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慕冰至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秋李子 -【曼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1
發表於 2016-7-7 14:17: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章:世僕

  陳銘遠拍拍妻子的肩,幾代下來,下人裡面有居功自傲的,有仗了服侍過老人家就不把主人放在眼裡的,各色不等,這些和朝政竟還頗有相通之處。陳銘遠不由沉默了,曼娘說完覺得心裡舒服些,抬頭看見丈夫站在那若有所思,拉著他的手坐下:「是我的不是了,你在外面一日,也是十分疲憊,我還拿這些事煩你。」

  陳銘遠笑了:「你剛管家也很累的,我聽你嘮叨嘮叨,就算不能幫你分憂,也能幫你排解排解。」曼娘飛了一眼過去:「好啊,竟敢嫌我嘮叨,不過呢,有句話要和你說,上回四叔查有人在外放印子錢的事,雖理了一遍,可仔細看了,這家裡,有不少有兩三個兒子的,就有個兒子出去,這樣人家我想著,要做些平常事也罷,可這些人家往往都是有體面的人家,所居的位置,不是賬房就是管事。」

  曼娘話裡的意思陳銘遠明白,眉微微皺了皺就道:「這些事開頭也只是給一家兩家開恩,漸漸就成了慣例,而一成慣例,這出去的人多,裡面也有些各懷心思的。現在是輻輳時候,自然瞧不出來,可天下哪有永遠不衰的時候,要照我瞧,真要出事,就在這些半在外半在家的人裡面。」

  丈夫想的和自己一樣,曼娘心裡很歡喜,微微一笑:「你想的和我一樣,我也想著,索性把那些受恩深重的人,都放出去,他們也好出去團圓。二來呢,這家裡人也太多了,我粗瞧著,一個房頭光丫鬟就二三十人,這些年紀漸漸長大,配了人,過不得幾年又生出人來,每年的月例糧米都是成倍往上漲,人丁興旺本是好事,可也要看看是什麼樣的人丁興旺。」

  妻子皺著眉頭,這樣的神色讓陳銘遠想起當日在龍巖時候,妻子和自己算每月柴米錢的樣子,眼裡笑容十分溫柔:「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說這家裡,就算是朝廷,每過一段時候,還不是有人要告老,把位置給後來者。」

  曼娘不由啐丈夫一口,靠在他的肩上:「好想只有我們一家子,就那樣清清靜靜過日子。」陳銘遠握住她的手,一根根地數著她的指頭:「等八月裡,你忙完了,我們去莊子住些時候好不好?我有沒有和你說過,離城三十里,我有一所小莊子,是十多歲的時候祖父給的,田地不多,只有兩百畝,就在山下。那裡有眼溫泉,被引進莊裡了,我們在那泡溫泉好不好?」

  丈夫連問兩個好不好,真讓曼娘覺得滿腹的牢騷都消失了,在他肩上點頭,伸手摸上他的鬢髮:「嗯,到時別帶孩子們。」陳銘遠哦了一聲,唇邊笑容帶上一絲戲謔,曼娘不由紅了臉,輕聲說:「我只是說,孩子們總是要讀書的。」

  陳銘遠悶悶地答應一聲,曼娘臉上更紅,看向窗外,月亮露出大半個臉正在那嘻嘻笑。

  主意既已定,曼娘也就尋了一日去和陳大太太說這件事。看著曼娘呈上的名冊,還用筆在旁標明了,這家有誰出去,是做什麼生理的,陳大太太默默無語,真是帳不能細算,這麼一算,家裡竟有二十來家算得上有體面的下人,兒女都在外面,這些人家,不是在賬房就是管庫,要不就是採買。

  陳大太太的手不由握緊,曼娘輕聲道:「這些人家裡面,媳婦特地細細去訪了,他們在外頭的兒女,過的都不差,個個使奴喚婢,穿金戴銀。管賬房的林家,這家子算起來,已是第四代了,先是林賬房的弟弟出去,現開著一家大酒樓,一年能賺三四千銀子,再是林賬房的小兒子也出去了,這孩子現在一家綢緞莊做事,聽說再過兩三年,就想把這綢緞莊頂下來。林賬房的老子,早已告老榮養了,那日子過的,不說出來,還當是哪個京官的老太爺呢。」

  曼娘話裡的意思陳大太太聽的很明白,拍拍曼娘的手:「這件事,你很有主見,我很歡喜,只是難免會得罪人。」說著陳大太太看向名冊,看見名冊裡的蘇家,唇微微一抿,這蘇家,是陳老太太的陪房,雖說陳老太太沒了,但九阿公念舊情,讓陪房依舊服侍,現在這家子算是九阿公的貼身人,男人管著九阿公的買辦,女人管著九阿公院裡的事。

  曼娘順著陳大太太的眼看去,不由笑了:「婆婆,管家的人哪能不得罪人呢?媳婦只是秉著一顆心辦事罷了。」接著曼娘輕聲道:「這蘇家,三個兒子只有一個留在家裡了,兩個兒子都在外面置了田地買了房子,照媳婦想來,這蘇家,只怕是……」

  曼娘停下不說,服侍了老人家的人,等老人家沒了,不管是放還是留在家裡,都要被主人高看一眼。可曼娘要整肅家裡的秩序,就必要動這一家的,不然怎能服眾?陳大太太看了看曼娘:「你明白就好,記得我剛嫁過來的時候,家裡的下人也沒這麼多,怎麼這不知不覺間,下人就這麼多了。」

  曼娘笑了:「婆婆嫁進來時,已差不多四十年了吧?」陳銘遠今年滿了三十,前面還有一個姐姐和夭折的長兄,陳大太太的頭微微側下:「沒有四十年,三十八年吧,記得三月嫁過來的,過端午時候就有喜,連那年的粽子都沒吃,你姐姐這些年嫁在外頭,我也只見過她兩回。」

  陳銘遠長姐嫁的有些遠,當初親家在京裡做官,就定了親事,等完婚後親家外任去了,後來在任上沒了也沒回京,徑直回了山東老家,雖說山東離京城並不算特別遠,但大姑爺沒有考中,到現在都只是個秀才,自然不能常常歸寧。

  曼娘現在做了娘,自然明白陳大太太的心,安慰陳大太太幾句,也就抱了名冊去傳名冊上那些管事。

  蘇嬸子聽的人說曼娘要傳自己過去,還愣了一下,九阿公和服侍他的人,算是在這家裡自成一派,除了年節,這些人都不會去見上面的人,怎麼這會兒就要傳?蘇嬸子心裡嘀咕著,但還是收拾一下往曼娘那邊去。

  到了曼娘那邊,見院子裡已站了不少的人,再一細看,都是這家裡有頭臉的人,心裡更加嘀咕不止,難道說三奶奶要訓誡眾人?見蘇嬸子來了,眾人上前笑著打招呼,蘇嬸子問了幾句,見眾人也不曉得曼娘為什麼會傳,正在皺眉就見簾子掀起,走出秋霜,問眾人:「老太爺院裡的蘇嬸子來了沒有?」

  蘇嬸子忙越眾上前:「我來了。」秋霜把簾子高高打起:「奶奶請蘇嬸子進去。」既用了請字,想必不是什麼大事,說不定是三奶奶要在老太爺面前討好,想問問老太爺的起居,這也尋常,蘇嬸子低頭進去,見曼娘坐在桌邊,忙上前行禮,曼娘笑著叫她起來:「蘇媽媽請起,你是代我們照料祖父的人,平日辛苦了。」

  果然是要問老太爺起居的,蘇嬸子起身坐在曼娘面前,身子微微往前傾:「服侍老太爺,這是應當的,再說,主人家對我們恩重,我們也沒有什麼可補報,只有竭力服侍好老太爺。」曼娘笑著應是才問道:「蘇媽媽的男人,我記得是管祖父那邊採買的。」

  蘇嬸子笑著應了:「這是老太爺覺得我們勤謹,其實哪是什麼勤謹,不過是少些錯處就是。」曼娘這才抬頭看著蘇嬸子:「蘇媽媽有三個兒子,我前兒才偶然瞧見,蘇媽媽給小兒子買了個部裡書辦的名字,等滿了五年,就能選一個典史,恭喜蘇媽媽,以後也有做官的兒子了。」

  曼娘是笑著說的,蘇嬸子額頭卻不自覺出了汗,看著曼娘不敢說話,曼娘點著這名冊,笑容依舊沒變:「蘇媽媽一家子服侍祖父這些年,勞苦功高,只是……」這只是兩字一出口,蘇嬸子就不自禁站起,眼裡是不可置信神色:「難道,奶奶的意思是,」

  曼娘示意蘇嬸子坐下:「蘇媽媽也是經過風雨的人,這會兒怎麼又驚到了?我本想把蘇媽媽的大兒子像林家大兒子一樣,從名冊上劃去,可想著祖父年已老邁,身邊的老人越來越少,陡然劃掉不好,索性想了個折中的法子。」

  蘇嬸子已汗如雨下,能管著九阿公院裡的大小事情,蘇嬸子也是經過不少事,但現在才知道,那些手段算計,只能對同伴,對上主人,就毫無勝算。蘇嬸子腿一軟跪下:「奶奶的意思,小的也明白七八分了,只求奶奶瞧在小的一家子素來勤謹份上,給小的全家留點面子。」

  曼娘喚她起來:「你起來,我想了許久,你管祖父院裡的事,從來沒出過岔子,這事自然是好好做著,只是你男人也不算小了,每日買辦,未免太操勞了,你家在外面也買了宅子,也該回家去榮養了。你大兒子的名字,還是要從名冊上劃掉,就當從外面請個伙計一樣對待。」

  曼娘只說到這裡,但蘇嬸子明白,這話裡的意思,也只能再服侍到九阿公過世了。之後全家都要離開陳家,從此失去陳家庇護,蘇嬸子很想求一求曼娘,讓自己大兒子留下,可曉得曼娘不會答應,淚已經流下:「小的也沒有別的念頭,只是想著,長長遠遠地服侍。」

  這樣的話曼娘不是頭一回聽,微微一笑:「這話,我信你說的是實話,可要真只想著長長遠遠服侍,就不會把兩個兒子都送出去,只剩一個兒子在這了。這家裡三四代的陳人,有些頭臉的,哪家不是這樣想的?可進可退,真要出了什麼事,還可以把人贖出來,長長遠遠地享福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2
發表於 2016-7-7 14:17: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一章:本分

  聽著曼娘的輕柔話語,蘇嬸子的身子開始顫抖,想辯解可開不了口,曼娘扶了她一把:「蘇嬸子,話呢,我已經說在前頭了,你仔細回去想想,其實,我再說一句,這件事,我已經定了,就算你去求祖父,也是沒用的。」

  蘇嬸子的唇張了張,那日杜鵑被拖出去的樣子又在眼前,聽說杜鵑現在過的很不好,管馬圈的,是這家裡最低等的下人了,每日杜鵑也要抱了料去餵馬,還要收拾馬糞。如果觸怒了九阿公,蘇嬸子不寒而慄,九阿公的富貴,是陳太妃用花樣年華進宮換來的,也是用四十來年的不問世事換來的。陳銘遠深得太子信任,一飛沖天指日可待,這些下人要留在家裡,也是等日後沾的光更大。

  現在曼娘的舉動,是把這些念頭打消的粉碎,而九阿公,為了能給以後陳銘遠一飛沖天少些顧忌,是會答應曼娘這些舉動的。真去求了,或者等在自己家面前的,就是全家被逐,甚至,連外面的那些宅子田地,都會被全部收走,現在順從,還能保住這些。

  蘇嬸子心裡做了決斷,重新行禮:「奶奶的恩德,小的銘記在心,小的這就回去和男人說,讓他不做這邊的買辦,至於小的大兒子,既從名冊上劃了,小的也就托賴奶奶的恩典,讓他自謀生路去。」

  曼娘這才彎腰把蘇嬸子扶起:「蘇媽媽果然是服侍了祖父這麼多年的人,十分明事理。其實呢,按理,這些曾服侍過老人家的人,該一直養著才是。可再仔細一想,你們也都有兒女,兒女也在外面,想必你們也願意出去團圓。為人奴僕,哪有自己當家自在。」

  曼娘這話如一道閃電一樣讓蘇嬸子頓時明白,外面那些管事媳婦,全都是家裡有人在外頭的,甚至有些是男人在做管事,小叔子在外開鋪子往家裡送東西的。這是要徹底地整頓一下家裡,而不是像原來一樣,小打小鬧。

  看著蘇嬸子面上掠過的驚詫之色,曼娘又是淡淡一笑:「這家裡,最不缺的,就是人了。」這個人,指的自然不是主人。曼娘要的,是徹底的依附,而不是既占了家裡的好處,又給自己留有後路的人。

  而能給自己留有後路的人,往往也是在這家裡有頭臉的,不然哪會這樣輕易就能讓兒女們出去?蘇嬸子開始不由自主抖起來,曼娘這樣做,實在是很少聽聞,也幾乎是所有下人沒有想過的事。曼娘的聲音還是很輕柔:「我膽小,不忠心的人,就算再能幹,也不敢用了。」陳家給的,是庇護,是衣食無憂,要的,是下人們的忠心。至於服侍主人服侍的好,全都是做下人的本分。

  曼娘看著蘇嬸子,等她顫抖停止一些才喚來人,秋霜已經走進,曼娘對秋霜道:「把你蘇嬸子扶出去。」

  秋霜應是,上前扶起蘇嬸子,感覺到蘇嬸子的手心都是冰冷的,不由看了眼蘇嬸子,蘇嬸子直到被扶出門,被太陽一曬才算覺得身上暖和一些,見那些管事娘子們個個望向自己,不由勉強笑了笑,接著看向秋霜:「等你有了兒女,就明白了,為兒女,有時候就顧不得一些事了。」

  秋霜的眼裡十分驚詫:「蘇嬸子糊塗了不成?我早已有兒女,我兒女的去處,我也早聽奶奶講過了。蘇嬸子,我不是什麼聰明人,我只曉得,本本分分做事就好。況且,天下好像沒有那種風險別人全都擔了,好事全是自家的事情。就算真有,可能也只是表象。」

  說著秋霜的眉皺起:「要是夏風在就好了,她就能講出道理來,可是我不會。」蘇嬸子垂下眼,日子長久了,難免會生出私心,私心一多,就會忘了本來面目,主人家此時打發走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總好過似武家一樣,武大叔和武二都熬不過刑,又著了牢瘟,死在牢裡,武氏夫君被拘,家裡的產業也全被抄入官,只有去通州投奔哥嫂,可那個一百畝田的小莊子,什麼時候才能東山再起?

  武家當年,比起自家可要風光多了,而自己家的行為,蘇嬸子一點點開始回想,好像有些也不夠本分。蘇嬸子不由歎口氣,此時已到九阿公院門口,秋霜請蘇嬸子轉身就離去。

  蘇嬸子走進院子,看見九阿公正在小廝陪伴下在那給缸裡的魚餵食,蘇嬸子忙上前行禮,九阿公看都沒看她,繼續把魚食往缸裡丟:「三奶奶喚你去說什麼?」蘇嬸子雖已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不自覺流淚:「三奶奶說,說我服侍老太爺辛苦了,等老太爺百年後,就讓我一家子出去呢。」

  九阿公這才抬頭看向蘇嬸子:「年輕人做事,總是有幾分銳氣,好。」蘇嬸子的淚這下流的更急:「小的只想著,能長長遠遠地服侍主人就好。」九阿公把魚食全丟進缸裡,笑了:「長長遠遠的,阿霧,你也不要和我說這樣的話,真要存了長長遠遠在這家裡的心,當初你家也不會只把一個兒子報到名冊上了。我呢,著你們服侍的時日長,自然不會說出來,可這個家,終究是你們三爺的,三奶奶若任由你們這樣做,她也不是徐家的女兒了。徐親家,哼哼,那個老狐狸,還有我大哥,他們兩個的孫女,要真是唯唯諾諾、蕭規曹隨的人,倒奇怪了。」

  說著九阿公摸摸鬍子,眼瞇起:「嗯,這樣也好,這家,總是要有些新人進來,變動變動。」說著九阿公看向蘇嬸子:「晚飯好了沒,我餓了。」蘇嬸子只有抹一把臉上的淚,去小廚房看晚飯好沒有。

  看著蘇嬸子的背影,九阿公歎口氣,人這輩子,越到老了越捨不得一些事,這些事情,早就該做了,可還是不忍心啊。畢竟是跟隨自己幾十年的老僕了。

  蘇嬸子走後,曼娘讓這些管事娘子全都進來,把名冊列出來的都給她們看了才道:「要繼續留在這家裡,也可以,不過這手裡的差事就交給別人。」曼娘的話音剛落,頓時就跟炸開麻雀窩一樣,有人已經有些憤怒地道:「三奶奶,您這樣做,未免太寒人心了,我們這麼辛苦,不就為的兒女嗎?」

  曼娘瞧著說話的人,唇邊笑容沒變:「你們既是為了兒女,我送你們去和兒女團聚,這叫過分?」這人這才發覺,自己話說錯了,急忙掩口,另一人忙道:「三奶奶,曉得您的用意,可是小的們在這府裡已經三四十年了,都還在可做之年,這一出去,雖說是去享福,可還是惦記主人,陳家對小的們恩重,小的們多服侍幾年也是該的。」

  曼娘看著她,眼又轉向別人:「你們要說的大概也就是那些,我這樣做,未免寒了你們的心,長此以往,誰還敢對主人家忠心?可你們錯了,你們從一開始,就是我陳家的人,生死榮辱,都是繫於主人的念頭上。如果覺得我陳家待你們不好,你們自可以說出,甚至請求主人放了你們,另投別的主人。可是,」

  曼娘伸出一根手指頭搖了搖:「你們,要記住。沒有一邊覺得我陳家待你們不好,覺得主人刻薄,一邊又在陳家不走的事。甚至有幾個兒子中,只讓一個人留在陳家,別的兒子都放在外面,做別的生意,甚至有哥哥在陳家做買辦,弟弟就開個鋪子,一概東西全是從這個鋪子裡拿。你們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是不是只想到自己的兒女,不錯,為父母的,為自己兒女著想是再平常不過的了。可你們是我陳家的下人,生死榮辱吃穿用度,都是靠主家的下人,沒有為了兒女拼命挖主家牆角的事。這面牆,看起來很厚,可是這面多人挖,總有一日會倒。那時被壓的,是主人家,而不是你們,天下沒有這樣的事情。所以今日,你們,只有這條路,沒有第二條路。我要的,是本本分分,不光只記得自己有兒女,而還要記得自己有主家的下人。這點要求,我陳家給你們庇護,供你們吃穿,讓你們在外用陳家名義行事,只要求你們這樣做,不過分吧?」

  曼娘一口氣說完,眾人面面相覷,這麼些年,已經習慣了,而曼娘此時掀開的,就是他們身為下人的那層底。下人終究只是下人,就算出門被人喊聲大爺,還是下人,已有人額頭冒汗。

  曼娘端起茶喝了一口:「武家的事,你們想來都曉得,武家為什麼這麼大膽,我想諸位也都明白,不就想著,服侍主人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賺點也是應當的。到時候出了事,到主人面前哭一哭求一求,也就萬事皆無,就算被呵斥趕出去,也能拿了銀子去做個富家翁,到時雖少了陳家的庇護,但有了銀子,走到哪裡都不怕。武家會這樣想,你們中,只怕也不乏這樣念頭的。」

  說著曼娘抬眼去看眾人,眾人中有回避曼娘目光的,曼娘輕歎一聲,京城中放縱家僕的事,著實不少,不少家僕好日子過久了,就忘記自己是下人,要守下人的本分,真以為自己是大爺了。

  終於有人遲疑開口:「三奶奶,您說的都對,可是小的們托庇這家裡,不就圖一口安樂茶飯,要忠心,也是要拿東西來換。」曼娘不怒反笑:「這話說的不錯,忠心是要拿東西換的,那我問問,我陳家可曾虧待你們?每月月例糧米,一年四季的衣衫,都不缺吧?也沒有朝打暮罵,更沒有一不順心就拿你們出氣,這些都換不來你們的忠心,那拿什麼來換?這個世上,不是只有你們會算賬,別人都只閉著眼被哄騙的事。」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3
發表於 2016-7-7 14:18: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二章:更換

  曼娘說完,眾人面面相覷,有幾個還想掙扎:「奶奶說的有理,可是小的們做這些事,已經許多年,一旦……」曼娘打斷她們的話:「你欺我沒管過家?」說著曼娘就喚冬雪,冬雪走進來,曼娘輕描淡寫:「本來呢,我想著大家也是服侍了這麼多年,這面子總歸要給的,接替的人,也要問問你們的意思,可現在瞧著,竟是有人給臉不要臉了。」

  說著曼娘就念出一串名字,對冬雪道:「去把這些人都請來,索性,今兒就把這事都辦了,免得還真以為,仗了有臉,主人家就真離不得。」冬雪應是,掀起簾子出門,這一串名字一說出,眾人就都明白,這是曼娘選定的,接替她們的人,臉色登時都變了,接著就像熱油潑進鍋裡,有人準備開口,曼娘舉起手:「停,方才已經給你們留了面子,若再要有別話,就別怪我連最後一點面子都不給。」

  曼娘這一聲讓眾人都閉嘴,冬雪已帶了後面被念到名字的進來,有幾個手裡還拿著東西,顯見被叫來十分緊急,曼娘也不等她們行禮就點著她們名字,讓她們挨次和原來那些相對站著。

  等各自站好,曼娘才道:「後面進來的,拿了她們各自的鑰匙,再去拿了各自的帳,從明兒起,你們就是這家裡的管事娘子了。」後面進來的人從沒想過被叫來竟是這樣的喜事,喜悅之情難以言表,有幾個還想假意推辭一下,但看見曼娘的臉色,頓時把話咽下去,這時候推辭就是不給曼娘面子,一個個忙表忠心,以後一定好好做事。

  早先進來那些是真沒想到曼娘連頂替的人都想好了,畢竟她們在這家裡,三四代經營下來,已經是一張盤根錯節的網,主家就算想破壞掉這張網,也要頗費一些氣力,甚至有些已經在想,交出去也沒什麼,到時按了自己的人脈,給後來者一些不好的果子吃,也是十分輕鬆。

  彼此對看一眼,也就把鑰匙交出,曼娘瞧著她們交出鑰匙忽然道:「前幾日你們想來也聽說,外頭的掌櫃們都想辭了,我留不住,也就讓他們辭了去。新提拔的掌櫃們,現在做的都還不錯。我想你們也會一樣。」

  後來那些行禮,齊聲應是,有一個還是忍不住道:「小的們雖得奶奶信重,可是原來的人手,畢竟不是自己的。」曼娘哈地笑了:「真是好笑,我從不知,下人們都是怕得罪管事的,不是怕得罪我的。看來這家裡,比我想的還要糟糕。」

  說著曼娘看向原來那些管事娘子們:「來,說給我聽聽,之前你們可都是想了些什麼主意,等新接手的來了之後,要怎麼為難,怎麼樣不肯聽使喚。其實呢,會這樣想也很常見,畢竟誰也不願意把手裡的肥肉就這樣輕易交出來。」

  曼娘聲音溫和平靜,就跟平常講閒話一樣,但沒有一個人敢接她的話,說完曼娘才輕聲道:「有那偷奸耍滑不肯聽使喚的,既然身子不好,就回家歇著吧,什麼時候歇好了,什麼時候來。人全回家了,那就外頭雇去。外頭多的是兩條腿的人。」

  有人已經汗淋淋,強撐著問出來:「外頭雇的人,怎能信任。」曼娘笑的前仰後合的,指著她對眾人道:「連這家裡使喚了幾十年的人,都想著勒掯主人,自己落好處,倒有臉說外頭雇的人不好聽使喚。你們聽聽,這是什麼道理,這道理,說到天邊我都不明白。」屋內還是很安靜,曼娘瞧著說話那人:「我還要請教你一句,難道你們一個個都只望著主人家施恩,主人家稍一使喚就抱怨天抱怨地,恨不得把主人家的銀庫都搬到你們各自家裡去,才叫主人家對得起你們,稍微一整頓就聚在那說是非,說主人家刻薄。有些還要嚼舌到別人家去,巴不得全京城都曉得當家人刻薄,不給下人活路。」

  曼娘這話,算是一針見血,沒有一個人敢接話,過了很久才有人帶頭跪下:「奶奶的意思,小的們明白,從今以後,小的們只是竭誠做事。」曼娘淡淡一笑:「我也不要你們盡心盡力,畢竟方才也有人說了,做人,難保會有私心,我啊,只求你們有五成為主人家的心就好。」眾人哪敢再說個不字,那日二門前,曼娘說的話還在耳邊,林家合族說的話尚且不被京城人記住,更何況是下人們所說呢?還是把那些想嚼的舌根收起,老老實實做事。

  曼娘往眾人面上掃去,接著就起身:「好了,你們都各自下去吧,好好交接吧。」眾人行禮退下,曼娘看著她們魚貫而出,這才歎了口氣,秋霜給曼娘端上一碗綠豆湯:「這是冰鎮過的,奶奶先喝一口,晚飯早就好了,要不要傳上來?」

  曼娘用手按一下頭:「我沒胃口,不過還是傳上來吧,孩子們總要吃。」秋霜應是,冬雪已經道:「少爺們早回來了,被小姐帶著在抱廈那邊寫字呢,小姐現在啊,越來越有長姐風範了。」

  曼娘淡淡一笑,接著才問秋霜:「今兒這樣做,指不定明兒多少人去太太那邊哭呢。可是這事如果不做,還是像原先一樣,這家,只會越當越難當。」上上下下這麼多的人,不先把頭一個規矩立好,難做啊。

  冬雪已叫人傳進晚飯,聽到曼娘這樣說就道:「奶奶,我以前聽家裡老太太說,有時候做事,是要狠得下心的,再說托賴主人家的福,有些事,也不能做的太過。」祖母啊,上個月送節禮來的人還說,祖母身子很好,讓別擔心。

  曼娘微微一笑,睞姐兒已經帶了謹慎哥倆進來,三個孩子都曉得曼娘今日很累,沒有像平日一樣圍上來問東問西,只是安安靜靜坐在那,曼娘看的又歡喜又欣慰,等傳上晚飯,曼娘只用茶泡了半碗飯,隨便夾了幾口菜就放下筷子。

  睞姐兒見了就對曼娘說:「娘,您別這樣,爹爹說了,就算再累心裡再煩也要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曼娘不由笑出來:「這麼一點點大的孩子,就會安慰人了。」睞姐兒的小眉頭皺緊:「娘,我是姐姐,你前幾日還說,我不是孩子了,要會安慰人。」春雨聽了就笑道:「大小姐真是一天比一天懂事,奶奶,您看在大小姐面上,也該多吃幾口。」曼娘接過秋霜遞來的碗,笑著捏下女兒的鼻子:「你啊,真是娘的貼心小棉襖。」

  睞姐兒笑容裡有些得意,錢媽媽走進來,在曼娘耳邊悄聲道:「方才,李老媽媽往太太上房去了。」李老媽媽是陳大太太的奶娘,小兒子就是這家裡的總管,這回整治,自然不會漏了他家。曼娘哦了一聲,用勺子拿一口湯吹了吹:「他們一家子,也賺夠了,大兒子開著當鋪,二兒子在鄉下有上千畝地的莊子,在莊子裡,別人都叫他們家老爺。小兒子在這家裡做總管,出外也是吆五喝六的,老媽媽在家裡,那也是前呼後擁的,還想著要在這家裡繼續賺呢,前兒還說,想把小孫子送到謹哥兒身邊當小廝。她七八個孫兒呢,巴巴地只想把這個孫子送進來盡忠,真是笑話。」

  要拔,自然要先從硬茬子拔起,殺雞給猴看的事,曼娘從來都曉得,只怕不但沒警到那些猴,反而讓猴子們覺得,是雞自己倒霉。

  錢媽媽應是,輕聲道:「家裡這些管字頭的大爺們,有些也的確不行,前兒我出門,遇到十一姑奶奶,正和她說話呢,就見李總管帶了群小廝走過去,連頭都沒往十一姑奶奶那裡點一下。十一姑奶奶還是奶奶您的堂姐,十一姑爺還現選了知縣,等著上任,他們都這樣對待,家裡那些窮的族人,只怕更不放在眼裡。」

  曼娘點頭,族內窮富不一,這也是常情,可是再窮的族人也是主人,再富的下人還是下人。若任由下人們狗眼看人低,對窮族人不禮貌甚至嘲笑,那就是禍端。

  李老媽媽正好也對陳大太太說到這件事,眼淚鼻涕都流下:「大姑娘,我奶了你三年,又看著你長大,到現在也有五十多年了,不過就是我小兒子,前日見了四房的三奶奶,趕著去做事,沒有給四房的三奶奶行禮問安,三奶奶就要把我們全家都趕出去,大姑娘,都這樣做事的話,讓人心寒。」

  說著李老媽媽就大哭起來,陳大太太勸了她半日,到此時也覺得有些疲憊,閉著眼用手揉了揉額頭才睜眼:「媽媽照顧我這麼些年,我是明白媽媽的好,您老人家也七十多了,家裡不缺吃穿又兒孫滿堂,出去了,自己當家作主也是好事。」

  李老媽媽還是搖頭:「大姑娘,我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奶奶要趕我出去,我也不敢說話,可是我的小孫兒還這麼小,奶奶就要趕他出去,到時可怎麼辦。」看來曼娘說的沒錯,這家裡的不少下人安享榮華已經太久,忘了本分了,陳大太太沒有扶李老媽媽,而是歎了一聲:「老媽媽,你口口聲聲沒去處,那我問你,前面大街上的吳字當鋪是誰家的,離城三十里,有地名喚老窪口,那地的地主是誰?你口口聲聲你小孫兒小,無處可去,可你七個孫兒裡面,只有這一個在名冊上,你最大的孫兒,已經二十二,從小讀書,聽說十分聰明,可惜限於出身不能科舉,你們全家都十分懊惱,早早給他娶妻生子,望他的兒子也似他一樣聰明,到時博個出身。媽媽,你告訴我,你想讓小孫子進來,是想繼續沾陳家的光呢還是真的忠心?」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4
發表於 2016-7-7 14:18: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三章:平靜

  陳大太太的聲音裡,帶有十二分歎息,李老媽媽的哭聲頓時被噎在喉嚨裡,抬頭看著陳大太太,過了許久才道:「大姑娘,您身邊,總要有貼心人啊。」陳大太太笑了:「貼心人?媽媽,你從小待我好,我知道,我出了閣也一直帶著你,幾個奶兄奶弟,我也以禮相待,照說,你家該是對我最貼心的人家了吧?媽媽,你摸著你自己的良心想一想,你對我,是真的貼心嗎?」

  李老媽媽抽噎一下沒有說話,陳大太太歎氣:「媽媽,從小你就教我,人心難測,我信了,一直到現在,我都在想,從小的奶媽媽,怎麼會騙我呢,可方才你進來顛倒黑白的那番話,媽媽,你太傷我的心了。主僕主僕,媽媽,我這個主人待你們,從無半點不好,可媽媽你待我,到底有幾分真心?」

  李老太太的唇張了張,陳大太太的面容是她十分熟悉的,從剛被抱到她懷裡餵第一口奶時候,李老太太就曉得,只要照顧好了這個孩子,全家的路從此就一片坦途,事實也證明了這點。可李老太太怎麼都不明白,為何到了現在,想給孫兒再鋪一條路,就被斷了?

  陳大太太已經招呼劉婆子進來:「把李媽媽送回去吧,媽媽,這話,我也只說給你聽,你是做長輩的,會為你自己兒孫考慮,我也是做長輩的,自然也要為自己兒孫考慮。你是我的奶媽媽,輩分高,等我孫兒長大,還要你孫兒服侍,有些話,終究難說。你回去吧,這件事已經定下,再無回轉餘地,這些年,陳家待你們不薄,那些銀錢,也足夠你一家子過上兩三輩子,好好經營,等你重孫兒長大,說不定還能讀書成名,了了你孫兒的心願。去吧,去吧,和外面等著你的人也是這樣說。」

  李老媽媽又待哭泣,可那聲音只在喉嚨裡噎了下就沒出來,過了很久才說:「大姑娘,你的話,我明白了,我走了,這回是真走了,大姑娘,以後,你可要好好保重。」陳大太太點頭:「我會的,我已兒孫滿堂,兒媳們都孝順,兒子們個個聽話能幹,我還發愁什麼?」李老媽媽聽了這話,默然不語,任由劉婆子扶著她走了。

  陳大太太過了許久才坐下,好聚好散也好,免得如武家那般,一想到曾經的小柳兒,陳大太太就覺得心被什麼割了一樣,曾經以為,這些人都會永遠在自己身邊,可是漸漸大了,就會生別的念頭,再不復當年。

  劉婆子重新進來:「已經把老媽媽交給她兒媳了。」陳大太太抬頭看著劉婆子:「那麼多人,只有你陪著我了。」劉婆子臉上笑容謙卑:「我人笨,沒有她們機靈,再說我那兒子,也只能出門跑個腿什麼的,別的才幹都無。」

  有時候笨人並沒什麼不好,陳大太太笑容有些苦澀,門外傳來聲音,劉婆子走出去,接著很快進來,神色有些不安:「剛才通州那邊來了消息,小柳兒,前晚沒了,她兒子來報的喪,還要請示下,這些日子莊子上的事就不能繼續辦了。」

  剛想到她,她就沒了,雖然知道武婆子病了很久,但陳大太太還是輕歎一聲:「去和你三奶奶說,照例賞二十兩銀子,再從我這裡拿兩塊料子去給她做衣衫,別的,就和別人一樣。」劉婆子應是就往曼娘那邊去。

  武婆子的死,李老媽媽的說情不允,蘇買辦被撤,林賬房家管了快五十年的賬房要交出來。這些都標示著曼娘和別人不一樣,那些管家們常用的手段,偷奸耍滑、挑肥揀瘦、欺上瞞下,統統都不能拿出來,一拿出來,在這個節骨眼上,就真是落人口實,畢竟願意留在這家中的還是大多數。

  雖然出去了一批人,他們的位置很快就有人補上,新來的人怕丟了差事,辦事也勤勤懇懇,一時之間,頗有耳目一新之感,不過曼娘曉得,剛開始都是這樣的,總要再看一段時候才說。

  這一旬再報上帳來,曼娘看著,有些花費,竟少了兩成,不由對林賬房微微點頭:「你辛苦了。」林賬房恭敬地道:「不敢稱辛苦,上回奶奶說,要小的好好教一個人,小的還請奶奶把這個人交給小的。」

  曼娘勾唇一笑把賬本還給他:「書房裡那個叫墨雨的,我瞧著還勤謹,又是識字的人,就交與你。」林賬房沒想到是從書房裡調個人出來,不由驚訝一下,但很快就收起驚訝,躬身應是退出。

  曼娘喝了口茶,管家娘子們又來回事,等都回完了,曼娘才問:「這家裡那些轎夫馬夫還有那些雜役們,一個月是多少月錢?」怎麼會這樣飛來一句?管家娘子們互看了一眼,專門管這事的才道:「轎夫馬夫還有雜役們,一月都是八百錢,家裡還有一月五百錢的小丫頭們。」

  曼娘點一點頭:「這些轎夫馬夫還有雜役們,平日也辛苦了,從下月起,每人漲到一吊錢。」管家娘子們忙應是,有人已經笑著道:「四奶奶管家時候,太太就曾提過這事,說這些馬夫轎夫還有雜役們,活重月錢少,想提一提,只是家裡一時挪不出這筆錢來,就停住了。」

  曼娘聽到提起韓氏神色沒變:「四嬸子從來都體恤下人,一時挪不出錢來也是有的。」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說話那人急忙轉口:「小的們這就回去傳話去,要他們感太太奶奶的情。」說著眾人起身行禮退下,曼娘才打個哈欠,搖了搖腦袋,這會兒也能歇一會兒了。

  讓冬雨把紗窗放下,把冰盆放到窗前,曼娘靠在榻上準備小睡一會兒。剛閉上眼,就聽到傳來腳步聲,曼娘能聽出是睞姐兒的,那眼還是閉著,睞姐兒等了會兒,見自己的娘還是閉著眼,伸手去拉她的眼皮:「娘,和我說話。」

  曼娘這才撐開眼皮看眼女兒,伸手捏下她的臉:「來,和娘躺一會兒,我又困又乏,你就乖乖陪娘。」睞姐兒依言躺下,伸手去摸曼娘的臉:「娘,我好久都沒和你好好說話。」說著伸出小手,開始算起來:「每天上午要學寫字,中午回來睡午覺,午覺起來要學針線,學完針線就要去祖母那裡,有時要陪祖母吃晚飯,等吃完晚飯回來就該睡覺了。娘,你算算,我都多少日子沒和你好好說話了。」

  女兒奶聲奶氣,曼娘親下女兒的臉,把女兒摟緊一些:「那你要和娘說什麼?」睞姐兒的腮幫子鼓起,好像有很多要和娘說的話,但見到娘,那些話都不重要了,睞姐兒看著娘,用手摸摸她的臉:「嗯,我和娘躺一會兒。」說著就閉上眼,女兒真乖,曼娘看一眼女兒,輕輕拍著她的背,就像她很小一樣。

  微風吹進,惱人的知了已經被粘走,曼娘醒來時候已是滿室紅光,時候已經不早,曼娘坐起聲,睞姐兒不曉得又跑哪去了,喊了一聲秋霜挑起簾子進來,曼娘用手攏下發:「都什麼時辰了?」

  秋霜拿過梳子來給曼娘把發重新梳下:「都酉時了,少爺們都從書房回來了,小姐說您太累,睡著了,讓少爺們別吵您,帶了少爺們過去太太那邊了。太太也說奶奶這些日子操勞累了,讓少爺小姐們在她那邊用晚飯。」

  曼娘接過冬雪遞來的手巾擦下臉:「難怪有些餓了,傳晚飯吧。你們姑爺,自從回到京,也是腳打後腦勺。」宮中太後自入了夏,有些脾胃不合,陛下和皇后都在病床前侍疾,朝政就交與太子,陳銘遠是太子心腹,身上的擔子是一日比一日重,前日接報,黃河又發大水,陳銘遠就和工部幾位郎中出差去了。

  想到陳銘遠說的,等過了中秋,就去莊子小住幾日,現在瞧來,也不過是鏡花水月。曼娘的手在那頓住,秋霜和冬雪是明白她的,冬雪笑著把曼娘手裡的手巾接過來,遞給曼娘一雙筷子:「奶奶,您啊,還是先用了晚飯,免得姑爺在外面,回來見您瘦了,又擔心。」曼娘白冬雪一眼,還是拿起筷子慢慢吃起飯來。

  丈夫孩子都不在,曼娘也只草草吃了一碗,就讓人把東西收拾下去,帶人往陳大太太上房去,剛走到院子門口,就聽到笑聲,等走進去一瞧,不由搖頭,睞姐兒帶了弟弟們,在那玩瞎子摸魚呢,凌哥兒用手絹蒙了眼,在那四處摸,丫鬟婆子們圍在那,不時笑著拍手指示。

  睞姐兒看見自己的娘,奔過來叫娘,這一過來就被凌哥兒抓住,笑嘻嘻地拉下手絹:「抓住姐姐了。」曼娘見凌哥兒額頭上全是汗,接過手絹給他擦一下汗才道:「也別玩了,太陽也要落山了,去洗手洗臉,準備睡了。」

  凌哥兒乖乖地嗯了聲,就和哥哥們一起被奶娘帶下去,曼娘牽著睞姐兒:「就數你最調皮,又是你拉著弟弟們玩的吧?」睞姐兒嘻嘻一笑,丫鬟已經笑著掀起簾子:「太太也想瞧呢,還說,這家裡,果真有女孩子才熱鬧。」

  曼娘走進屋,見趙氏也在,先給陳大太太行禮,這才坐下,問候幾句趙氏肚裡的孩子說兩句家常,陳大太太讓人把睞姐兒帶下去才對曼娘和趙氏道:「方才我見孩子們在這玩耍,想起一件事,你四叔和你四嬸子,雖說我做老人的望著他們好,可這麼半年瞧下來,他們夫妻,只怕難以和好了。」

  陳四爺搬去書房這麼些時候,腳步絕跡不進上房一步,韓氏的病又是心病,陳四爺這舉動,越發加重她的病情,名貴藥材就算流水似地送進去,也治不好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5
發表於 2016-7-7 14:18: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四章:紛擾

  此時陳大太太這樣說,背後的意思是什麼?趙氏不由瞧曼娘一眼,見曼娘只是垂下眼簾,趙氏也就打點主意不開口。既然兒媳都不開口,陳大太太才遲疑地道:「你四叔現在一個人在書房裡住著,現在也沒多少關係,可日子長了,外人看著總是不像。」

  夫妻要分房,也要到年紀大些,年輕夫妻們長久分房,雖有韓氏生病這個藉口,可日子長了,外人瞧著什麼閒話不傳出來?曼娘已經明白陳大太太要說什麼,遲疑一下才道:「婆婆的意思,我們明白,可我們總是外人,就算能勸四嬸,可四嬸自己不想開,又有什麼法子?」

  韓氏這些日子的情形,曼娘也是清楚的,趙氏可沒有曼娘那麼心平氣和,鼻子裡面不由哼出一聲:「婆婆,這要好,也是彼此要好才成,沒有拿熱臉去貼冷屁股的理。就算真要去貼,日子久了,什麼心都冷了。不是我說,四嫂稱病之後,四哥是怎麼待她的,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可四嫂怎麼做的?那嘴真是比蚌殼都要緊三分,口口聲聲都是下人不好,她只有失察之責,真只有失察之責,那些銀子,是怎麼跑到她口袋裡去的。」

  陳四爺和韓氏因何翻臉,在這家裡早不是秘密,只不過平日大家都不說而已,此時趙氏說出來,陳大太太不由輕咳一聲,看一眼趙氏,趙氏閉嘴不說。陳大太太這才道:「尋你們來,不是為了說這事為的什麼,而是以後該怎麼辦?」

  陳四爺和韓氏在這一點上不愧夫妻,兩人認准了的都不肯改,韓氏認准自己沒錯,全為了兒女考慮,只覺得丈夫不明白自己的心,陳四爺已經心冷,認定妻子不會悔改,這樣的人怎能為人母妻?兩邊都不肯俯就,急壞了陳大太太,陳四爺畢竟是她兒子,是人,就不會不偏心,陳大太太見兩個兒媳都不說話,歎口氣把主意說出來:「四奶奶的病要是一直不好,我想再過個一兩年,給四爺納個老實的妾回來,也免得外面看著不像。」

  果然是心疼自己兒子,趙氏的眉一皺,但還是不開口,曼娘見這樣安靜,開口道:「婆婆心疼四叔,這是常理,可從長遠瞧,這事不妥。要是四嬸病好了,納不納妾,怎麼納,自然有四嬸做主,四嬸彈壓。可現在四嬸病著,說是納個老實的來,可主母不能彈壓,婆婆在還好,婆婆若不在了,我們做哥哥嫂嫂的也不好開口插這種事。天長日久,等那妾生下兒女,四叔對了新人,未免會只疼新人所生,對諶侄兒多有疏忽,那等以後,不得寵的嫡長兄和得寵的庶出弟弟,各自娶了媳婦,這才有得頭疼。」

  陳大太太的眉沒有鬆開,這件事,對陳家來說,已經成灰堆裡的豆腐,吹不得彈不得輕不得重不得。能解決這個問題的,也只有兩條,一是韓氏去世,二是韓氏或者陳四爺,兩口子中有一個肯俯就,但現在瞧來,這兩條路都行不通。

  真要下狠心了結了韓氏,陳大太太又無法對兩個孫兒交代,陳大太太不由歎氣:「哎,四奶奶那邊,怎麼就不肯聽勸?」韓氏這些日子,並不是沒有人去勸說,可哪有半分效用?曼娘也明白陳大太太的左右為難,總不能說當時陳大太太讓韓氏管家是錯吧?只得輕聲道:「還是等韓家舅奶奶來了,再讓韓家舅奶奶勸勸,侄兒們也多去探望探望。」

  趙氏嗤地一聲笑了:「三嫂,你好心,可是人家未必肯領,難道你沒聽說,上回皇后娘娘賜婚,四嫂登時就暈過去,等諶侄兒去探她,她摟住諶侄兒就大哭起來,口口聲聲說對不住。諶侄兒現在年紀小,還扳的回來,等日子長了扳不回來,和自己堂弟日日吵架不成?三嫂,好心好意也要看用在什麼人身上?」

  陳大太太的眉皺的更緊,諶哥兒和凌哥兒這些日子在陳大太太身邊,陳大太太是能發現之前一些發現不了的事,兩個孩子特別是諶哥兒,並不是像下人們原先說的那樣乖巧。這些事,真是難辦,陳大太太現在想把原來給自家做媒的那個人給尋出來好好罵一頓,說這樣一個媳婦,那不是害了全家?

  曼娘察言觀色,對趙氏道:「水滴還石穿,更何況人心呢,等你三哥回來,讓他去勸勸四叔好了。畢竟婆婆也是盼著這大家子都過的和和美美的。」趙氏用帕子點了下唇角,沒有再說。

  這件事也就撩下,已到了這個局面,誰也不希望往更壞處走。陳二奶奶已帶了孩子們進來給陳大太太問安,各自敘了幾句家常,正要告退時候,劉婆子走進來,面色有些不好:「太太,大姑奶奶那邊來人了。」

  這不年不節,怎麼女兒家來人?陳大太太吩咐讓人進來,來的人是陳大姑奶奶的陪房,見了陳大太太跪下就道:「太太,我們姑爺上個月得了急病,病勢沉重,鄉下地方沒什麼好醫生,前兒已經快不行了,姑奶奶讓我來報信,還要請太太多派幾個管家去幫忙。」

  本就在憂心自己兒子,現在又聽到這個噩耗,女兒才敢過了三十歲,陳大太太只覺得心口一陣疼痛,就像有人用手在裡邊攪一樣,叫了一聲竟暈過去。

  曼娘坐的近些,恰好用手扶住,劉婆子也上前幫忙把陳大太太扶到床上,陳二奶奶已經端來熱水,陳大太太牙關緊閉,忙撬開她牙灌進去,陳大太太那口氣這才出來,雙眼睜開淚已流出。

  曼娘明白陳大太太的意思,托著她的手道:「婆婆,您先歇著,大姐姐那邊,我這就派人跟了報信的人去,定不會讓大姐姐吃虧。」陳大姑奶奶的兒女還小,現在沒了丈夫,婆家不撐腰的話,族內若出了幾個匪類,想從中謀利,陳大姑奶奶難免吃虧。

  陳大太太見兒媳明白自己,心裡這才覺欣慰,點了點頭,外面說太醫已經到了,曼娘帶了眾人出到外面一間屋,好讓太醫進來診脈。

  等太醫診脈時候,曼娘又細細問了那陪房,問明陳大姑奶奶也是怕族內有這樣的人,畢竟是遠嫁,上面老人家又不在了,現在丈夫也沒了,誰知道有沒有人存心不良?

  曼娘問明白後打發陪房下去歇息,又讓劉婆子去通知府裡幾個管家,明日一早就跟陪房回去。陪房磕頭後起身跟劉婆子出去,等走出院子才悄悄地對劉婆子道:「這奶奶頭一回見,氣勢頗有些不同,原本我們奶奶打發我回來時候,還怕幾個弟媳都不好相與,不肯派人呢。」

  劉婆子笑著道:「都是一家子,哪能不幫忙?」陪房歎了口氣點頭:「這才是一家子的說話,方才我本想去尋武嬸子的,可是他們一家子都不在,還有李媽媽也不見,這都是怎麼了?」此時已到那陪房安置的地方,劉婆子把門打開,各自坐下這才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敘了一遍,最後道:「你別瞧三奶奶這不聲不響的,心裡清楚著呢。就拿蘇家和林家來說,當初太太也想動的,被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說起來,賈姨娘不也是因世僕出身,生下二爺,才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陪房嗯了一聲:「說來,太太也心慈手軟了些,換了別家,二爺哪還能這樣順順當當長大,娶妻生子?」劉婆子點頭:「可不是,太太就是心太好了。你先歇著吧,趕了這麼幾日路,明兒還要回去呢。你且放心,我們三奶奶絕不是那種嘴上一套,背地裡一套的人。她說的那幾個,都是辦事穩重的。」陪房點頭,又說幾句也就放心歇下。

  太醫給陳大太太看過,又問過為何而暈,開了劑方子,並對曼娘說沒什麼大礙,畢竟年紀大了,絕不能再經大悲大喜了,有什麼話,和緩著說。

  曼娘聽了讓人送太醫出去,又去瞧了陳大太太,見她服藥後平靜睡下,也就和大家離開。慎哥兒已經困的睡著,謹哥兒乖乖跟著走,睞姐兒見曼娘一臉困乏,又想起方才陳大太太突然暈過去,雙手緊緊抱住曼娘的胳膊,過了很久才說:「娘,我以後不會讓你生氣的。」

  曼娘捏捏女兒的臉,真乖。謹哥兒也點頭:「娘,我也和姐姐一樣,會好好讀書,努力做事,嗯,就像舅舅一樣。」幸好陳銘遠不在這裡,曼娘不由笑了:「好,你們都是乖孩子,娘就放心了。」

  慎哥兒迷迷糊糊被吵醒了,揉著眼睛說:「我也是乖孩子,娘抱抱。」曼娘從奶娘手裡接過孩子:「你們都是乖孩子。」慎哥兒打了個哈欠,就在曼娘懷裡重新睡著,謹哥兒有些羨慕地看著弟弟,但很快就想起自己是哥哥,要做個哥哥樣子,還是乖乖地跟在曼娘後面走。

  曼娘派了四個管家四個婆子跟陪房回山東,陳大太太又親筆給女兒寫了信,信裡的意思,如果有個萬一,婆家那邊又有什麼,就回娘家來,陪房接了信,也就一起回山東。

  天氣越來越熱,太后的病勢也越來越沉重,太醫的意思,如果到入秋時候太后病勢還不好,很可能就不起,畢竟太后也年過七旬。皇帝聽得自己娘的病勢不好,侍疾又費了些精神,況且雖有太子監國,但不少事情還是要皇帝做決斷,竟也生起病來。皇帝生病比不得太后病了,順著病情變化朝中眾人的念頭也跟著變化。

  只有後院女子,依舊操心著柴米油鹽。這日韓大奶奶照例來探韓氏,曼娘先把她請來,幾句話後方對韓大奶奶道:「這件事,一直壓在婆婆心頭,畢竟兒子和兒媳不和,老人家也是煩惱,還請舅奶奶多勸勸四嬸子。」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6
發表於 2016-7-7 14:18: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五章

  韓大奶奶是頭一個巴望韓氏和陳四爺重歸於好的,韓老爺在貴州那邊,雖說還算順利,可離京城那麼遠,年紀又大,之後就算能回京,也不過是做個閒職,自己丈夫讀書不成,管家務也不是什麼好手。眼看公公丈夫都不大靠的住,只有抓住眼前所能抓住的一切,陳家除是齊王外家之外,陳銘遠弟兄現在都仕途頗順,當然要和韓家打好關係。

  偏偏自己的小姑,到現在都認為錯的不那麼多,韓大奶奶額頭上的皺紋越來越深,歎氣道:「這話,不用三奶奶說,我也曉得。這邊怎麼待小姑,我這個嫂子也有眼見的,偏偏小姑也不知是被什麼迷了心竅,到現在都不認為自己錯。」

  曼娘見韓大奶奶的愁容越來越深,也跟著歎氣:「本來呢,該是我這個做嫂子的去勸的,可舅奶奶也曉得緣由,我去只怕反會惹她生氣,也只有請舅奶奶多費心。」韓大奶奶應是,也就起身去探韓氏。

  曼娘沉默了一會兒,正要去忙別的事,秋霜拿著封信進來:「三奶奶,大姑奶奶那邊來信了。」看著這封盼了很久的信,曼娘的眉微微皺起,這信,只怕也不是什麼好消息,曼娘接過打開,大姑爺已經在五天前過世,管家在到達山東的第二天就去拜訪了本地知縣,葬禮的事還算順利。

  曼娘快速掃完這封信,就對秋霜道:「去薛親家家裡,把二姑奶奶請回來吧。」大姑爺過世,陳大太太肯定會擔心女兒,這時有雪琳在旁邊勸著,會好許多。秋霜應是,曼娘折好信打算親自去報信,想了想又把身上穿著的玫瑰織金襖子脫掉,換了件雪青色的小襖,髮上的紅絹花也去掉,這才前往陳大太太那邊。

  許是陳大太太已經有心理準備,聽到曼娘婉轉把信報了,陳大太太並沒有上回聽到大姑爺重病時候那樣難受,只是怔怔地坐在那,過了半日才道:「你大姐姐,從來都是懂事的,你大哥沒了的時候,我恨你公公,恨不得把他身上的肉都咬一塊下來,若不是你大姐姐在那咿咿呀呀學說話,你公公又疼你大姐姐,我也不會……」

  曼娘聽著陳大太太那壓抑著悲傷的訴說,淚忍不住流下,卻不知道怎麼安慰陳大太太,只是用帕子擦一下眼裡的淚。那些已經久遠的往事,陳大太太不願再想起,可此時卻如潮水一樣湧上來,終於淚崩落,哭道:「我的兒啊,我當初就不該把你許到這麼一家。」

  曼娘伸出手按住陳大太太的手,陳大太太用手捂住自己的眼,正要搖頭說沒事的時候,就聽到腳步聲,曼娘抬頭,看見是雪琳,雪琳已經快步走到陳大太太身邊,伸手去摟陳大太太的肩。看見女兒,陳大太太的淚流的更急,用手捂住嘴,不讓哭聲溢出:「雪琳,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雪琳拍住自己娘的肩:「娘,我會的,你女婿待我很好,你外孫也很好,我還帶她來了,她在外面和睞姐兒說話呢。」曼娘對雪琳感激地看了一眼,聽到雪琳帶來孩子,忙起身親自去接孩子進來。

  雪琳的女兒蟬姐兒比睞姐兒小兩歲,生的粉妝玉琢,曼娘進到屋裡,蟬姐兒忙起身迎接,奶聲奶氣地說:「三舅母好,來前祖母還和我說,過幾日家裡園子的桂花開了,想擺桌酒,要三舅母奉了外祖母去呢。」

  曼娘伸手摸摸蟬姐兒的頭,對睞姐兒道:「瞧瞧你表妹,比你還小兩歲呢,這說的,比你還穩重呢。」睞姐兒的頭一歪:「娘您說錯了,女兒從來都是不穩重,比表妹不穩重些才是平常。」曼娘不由噗嗤一聲笑出,又和孩子們說了幾句,這才出去吩咐管家娘子們,讓再挑兩個管家預備著,等陳大太太傷心過了,只怕還要陳五爺去山東弔唁。管家娘子們應是而去,曼娘聽到屋裡哭聲漸歇,這才帶了孩子們進去。

  陳大太太面上雖有淚痕,但比原先已經好了許多,睞姐兒沒回來之前,陳大太太最心疼的就是蟬姐兒這個外孫女,聽著蟬姐兒在那一口一個外祖母,還說想吃什麼什麼,陳大太太忙讓廚房去做,睞姐兒已經歎氣:「哎,在龍巖的時候,這時候正好吃荔枝,可現在,吃不到了。」

  荔枝?蟬姐兒的眉皺起:「荔枝不好吃,干癟的很。」睞姐兒搖頭:「妹妹你不知道,那新鮮才摘下來的荔枝,水多的連渣都沒有,這京城的荔枝,怎麼就不那麼水?」陳大太太也要耐心等地給孫女解釋:「這京城裡的荔枝,都是整枝砍下來,又用冰護著,這樣送來,可這路上少說也有二十來天,就算連著枝椏,送到京中也難免乾了,等再分到各府,哪比得上新摘下的?」

  睞姐兒點頭:「這京裡面,好像什麼東西都有,可是很多東西都不好吃,也不曉得,以後能不能到這些地方去。」陳大太太把孫女摟過來:「別說這樣的話,還是要留在我們身邊,現在你大姑母,也不知道怎樣了。」

  要在京中,可以請好太醫,就算人沒了,也能親自去勸解安慰,而不是坐在京中,忐忑不安地想,自己的女兒現在怎樣了,會不會被族人欺負,即便有陳家派去的人,可畢竟是下人。想到這陳大太太推曼娘:「趕緊讓人出去告訴你五叔,就說他大姐夫沒了,讓他帶人連夜出京,去弔唁。」

  曼娘叫來劉婆子,讓她出去和陳五爺說,才又安慰陳大太太,此時合府都曉得這個消息,陳二奶奶和趙氏也前來陳大太太房中安慰,見了趙氏,陳大太太勉強露出一個笑:「你身子越發重了,還是在屋裡歇著的好。」

  趙氏就了陳二奶奶的手坐下才道:「不說別的,二姐和外甥女來了,做媳婦的也該出來見見才是。」陳大太太看著趙氏的肚子,這一年都到了七月,就沒多少好事,但願趙氏能生個閨女,也能給這家裡多添幾分歡喜。

  劉婆子已經走進來道:「五爺已經準備好了,還說想問問太太,可有什麼話要帶給大姑奶奶的。」陳大太太用手按一下額頭:「我也沒什麼好說的,讓他路上小心就是。五奶奶,你出去幫我帶這句話。」

  丈夫要去那麼些日子,趙氏也很掛念,聽了婆婆這話,忙扶了丫鬟的手走出去。劉婆子繼續道:「老爺聽的是五爺去弔唁,把五爺叫去,說若那邊實在不成,就把大姑奶奶接回來。」陳大太太聽完才對雪琳道:「你爹啊,還是最疼你大姐,算起來,已經有十五年沒見到你大姐了,不曉得她現在是什麼樣?」

  別說陳二奶奶和趙氏,連曼娘都沒見過這位表姐,只隱約聽說這位表姐性情溫柔,這門親,還是齊王妃的娘家嫂子牽得線。雪琳已經用手點下額頭:「姐姐離京時候,還送了我一個玉鐲子,說等我長大,給我做添妝的,現在不覺已經十五年了。連蟬姐兒,都快有我那時候大了。」

  蟬姐兒抬頭看著自己的娘:「娘,您說的是大姨母?我聽二伯母說過,說大姨母性情很溫柔,是個人人誇的。」陳大太太想了想:「嗯,你二伯母和你大姨母當年是閨中密友,只是一個嫁在京城,一個嫁去遠方,也有十多年沒見過了。」

  蟬姐兒聽不出外祖母話背後的意思,但是能感覺到外祖母的傷心,乖乖地往她身邊依偎而去,並沒有說話。

  又說了會兒,曼娘起身去廚房看晚飯預備好了沒有,剛走出去,就見一個婆子走上前,聲音很低地道:「方才四奶奶屋裡的人來報,說四奶奶和舅奶奶吵起來了,四奶奶和舅奶奶都哭了,舅奶奶就走了,臨走前說不辭而別深感不是,等異日再來致歉。」

  曼娘用手撫下額頭,歎了聲沒說,婆子本來還準備了不少話,韓氏和韓大奶奶為什麼會吵起來,見曼娘沒問,不由嘀咕一句:「其實呢,四奶奶自己也……」曼娘抬眼看向婆子,婆子嚇的急忙收口,曼娘搖一搖頭才道:「你也去吩咐他們,少在背後嚼舌頭。」婆子急忙應是,曼娘這才繼續往廚房行去,盡人事聽天命吧。

  韓氏和韓大奶奶吵起來的事,很快陳大太太就知道了,不過大家都很默契地不提,雪琳陪著陳大太太用完晚飯,也就告辭,曼娘送她出去,走出陳大太太院子雪琳才道:「其實這話,我壓在心裡已久,原本我還是聽到一點風聲,可我一個嫁出去的姑娘,這樣事還是不好管,現在瞧起來,倒是我的不是。」

  曼娘拍拍雪琳的手:「怪不得你,真要管了,難免也會被人說三道四。」嫂嫂和出嫁的姑娘,終究是不一樣。雪琳看著曼娘:「四嫂原來也不是這樣的,怎麼現在會這樣?」

  兩人已來到二門處,曼娘搖頭:「這些事你也別放在心上,你四哥那裡,等你三哥回來,再讓他說說。」雪琳見曼娘面色疲憊:「三嫂,難為你了,這家裡家外這麼多的事。」曼娘輕笑:「我難為什麼?前些日子,還不是有人說我太不近人情,那些老家人們,都攆出去。這樣哪是長久之家的當法?」

  雪琳曉得曼娘說的是哪件事,淡淡一笑:「清者自清。」日子久了,就能瞧出這些事到底是有好處還是有壞處,若為一時一日的好名聲,到後來,也不過是任由這痼疾越來越大。

  入了八月,起了秋風,開始涼爽起來,陳銘遠也在這時候回到京城,雖然瘦了些,但精神還好,曼娘和丈夫,從沒分離這麼長時候,看著丈夫,竟有些淚欲流。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7
發表於 2016-7-7 14:18: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六章:中秋

  陳銘遠看見妻子這樣,滿心的話竟然說不出來,過了好久才伸手摸一摸妻子的臉:「在家這麼辛苦?看見我都想哭了?」曼娘轉頭把眼角的淚擦掉,這才拿過衣衫給陳銘遠換:「就只會笑話我。這回出去,你也夠辛苦的,我看你都瘦了。」

  回到家就是好,陳銘遠換好衣衫,喝著熱茶,半躺在榻上看著妻子在那邊忙碌,算起來,也有兩個月沒見到妻子了,曼娘偶爾抬頭望向這邊,看著妻子的笑容,陳銘遠心裡一片安寧,更覺困倦打個哈欠,隨意拿個枕頭過來枕著,已沉沉睡去。

  朦朧中聽到孩子說話聲,還有曼娘輕柔的聲音,陳銘遠睜開眼,站在榻前正指著陳銘遠說話的慎哥兒看見爹爹的眼睛睜開,興奮大叫:「娘,爹爹醒了。」說著就爬上榻,坐在陳銘遠身上:「爹爹,你出去了這麼久,給我買好玩的回來了嗎?」

  謹哥兒也奔過來,沒有像慎哥兒那樣爬到爹爹身上,只是乖乖坐在榻邊:「爹爹,這兩個月,我都念完半本論語了,先生還誇我學的快。」半本論語?陳銘遠抱著小兒子坐起身,扯下謹哥兒的耳朵:「念是會念了,裡面的道理知道了嗎?」

  這個,真的不知道,謹哥兒的耳朵都紅了,睞姐兒走過來扶著弟弟的肩膀,嘴巴嘟起:「爹爹,弟弟只是會念,還不會講。」

  陳銘遠點頭:「那你呢,你會講了嗎?你可是姐姐啊。」這個,自己也不會,睞姐兒很快忽視掉陳銘遠的話,對陳銘遠笑著說:「爹爹,我這段時候學針線,已經會做鞋了,等我量下你的腳,給你做雙鞋穿。」

  陳銘遠哈地笑出聲:「還是生閨女好,還能穿雙她做的鞋。」曼娘拿著熱手巾走過來,遞給丈夫讓他擦把臉,笑著說:「你聽他的,鞋底鞋面都是「丫鬟做的,她只管繡朵花,再上下鞋,這就叫會做鞋的話,就跟那等別人炒好菜她攪兩下再裝盤的人說自己會做飯一樣。」睞姐兒接過爹爹遞過來的手巾,看著曼娘腮幫子鼓的很高:「娘,您就不能讓爹歡喜歡喜?」

  曼娘瞧著女兒:「看看,就是仗著你爹疼你們,別顯擺了,讓你爹歡喜也不是這樣。等真會做鞋了,再給你爹爹做好了,這會兒,還早呢。」睞姐兒又嘻嘻一笑,謹哥兒的眼瞪大一些:「爹爹,我寫的字比原來好了,拿來給您瞧瞧。」

  慎哥兒也急忙爬下榻要去拿寫的字,睞姐兒也不甘示弱跟著出去,曼娘坐到榻邊給陳銘遠補著衣衫,笑著搖頭:「這三個孩子,想你想的緊,隔幾天就要問問,爹爹什麼時候回來。我也不知道准信。」

  陳銘遠嗯了聲:「曼娘,等過了中秋,我照例有幾天假,我們去田莊住幾日?」曼娘有些驚訝地抬頭看丈夫,陳銘遠坐直:「太后病體沉重,陛下的身子也時好時壞,這回要再不去的話,只怕就要好多年後。」

  皇帝生病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但到底病情如何,一直沒有個准信,現在陳銘遠坦白說出,曼娘的心不由砰砰亂跳,手停在那。陳銘遠的聲音很低:「太子想做的事很多,以後我只會越來越忙,辛苦你了。」

  曼娘覺得眼中又要有淚,但還是強自壓下點頭,陳銘遠握住妻子的手正準備說話,謹慎哥倆和睞姐兒都奔進來,各自手裡都還拿著東西,慎哥兒跑的最快,把鞋都跑丟了一只,氣喘吁吁地說:「爹爹你瞧,我寫的是不是比原來的好。」

  陳銘遠把兒子抱起來,接過他手裡的字看了看,摸摸他的頭:「嗯,是比原來寫的好。」曼娘上前撿起慎哥兒的鞋給兒子穿好,笑著說:「別得意,你本來寫的就不是那麼太好。」慎哥兒還是眼巴巴地看著爹爹,陳銘遠把兒子抱緊些:「比原來寫的好總是值得表揚的。來來,都拿來給我瞧瞧。」

  曼娘搖頭:「就是你這慈父,越發讓他們覺得,我這個當娘的嚴了些。」陳銘遠把謹哥兒和睞姐兒的功課都瞧一遍才笑著說:「慈父嚴母也是常見的,再說以後我事越來越多,你對他們嚴些,我對他們寬些,也叫寬嚴相濟。」

  曼娘見三個孩子都依偎在陳銘遠身邊,搖頭:「對,你說的最有理了。」慎哥兒已經伸手要曼娘抱:「娘,我也很喜歡你的。」曼娘拍拍兒子小屁股:「就你嘴甜,也幸虧只有你嘴甜,要你們三個都嘴那麼甜,我啊,就被齁死了。」

  幾個人都笑起來,曼娘看向孩子的眼越發溫柔,再累,看到丈夫和孩子也就不覺得累了。

  這個中秋過的有些悶,雖說陳銘遠一家子都已回來,但韓氏出事稱病,大姑爺病逝,重重積在一起,讓陳大太太有些不夠歡喜,只是帶了大家拜了月,分了月餅,又給九阿公賀了節也就帶人在桂花樹下坐著賞月。

  只有孩子們依舊無憂無慮,趙氏的長子已經能走能跳,看著哥哥們爬假山捉迷藏,也十分眼饞,奶娘又不敢放手,只是哄著他。那孩子越發扭起來,本在自斟自飲的九阿公看見了,笑著說:「男孩子總是要調皮些,我有時覺得你們養這幾個孩子,都養的太精細了。這樣反而不好,記得我小時,跟了姐姐到處去,也健健壯壯長大了。」

  趙氏聽到祖公公這樣說,忙叫奶娘把孩子放下,那孩子剛一被放下地就蹬蹬蹬往假山那邊跑,奶娘還是趕緊跟上去。九阿公笑著說:「這園子裡,這麼多的人、這麼多雙眼睛盯著,還害怕的話,等到以後長大了,還能去什麼地方?」

  陳銘遠弟兄們忙起身:「孫兒謹領祖父教誨。」九阿公讓他們坐下:「我不過是多說幾句閒話,養男孩子,哪能怕他磕磕碰碰的,又不是養閨女?我每見你們因孩子跌了一跤就說丫鬟們看的不精心,也有些太過了。」

  話剛說完,趙氏就見兒子在地上絆了下,然後跌下去,眾人都笑了,陳大老爺笑著道:「這孩子還真應景。」奶娘見孩子跌了,急忙抱起,本還怕會挨一頓罵,聽到九阿公這幾句,心又放下。

  睞姐兒已經抬頭對九阿公說:「曾祖父,我娘就不許我爬樹。」曼娘捏女兒臉一下:「怎麼,還學會告狀了?」睞姐兒的臉埋到曼娘肩窩,有些害羞。九阿公呵呵笑了:「睞姐兒你要是男孩子,曾祖父什麼擔心都沒有,你弟弟,也很聰明,就是老實了些。」

  陳銘遠笑著道:「依孫兒看來,謹兒長大時候,明白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到時這寬厚未必不是持家之本。」九阿公點頭:「此一時彼一時,阿遠你這話說的很對,是我拘泥了。人生在世,懂得本分二字怎麼寫,還能做到的,很難。」

  說著九阿公長吁一聲,席上頓時有些壓抑,曼娘忙笑道:「人上一百,千奇百怪。況且人所經的事不一樣,心緒和性情也會不一樣。總歸是要彼此能夠容忍,不斤斤計較就是。」九阿公看一眼陳四爺,這才轉向曼娘:「你說的是,我老了,已經活過七十,不曉得還能不能活到八十,這家,不管是好是壞,都要交到你們手上。三奶奶說的這幾句很好,很好。」

  此時月上中天,各人的面容都能看得清晰,曼娘能看到九阿公面色的疲憊和那交錯的皺紋,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算無遺策,讓事情往自己所設想的方向走的一絲不差,自己要的,只要一家子都在一起,丈夫能陪在自己身邊,就算還能經歷更多,又怕什麼呢?

  曼娘抬頭,陳銘遠已把手伸過來,握住妻子的手,紛擾世間,這麼多的人,這麼多的事,只要有你陪著,那什麼都不怕。

  中秋後的第二天,陳銘遠果然帶了曼娘往田莊去,這回沒有帶孩子們,自從三月回到京城,再到現在,曼娘覺得這些日子的事,超過之前的十年,現在能和丈夫一起,偷得浮生半日閒也好。

  車駛出京城,往另一個方向去,曼娘掀起簾子看著外面,驚訝地道:「原來京城附近也有這麼高的山,我一直以為,京城附近的山都不高。」陳銘遠抱住妻子的肩:「若沒有山,哪有龍蟠虎踞之形?」

  曼娘瞧丈夫一眼:「賣弄。」陳銘遠笑的更開心:「在妻子面前賣弄,不是很平常?」這個季節正是秋收時候,田地間一片金黃,天藍雲白,清風吹拂,能去小歇幾日,把朝中家裡的事情都拋到一邊,陳銘遠的心情也十分歡暢。

  看著妻子雪白面容,陳銘遠把她抱緊一些:「嗯,我們再生個閨女吧,我一想再過幾年睞姐兒就要出嫁,那時看不到她,就覺得心裡空空的,再生個閨女,也能讓我心裡不空。」生下慎哥兒之後,事情太多,曼娘的心並沒放到這個上面,聽到丈夫這樣說,耳根有些微紅:「生閨女生小子,你當是去廟裡請泥娃娃呢?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再說,閨女總是會出閣的,真生個閨女,等她長大後,還不是一樣要出閣?」

  陳銘遠笑了:「等二閨女出閣,我們都該有孫女了。」有孫女?曼娘有些無法想像謹哥兒或者慎哥兒當父親的樣子,可是再算算,丈夫說的也對,十六年後,謹哥兒就二十三歲,那時,只怕都是兩個孩子的爹。

  陳銘遠沒有得到妻子的回答,把她摟的更緊些:「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莊裡還有一泉溫泉呢,到時溫泉水滑洗凝脂。」再往下說去,曼娘的臉更紅了,掐丈夫手心一下:「老不知羞。」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8
發表於 2016-7-7 14:19: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七章

  馬車已經停下,陳銘遠掀開簾子,看了看就笑著道:「到了,老不知羞也好,少不知羞也罷,都到了,下來吧。」說著陳銘遠準備下車,曼娘以為他要跳下去,陳銘遠突然轉身湊到她耳邊:「真的不去洗溫泉?」

  雖然車裡只有他們兩個,曼娘的臉還是紅了,啐丈夫一口,正要伸手去打他,陳銘遠已經手一撐跳下去,曼娘沒有立即下車,用手捂住臉,打算等臉退燒些,冬雪掀起簾子往裡面瞧,笑嘻嘻地說:「奶奶,這邊的莊頭都等了許久,您怎麼不下車?」

  曼娘再用帕子擦一下臉這才扶了冬雪的手下車,陳銘遠正站在車下和莊頭說話,莊頭一家看起來都是老實樸拙的人,見曼娘下車,忙上前行禮,曼娘忙請他們起來,莊頭媳婦上前道:「奶奶,屋子已經收拾好了,還請奶奶隨我往裡面去。」

  曼娘扶了冬雪的手跟她進去,莊頭的兒子已經在那裡趕那些來瞧熱鬧的小孩子:「去,去,都去別處玩去,這是東家奶奶,別這樣瞎瞧。」莊頭媳婦請曼娘進門:「這鄉下地方,主人家又不常來,鄉下人沒有見識,冒犯了奶奶還請奶奶休放在心上。」

  曼娘進了大門,見院子裡不似家裡種了花草樹木,而是種了幾排扁豆,牆上竟還爬著牽牛花籐,還真新鮮。莊頭媳婦已經笑道:「這還是老太爺年輕時候讓人布置的,說鄉下地方,搞的和京城裡面別無二致有什麼意味?後來大老爺和三爺來,也沒改過,就一直這樣了。奶奶要覺得這不好,讓人把它們拔去,栽些花草也成。」

  曼娘笑著道:「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只是突然看到,有些反應不過來。」莊頭媳婦還是恭恭敬敬地:「太太頭一回來的時候,和奶奶說的話是一樣的,那都是快四十年前的事了,說起來,我們這個莊子,雖是老太爺的第一個莊子,主人們也就來過七八回。上回來的時候,三爺只有十五歲。」

  九阿公的第一個莊子,難怪會傳到陳銘遠這邊,曼娘進了屋,裡面陳設也簡單,椅袱墊子一概都沒,連桌上的茶壺茶杯,都不是那樣精致的,想來也是九阿公的意思。曼娘坐下,莊頭媳婦端來茶,曼娘接在手上一瞧,茶色還好,入口也甘甜。

  莊頭媳婦笑的還是那樣恭敬:「接了爺和奶奶要來的信,我家男人就讓我帶了媳婦女兒們,把這都打掃了,這茶,也是自己藏著不捨得喝的。」

  曼娘打量一下這堂屋,旁邊兩間屋,一間懸著紅綢軟簾的該是臥室,此時軟簾半懸,能看到連床都是古樸的,莊頭媳婦見曼娘往那邊瞧,忙上前打起簾子:「奶奶想是乏了,還請先歇歇,床帳被褥,一概都是新的。」

  曼娘舉步進屋,這床上懸的也是鄉下常見的帳子,墊的也是藍色棉布做的床單,曼娘見莊頭媳婦還等在那,笑著道:「很好。」莊頭媳婦這才如蒙大赦般行禮退下,曼娘還真有些累了,讓冬雪下去後就半躺在床上小歇一會兒,剛合上眼就聽到陳銘遠的腳步聲,睜開眼看見丈夫躡手躡腳走進來,不由笑了:「陳三爺,去瞧過莊子了,今年收成可好?」

  換了個地方,似乎妻子也不大一樣了,陳銘遠坐到妻子身邊:「嗯,今年收成不錯,我瞧著,多收了十來斗,可以再多蓋一間屋,納個新人進來,也好分分你的辛勞。」曼娘的眼裡也添上戲謔:「不是該換個老婆?怎麼只納個新人?」

  陳銘遠順勢握住她的手:「不敢換啊,你難道不知道,我家有河東獅?」曼娘大笑起來,捶著他的肩膀:「又編排我。」陳銘遠眼裡的笑容滿溢,把妻子往懷裡帶:「我方才還特地去看了溫泉,雖說上一回來的時候是十來年前了,可這溫泉還好好的,等會兒我們去洗好不好?你答應給我生個二閨女的?」

  曼娘覺得熱氣都撲到自己臉上,整個臉都是紅的,聲音變的很低:「什麼二閨女,要還是個小子,你塞回去啊?」陳銘遠把手抬高一些:「真要是個小三子,那我也只有認了。」說著湊到妻子耳邊:「生不生?」曼娘的拳頭打的更重些:「生什麼生,大白天的。」

  陳銘遠握住妻子的手:「嗯,那等晚上就可以了?」曼娘乾脆不理他,整個人埋在枕頭裡,陳銘遠放開她躺在曼娘身邊:「我也累了,睡一會兒。以後啊,這種空閒只怕要十來年後了。」

  曼娘聽的心中有些觸動,剛要說話耳邊已經傳來陳銘遠的鼾聲,伸手摸上丈夫的臉,曼娘給他把被蓋上,偷得浮生半日閒,就該好好享受這幾日才是。

  莊上的菜都是農家風味,沒有府裡廚子做的那麼精細,曼娘也胃口大開,還下廚為陳銘遠做幾道拿手小菜,自從離開龍巖,陳銘遠這還是頭一回吃到妻子做的菜,不由連呼好吃,還說要回去和孩子們說。曼娘見他這樣,倒有些慚愧起來,以後不管多忙,還是要抽空給丈夫和孩子們做幾道小菜才是。

  莊上的日子十分悠閒,白日坐在院中井旁,伸手摘一串葡萄架上的葡萄,聽陳銘遠念幾首詩,看天上雲色變幻,晚上泡罷溫泉,夫妻倆似回到當日初成親那時,熱情一發不可收拾。半夜醒來,無需透過層層帳幔就能看見外面的月亮,看月色如水灑進來,聽枕邊人平靜呼吸。

  日子能永遠如此該多好?可是曼娘曉得,這不過是偷得的幾日空閒,等回了京,又是和原來一樣的日子。

  原本是要在莊裡待十日的,但僅僅第七天京中就傳來消息,太后薨逝,五品官員和命婦,都要入宮哭靈。曼娘和陳銘遠收拾東西趕回,見曼娘坐上車後還頻頻回頭看,陳銘遠握住她的手:「等我們老了時候,就來這裡住。原本這莊子,是祖父用來做歸老的,只是祖母去世的早,祖父一個人來住著,未免看起來有些不像,父親從沒有過這樣打算,到時候我們住更好。」

  現在陳銘遠才三十歲,要歸老起碼也是三十年後,曼娘沒想到那麼遠,但還是說:「好,我和你,到時就一起做對老農老婦。」陳銘遠又是淡淡一笑。

  太后薨是國喪,一路來時,可以看見路邊的人都換上喪服,周邊店鋪也都刷了白,等車快到陳府時候,曼娘才輕聲道:「陛下仁孝,最近又在生病,如果……」

  陛下若駕崩,新帝上位,必有一番風波的,陳銘遠的眼神微微一暗,才握住妻子的手「我有數,別擔心。」曼娘點頭,直到各自進宮都沒再說一句。

  百官和命婦們不過頭七日入宮哭靈,日後逢七入宮哭靈一次,直到七七已盡,太后歸葬先帝陵墓,葬禮才算完畢。

  七日過後,陳大太太和曼娘又恢復到平日生活,山東那邊也傳來消息,大姑爺的葬禮已經結束,那邊族內因陳家派了人來,對待大姑奶奶也很客氣,並沒有生別的枝節。大姑奶奶想著,雖說族內現在還算平靜,可兒子畢竟還小,宅子田地也有人照管,不如乾脆回京城,依爹娘居住。

  陳大太太收到這消息,想到能見到十五年不見的女兒,心裡十分歡喜,不過現在曼娘才是當家人,還是把曼娘和幾個兒媳請來,商量一下,陳二奶奶和趙氏都是無可無不可的,這商量,主要也是瞧曼娘的意思。

  曼娘自己也是做娘的,當然明白陳大太太的心,笑著道:「大姐要回來,了了婆婆的心願,是大好事。大姐陪嫁的那個宅子,就在旁邊,不過這些年都租出去,一時不好收回來,大姐原先住的院子雖空著,現在難免小了些,碧梧院倒合適,大小二十來間屋子,連廚房都是現成的,可離婆婆您的上房總遠了些。」

  曼娘這樣出主意,陳大太太十分歡喜:「你想的周到,就碧梧院,你那幾個外甥畢竟還小,還要舅舅們多教導教導,我的意思,是等你大外甥到娶妻年齡了,再把你大姐陪嫁的宅子收拾出來,讓他們搬過去,只是這一下就要七八年,怕你們心裡有些別的不快。」

  曼娘這個當家的都肯了,趙氏也要跟著做好人,橫豎花不到她面上的錢,笑著說:「婆婆這樣說,未免把我們幾妯娌說的有些心太小了。只是有句話呢,我不曉得當不當說。」陳大太太聽的兒媳都不反對,更加喜悅:「你說吧,有些事先說好了,倒好過等住進來,這不對那不對的。」

  趙氏笑著說:「這要是只小住一段時候,那些下人們的月錢什麼,都不用去想,可這住個七八年,下人們的月錢這些可要想從那邊來?」陳大太太只沉吟一下就道:「這倒是件要緊事,還有你大姐這家的日用供給,你大姐雖說沒了丈夫,但她的嫁妝不少,還有那邊分家得的產業,一家子過日子足夠。這日用供給和下人們的月錢,自然是由你大姐那邊出。你們那幾個外甥,要跟著先生讀書寫字,這些小錢就不必在乎。」

  曼娘應是,陳大太太歎氣:「其實,我原先都不大在乎這些事的,只是,只是,」陳大太太只是了兩聲就沒說下去,大家都明白是為什麼,也沒人接話,只說了幾句家常也就告辭。

  既定下,曼娘也就安排人打掃碧梧院,家具重新換過,床帳一概都是新的,因陳大姑奶奶還在孝期,都是素色。

  萬事俱備,在把太后靈柩送到先帝陵墓之後,陳大姑奶奶一家在陳五爺的陪同下回到京城。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9
發表於 2016-7-7 14:19: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這時已是深秋,金桂落地菊花已殘,秋風蕭瑟,曼娘帶了人在門口迎接陳大姑奶奶,看見風吹過,吹落一地黃葉,不由微微歎氣,從龍巖回來,竟然已經一年了。這一年所遇到的事,真是夠多。

  曼娘這微微愣神時候,趙媽媽已經走上來:「三奶奶,大姑奶奶已下車了。」曼娘忙牽好睞姐兒的手往外迎出去,剛走出幾步就看見被丫鬟婆子簇擁而來的陳大姑奶奶一家子。曼娘忙行禮下去,口中稱安,陳大姑奶奶今年三十五歲,昔日嬌養的少女遠嫁,又遇到丈夫去世兒女還小的打擊,此時看起來有些容顏憔悴,見曼娘行禮忙伸手扶住:「三弟妹快別如此多禮。」

  曼娘順勢起身,往陳大姑奶奶臉上瞧去,第一眼就覺得十分熟悉,難怪陳大老爺會特別疼這個女兒,陳大姑奶奶是姐弟六人中,長的最像陳大老爺的。陳大姑奶奶身後已走出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上前對曼娘盈盈一拜:「外甥女見過三舅母。」

  這是陳大姑奶奶的長女曾弦歌,曼娘忙扶起她:「好乖巧的千金,大姐姐真有福氣。」陳大姑奶奶已把睞姐兒攙起,笑著道:「聽五弟說,三弟的睞姐兒才是從沒見過的聰明乖巧,三弟妹才是有福氣的。」

  睞姐兒遇到生人時候都很乖巧,此時只任由陳大姑奶奶拉著自己的手,往陳大姑奶奶另兩個孩子那邊瞧去,九歲的雅言乖乖地偎依在弦歌身邊,虎頭虎腦的世傑挺著小胸脯,要努力表現出自己是曾家男丁的風度,可是一說話就露出的門牙露餡了。

  曼娘已經請陳大姑奶奶一家子繼續往裡走,路上還道:「大姐姐的院子一直都還空著,離婆婆上房又近,本當讓大姐姐住到那邊才是,我想著那院子小了些,碧梧院正合適,就供給大姐姐安排在那邊,還不知道大姐姐合不合意。」

  陳大姑奶奶離了夫族,前來娘家,為的是圖得幾個弟弟的招撫,況且兒女們都還沒定下親事,兩個小的也罷了,弦歌今年已經十三,等守孝滿就要十六了,那時再尋親事,就遲了些,自己一個寡婦不好出面,這些事都要仰仗幾個弟媳婦,特別是當家的曼娘。來時既抱了這樣心態,此時見曼娘禮貌周全,姿態放的更低:「碧梧院不錯,弟妹費心了,其實我本該住到我陪嫁的那個宅子去的。」

  這時已到陳大太太上房,曼娘請陳大姑奶奶先行:「大姐姐是婆婆的親生女,逢這樣大變,我們做弟弟弟妹的,本就該多想著才是,那邊雖好,畢竟離這裡遠了些,難以招撫。」陳大姑奶奶露出自進門後第一從心底發出的笑容:「弟妹如此說,倒讓我慚愧了。」

  簾子掀起,陳大太太已在眾人簇擁下走出,瞧見自己念了十多年的女兒,那淚撲簌簌就下來,張開手:「我的兒,娘終於見到你了。」陳大姑奶奶抬起頭,本已打疊了千言萬語,見了自己的娘竟然說不出來,只喊出聲娘就跪在地上。

  陳大太太忙把女兒扶起,伸手摸向她的臉,見她鬢邊竟已有了白髮,再加這一身的孝,那傷心更是層層疊疊湧上,淚流的更急:「我苦命的兒,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以後沒人會欺負你。我的眉兒啊,當初你爹就不該把你許去那麼遠。」

  陳大姑奶奶閨名陳銘眉,自從出嫁後,已經久沒人這樣喚起,此時重聽到,如回到幼時,那時是閨中無憂無慮的少女,而不是現在沒了丈夫,帶了孩子歸來,求父母兄弟庇護的寡婦。陳銘眉眼中的淚也決堤,陳大太太見她哭,更傷心不已,抱住她痛苦不止。

  曼娘和陳二奶奶雙雙上前勸說,勸了好些時候陳大太太總算收淚,拉著自己女兒道:「進屋去吧,瞧我都昏頭了,這麼冷的天,還讓你們站在這裡。」陳銘眉扶住自己的娘:「娘也是心疼我,盼了這十多年,總想著等,誰知現在重逢,卻是這等情形,女兒實在是沒臉見人了。」

  陳大太太坐下時候還不忘把女兒也拉了坐下:「什麼沒臉見人,人這輩子,哪有永遠風光的?這樣的話你以後不許再說,說了就別來見我。」韓氏生病,趙氏幾天前生了個兒子,這時還在坐月子呢,曼娘和陳二奶奶都是不擅長在這時接口說笑話開解的人,只是聽她們母女說話而已。

  等她們母女說了幾句話,曼娘才上前:「婆婆見了大姐姐,自是有說不完的話,不過外甥們都該見見外祖母才是。」陳大太太點頭:「你說的是。」

  丫鬟們已經在陳大太太面前放下褥墊,弦歌帶著弟弟妹妹給陳大太太磕頭,陳大太太看了如花似玉的外孫女,還有外孫子也看起來十分機靈,心裡又添上幾分欣慰,讓孩子們起身之後才拉著世傑問東問西,聽到世傑已經開蒙,不過因大姑爺的生病而耽擱了,對陳銘眉道:「家裡請的這個先生很好,明兒就讓他一起上學去,他好了,你才好。」

  陳銘眉應是,笑著道:「外甥們都還在上學吧?不如就讓丫鬟們帶了他去,一來拜見先生,二來也見見那些表兄弟們。」陳大太太點頭,就叫來人,進來幾個丫鬟束手而立,陳大太太指著世傑說了那話,丫鬟應是,帶了世傑出去,曼娘讓個丫鬟過來,附耳說了幾句,丫鬟應是退出。

  陳大太太問過世傑,又拉過弦歌雅言問過,這才叫過曼娘:「碧梧院那邊,都安排好了沒?」曼娘未曾答言,弦歌已經道:「好叫外祖母知道,金姨已經帶了人去布置了。」

  陳大太太拍拍陳銘眉的手:「你這女兒很好。」陳銘眉看著女兒,眼裡滿是慈愛:「這些年,要不是這孩子周到,我這日子還真是有些難熬。」想到在曾家的日子,特別是丈夫生病之後,陳大太太就覺得有些不堪回首,如果娘家還不管,只怕就沒活路了,畢竟兒子實在太小,才七歲。

  雖然陳銘眉沒明說,但能讓一個寡婦遠上回娘家而住,可想曾家那邊,是個什麼情形。陳大太太又歎氣:「當初我就說,這在外面的人家,有什麼好嫁的,再不濟,嫁個家鄉那邊的,就算帶回去,那邊還有那麼多親戚,出事了也有人撐腰。」

  說著陳大太太就有些緊張地拉住弦歌的手:「你的婚事,定下來沒,可別定那種遠的。」弦歌一張臉頓時羞紅,陳銘眉輕歎一聲:「你女婿在生的時候,也想過給她尋一個,可是總沒有好的。兩個小的倒罷了,就這件事,一直壓在我心上。」

  陳大太太怎不明白女兒的意思,拍拍女兒的手:「我瞧著弦歌是個聰明乖巧的,生的又好,自然要尋個可意的女婿給她才是,還有兩三年呢,慢慢留心就是。」說過家常話,陳大太太又讓曼娘帶了陳大姑奶奶去依次拜見九阿公和陳大老爺。

  見過兩位老長輩,弦歌姐妹又去拜見舅舅們,連生病中的韓氏都見了,弦歌姐妹這才回到碧梧院,趕了幾天路又拜見了那麼多的人,雅言已經困倦無比,等一進屋就癱坐在椅上,弦歌忙把她拉起來:「現在是在舅舅家裡,你啊,以後可不能像在家時候一樣了。」

  雅言雖被拉起來,但還是趴在桌上:「姐姐,我瞧著,外祖母和舅母們對我們都很好,不像三叔祖一樣。」弦歌輕輕一歎:「你啊,還小,知人知面不知心。現在日子淺,自然是好的,日子長了,難免就不一樣。」

  裡屋的簾子掀起,金姨娘扶了陳銘眉走出來,弦歌忙叫娘,金姨娘笑著道:「大小姐就是想的深,那麼點點大的人,行事比我們大人還強,奶奶您瞧了大小姐,都該開心才是。」陳銘眉的眉頭反而皺的更深:「十三四的孩子,無憂無慮才對,都是我這個娘,不然哪要她操心這些事。」

  金姨娘是當初陳銘眉的陪嫁丫鬟,陳銘眉嫁過去後三年無出才把她開了臉給曾姑爺做了姨娘,這些年也沒生下什麼,對陳銘眉,金姨娘比誰都仔細,陳銘眉也很信任她,此時金姨娘已經歎氣:「哎,老爺去世也太早了些,要老爺還在,三老太爺哪敢多說一個字。」

  陳銘眉接了茶慢慢地喝:「也怪不得別人,那麼大筆的產業,你姑爺又是個溫柔性子,要能中個舉人也好。可惜啊可惜。」弦歌的眼簾垂下,安慰陳銘眉道:「娘,女兒行事自有分寸,離了那邊,弟弟也能平平安安長大,要是還在那邊,還不曉得他們會下什麼黑手,就算不下黑手,等弟弟長大,說不定他們氣不過,還要引誘去做壞事,娘的心就全白費了。」

  這也是陳銘眉的擔心,怎麼說娘家還有自己的親娘,親娘活著就好,頂多也就七八年,在曾家那麼多年都熬過來了,還怕這七八年嗎?

  陳大太太正在問陳銘眉在曾家的事,詢問的是另一個陪房伴月,見了舊主人,伴月自然竹筒倒豆子一樣把話全說出:「老爺活著時候還好,後來老爺過世,姑爺和奶奶扶靈還鄉,族內就有些別的話,特別是那時奶奶膝下只有大小姐一個,更是閒言碎語多的沒法說。」

  伴月說著歎氣:「我們奶奶自小也是嬌寵長大,太太您不曉得那族內有些人,說出的話之粗俗,真是連我這個做下人的都沒聽過。等奶奶生下二小姐,那族裡,竟逼著姑爺立嗣。」無子立嗣子是常見的,可總也要等年紀老大,再生不出孩子才想這條路,更何況當時陳銘眉夫妻雙雙不到三十,此時立嗣,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

作者有話要說:發現這文裡的表小姐真多啊,曼娘也是表小姐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70
發表於 2016-7-7 14:19: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九章

  陳大太太的雙唇緊緊抿住,手已經握成拳,曼娘忙端杯茶給陳大太太,勸慰她道:「那些事都已過去了,大姐姐現在回到婆婆膝下,婆婆正好可以多疼疼大姐姐。」陳大太太接了茶,瞧曼娘一眼,唇邊露出笑容:「你現在也會說話哄我了。」

  曼娘笑著道:「娛親本就是做媳婦該做的。媳婦再笨,也會說幾句的。」陳大太太一笑,又看向伴月:「我見眉兒面色有些蒼白,似乎不大像是趕路辛苦。」伴月歎氣:「太太就是心疼奶奶,奶奶生二小姐的時候,有些凶險,老媽媽們說,總要好好調理個兩三年才能又懷,可那時立嗣的風聲太緊,奶奶沒有法子,懷了大少爺,懷大少爺的時候狀況很不好,甚至還……」

  說著伴月就停口,陳大太太長出一口氣:「還怎樣?」伴月老老實實道:「懷大少爺的時候,三老太爺的孫媳婦常借茬來尋奶奶的不是,甚至有一回還趁奶奶下台階時候,故意伸手推她。幸虧旁邊的丫鬟婆子眼快,緊緊扶住。姑爺為此還沖到三老太爺家發了一回火,可三老太太反而說是奶奶太過嬌慣。」

  伴月說著聲音都有些哽咽:「老爺沒了的這些年,姑爺和奶奶互相扶持,本是好好一對夫妻,等有了大少爺,族內那些紛紛擾擾的聲音少了很多,本以為可以看著大少爺長大,誰曉得天不佑好人,姑爺竟這樣沒了。太太,我們奶奶一無所求,唯獨求的,只有少爺能好好讀書,小姐們都能嫁個好人家。」

  陳大太太閉眼,接著就歎氣:「我明白,這孩子,怎麼信上也不肯說呢。」說完陳大太太就搖頭,即便說了又如何,那麼遠,又是族內爭端,能出一次頭,難道還能次次出?陳大太太眼裡的淚又湧出,曼娘忙低聲安慰,陳大太太傷心了一會兒才拉住曼娘的手:「曼娘,你嫁進來這麼多年,我從沒要求過你什麼,你那三個外甥,還要拜托你多照顧照顧,特別是你那大外甥女。」

  曼娘當然明白陳大太太話裡的意思,忙道:「即便婆婆不說,媳婦是做舅母的,這些事也當放在心上。」陳大太太曉得曼娘是心口一致的人,欣慰點頭:「陳家娶了你,真是大福氣。」曼娘面上微紅:「婆婆又這樣贊媳婦,媳婦當不起。」

  陳大太太拍拍她的手:「當得當得,當初我見你頭一面的時候,見你端莊沉靜,還在想,阿遠能娶這麼一個媳婦就好了,誰知兜兜轉轉,你還真嫁到我們家來。」頭一回見到陳大太太時,曼娘還是俞泠的未婚妻子,那時想的都是嫁進俞家後如何如何,這一轉眼就十五六年了。

  陳大太太說完又笑了:「我瞧弦歌那孩子,倒和你當初差不多。」伴月在旁忙道:「奶奶常說,因了那家子那麼多的事,倒讓大小姐受了不少委屈,心裡過不去,大小姐反過來常常安慰奶奶,說句……」

  伴月猛省這話不能說出,忙住了口,陳大太太關心自己女兒,自然時時刻刻不肯放鬆,方才伴月已說陳銘眉生雅言、懷世傑時候都凶險,曾家那些又是不省心的,定沒有好好調治,只怕那本元已傷,一顆心不禁疼起來,握住曼娘的手抓的死緊,曼娘忙柔聲道:「婆婆,大姐和外甥們趕了這幾日的路,難免有些勞累,不如明日等太醫來家裡瞧四嬸時候,也給大姐他們瞧瞧,開幾劑藥調理調理。」

  這話說中陳大太太的心,點頭笑了:「你說的很是,這家裡有了你,我是真放心了。」接著陳大太太望向伴月:「我方才恍惚聽說,依雲給姑爺做了妾,這麼多年,也沒生下什麼?」伴月輕歎一聲:「當初陪嫁的那些,也只有依雲和我還在,別的不是死了就是見勢頭不好,自己走了。」

  陳大太太點頭:「你和依雲都是忠心的。」說著就叫丫鬟:「去把我那對鐲子拿來,再拿兩個尺頭來。」丫鬟進裡屋尋出來,陳大太太遞給伴月:「你們忠心,當賞,這鐲子你和依雲一人一支,尺頭就是她的。」

  伴月忙磕頭謝賞退出,等伴月走了,陳大太太才長歎一聲:「曼娘,等以後給睞姐兒尋婆家時候,一定要細細打聽了,那些在京裡做官人家的,兒子再好都不能要。」曼娘安撫地拍拍陳大太太的手:「知道,要照婆婆您說的,最好呢,睞姐兒就是嫁回徐家,徐家她這一輩年紀相當的人,多著呢。」

  陳大太太雖知道曼娘是開玩笑的說話,卻正經想起來:「你說的對,實在不行,徐家不錯,還有秦家,這麼多的人家,你出外應酬的時候,還是要好好打聽。」曼娘抿唇一笑:「婆婆,我曉得了,其實睞姐兒過了年也才九歲。」

  陳大太太的手一擺:「這些事,早想比晚想好,還有你大外甥女你也留心著,她滿了孝也十六了,只是這孩子的家世未免淡薄了些,我怕那些有富貴眼的人家看不上。」人上了年紀,操心的就是這些事,曼娘笑了:「婆婆,那有富貴眼的人家看不上,勉強嫁去,到時外甥女難免會吃虧,倒不如往那人品端方的人家看去,這邊看顧著,日子也過的好。」

  陳大太太點頭:「你說的很是,我啊,都急糊塗了。」曼娘笑著接了幾句,也就說些別的事。

  伴月從陳大太太上房出來,徑直回碧梧院,去見了陳銘眉,把陳大太太賞的東西給陳銘眉看過,陳銘眉只瞧了一眼就讓伴月和金姨娘收起來,關切地問伴月:「照這樣瞧,這家裡是三弟妹說一不二?」

  伴月應是,接著寬慰陳銘眉:「奶奶您不用擔心,有太太疼你,沒人會說什麼的。」陳銘眉搖頭:「我不是想這個,這家裡,再壞,難道還能壞過在曾家時候?我只是想,怎麼才能和弟兄們關係更好一些,畢竟我離開京城,已太久了。」況且自己又是個寡婦,不好經常出門。

  看見自己娘的眉沒有鬆開,弦歌輕聲道:「娘都是為了我們姐弟,娘您別擔心,我早就會照顧弟弟妹妹們了。」陳銘眉拍拍女兒的臉:「我明白你的心,可我活不了多少年了,臨終前不把你們安排好,我怎能安心?」

  弦歌不由偎依到陳銘眉懷裡:「娘,不會的,你會一直活得長長遠遠的。」陳銘眉把女兒抱一下:「傻孩子,盡說傻話,那回請的那個神醫不是說了嗎?傷了身子,再好的藥撐著,也就那樣,不然我怎要帶你們姐弟來京。我要真沒了,還在那族裡,你們姐弟就是那砧板上的肉。」

  金姨娘和伴月都哭了,金姨娘對陳銘眉道:「奶奶,這件事,總要告訴太太。」陳銘眉搖頭:「娘也老了,不能和她說,免得她日夜懸心,這事我們不是說了嗎?只有我們幾個能知道,我連五弟都沒告訴,不就怕他嘴不緊?」

  陳銘眉雖性情溫柔,但決定的事無人能改,金姨娘和伴月都深知,只是相對一歎。弦歌看著自己的娘:「娘,京城有好太醫,有好藥材,娘您一定會好的,一定一定。」

  自己也希望像女兒想的那樣,把這七八年的工夫熬過,然後看兒子頂門立戶,自己也能開開心心過,可是身子是自己的,自己清楚。生下世傑之後,問過醫生,說當初為了懷世傑用的藥過猛,就更燈裡不添油只挑芯一樣,看著亮堂了,可燒的更快,只能慢慢地調養著,等緩過元氣。

  可接二連三這麼多的事,哪裡還能慢慢調養緩元氣?只要自己能活的長一些就好,至於十年二十年,陳銘眉沒想過。

  陳銘遠和陳四爺下了值,也來碧梧院見姐姐,姐弟多年不見,也十分歡喜,又見幾個外甥,陳銘遠順口考了他們幾句,見都答的不錯,笑著道:「大姐姐有了這幾個好外甥,心裡也該歡喜才是。切不可哀傷太過,傷了外甥們的心。」

  當年自己出閣時候,弟弟還是剛剛到自己眉頭的孩子,現在已是三個孩子的父親,還是陳家頂門立戶的人,陳銘眉倍感欣慰:「只有我教訓你的,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真是沒大沒小。」

  陳銘遠呵呵一笑:「這不是教訓大姐姐,這是望大姐姐好好保重身子的意思。」陳銘眉嗔怪地看一眼弟弟,又對陳四爺道:「我聽說四弟妹病了這些日子,你這個做丈夫的也少關心。雖說男子在外面打拼要緊,可也不能全忽視了家裡。」

  陳四爺被姐姐一說,一張臉騰地紅了,接著雙手一擺:「姐姐,有些事,你不曉得。」陳銘眉的臉故意放下來:「什麼叫我不曉得?這夫妻,哪有隔夜的仇,講開了就好。」陳四爺唇邊笑容有幾分苦澀:「姐姐,要真能講開了就好。」

  陳銘遠也插嘴:「你三嫂也說,讓我勸勸你,可是我不曉得怎麼勸,你看,大姐姐就會勸,我嘴笨。」陳四爺只跟著一笑,沒有再說別的。

  丫鬟已經進來:「太太讓大姑奶奶帶了孩子們一起用晚飯,晚飯就擺在花廳那邊,說大姑奶奶雖守了孝不好用酒,一家子聚一聚也是可以的。」陳四爺站起身,笑嘻嘻地說:「瞧,娘就是疼大姐姐,還疼三哥,只有我是沒人疼的,見了大姐姐,還被排揎一頓。」

  陳銘眉正叫人帶弦歌他們出來,聽了陳四爺這話就白他一眼:「你這會來說這些話,你小時候,我可幫你擔了多少打?要曉得這會兒這樣,當初就該讓你挨那幾頓打。」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05:0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