠處,讓南燕騎兵們感到無比的錯愕。

    『怎麼回事?』

    衛穆意外地看著那五百騎人馬皆披重的游馬重騎。

    起初他並不理解身邊那位肅王殿下派出這五百名騎兵的用意,畢竟在他看來,此刻肅王軍的週邊,聚集著最起碼六七千名韓國騎兵,區區五百騎兵,能做什麼呢?

    然而,那些韓國騎兵在看到那五百名游馬重騎後,卻迅撤離,似乎是對這支『商水游馬』極為忌憚,這讓衛穆忍不住多看了游馬重騎幾眼。

    “韓軍的騎兵,似乎相當忌憚殿下的這支……唔,商水游馬騎軍。”

    出於好奇,衛穆旁敲側擊地詢問趙弘潤。

    對於衛穆的詢問,趙弘潤並不隱瞞,皺著眉頭說道:“商水游馬是一支重騎兵,韓國的騎兵若選擇與游馬軍正面拼殺,是沒有任何勝算的。……不是我自誇,我麾下五千游馬軍,曾在上黨郡,於一場戰事中擊潰三萬韓國騎兵,殺死其半軍,自損僅百餘騎。”

    說到這裡,他皺著眉頭打量遠方那些逃離的韓國騎兵。

    而在聽到了趙弘潤的解釋後,衛穆驚地倒抽一口涼氣。

    五千游馬軍對陣三萬韓國騎兵,不但能擊潰對方而且殺死對方半數騎兵,更駭人的是,自損僅僅百餘騎,這話要不是身邊這位肅王殿下親口說出,衛穆簡直難以置信。

    忽然,衛穆注意到了趙弘潤皺眉看著遠方那些韓國騎兵的舉動,心下頓時明白過來,低聲說道:“看來,韓國騎兵對游馬軍已經有了極深的防備了。”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心底多少有些失落。

    他原本還指望著讓游馬軍再出一次風頭呢,沒想到,這些韓國騎兵見到游馬軍就跟耗子碰到貓似的。

    由此可以猜測:要麼這些韓國騎兵正是當日從天門關撤離的騎兵,要麼就是暴鳶、靳黈、馮頲等人在投奔蕩陰侯韓陽後,已經將游馬重騎的底細告訴了後者。

    這樣一來,游馬軍算是暫時廢了除非敵方輕騎兵選擇自殺衝鋒,否則,重騎兵想要擊敗一支輕騎兵,那是非常困難的,因為根本追不上。

    過了足足兩個時辰,在南燕騎兵的援護以及游馬重騎的威懾下,近十萬肅王軍陸續抵達汲縣,於城西、城南兩處擺兵佈陣,準備攻打這座城池。

    此番出兵,肅王軍沒有攜帶輜重,因為根本不需要。

    為了破局,趙弘潤今日無論如何都會攻克汲縣!

    之所以十萬肅王軍傾巢而動,就是為了讓汲縣城內的韓軍認清這一點,考慮是不是要在這裡與肅王軍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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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2 00:37:55
第984章:決戰?

  當看到那些與南燕騎兵交戰的韓國騎兵在看到游馬軍出動後便立馬撤退的異常情況時,趙弘潤便猜測在汲縣,肯定有暴鳶、靳黈、馮頲三人當中最起碼一人。

  不得不說,趙弘潤的猜測相當精准,因為這個時候,暴鳶就在汲縣。

  韓國的國情與魏國不同,在魏國,魏天子一言九鼎,既然他任命韶虎擔任諸路魏軍的總帥,那麼,北疆諸路魏軍就得聽從韶虎的軍命委任,哪怕是趙弘潤、趙弘宣、趙弘疆這三位堂堂皇子;但是韓軍那邊則情況不同,雖然暴鳶名義上諸軍總帥,但他實際上並無法勒令蕩陰侯韓陽,因此,他在從天門關撤回河東郡東部後,便親自來到了汲縣,求見後者,希望與蕩陰侯韓陽取得默契,共同抗擊魏軍——畢竟眼下的戰況,明顯是魏軍佔據優勢。

  大概在趙弘潤抵達汲縣前的一兩日,暴鳶將天門關韓軍的指揮權暫交給副將李邯,隨即帶著護衛們來到了汲縣,求見蕩陰侯韓陽。

  對於暴鳶的到來,蕩陰侯韓陽並不感到吃驚,因為在去年年末的時候,韓國方面就已經收到了上黨郡的那邊的戰況,知道泫氏城與長子城皆已被魏國的肅王軍攻陷。這意味著,天門關與孟門關被魏軍攻陷也只是時間問題。

  因此,對於暴鳶主動棄守天門關一事,蕩陰侯韓陽是毫不意外的,他甚至暗贊暴鳶等人的果斷,畢竟暴鳶通過主動棄守天門關,保全了數萬韓軍,這股絕對不弱的兵力,相比較天門關一介死地更為重要。

  當日,蕩陰侯韓陽親自接待了暴鳶,並且對後者頗為熱切禮遇。

  這也難怪,畢竟暴鳶是擁躉韓王然的將臣,而蕩陰侯韓陽乃是康公韓虎的堂侄,雖說康公韓虎一心希望讓自己的兒子登上韓王的位置,但事實上韓王然與康公韓虎的矛盾並不激烈。

  為何兩者彼此矛盾並不激烈呢?

  原因就在於,當代的韓王性格懦弱內向,不喜爭鬥,說得難聽點,他只是坐在王位上的傀儡而已,本身並無多少權柄,全靠暴鳶等主張正統的臣子支持,才不至於被釐侯韓武、莊公韓庚、康公韓虎等人奪了王位。

  當然,這也是遲早的事,至少韓王然是這樣看待的,因此,這位論年紀比趙弘潤大不了多少的韓王,以往都是自己玩自己的,比如在韓王宮養一些珍禽——他尤其喜歡養一些鳴聲清脆悅耳的鳥。

  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釐侯韓武、莊公韓庚,亦或是康公韓虎,都不會主動去針對這位他們韓國的君王,他們三人當中的另外兩人,才是彼此心目中的政敵。

  正因為如此,蕩陰侯韓陽與暴鳶之間幾乎不存在矛盾,哪怕前者明知後者吃了敗仗,也未在語言上譏諷後者,因為彼此間並不存在陣營上的對立嘛。

  當然了,靳黈與馮頲就不同了,這兩位北原十豪級的將軍效忠的乃是釐侯韓武,而釐侯韓武恰恰就是康公韓虎鬥得最激烈的政敵,因此,靳黈與馮頲都沒有來見蕩陰侯韓陽,因為彼此都明白,陣營不同,使得他們彼此若聚在一起,肯定會頻生矛盾。

  當晚,蕩陰侯韓陽請暴鳶在帥帳喝酒,詢問後者有關於上黨郡的交戰經過,因為在蕩陰侯韓陽看來,當時暴鳶手中的兵力是相當強大的,因此他怎麼也想不通,暴鳶為何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是魏公子潤。”

  在連喝了幾杯悶酒後,暴鳶語氣低沉地將上黨郡境內發生的那幾場戰事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蕩陰侯韓陽,只聽得韓陽恍然大悟之餘,亦對暴鳶口中的那支『魏公子潤麾下的軍隊』,心生了幾分凝重。

  在韓陽看來,暴鳶這次丟了天門關,有九成九是被靳黈被坑了,畢竟靳黈若是守住了皮牢關的話,魏公子潤的軍隊根本沒辦法進入上黨,而暴鳶的天門關,也不可能落到魏軍手中——直到最後,魏軍都沒有真正意義上攻陷天門關,是暴鳶主動棄守的。

  而在此期間,暴鳶只吃過兩場敗仗。

  初場敗仗發生在泫氏城,暴鳶麾下三萬騎兵被魏公子潤麾下的『商水游馬』騎兵殺地七零八落;而第二場敗仗,則發生在魏丘,由於魏公子潤的弟弟魏公子宣千里馳援,使得魏公子潤扭轉了勝敗。

  可能是因為彼此立場並不存在對立的關係,因此,蕩陰侯韓陽並不認為暴鳶的戰敗是因為才能的問題,最起碼,暴鳶據守的天門關,直到最後一刻都不曾被魏軍攻破。

  不過話說回來,暴鳶肯定是有責任的,畢竟他是此番諸軍總帥,只不過,日後有沒有人在這件事上針對這位上將軍,這就不好說了,反正康公韓虎是不會主動去得罪這位上將軍的,畢竟康公韓虎的政敵是釐侯韓武。

  而期間,由於暴鳶反復提及『商水游馬』,使得蕩陰侯韓陽對於這支魏騎上了心。

  “那支『商水游馬』,果真如此強大?強大到縱使是我大韓的騎兵,亦不可抗拒?”蕩陰侯韓陽吃驚地問道。

  他對於這件事的吃驚,遠勝於上黨郡被魏軍攻克。

  要知道,他們韓國是以騎兵強大著稱的北原強國,縱觀齊、魯、魏、衛、楚,曾經沒有任何一個中原國家能在騎兵上超過韓國,唯有北方、西北、東北三個方向的塞外異族,才擁有著可與韓國騎兵一戰的騎兵。

  因此,乍一聽說以往幾乎沒有騎兵經驗的魏國,居然組建了一支讓他們韓國騎兵都無法抵擋的強大騎兵,這對於蕩陰侯韓陽而言,不亞於太陽從西邊升起。

  聽聞蕩陰侯韓陽的驚問,暴鳶從懷中取出一疊紙,遞給前者。

  在撤軍的途中,暴鳶在紙上畫出了他記憶中的『商水游馬重騎』,並在其中加上了添注與評價,相信蕩陰侯韓陽一旦看到這份關於商水游馬的情報,必定能明白那支魏騎的強大。

  果不其然,蕩陰侯韓陽只是粗略掃了幾眼,臉上便流露出了凝重的表情——讓騎兵與戰馬身著重甲,這事韓國還真從未想過。

  想了想,蕩陰侯韓陽對暴鳶說道:“上將軍這份手書,能否贈予我?”

  暴鳶看了一眼對方,猜到對方肯定是準備將其送到康公韓虎的手中,在略一沉吟之後,便點頭同意了此事。

  畢竟,暴鳶若想組建一支像商水游馬魏騎那樣的重騎兵,就不可能繞開釐侯韓武與康公韓虎,因為後兩者才是目前韓國最具權勢的貴族權臣,韓王然的話都不見得有這兩位好使。

  此後又聊了片刻,蕩陰侯韓陽給暴鳶準備了歇息的兵帳,讓後者好生歇息,他則叫人將暴鳶那份手書送往邯鄲,交給康公韓虎。

  次日天明,暴鳶再次前來求見蕩陰侯韓陽,畢竟昨晚他們只是就『攜手抗拒魏軍』一事達成了默契,但是具體的戰術卻並沒有涉及,需要二人共同協商。

  而就在他二人商議戰術時,忽然有斥騎來報,說是汲縣西側的『西屯魏營』方向,有十萬魏軍增援。

  當時蕩陰侯韓陽心中一愣:都到這時候了,魏國還有十萬兵力增援?

  而此時,暴鳶卻猜測那十萬新增的魏國援軍,很有可能就是前一陣子進攻上黨郡的肅王軍,即魏公子潤麾下的軍隊。

  在聽了暴鳶的話後,蕩陰侯韓陽面色尤其凝重,當即再次派斥騎前往打探,果然驗證了暴鳶的猜測。

  “這可不妙了……”

  當時蕩陰侯韓陽的心情尤為沉重,畢竟,那是十萬魏兵的增援,哪怕就是魏國國內的尋常軍隊,都是一股不可忽略的強大軍力,又何況這支魏軍是前一陣子攻陷了偌大上黨郡的魏公子潤的軍隊。

  於是乎,蕩陰侯韓陽與暴鳶很默契地誰也沒有再提主動出擊攻打修武、山陽的事,尤其是暴鳶。

  憑著他對那位魏公子潤的瞭解,後者此番率領十萬肅王軍增援南燕魏軍的西屯魏營,肯定不是為了無聊的威懾。畢竟在暴鳶的眼中,那位魏公子潤是一位進攻欲望非常強烈的統帥,習慣先發制人,也就是說,即便他們不出兵攻打對方,對方過不了多久也會主動打過來。

  果不其然,在過了兩日後,派往城外荒野巡邏的斥騎,帶回來重要情報,言西屯魏營出動十萬魏軍,浩浩蕩蕩前來汲縣。

  當時在聽到這個消息後,暴鳶與蕩陰侯韓陽皆為之一愣。

  什麼意思?

  初次進攻他汲縣,就投入十萬肅王軍?

  那位魏公子潤這是要在汲縣與他們決戰的意思麼?

  按理來說,不是應該先嘗試著派個兩三萬兵力先佯攻一番,試探一下他汲縣韓軍的實力麼?

  “好張狂的小子!”

  蕩陰侯韓陽的面色沉了下來。

  因為在他看來,那位魏公子潤此番盡遣麾下軍隊前來攻打汲縣,這好比是給他送了一個訊息:無論如何,我都要拿下汲縣!

  在猜到了這一層意思後,蕩陰侯韓陽心中很是不悅,因為他感覺對面那位魏公子潤似乎完全沒有將他放在眼裡。

  但是話說回來,為了據守汲縣就與魏公子潤十萬軍隊決戰,這是不是有些欠考慮呢?

  要知道,雖然汲縣頗為重要,但還不至於重要到與十萬魏軍決戰的地步,更何況,對方還是打下了偌大上黨郡的魏國勝師。

  『先看看情況再決定吧……實在不行,就先暫避鋒芒。』

  暴鳶與韓陽對視一眼,彼此心中已有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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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5章:從容不迫

  “嗚嗚——嗚嗚——嗚嗚——”

  二月十三日的巳時,隨著三聲代表進攻的號角聲響起,十萬肅王軍正式開始進攻汲縣。

  只聽“砰砰砰”幾聲,分佈在西郊與南郊的魏軍投石車,率先發動進攻,向兩邊的敵占城樓發動投石襲擊。

  此番,趙弘潤並沒有使用石油桶彈,畢竟汲縣離大河實在太近了,萬一污染了這邊的土壤,萬一污染擴散到了大河,變質的河水會順流而下,流經衛國、魯國、齊國以及韓國,天曉得四個國家有多少平民居住在沿河一帶,又有多少平民飲用這條大河的河水。

  在這個醫學並不發達、並且一般平民基本上靠自身身體素質硬抗疾病的年代,一旦飲用水被污染,將可能導致數以萬計的無辜平民死亡。

  暫且不提趙弘潤於心不忍,肅王軍的名聲或許也會因此而受到損害。

  因此,趙弘潤選擇了常規的石彈,反正汲縣也不是什麼所謂的堅城。

  的確,汲縣並非是什麼堅城,因為它原先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民居縣城而已,城牆也不過一丈五六的高度,身手敏捷的人比如黑鴉眾,甚至於不借助任何器具,單憑人梯就能輕而易舉地翻到城內。

  當然了,事實上黑鴉眾們也正是這樣做的——在兩日前趙弘潤決定攻打汲縣的時候,黑鴉眾首領陽佴便帶著幾十名黑鴉眾成員,趁夜潛到了城內,在城中埋伏下來,等待著在肅王軍攻城的時候,於城內狙擊韓軍的將領,製造恐慌。

  裡應外合,這是歷來攻城戰的不二妙策。

  “韓軍看樣子是打算固守……”

  駕馭著坐騎站在趙弘潤身邊,南燕軍大將軍衛穆皺眉注視著遠處的汲縣,仍不忘提醒趙弘潤道:“不過肅王殿下可要謹慎對面的騎兵,按我對蕩陰侯韓陽的瞭解,此刻他必定有一支騎兵在城外,準備伺機而動。”

  趙弘潤點點頭,沒有說話,其實他早已讓將軍馬游做好了這方面的準備:一旦有韓軍騎兵偷襲他的側翼或者後軍,游馬軍立即出動,不求殺死多少韓騎,只求將對方逼走,免得對方破壞他肅王軍的攻城陣型。

  只要對方的騎兵不來擾亂,趙弘潤認為以己方士卒的實力,攻陷一座汲縣還是沒有問題的。畢竟類似的城池,他肅王軍已不知攻下過多少座。

  汲縣西郊,是商水軍負責進攻的戰場。

  只見在商水軍副將翟璜的指揮下,冉滕、項離、張鳴三支千人隊率先對汲縣展開進攻。

  他們並不是一股腦地沖到汲縣城下,而是舉著手中的盾牌,踏著相對整齊的步伐,一步步向汲縣邁進。

  而在他們的後方,三千人將呂湛催促著各自麾下的士卒,將三輛約兩丈高的井闌車推向戰場前方。

  除此以外,另有三千人將徐炯,指揮著麾下的弩兵一邊向汲縣西城牆發射弩矢,一邊逐步向汲縣逼近。

  第一波攻勢攻入的約一萬名商水軍士卒,軍容齊整、分工明確,讓汲縣西城樓上觀戰的蕩陰侯韓陽深深皺緊了眉頭。

  “這支魏軍……氣勢完全不亞于魏武軍吶。”他喃喃說道。

  不得不說,在蕩陰侯韓陽的心目中,魏將韶虎率領的魏武軍,可以稱得上是他迄今為止所遇到的魏軍中最精銳的一支,哪怕是魏將衛穆的南燕軍,都沒有韶虎的魏武軍來得悍勇。

  儘管蕩陰侯韓陽與韶虎的魏武軍只打過一次交道,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會有錯。

  可是今日碰到了肅王軍,韓陽卻忽然感覺,魏武卒悍勇歸悍勇,但是比起眼前這支魏軍,顯然還是遜色一分的。

  這遜色的一分體現在什麼地方呢?

  其實就是體現在商水軍士卒對戰場節奏的把握方面。

  打個比方說,在還未進入汲縣西城牆上韓軍弩兵的射程範圍時,商水軍士卒們並未急著衝鋒,而是通過整齊的踏步邁進,給城牆上的韓兵施加壓力。

  這是只有身經百戰的老卒才能表現出來的從容。

  『不愧是打敗了楚國與秦國的魏軍。』

  蕩陰侯韓陽在心中暗道。

  平心而論,他並不希望在汲縣這種縣城與眼前這等魏國強軍決戰,畢竟汲縣的城牆太矮了,僅僅只有一丈五六的高度,以至於當面對肅王軍這等強大魏軍時,幾乎起不到什麼防禦作用。

  這種城池,充其量也就是欺負欺負南燕軍,因為南燕軍兵少,哪怕是去年擴軍後的南燕軍,正編兵員也只有不到三萬人。

  可今日對面那位魏公子潤一口氣出動麾下十萬魏軍,在這種情況下,縱使是蕩陰侯韓陽心中都有些犯嘀咕。

  畢竟韓國從來都不是以守城著稱的,韓軍的強大,體現在戰略層次上,因為韓國擁有著中原國家中最精銳、最強大、最眾多的騎軍。

  但論攻城守城,一向是魏國比較強悍,畢竟魏國步兵久享盛譽。

  倘若在往常,其實似這等戰事並不難打:城池這邊吸引魏軍的注意,伺機出動騎兵迂回襲擊魏軍本隊的側翼或者後軍,就能讓魏軍的陣型潰亂,從而影響到魏軍整體的士氣。到時候城內的韓兵再殺出去,多半就能取得勝利。

  但是今日的情況卻有些特殊,因為城外這支魏軍,擁有著一支可以制約韓軍騎兵的軍隊——商水游馬重騎。

  礙于這支魏騎的存在,蕩陰侯韓陽顯得有些投鼠忌器,不敢貿然出動麾下的騎兵。

  『罷了,先看看再說吧,或許這支魏軍只是表明上強盛呢。』

  蕩陰侯韓陽暗自安慰著自己。

  而此時,商水軍的先鋒部隊,已經進入了汲縣城牆上韓軍弩兵們的射擊範圍。

  當即,城牆上有一名韓陽麾下的將領沉聲喝道:“放箭!”

  話音剛落,汲縣城牆上弩弦聲連響,數以千計的弩矢朝著魏軍先鋒軍激射而去。

  而就在這時,魏軍先鋒軍這邊的千人將冉滕大吼一聲:“箭襲!舉盾!”

  聽聞此言,那一帶的魏軍刀盾兵紛紛下蹲,將手中的盾牌舉在身體的前上方。

  一時間,叮叮噹當的聲響絡繹不絕,但細看下來,卻幾乎沒有多少魏軍士卒被這波箭雨擊斃,這讓蕩陰侯韓陽原本就陰沉的面孔,免得愈發陰沉。

  他感覺,對面這支魏軍的士卒,未免也太從容了,就彷彿承受敵軍的箭雨已經是家常便飯,幾乎沒有人在這陣箭雨面前手忙腳亂。

  “他們要進攻了。”暴鳶在旁提醒道。

  “什麼?”蕩陰侯韓陽聞言一愣,而待等他再次將目光投向城外時,卻愕然地發現城外的魏軍先鋒軍,在箭雨停止後居然猛地沖了過來,朝著汲縣城牆開始飛奔。

  原本的戰場節奏,一下子就被提速了。

  見此,汲縣城牆上的韓軍兵將們大為驚慌,只聽到有人在喊:“快!快!上箭,快上箭!”

  “……”

  蕩陰侯韓陽愕然地發現,不知不覺間,他麾下的士卒們,居然被城外的魏軍攪地有些手忙腳亂。

  開什麼玩笑?城外的魏軍還未真正發動攻勢啊!

  而就在韓陽錯愕之際,暴鳶又在旁提醒道:“魏軍的弩兵壓上來了,小心箭襲!”

  “什麼?”蕩陰侯韓陽聞言一驚,下意識轉頭望向戰場,果然瞧見原本慢吞吞向前挺進的魏軍弩兵,一下子就飛奔到了射擊點,朝著城牆這邊發動了一波箭雨攻勢。

  一時間,汲縣西城牆上箭如雨下,只見城牆上的韓軍士卒們哀嚎慘叫聲連連。

  “該死的!”

  蕩陰侯韓陽低聲罵了一句。

  聽聞此言,暴鳶在旁低聲說道:“本不該這麼早就發動箭襲的……論射程,魏弩比我韓弩要遠上一些,但也遠不了多少,蕩陰侯大人麾下的弩兵有城牆為助力,射程其實並不比城外的魏軍弩兵遜色,只要城上的弩兵不射出箭矢,魏軍的弩兵是不敢輕易上前的。”

  “……”蕩陰侯韓陽看了一眼暴鳶,沒有說話,但他身邊有名將領則不服氣地說道:“雖說如此,但這樣一來,魏軍的弩兵也進入我軍弩兵的射擊距離了,輪到我軍反擊了。”

  暴鳶看了一眼那名將領,臉上流露出『你太天真了』般的表情,搖搖頭說道:“不,魏軍的弩兵,其攻勢還沒有結束。”

  話音剛落,城外的肅王軍弩兵朝著汲縣城牆再次射出一波箭雨,讓城牆上那些原本打算回射還擊的韓軍弩兵們紛紛掩藏躲避。

  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蕩陰侯韓陽與那名方才開口的將領,暴鳶微歎一口氣,低聲說道:“『二段射擊』,這是肅王軍慣用的弩兵戰法。……他們會在敵軍弩兵射完箭矢後迅速插入戰場,並且動用一半的弩兵展開射擊,而待等敵軍的弩兵裝填好箭矢準備回射還擊時,另外一半魏弩手會估算時間,再一次展開齊射,往往第二次射殺的敵軍,會比第一次更多。”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另外,從這一刻起,魏弩手的箭襲將持續不斷,不會給我等反擊的機會。”

  他說完這話沒過多久,城外的魏軍弩兵又一次對汲縣西城牆發動箭襲,正如暴鳶所言,幾乎不給城牆上的韓軍弩兵回射反擊的機會。

  而就在蕩陰侯韓陽咬牙切齒地下達將令,不惜讓城牆上的弩兵冒著魏軍的箭襲也要回射還擊時,暴鳶又在旁邊說道:“蕩陰侯大人,我覺得目前威脅最大的,並非是城外遠處的弩兵。”說著,他指了指下方,繼續說道:“因為在我等死盯著城外魏弩手的時候,魏軍的步兵,已經到城下了。”

  聽聞此言,蕩陰侯韓陽腦袋伸出牆垛看了一眼城下,果然看到魏軍的步兵正在城下架起長梯,準備登城。

  『這支魏軍……』

  蕩陰侯韓陽心中劇驚,因為他發現,在不知不覺間,魏軍居然已經主導了這場戰事,讓他韓軍不由自主被牽著鼻子走。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被證實了,縱使在訓練程度上,肅王軍與魏武軍比較平分秋色,但論在戰場上的經驗,肅王軍明顯強過魏武軍。

  這支魏軍,打地太從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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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6章:攻城

   南燕大將軍衛穆亦是相當出色的將軍,沒理由蕩陰侯韓陽看得出來的東西他卻瞧不出來。

    因此,就在蕩陰侯韓陽對肅王軍越來越忌憚之時,在趙弘潤身邊的衛穆,亦不吝言辭地稱讚著戰場上那些商水軍將士。

    而針對這些商水軍將士在戰場上的表現,趙弘潤亦相當滿意。

    因為這些商水軍兵將在戰場上表現出來的某些東西,其實並不是他所傳授的,比如說,商水軍的先鋒軍先慢吞吞地推進,待等騙出汲縣韓軍的第一撥箭襲之後,驟然改變戰鬥節奏,擺出猛攻的架勢,對汲縣韓軍施加心理壓力;再比如說三千人將徐炯,在韓軍第一撥箭襲之後率領弩兵突然插入戰場,抓住汲縣韓軍弩兵裝填箭矢的空檔,用二段射擊對汲縣城牆進行齊射壓制。

    這些東西,都是那些位商水軍將領們自己琢磨出來的。

    雖然說明白了只是一些小伎倆,但不可否認,這是相當實用的小伎倆。

    望著這些商水軍將士們,趙弘潤心中亦不由有些感慨。

    無論是商水軍也好、鄢陵軍也罷,這些由平暘軍出身的將士們,在經過整整四年餘的戰場磨礪後,終於從一支烏合之眾磨礪為精銳之師,成為魏國不可缺少的軍事力量。

    誰能想到,這支至今為止尚未得到一場敗仗的軍隊,當初險些就遭到某位肅王殿下的坑殺呢?

    “不不不,商水軍仍有諸多欠缺。”

    趙弘潤故作謙遜地回應著衛穆的稱讚,可事實上,他心中對商水軍是很滿意的。

    他感覺,商水軍內各部的配合越來越默契,以至於根本不需要傳令兵送遞命令,各部的將領也能明白自己的職責,及時地做出最合理的判斷——以方才戰場上商水軍那驟然改變戰鬥節奏這一幕來說,若是通過傳令兵聯繫各部,是絕對不會如此迅速的,換而言之,這是特別千人將冉滕,與三千人將徐炯、呂湛自己的判斷。

    這很好,這意味著商水軍中層將領們也開始懂得『思考』,而不是乾等著商水軍副將翟璜向他們送遞命令。

    可能當一支軍隊的中低層將領懂得『思考』,逐漸產生自己判斷的情況下,這支軍隊會出現一些不知究竟是好還是壞的改變,使這支軍隊的實力發揮出現一些不穩定的波動,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一支懂得並且逐漸習慣了思考的軍隊,只要經過磨合,遠比一支只曉得遵循上將命令的軍隊更難對付。

    “若蕩陰侯韓陽不派出騎兵,恐怕很難挽回了……”

    目視著遠方的汲縣,趙弘潤乾脆用旁觀者的立場審視著這場戰事。

    不得不說,隨著屈塍、晏墨、孫叔軻、翟璜等人逐漸展現出他們在臨場指揮上的才能後,趙弘潤就越來越輕鬆了。

    因為曾幾何時,似這等攻城戰是必定需要他親自指揮的,因為當時還沒有哪位將領能獨挑大樑,但是眼下嘛,他已經可以將指揮權丟給屈塍、翟璜等人,這方便他從客觀的角度,理智地分析敵我兩支軍隊在戰場上的表現,吸取敵軍好的方面,根除己方軍隊不好的表現。

    甚至於,時不時還可以調侃對面的敵將幾句。

    『或許再過一陣子,我甚至不需要隨軍出征,只要在大樑遙控指揮即可……』

    看著戰場上表現出色的商水軍將士,趙弘潤喜滋滋地想道。

    平心而論,若不是不放心,其實趙弘潤一點兒也不喜歡出征打仗,因為征戰在外時的條件實在太艱苦了,十天半月沒機會洗一次澡,蹲坑還得跑到軍營僻靜角落,伙食幾乎永遠是醃肉、醃菜,哪比得上他在大樑肅王府裡時的生活。

    在旁,衛穆注意到趙弘潤那喜滋滋的表情,會錯了意,誤以為這位肅王殿下是勝券在握,於是亦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但不可否認,此刻戰場上商水軍的確在形式上佔據優勢——簡直難以想像,一支攻城的軍隊居然能佔據優勢,主導這場戰事。

    “嗖嗖嗖——”

    又一陣箭雨籠罩了汲縣的西城牆,當城牆上的韓軍士卒們下意識地躲避箭矢時,城牆下,商水軍步兵們已在攀登雲梯。

    這些商水軍士卒們攀登雲梯的姿勢很有意思。

    尋常攀登梯子的姿勢,無非就是用雙手抓牢一層層的橫杆,可這樣一來,士卒們就沒有第三只手抓住盾牌,去抵抗來自上方的威脅了。

    因此,這些商水軍士卒們想出了一個辦法,即用左手將盾牌舉在頭頂上,右手,確切地說是右臂,挽住梯子的右側豎杆,固定身體,同時雙腿迅速踩上一層層橫杆。

    趙弘潤不清楚究竟是那位聰明的將士想出來這招,否則,他肯定會給這人頒發特殊的獎勵,因為用這個姿勢攀登雲梯,的確是非常適用,尤其是適合配置有盾牌的魏國刀盾手。

    只是這樣一來,城牆上的韓軍士卒就有些傻眼了:你用一隻手抓著盾牌,僅用另外一隻手與雙腿攀登雲梯,憑什麼爬梯子比猴子還快?難不成你是長出了第三只手?

    還沒等這些韓軍士卒們想出原因,商水軍刀盾兵已攻上了汲縣城牆。

    “殺!”

    隨著一聲暴喝,又是特別千人將冉滕身先士卒,率先殺到城牆上。

    “砰!砰”

    兩聲悶響,冉滕手中那沉重的盾牌,在震開了韓軍士卒砍來的長劍後,先是猛地一頂,頂在那名韓兵的胸口,讓後者跌跌撞撞、不由自主地向後退,隨即,冉滕順勢將手中的盾牌反手橫掃,重重拍在另一名韓兵臉頰上,生生砸下了對方嘴裡的牙齒。

    而在做出了以上動作的同時,冉滕迅速抽出腰間的戰刀,順勢劈出一刀,狠狠砍在第三名進攻他攻擊範圍的韓軍士卒的胸口。

    鋒利的戰刀,輕易便砍破了那名韓兵士卒薄弱的輕甲,以至於鮮血迸射而出,濺了冉滕一臉。

    僅僅只是一個照面,韓兵一死兩傷,這就是商水軍千人將的武力。

    隨即,只聽“啊哈”一聲怪叫,商水軍悍卒央武亦攀上城牆,左手持盾、右手持刀,主動沖向城牆上韓兵之中,連連殺死幾名韓兵。

    『這小子……』

    冉滕有些頭疼地看向不遠處的央武。

    對於麾下這名論武力絕不亞於五百人將、甚至可以比擬千人將的悍卒央武,冉滕一直以來都感覺挺頭疼,畢竟這廝完全就是個刺頭,在戰場上根本不遵命令,每次都是殺向敵人最多的地方。

    要不是看在這廝的武力上,冉滕恨不得將這廝吊死,嚴明軍紀。

    “冉滕千人將,那邊就交給我等吧。”

    就在冉滕咬牙暗惱之際,一名商水軍士卒來到冉滕身邊,指了指央武所在的位置。

    很奇怪地,在看到這名士卒後,特別千人將冉滕罕見地露出了尊敬之色,語氣平緩地說道:“那就拜託您了。”

    堪比尋常三千人將級別的堂堂特別千人將冉滕,居然會在一名士卒如此尊敬?

    原來,這名士卒正是甘茂,原齊國東萊軍的主將。

    “一什、二什、三什、隨我殺過去!”

    在喝令了一聲後,甘茂率領著數十名強登上城牆的士卒,殺向關樓方向。

    也是有點奇怪,明明甘茂只是士卒身份,但是那些什長、伍長們,卻樂意聽從此人的調遣,甚至於,有一名百人將亦跟了上去。

    而望著甘茂遠處的背影,冉滕的表情又一次變得非常古怪。

    『這位……似乎已經適應士卒的身份了……』

    曾幾何時,針對甘茂這個曾出言侮辱他們商水軍的齊國將軍,冉滕是幾乎沒有什麼好感的,以至於當初聽從某位肅王殿下的命令將其丟到麾下底層後,冉滕就對甘茂的死活不管不顧。

    但是後來,情況發生了一些改變。

    因為在幾次共同出生入死之後,商水軍兵將們逐漸接受了甘茂這位軍中唯一的齊人,彼此產生了袍澤之情,而甘茂呢,亦逐漸適應了一名商水軍士卒的身份,每每為商水軍而戰。

    自當初在王屋山受挫之後,冉滕體會到自己在指揮上的不足,在因緣巧合之下,他忽然想起麾下還有甘茂這位『深藏不露』的齊國上將,於是遂向甘茂請教。

    而甘茂亦不吝嗇,傳授給冉滕種種經驗,再一次拉近了他與商水軍的關係,以至於甘茂如今即便仍然是士卒的身份,但他說出來的話,縱使百人將都會有人聽從。

    『肅王殿下不會是忘記這位「齊國上將」了吧?』

    冉滕暗自揣測著。

    鑒於甘茂傳授給他種種經驗,冉滕逐漸意識到,甘茂這位齊將的才能,絕不會遜色他們商水軍的副將翟璜將軍,可如此一位大將之才,迄今為止仍然屈居於士卒行列,這讓冉滕難免有些替甘茂感到惋惜。

    當然,他也不敢貿然提升甘茂的軍職,畢竟這位原齊國將軍原本是因為得罪了某位肅王殿下,才會被丟到他們商水軍中作為一介士卒。

    當初冉滕原以為他們從齊楚兩國撤軍後,那位肅王殿下就會讓甘茂返回齊國東萊軍。

    沒想到,那位肅王殿下至今都沒有赦免這位齊國上將。

    憑著冉滕對那位肅王殿下的瞭解,不至於到這種地步,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那位肅王殿下可能早忘記這事了。

    『要不……提他個百人將看看?』

    冉滕暗自琢磨著。

    不得不說,從私心出發,他是非常不舍將甘茂放回齊國的,畢竟甘茂明顯是大將之才,而且已經適應了商水軍的軍營生活,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可能讓這等將才白白回到齊國?

    要知道,在指揮將領這方面,他們商水軍已經被鄢陵軍給比下去了——鄢陵軍原本就有屈塍、晏墨兩位大將之才,前一陣子又有孫叔軻展露頭角,而他商水軍呢?只有副將翟璜將軍能夠獨當一面。

    因此,冉滕很希望甘茂能夠成為商水軍第二位能獨當一面的將軍。

    當然,這件事最終還得看某位肅王殿下的態度。

    而對於這件事,冉滕猜得還真沒錯,肅王趙弘潤還真忘記了有甘茂這麼一個人。

    雖說趙弘潤擁有著過目不忘的記憶,但眾所周知,記憶是基於聯想的,是具有誘導性的,打個比方說,無論是看到一個蘋果、還是聽到蘋果這個詞,這都算是捕捉到了訊息,在這種情況下,你才會想到有關於蘋果的訊息,比如是什麼模樣的,吃起來滋味如何等等。

    不可能專心致志做事做到一半,突然想啃一個蘋果,除非桌旁就擺著一個。

    而甘茂的情況也是如此,雖然趙弘潤記得此人,但目前為止,甘茂作為一名底層的士卒,與趙弘潤根本沒有產生接觸,另外趙弘潤也沒有聽說過有關於甘茂之事,在這種情況下,趙弘潤哪裡想得起還有這麼一個人?

    甚至於此時此刻,當看到商水軍先鋒軍的幾支千人隊在汲縣城牆上打得有聲有色,進退得法,趙弘潤還在納悶呢:那些千人將當中,有指揮將方面的人才麼?

    “轟隆轟隆轟隆——”

    商水軍的井闌車,終於推至汲縣城外。

    城外的商水軍弩兵立即登上井闌車,登高對汲縣城牆上的韓軍進行壓制。

    而混跡在其中的,有些商水軍弩兵則是舉著狙擊弩,開始狙擊在城牆上指揮戰事的韓軍將領,用一支支冷冰冰的狙擊弩矢,帶走那些將領的性命。

    而同時,三千人將呂湛,則率領麾下步兵對汲縣西城牆展開第二波攻勢,援助本軍的先鋒部隊。

    不得不說,呂湛麾下軍隊加入城牆爭奪戰,使得原本城牆上僵持不下的局面立馬傾向商水軍這邊。

    見到這一幕,許多韓軍將領暴跳如雷,怒吼著叫駡麾下的韓兵,企圖將城牆奪回來。

    可這些人剛一冒頭,就被混跡在商水軍弩手當中的狙擊手給當場擊斃,以至於汲縣西城牆這邊的戰事,逐漸呈現一面倒的趨勢。

    面對著這種情況,蕩陰侯韓陽面色鐵青。

    雖然在聽過暴鳶的講述後,他已意識到對面那支肅王軍可能是迄今為止他所遇到過的最精銳的魏國軍隊,但他還是沒有想到,己方軍隊在這支魏軍面前居然表現地如此不堪。

    其實平心而論,蕩陰侯韓陽不必如此憤懣,因為肅王軍的武器裝備與作戰能力,皆比韓國步兵要高上不止一籌,輸了也不丟人,畢竟韓國軍隊本來就不是靠步兵聞名於天下的。

    “放訊號,叫騎兵突襲魏軍本隊!”

    在經過一番深思後,蕩陰侯韓陽忽然下令道。

    聽聞此言,暴鳶臉上露出幾許驚愕:“蕩陰侯大人,您……”

    蕩陰侯韓陽抬手打斷了暴鳶的話,目視著戰場正色說道:“或許你講述的是實情,但不管怎樣,如此輕易就讓這座城池易主,是我無法接受的。”

    暴鳶張了張嘴,幾番欲言又止,但最終,他閉上了嘴。

    他知道,有些恐懼,只有自己親身經歷過才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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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7章:攻城(二)

  “嗚——”

  一陣沉悶的號角聲,逐漸傳到趙弘潤耳中。

  儘管彼此都用號角傳遞戰爭訊息,但趙弘潤還是第一時間判斷出,那不是他麾下軍隊的軍號。

  『韓軍的號角……麼?』

  微吸一口氣,趙弘潤在馬背上坐直身體,眯著眼睛環視四方。

  因為在這種情況下,汲縣方向響起韓軍的號角,那麼就只有一個解釋——汲縣守軍在召喚他們的騎兵!

  “真是失態。”

  在趙弘潤身旁,南燕軍大將軍衛穆微微搖著頭,淡然說道:“衛某與蕩陰侯韓陽打過數次交道,還是頭一回見他如此狼狽,不得不提前召喚騎兵協助。看來,是肅王殿下麾下的軍隊過於悍勇,叫蕩陰侯韓陽抵擋不住了。”

  趙弘潤微微點了點頭,算是附和了衛穆的判斷。

  隨即,他下令道:“叫伍忌與翟璜提防韓軍騎兵的突襲,至於游馬軍……讓馬游將軍自行判斷出擊的時機,但是,務必不可追擊韓騎過遠。”

  “是!”

  一名在旁候命的傳令兵抱拳領命,撥轉馬頭,即刻前往傳遞這位肅王殿下的命令。

  其實,趙弘潤的這條命令,也就是求個穩妥,起一個保障的作用。說白了,就是擔心伍忌與翟璜一時不察,沒有猜到那陣韓軍號角所代表的含義。

  可實際上呢,在聽到那聲韓軍號角的時候,伍忌與翟璜都猜到了這身號角所代表的意義。

  翟璜姑且不說,作為商水軍目前唯一一位能夠獨挑大樑的統帥之才,他絕不可能忽略那陣號角背後所蘊含的危機。

  而伍忌,雖說這位年輕的大將軍在指揮方面的確仍有諸多欠缺,但這些並不能證明這位大將軍不聰明,他只是欠缺經驗而已。

  正因為如此,當翟璜說出『看來韓騎要襲我軍本隊』這樣的話後,伍忌毫無意外,當即表示:“你在此坐鎮,指揮戰局,我去抵擋來犯的韓騎。”

  “是!”翟璜抱了抱拳。

  告別翟璜,伍忌撥馬離開了中軍,率領著一營步弩混編的士卒,在本隊的北側排兵佈陣,構築防線。

  因為今日的攻城戰,是由商水軍攻打汲縣的西城牆,由鄢陵軍攻打汲縣的南城牆,因此,伍忌認為韓騎從南邊來犯的可能性較小,大幾率應該是從北側來犯。

  在這一點上,他猜對了。

  沒過多久,北方便馳來一支韓軍騎兵,黑壓壓的一片,接天連地,縱使是伍忌都感覺有點頭皮發麻。

  “轟隆隆——”

  伴隨著陣陣地顫,數以萬計的韓軍騎兵從遠處奔襲而來,那浩大的聲勢,讓身經百戰的商水軍士卒們亦感到一陣心驚。

  騎兵就是這樣,千騎疾奔都可以形成相當規模的聲勢,而萬騎以上,那聲勢更是彷彿天地都為之顫抖。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當初周昪才能斷定北二軍根本無心援護肅王軍,因為當初暴鳶率領三萬騎兵離開天門關的動靜,是根本不可能瞞過北二軍的。

  “連弩就位!”

  隨著伍忌一聲令下,上百連弩戰車被推到北側戰場的前方。

  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那上百架連弩戰車,伍忌微微皺了皺眉。

  其實在攻打上黨的時候,商水軍有數百架連弩與投石車,但是前一陣子,其中有半數留在了天門關,以至於伍忌此刻看著那上百架連弩,心中略有些沒底。

  魏國的連弩,可以同時發射三支粗如手指般的弩矢,再加上它那毫不遜色狙擊弩的射程與威力,使得這種連弩儘管有著諸如裝填弩矢緩慢、運載不便等諸多缺點,但仍舊受到商水軍士卒們的推崇。

  雖然魯國的機關弩匣在受到商水軍的推崇,這玩意的射程與威力其實相當有限,充其量就是用來近距離射殺那些輕甲或者乾脆無甲的敵人,也沒辦法用來對付移動力極強的騎兵,因為不見得能追上騎兵的速度。

  而在這一點上,魏國連弩的威力就相當可靠,可靠到商水軍的將領們曾考慮將連弩作為他們商水軍的軍旗標誌。

  『算了!……孫叔軻能擋下韓騎,我也可以。』

  深吸一口氣,伍忌暗暗激勵自己。

  作為堂堂商水軍的大將軍,難道他連這種程度的事都辦不到麼?

  然而奇怪的是,從遠處疾馳奔進的萬余韓軍騎兵,卻並沒有順勢沖入伍忌軍的防線,而是在前方大概一裡多地的位置,放緩了速度,並且調整方向,呈圓形緩緩策馬奔跑。

  『唔?』

  見此,伍忌心中產生了幾許懷疑。

  倘若是曾經的他,多半猜不到那些韓騎的舉動究竟代表著什麼。

  但是如今,他已讀過不少兵書,也請教過許多將領,自然能明白對面韓騎的舉動究竟是什麼意思。

  車懸戰法,這不單單是一種騎兵用來撕碎敵軍防線的戰法,同樣也可以運用在其他方面。

  比如說,當一支騎兵在猶豫是否要突擊某支軍隊,或者處於觀望狀態時,騎兵就會像這樣跑圓圈,這是為了盡可能地維持騎兵們的速度,以便於在某個時刻,發動突然襲擊。

  畢竟騎兵在衝鋒前,都需要一個提速的過程,從靜止到最後提速,這需要很長一段距離。但是通過車懸戰法這種跑圓圈的方式,騎兵就能在原地將速度提升到一定程度,隨後在最後那段距離,直線加速,以最快的速度,像一個鋒利的長矛一樣刺入敵軍的腹內。

  因此,像這種正在原地跑圓圈的騎兵,其實是最危險的,因為他們蓄勢待發,而你卻摸不透他們最終究竟會攻向哪一塊。

  當然了,這招唯一的弊端就是會消耗騎手與戰馬的體力,使得騎兵往往無法在戰況不利的局面下施展出『脫戰反沖』這種近乎無賴的招數。

  但反過來說,倘若有一支騎兵原地跑圓圈,這也意味著他們放棄了二次進攻,將所有的賭注都下在首次突擊上,要麼勝,要麼因為失敗而撤退。

  『這些韓騎在尋找我軍的薄弱點?還是說,他們在忌憚什麼?』

  伍忌環抱著雙臂,皺眉思索著那些韓騎的舉動。

  忽然,他心中一動,轉頭四下環視了一眼。

  此時他才注意到,在他防線的後方,早已悄然豎起了一面『商水游馬』的旗幟。

  在旗幟的附近,四支五百騎的游馬重騎早已準備就緒。

  “原來如此!”

  伍忌頓時心中恍然,原來那些韓騎,是在忌憚游馬重騎的存在。

  『圓?』

  左手提著封閉式重盔,右手握著韁繩,游馬軍將軍馬游駕馭著坐騎緩緩來到伍忌軍的防線,皺眉看著遠方韓騎的舉動。

  馬游作為騎兵的經驗,皆學自于碭郡游馬,而碭郡游馬,則是仿效韓國騎兵而建立的,正因為這樣,對於韓國騎兵慣用的戰法與伎倆,馬遊是非常瞭解的,因此當他瞧見遠處那些韓騎正在跑圓的舉動,就猜到了對方的意圖。

  『對我游馬軍,竟是這般忌憚麼?』

  馬遊咧嘴笑了笑,顯得有些得意。

  他知道那些韓騎的意圖:對方在勾引他游馬軍。

  因為以目前那些韓騎的狀態,他們隨時可以對商水軍發動攻勢,但也可以隨時撤離。

  倘若他游馬軍傻傻地沖過去,很有可能會被對方戲耍。

  比如說,提速繞開游馬軍,然後迅速殺入伍忌軍的腹地。在這種情況下,游馬重騎難道還能面對己方有軍發動衝鋒不成?

  『有意思,不知對面的韓將是誰?』

  馬遊沉思了一番,隨即下令那四支五百人的游馬重騎緩緩上前。

  雖然他也得懂得『圓』這個戰法,但重騎跑圓明顯是一個笑話,因此,馬遊只是讓那兩千名重騎騎士在伍忌軍的兩側佇立。

  而待注意到游馬重騎的異常舉動後,遠處統帥那支韓騎的將領『辛瓚』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這位韓軍騎將可不簡單,他既是蕩陰侯韓陽麾下的將領,同時曾經也是康公韓虎的老部將,曾與北原十豪中的『雁門守』一同出塞應戰北戎,是一位騎兵經驗相當豐富的將領。

  正如馬遊所判斷的那樣,辛瓚在得知『商水游馬魏騎』的威力後,便放棄了與其正面交鋒的打算,因此想設法將游馬軍引出來。

  而待等游馬軍主動出擊,進攻他麾下的騎兵時,他便可以借助輕騎兵的速度,繞過游馬重騎,直接殺入對面魏軍(伍忌軍)的隊伍中。

  辛瓚相信在這種情況下,游馬重騎肯定會放棄對己方士卒發動衝鋒。而如此一來,游馬重騎就廢了。

  不得不說,辛瓚的想法是很好,倘若碰到經驗不足的魏軍騎將,很有可能就會上當。

  但很可惜,他碰到的是馬游,是魏國屈指可數的,對指揮騎兵一事有著相當造詣的魏國騎將。

  『那就彼此耗著唄,反正汲縣用不著我游馬軍出馬。』

  見對方遲遲沒有動作,馬遊壞笑一聲,有恃無恐般環抱著雙臂。

  他是一點兒都不著急,畢竟在進攻汲縣這件事上,明顯是商水軍佔據優勢嘛,在這種情況下,他何必明知是計還要主動出擊。

  “我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

  眯了眯眼睛,馬遊暗自冷笑道。

  正如馬遊猜測的那樣,在跑了幾圈後,辛瓚有些按耐不住了,畢竟汲縣那邊的局勢越來越險峻,而他麾下的騎兵,也因為已經失敗的誘敵戰術,消耗了不少體力,倘若再這樣下去,他們甚至連突擊對面魏軍的體力都沒有了。

  於是,辛瓚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從嘴裡蹦出僅一個字的命令:“攻!”

  當即,始終在跑圓的韓騎們迅速變陣,彷彿變成了幾支筆直的長矛,朝著伍忌軍直線提速。

  見此,苦苦等候多時的馬遊眼睛一亮,在哈哈大笑一聲後猛地揮手向前。

  “游馬軍……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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