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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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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芒鞋女 -【重生之原配嬌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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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5 16:10:45 |只看該作者
第060章 心虛閃躲

    沈月淺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梅花鹿若有所思,周淳玉臉色有些白,心不在焉道,“我們先回去吧,你的腳傷得重,回去好好躺一會。”周淳玉將她的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低頭,情緒低落地往山下走,以前不曾想到過的事聯繫起來,現在都有了答案,文博文為何每次去南山寺都會和沈月淺說會兒話,為何對沈月淺的態度與對別人的不同,她以為文博武八戒討好小七是為了沈月淺,認真想想,說不定是受了文博文叮囑照顧沈月淺一二,越往下想,周淳玉心思越沉,一路上都不怎麼開口說話,倒是余家姐妹沒想到太子為人和氣,幾位皇子也甚好相處,心裡多少有些飄飄然,余芳舞和沈月淺一樣大,心思不如沈月淺沉穩可是看問題卻極為透徹,皇上膝下的幾位皇子,如今只有七皇子還沒有說親,七皇子年紀最小可是最得皇上寵愛,挑王妃自然不會從她們這樣的人家中選。

    各懷心思,路上難得的安靜。

    回到莊子裡,沈月淺回了自己屋裡,玲瓏見她受了傷,暗惱不已,今日她們心血來潮一個下人都不讓跟著,沒想沈月淺回來受了傷,玲瓏扶著她躺在床上,見她面色疲憊,讓玲霜打水,簡單給她擦了擦臉,解了她外邊的衣衫才退到門口,周淳玉知曉玲瓏會問,三言兩句大致說了,“你回屋伺候淺姐兒,需要人的話與我說一聲。”

    她臉色不太好,玲瓏不好多問,關心道,“表小姐,您臉色不太好,進屋休息一下吧。”玲瓏對太子皇子之類的人沒什麼多餘的感情,她是不被爹娘疼愛的,跟著沈月淺就一想只想伺候好她,對旁邊的事情沒有多大的體會。

    沈月淺睡過去的時候憶起林子裡的梅花鹿,素手撩起簾帳,叫了聲玲瓏。

    玲瓏應聲而入,聽她吩咐道,“你讓大山叫兩個人將梅花鹿扛回來,讓桂媽媽準備幾樣鹿肉做的菜,傍晚請諸位小姐吃鹿肉,對了,小七呢?”走的時候也沒見小七流露出不捨,沈月淺頓感傷心。

    “小少爺在隔壁院子玩,小姐可是要抱他過來?”小少爺來莊子後性格野了許多,也就小姐說的話他聽得進去。

    沈月淺搖頭,在莊子上最多還能住幾日,回京後他又該整日閒著無聊了,想起文博武請進府的工匠,她抿脣笑了笑,想起另一件事來,“你叮囑大山速度快些,別打擾了旁邊村子裡的村民,不要往深山去了,上邊容易出事。”

    文博武一行人皆騎著馬,相較而言大山幾人手裡沒有刀劍,進深山沒有優勢還容易衝撞了貴人,玲瓏一一記下。

    沈月淺的腿暫時不能走路,用了太醫開的藥後,腳火辣辣的疼,中午,小七回來見沈月淺躺在床上,疑惑不解,沈月淺以太累不想起身為由搪塞了過去。

    大山他們拉回來的梅花鹿體格肥碩,便是桂媽媽見著了也就得驚奇不已,讓大山宰殺洗乾淨後扔進廚房,下午就該我忙的時候了,大山小心翼翼地拉著玲瓏往角落裡去,拿出一個白色的瓷瓶,小聲道,“文大少爺身邊的小廝送的,說塗抹在傷口上不過兩日就好了,早晚各一次,你送給小姐轉達一下。”

    玲瓏蹙眉地看著瓷瓶,趁四下無人快速的收到攬入懷中,點頭道,“我心裡知道了,你也會前邊去吧。”沈月淺的腳已經上了藥,若要換藥的話叫得叫醒夫人,玲瓏猶豫再三,想著等沈月淺醒了再說,便沒有出聲打擾沈月淺。

    傍晚的時候,門口來了許多人,皆是衣衫光著亮麗的男子,下人認識是京中貴人,支支吾吾將人領進了門,朝旁邊的小廝招手,讓他趕緊進屋請三小姐去。

    這時候,大家都聚在沈月淺屋裡,桂媽媽廚藝好,做的鹿肉深得大家喜歡,吃得熱火朝天的,絲毫沒留意小廝話裡的意思,“來者是客,迎進來就是了。”又看向桌上各式各樣的甜點,臉上笑得愈發開心,稱讚沈月淺道,“淺姐兒,還是你有膽識,我們回來後哪想著地上還有隻鹿?桂媽媽厲害,若換作別人的廚子,我是嘗都不願意嘗一下的。”

    “哪兒的話,余家的廚子經驗豐富,拿捏火的火候可不是桂媽媽比得上的。”沈月淺坐在床上,兩側安置了小長幾,她的飯菜皆擺在上邊。,和旁邊桌上的熱鬧形成鮮明的對比。

    丫鬟見余芳舞沒回過神來,又湊上前說了兩句,余芳舞臉色大變,狐疑地看著丫鬟,“你確定?”

    丫鬟重重點了點頭,小聲道,“已經站在門口了,說打聽後知曉是我們拿了那隻梅花鹿問我們要呢。”

    東西是別人的,余芳舞以為對方不會在意,再看著盆碗裡熱騰騰的冒著白氣時,心裡發虛。

    周淳玉發現她不對勁問她,聽她說起梅花鹿一事,心中苦澀,“您放心吧,文家二少爺不會讓我們把東西還回去的。”

    文博文要是真中意沈月淺,要梅花鹿不過是找的幌子,實際想看看沈月淺的傷勢罷了。

    莊子的管事不認識太子,得了內院的傳話,如實稟告給了眼前之人。

    太子一怔,隨即開懷大笑,“沈小姐果真是個妙人,這種法子只怕也就她才想得出來你。”

    官家悻悻然地不接話,退也不是,請他們進也不是,這些人氣度不凡一看就身份尊貴,他不敢輕易得罪了,誰知,下一句便聽到站在正中間的男子笑道,“來得好不如來得巧,她們既然在吃我們打的獵物,我們也上前湊個熱鬧。”

    管事的心裡為難,旁邊文家二少爺指名道姓道,“勞煩你進去和你家主子說,就說早上見著的一撥人來了。”

    再聽到丫鬟的通稟時,余芳舞臉都白了,“管事的說太子一行人來莊子了,說是要找梅花鹿,要過來看看我們。”

    這個時候正是吃飯的時候,沈月淺心思一動就明白了,只怕今日一行人沒什麼收穫,故而想起這隻梅花鹿來,“舞姐姐,隔壁就是接待人的屋子,你讓管事將人帶去那邊,順便吩咐人去廚房和桂媽媽說再弄幾道鹿肉來。”

    不一會兒,隔壁屋子就傳來響動,繼而響起說話聲。

    文博武隨意掃了眼屋子的布局,隱隱猜測出她們就在隔壁,面上無波無瀾,太子在屋裡轉了一圈,也看出了門道,一墻之隔的對面有人。

    “今日打擾諸位小姐了,多有冒犯還請不要見怪。”

    太子為人沒有丁點架子,沈月淺對他印象極好,便是兩世為人的沈月淺也不得不說,太子為人圓滑,做事更是八面玲瓏,行事方面不會給任何人把柄出來。“太子客氣,臣女沒有得你們同意擅自抬了梅花鹿回來,還請你們莫要追究。”

    人走樂趣,地上的獵物沒人管,沈月淺能不拿嗎?心裡知道,嘴上卻不能說出來。

    不一會兒,開始端著鹿肉進屋,幾人嘴饞不已,閒聊的人也停下來,拿起筷子,專心應付眼前的可口的肉來。

    莊子的夜晚涼,沈月淺擔心小七凍著了,讓玲瓏擱他在床上,裹著被子玩,小七起初不肯,得知沈月淺腿傷了後,吃完飯,不等沈月淺開口便乖乖踢了鞋子爬上沈月淺的床,聲音軟諾諾地道,“姐姐,你的腳還能走路嗎?”

    沈月淺摸摸他的腦袋,故意嚇他,搖了搖頭,“大夫說一輩子都好不了了,小七會嫌棄姐姐嗎?”

    “不嫌棄,小七會照顧姐姐的。”小七靠在她懷裡,心裡不害怕是假的,一眨不眨盯著她的腳,手上力道極大。

    吃完飯,不知誰提議去院子裡煮茶喝,引得人附和。周淳玉面有為難,太子發了話,“諸位小姐一起吧,正好前些日子,收到一塊進貢的玉佩,煮茶論詩,贏的那位,本王便將那塊玉佩作為頭籌。”

    東宮出來的東西都是極品,起初,周淳玉不去,還是沈月淺勸了好一會才說通了她。

    他們沒有走遠就在沈月淺住的屋外的院子裡,聽到他們高昂的聲音,沈月淺睡意全無,和小七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小七吃飽就睡的性子支撐了十句左右就沉沉睡過去了。

    突然,感覺窗戶上人影晃動,定睛細看文博武已翻身走了進來,沈月淺下意識地看向緊閉的門口,又望著倒在她懷裡睡得香甜的小七,天跳到了嗓子眼,張了張嘴,啞口道,“你怎麼來了?”

    文博武陰冷著臉,身上搭著被子的沈月淺被他臉上的冰霜激得打了個寒顫,冷冷的呼出一口氣。

    文博武闊步而入,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掀開被子,順勢坐在床邊,一手抓著她的腳踝,疼得沈月淺呼吸一滯,文博武眉峰緊蹙,目光專注,可手裡的動作輕了下來,輕輕摸索著那塊暗紅色的淤青,眼神一沉,“我送的藥膏你沒用?”

    沈月淺點頭,不知為何,心裡心虛,低聲道,“沒來得及,待會就用你送的藥膏。”

    這時候,外邊誰說了句話,太子接過了話,道“津蘇,津蘇換你了……”嚇得沈月淺捂住了嘴,隨即旁邊有人說了句什麼,太子沒再問文博武而是讓文博文努力。

    沈月淺氣惱地伸手將他往外推了推,文博武眼底震懾出搖曳迷離的光來,沈月淺不敢與之對視,低下頭,臉被人雙手捧起,眸子裡是他越來越近的五官,沈月淺下意識地往後縮,然後下下巴一痛,密密麻麻的吻鋪天蓋地的襲來,想起小七還躺在她身邊,沈月淺掙扎得厲害,嗚嗚出聲……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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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5 16:16:07 |只看該作者
第061章 想嫁之人

    她的力氣哪推得動文博武,不一會兒身子就軟了下來,鼻息間盡是他霸道的味道,手無力的抵著他胸口,呼吸漸緩,小臉憋得通紅,低若蚊吟地喚他……

    聽在他耳朵裡更似動情後的呻…吟…,傳遞著內心的悸動,讓他欲罷不能,她不知道他早就想這般做了,一再的隱忍,將她的美好留到成親,可是,他覺得還有好久,久得他忍不住了。

    抵在兩人胸口的手漸漸無力的垂下,胸前的柔軟落入他粗糙的手中,全身像有電流閃過,麻麻的,有點癢,酡紅的臉仿佛能擰出血似的,她的那兒不小了,可落入他手中,還是小的點。

    文博武下意識地握著那處,柔軟的觸感讓他瞬間清醒過來,桃花眼盡是迷離,瞳仁漆黑不見底,沈月淺羞赧地別開臉,抬手擦著嬌艷欲滴的脣,文博武一手攬過她後腰,固著她身子,聲音暗啞,“阿淺……”

    這時候,沈月淺旁邊的被子動了動,小七仰頭坐了起來,見是文博武,惺忪地揉了揉眼,迷糊低喃,“博武哥哥。”

    沈月淺忙推開他,身子仰下去倒在枕頭上,紅著臉,雙脣腫得像綻放的花蕾,精美瀲灩。

    小七只當文博武是來看沈月淺的,軟聲說著沈月淺腿受傷之事,文博武細心聽著,勾脣,目光時不時的落在背過身的沈月淺身上,若非手裡的觸感讓他回了神,他怕忍不住會今晚要了她。

    狩獵是他提議的,不過是想找個光明正大的藉口來看看她,不料被武定將軍府的幾位聽了去,然後,兩人之行變成了一撥人,還差點傷了她,伸手,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頸上,扯了被子替她掩上,小聲道,“小七聽話,不要讓姐姐擔心,外邊有人,博武哥哥先走了。”說話時,齒貝間是兩人交融的味道,他回味地舔了舔脣,“你養著傷,明日我們就回京了,你們之後再回去。”

    被窩裡一動不動,文博武便不再說話,走到窗邊翻身躍了出去,看得小七拍手叫好,“姐姐,博武哥哥好厲害,會飛……”

    玲瓏聽到動靜,推門而入,院子裡熱火朝天,小七也來了興致,讓玲瓏抱他出去,他也要玩,沈月淺臉上全是不自然的潮紅,湊到小七耳邊叮囑萬不能將看到博武哥哥的事說出去,否則會有□□煩,可能丁丁一直就回不來了。

    小七拍著胸脯應下。

    狩獵的多是武將,作詩方面沒有天賦,女子一邊勝算反而更大,文博武回去的時候,好幾位少爺正坐在凳子上,仰頭看著樹上的燈籠苦思冥想,聽到動靜見是他,愁苦著臉給他指桌上放好的已作的詩。

    太子他揮手,“你去了這麼長時間,莫非那隻鹿的鹿鞭被你夾去吃了?”

    幾杯酒下肚,眾人興致越來越高,太子才忍不住出聲調侃他。文博武半擰著眉,低頭掩飾住心裡的情緒,心想,有的人不需要輔助也會想要她,鹿鞭多餘了。

    文博武穿了身黑色的輕裘,露出裡邊白色衣衫的領口,黑白搭配,愈發身長玉立,凜凜生威,好在,太子也沒讓他回答,繼續道,“快來,武定將軍府的兩位也做了兩首詩,你也給大家露兩手。”

    目前,男子這邊,以文博文詩最有意境,女子那邊,周淳玉和丁薇不相上下,太子想看看文博武的實力,朝堂對武將的看法多以莽夫形容,可是,皇上在說起文博武時,皆是讚美和賞識,他平時不怎麼和將軍府的人來往,不僅是他,幾位皇子都不敢隨意和將軍府的人往來,皇上最惡結黨營私之人,加之,將軍府手中握有五萬人馬,駐紮京外,是皇上為防止有人叛變建造的隊伍,和將軍府走得近,只會讓皇上生出懷疑來。

    文博武雲淡風輕的掃了眼桌上的詩,回道,“微臣自幼在軍營長大,詩詞歌賦風花雪月在軍營可是喪志之事,微臣不會。”

    文博武語氣疏離淡漠,太子非但沒覺得被落了面子,反而哈哈大笑起來,“津蘇果真是爽快之人,甚好,甚好,以你的思維看看這些詩,覺得誰更勝一籌。”意思是讓文博武決定今日最好的詩來。

    文博文臉上閃過詫異,文博武文武雙全他心裡是清楚的,不明白他為何斂去了鋒芒,沒糾結一會兒,見石階上走來一人,矮矮的,步伐搖搖晃晃,模樣憨態可掬,他輕揚著眉角,溫和道,“小七怎麼出來了?快來這邊,有棗泥糕。”

    眾人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五皇子瞬間雙眼放光,起身走到小七跟前,蹲下身,視線與之齊平,“你就是辰屏侯府的小侯爺,可知我是誰?”

    小七瞪著水汪汪的眼睛一臉迷茫地看著他,看得五皇子心神盪漾,抬手,輕輕摸向他的眼睛,嘀咕了兩句,自問自答道,“我是五皇子,按理說你要給我行禮的,不過,既是出來玩就免了,你姐姐睡下了嗎?”

    若剛才眾人還不明白他的意思,最後一句大家都明白過來了,小七見他笑得燦爛,回以一個笑,老實道,“睡了,我出來的時候又醒了,我叫你五皇子嗎?”

    荀宥搖頭,想說稱呼一句姐夫也甚好,終究沒敢說出來,伸手抱起小七,掂了掂,感嘆道,“人小,倒是不輕。”

    文博武臉上不太痛快,恰好他坐在光影裡,旁人看不出他臉上的情緒。

    小七人見人愛,余家幾位姐妹也非常喜歡他,見他入了五皇子的眼,心裡也跟著高興,丁薇臉上的表情變了變,看向微微失神的周淳玉,輕聲道,“五皇子好雖好,終究有王妃了。”

    周淳玉擰眉瞅了她一眼,沉思不語。周氏不會同意沈月淺給五皇子做側妃的,雖然許多人爭相搶著要,可周氏只想沈月淺嫁一個平凡的老實人,皇家不是良選。

    坐在五皇子腿上,小七不安分起來,朝文博武伸手要抱,五皇子心裡不痛快了,酸言酸語道,“我抱著你不好嗎?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拿。”語聲未落,懷裡的人兒一空,被文博武一隻手抱了去,五皇子盯著盤子裡缺了一角的糕點,罵了句小沒良心的,尤其文博武低頭與小七說話的聲音,叫他更是不痛快了。

    文博武對誰都冷著臉,沒想到對個三歲的孩子倒是知笑臉迎人了,耐不住心裡對沈月淺的勢在必得,五皇子側過身子,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比文博武的還要溫和,“辰屏侯,你覺得本王怎麼樣?”話完又覺得語氣不夠好,補充了句,“你覺得我是不是好人?”

    文博武臉色一沉,見小七沒搭理五皇子繼續吃著手裡的糕點,心情稍微緩和了些,旁邊的文博文接過話,“五皇子,辰屏侯小小年紀哪分得清好人和壞人,您何須紆尊降貴地討好個孩子,您要想知道什麼,直接我們不是更好?集思廣益,更能為你解疑答難。”

    五皇子皺眉地瞅著文博文,他當然不敢明目張膽的提沈月淺,壞了沈月淺的名聲不說,回京後,少不得被父皇訓斥一通,故而,笑著轉移了話題,“本王府裡的幾位良人暗地裡說本王看不去是個好人,好與不好皆藏於心間,誰做了壞事會寫在臉上?都說童言無忌,小孩子性子單純,看人也是極準,難得遇上辰屏侯,本王就想求證一下。”

    文博文笑著將自己面前的棗泥糕推到文博武跟前,以便小七夠得著,一本正經答道,“要說看面相,還是南山寺的方丈略勝一籌,法林寺也有名氣,可惜路途遙遠地處偏僻,京裡邊甚少有人去那兒,五皇子得閒了去南山寺問問方丈不是更好?”

    方丈乃佛門中人,眼力自然極好,旁邊的太子也附和道,“是這個理,五皇弟要是被這個問題纏了多日急於解開,改日我回京就和父皇說聲,給你告幾天假讓你去南山寺一趟。”

    一番話說下來,倒是五皇子真的想看面相而已,五皇子尷尬地笑了笑,聽著大家笑,小七也咯咯笑了起來,文博武好笑地摸了摸他的頭,五皇子說的話,小七怕都沒明白是對著他說的,辰屏侯?便是他對這個稱呼都陌生得很。

    丁薇注意,文博文說完話後,周淳玉的目光瞬間晶亮起來,然後又黯淡下去,臉上縈繞著淡淡的失落,她若有所思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將軍府手裡有實權,和京中其他幾位將軍不同,皇上看重將軍府定會讓一名公主下嫁,這件事在京中不是什麼秘密了,周淳玉和文博文,怎麼看都是不可能的。

    心中不由得感嘆造化弄人,周淳玉的沈月淺的親事都不好來,她從丁太夫人嘴裡知道余氏找韓夫人給周淳玉牽線一事被韓夫人拒絕了,周淳玉容貌才華出眾,性子一等一的好,這些日子,貴央侯府鬧得不可開交便是因著她,三年過去了,丁輝駿還對她念念不忘,孫思梨嘴裡不說什麼,心裡肯定是不喜周淳玉的,礙於面子隱忍不發罷了。

    最後,男子這邊勉強全部都寫了首詩出來,應付也好,盡全力也罷,擺在文博武跟前要他評論的時候,他抬起小七,“小七覺得哪首詩好?”

    打發時間,在場的人也不會覺得文博武草率了,拿起詩一首一首念給小七聽,最後,小七選了周淳玉的那首,便是太子等人也好奇起來,問他,“小七為何選那首?”

    周淳玉和丁薇的詩不相上下,描述的手法不同,丁薇是借景抒懷,而周淳玉則是景由心生,二者還真不好分,小七稚嫩道,“姐姐和玲瓏說的,有回下雨,玲瓏悶悶不樂,抱怨雨天出行要換鞋,不方便,姐姐說下雨的話可以趴在窗欞上聽雨聲,可以穿著雨靴到處踩水,可好玩了,姐姐說的都是對的,最厲害的當然是表姐了。”

    小七評價得簡單,眾人卻明白了他要表達的意思,心情好看什麼都是好的,心情不好,再好的美景在面前也是浮雲,情緒製造美景,而非讓景色左右了情緒,他一說完,眾人再比較丁薇和周淳玉的詩,卻是,周淳玉的詩更積極,更樂觀,而丁薇的詩裡邊,太過憂傷了。

    五皇子滿心滿意都是小七嘴裡那句姐姐,沒覺得一個三歲的孩子能讀懂詩的意思是多麼震驚的事,在場的人都忽略了這個問題。五皇子厚著臉皮問道,“你姐姐說的都是對的,那你姐姐還說了什麼?”

    小七埋著腦袋,想了許久,苦惱道,“還說了很多,小七不能吃多了吃多了長大後就不好看了,小七真聰明,小七要聽話,姐姐讓桂媽媽給小七做好吃的……”

    他每說一句,眾人眼中沈月淺的形象就越鮮活,五皇子更是瘙癢難耐,忍不住出聲打斷他,“那你姐姐可說了要嫁給什麼樣的男子?”

    五皇子的話一落,太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氣氛再好也是京中子弟,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讓沈月淺如何做人?

    五皇子笑著道,“我隨意問問,就是好奇罷了,沈小姐玲瓏剔透,端莊賢惠,不知誰有這個福氣。”心裡愈發想要納了沈月淺,好生寵著她,讓她生兒育女。

    小七感覺環著腰的手緊了緊,勒得他皺眉,不解地看向文博武,低聲道,“疼。”

    文博武鬆開手,輕輕揉了揉,旁邊的五皇子催他回答,小七一臉天真的望著他,“什麼是嫁?”

    旁邊的太子憋不住笑了起來,三歲的孩子不懂嫁娶也正常,不過,他對這個結果也好奇起來,故而沒有阻止五皇子為小七解釋。

    這次,小七皺起了眉頭,嫁了人就要和別人一起生活了嗎?五皇子神情緊繃地等著他回答,文博武也屏住了呼吸,小七沒察覺氣氛不對,想了許久才道,“我姐姐不嫁,要陪著我和我娘的。”

    五皇子臉上難掩失望,張嘴還欲說什麼,被旁邊的太子冷喝道,“婚姻自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五皇弟再問,該是讓沈家小姐記恨了。”小七明顯是沒從沈月淺嘴裡聽過這些,沈月淺性子沉穩,哪會說出這種話來。

    周淳玉也微微奇怪起來,小七不知道文博文和沈月淺的事?

    最後,周淳玉得了太子的玉,一撥人心滿意足的就在莊子裡住下了,索性有兩處莊子,沈月淺她們住了一處,旁邊另一處留給太子們剛好。

    小七進了屋,沈月淺才松了口氣,她側著耳朵屏著呼吸,將外邊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太子調侃文博武的那句也被她聽了去,臉上臊得慌,文博武極為克制,今晚的事情卻是不符合他性子,如此一想,心裡燒得厲害的同時又涌起股別的情緒。

    翌日醒來的時候才知道文博武一行人已經回京去了,玲瓏端著盆子擰了巾子給她洗臉,又換盆水給她敷了會腳,塗抹上文博武給的藥,之後才說起今早發生的事,沈月淺震驚不已,她知道丁薇來這邊是有事,沒想會和周淳玉起了爭執,玲瓏伺候她用飯,邊擺筷子邊道,“表小姐一大早就去山裡了,丁小姐將自己關在屋裡,約莫是哭了,來過兩回了,說等您醒了過來和您說件事。”

    香菇餡兒的餃子,配著一碗雞湯,沈月淺喝了一口,味道和桂媽媽煲的不一樣,隱隱有藥味,異地看向玲瓏,玲瓏紅著臉,小聲道,“文大少爺親自煲的,清晨,桂媽媽去廚房發現他還沒走……”

    沈月淺差點咬到了自己舌頭,“煲了一晚上?”臉上泛著一絲紅暈。

    “奴婢也不清楚,走的時候讓您好好休息。”文博武和沈月淺的關係,下邊的人都知道了,旁人不清楚罷了,君子遠皰於出,文大少爺為了自家小姐竟然細心到這樣,她心裡為沈月淺高興。

    沈月淺將湯喝了個乾淨,餃子也吃得差不多了,讓玲瓏撤下去的時候,玲霜從外邊進來,說丁薇回京城去了,沈月淺擰著眉,其中發生了什麼事,只有問周淳玉了。

    然而,周淳玉明顯不想多說,沈月淺的腳好得差不多了,大家也準備回了,回去的行禮簡單,沒吃完的鹿肉三家人各分了點,周淳玉和沈月淺小七一輛馬車,余家姐妹一輛馬車,緩緩往京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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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落入圈套

    小七惦記著府裡的船,路上神采奕奕,得了沈月淺的點頭,卷起簾子,看著窗外緩緩而過的樹木說個沒完沒了,初始的時候周淳玉還會附和兩句,後邊見沈月淺閉眼不說話,她也跟著安靜下來,小七哪會放過她,周淳玉不理人,他就坐過去,抱著她手臂晃個不停,周淳玉沒了法子,無奈地看向閉眼假寐的沈月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會這樣才裝睡的?”

    沈月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睜開眼,小七立即撲過去抱她,追問個不停,沈月淺轉向松了口氣的周淳玉,感嘆道,“他興奮的時候要麼手裡邊有玩的,否則話就多些,我見識過好幾次才琢磨出來的。”

    馬車行得慢,小七歸心似箭,經過一片樹林時,馬車停了下來,小七不解,沈月淺解釋下去休息片刻,小七拉著她嚷著回家後再休息,怎麼說都不肯下去。此處禮京城還有兩個多時辰的路,小憩一會兒也好,林子裡楓葉滿地,景象十分好看,沈月淺指著旁邊一顆比小七還高的大石頭背後的樹道,“秋天了,周圍的樹葉都掉了,怎麼那棵樹還綠著?”

    小七的目光被吸引過去,趁此機會,沈月淺抱著小七走出去,將他遞給大山,自己則有玲瓏扶著下了馬車,小七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仰頭找她給答案才發現是大山抱著他,扯開嗓子欲哭,沈月淺微微一笑,耐著性子解釋道,“休息一下,馬兒吃點草才有力氣載我們,桂媽媽給你帶了許多糕點,你可要吃?”

    小七撅撅嘴,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樣,沈月淺不再管她,地上鋪了毯子,周淳玉和余家姐妹坐在上邊,她過去坐在周淳玉旁邊,靠著她後背,愜意地望著周遭的風景,朝旁邊鬧脾氣的小七招手,“小七過來姐姐抱會兒。”

    小七仍不太高興,卻也收起了脾氣,乖乖讓大山給他脫了鞋子,躺在沈月淺大腿上,天上飄著幾多白雲,微風一吹就吹散了,小七看得歡喜起來,沒多久就枕著沈月淺大腿睡著了。

    休息的時辰差不多了小七還沒轉醒的跡象,沈月淺在他腋窩撓了兩下,輕聲道,“起來穿鞋子,我們準備回去了。,回去就能坐船游湖了。”沈月淺細心地給他穿好鞋,瞥見石頭背後露出一小截衣角,像是有人在那,她左右逡巡一圈,余家姐妹已走到馬車邊準備上車,周淳玉在邊上整理著自己的衣衫,丫鬟僕人皆陸陸續續坐上馬車,她的心猛然提了起來,那石頭背後的是誰?

    她朝大山揮手,指了指石頭背後,大山會意,掏出手裡的匕首躡手躡腳走了過去,大呼一聲刺下時才看清,不過是誰的衣衫壞了,殘了一片在荒草中,並沒有人,還沒轉身答話便聽旁邊想起此起彼伏的腳步聲,聲音近且急促,他驚呼不好,叫了聲福祿福壽,樹叢中竄出一群人來,個個手裡拿著長刀,五六個人將他圍了起來。

    沈月淺不料會遇到劫匪,顧不得給小七穿鞋,抱起他就往馬車跑,福祿福壽反應快,立即上前將沈月淺圍起來,從沈府帶來的小廝也奔了過來,上次去南山寺的路上遇襲後,文博武送了不少人給她,個個都會點功夫,馬車邊的余家小姐嚇得大驚失色,瑟縮著脖子,害怕得發抖,沈月淺使勁全力將小七放進馬車,發現那幫人不對勁,一般的劫匪多是看上錢財,那一幫人,明顯不是為了銀子,她身邊圍繞的小廝多,那幫人不衝上來而是打了個寒顫後奔著周淳玉去,周淳玉反應快躲開了,可是,躲了一次第二次就難了,當即被其中兩人抓個正著,沈月淺要衝過去,小廝攔著不讓,“主子,不要輕舉妄動。”

    他們奉命保護沈月淺的安危,如果對方抓周淳玉只是想分散他們的注意,實則調虎離山目標是沈月淺,沈月淺出個差池回京後他們就沒命了。果真,林子裡又涌出了一批人,小廝更不可能讓沈月淺走出他們的保護圈了,福祿福壽對視一眼,兩人左右抓著沈月淺的胳膊抬起她爬上了馬車,凝重道,“還請小姐守著少爺,其他交給我們。”

    小七嚇得不輕,抱著沈月淺,嘴脣直哆嗦。

    抓著周淳玉的兩人抬起她就往後撤退,絲毫不戀戰,沈月淺心知壞事了,“福祿福壽快救表小姐。”若周淳玉被擼了去,名聲就更壞了,不用周家長輩出來說話,周淳玉自己怕就活不下去。被男子毀了清譽的女子,要麼自縊要麼出家,不僅如此,整個周家的名聲也都沒了,下邊的弟弟妹妹說親也難了,正是知道這個,她心裡更急,“福祿福壽,不用守著我,快救我表姐,快。”聲音急切得將表小姐都說成表姐了。

    福祿福壽抽不開身子,這撥人明顯是衝著周淳玉和沈月淺來的,他們不能讓沈月淺有個閃失。

    那幫人見馬車久攻不下,也不再停留,吹了口哨往林子裡退,而架著周淳玉的兩人已沒了影子,沈月淺訓斥道,“快將我表姐救回來,快,不救她回來,你們以後不用再跟著我了。”

    她隱隱明白福祿福壽是誰的人了,文博武對她無微不至,可是,骨子裡還是冷清之人,不會管不相干人的死活,他手裡邊的人作風自然隨了他,沈月淺焦急不安,嗓音都哽咽了,福祿福壽仍巋然不動。

    被人架走的周淳玉面如死灰,起先還拼命掙扎,後來卻是一動不動了,她甚至想好了咬舌自盡,衣衫刮到樹叢裡的枝椏,嘩啦一聲,衣衫劃破的聲音,她閉上眼,準備自行了斷的時候,聽到前邊一聲質問,“你們什麼人,光天化日竟然強搶民女。”聲音儒雅而渾厚,周淳玉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睜開眼,多少次只在夢裡出現的男子,雙手拿著匕首奮不顧身地衝了上來,速度快得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臉。

    兩人帶著人,不是文博文的對手,而且看他出手利落,肯定是練過的人,扔下周淳玉就往旁邊逃開,不過,文博文速度快,兩人身上都受了傷。

    文太夫人病重,缺一味鳥拉的屎做藥引子,文博武走不開,他到處打聽得知這一帶林子那種鳥常飛來,故而才來了這邊,剛收集好就聽到遠處傳來打鬥聲,聞聲找了過來。

    周淳玉看向自己的裙擺,破的洞多,微微看得清裡邊白皙的肌膚來,她癱坐在地上,仰頭看一手拿著匕首,一手提著袋子的男子,聲音前所未有的顫抖,“你是文家二少爺?”

    福祿悄無聲息地藏在樹叢中追了上來,沈月淺讓他們追出來,他們是不敢的,可是沈月淺的命令不得不從,所以,只有他追了出來,見著文博文,他神色變了變,小心躲到了樹後。

    文博文脫掉外衫搭在周淳玉身上,嘴角噙著嚴峻的笑,“周小姐可是剛從莊子回京?”

    周淳玉找不到自己的聲音,淚眼婆娑地望著他,點點頭,緊緊擁著他的衣衫,說不出話來。

    文博文眉頭擰得更緊了,這一帶並沒有山賊劫匪出入,他回京得知文太夫人生病就轉了回來,只想著採集的東西就回去,沒想會遇著這種事,低頭看向緊咬著嘴脣不發一言的周淳玉,髮髻微微鬆散了,略施粉黛的臉上全是淚花,眼底卻是難得的喜悅,他看了眼外邊,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沈小姐和你們一道的?她沒有怎麼樣吧?”

    那日沈月淺受傷他大哥回府已狠狠收拾了他一通,若這次出了事,他不敢想象他大哥會做出怎樣瘋狂的事情來,扔了手裡的袋子就要跑出去,卻被一雙纖纖玉手給拉住,“表妹身邊人多,不會有事的,二少爺……”

    剛被他救下的喜悅全被一盆冰冷的冷水所代替,他心裡想著的人果真是沈月淺,不知為何,難受的同時又莫名覺得解脫了,“二少爺,我喜歡你。”周淳玉鼓足勇氣地睜開眼,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後她再也不會說了。

    文博文頓足,被她大膽的言辭驚著了,周家小姐溫婉賢惠,成熟穩重,而這時候的周淳玉,蒼白的臉上盡是決絕,對,文博文眼裡看到的是決絕,巧舌如簧的他一時也說不出應對的話來。

    “快去找表妹吧,看看她怎麼樣了。”周淳玉鬆開手,戰戰兢兢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已恢復如初,文博文沉吟片刻,蹙眉道,“這事,我們以後再說。”

    福祿沒想到會遇著這副情形,急忙假裝追出來的樣子,大喊道,“表小姐,表小姐。”又藉故看清兩人,躬身施禮道,“表小姐,您沒事吧,我家小姐讓奴才來找您。”調轉視線,朝著文博文躬身道,“文二少爺好。”

    “你家主子沒事吧?”

    “沒事,那群人來勢洶洶,目標是小姐和表小姐,奴才們不敢離開小姐半步。”他的職責是保護沈月淺,對周淳玉,他雖然心有愧疚,可是再來一回,他還是不會離開馬車半步。

    文博文松了口氣,轉身看著周淳玉,撿起地上的袋子,沒有多想,“我送你出去,一道回京吧。”上次去南山寺愈襲,這次又是,目標分明是衝著大將軍府,他低頭想了許久心裡也沒個頭緒,和大將軍府有仇的不少,可如此深仇大恨的還真是沒聽說過。

    周淳玉臉上漸漸恢復了紅潤,整理好儀容,她果斷拒絕了,“多謝二少爺好意,我沒事,可以自己出去。”

    她現在這副樣子,和文博文一起出去的話只會拖累他,和丁家的事情後她以為自己嫁誰都不要緊了,不拖累家裡就好,可是,有些時候她又恨又慶幸,恨她名聲不好,在喜歡忍的眼裡低人一等,又慶幸,慶幸還能遇見一個值得心動之人。

    “我和你們一道,那些人不忌憚你們也會忌憚大將軍府,走吧,看看小七怎麼樣了。”文博文擰著眉,不經意地瞄了眼福祿,後者立馬識趣的退走了。

    周淳玉說不出自己的感受,他惦記的是沈月淺,卻願意為此和她一起走,她們一起出去,他的名聲就壞了,古老寡女共處一處,旁人眼中會如何看待她們?

    “文二少爺先走吧,我一會兒就出去。”比起她,沈月淺卻是比她好,長得比她好看,處事比她榮辱不驚,便是內心的那份堅毅也是她學不來的。

    聽她聲音感慨頗多,文博文擔心她做出什麼事,她臉上的表情太過生無可戀,主動上前拉起她的手,另隻手小心地刨開一旁的枝椏,緩緩往外走。

    福祿已經和沈月淺說明了情況,雖是有驚無險,待看到周淳玉穿著文博文衣衫時,還是不可避免地觸動了一下,她若是能使喚得了人,她便不會這個樣子。

    文博文將周淳玉交給丫鬟,問候了沈月淺兩句,得知她毫發無傷才吹起手中的口哨,林子裡跑出一匹黑色的馬,文博文翻身上馬,示意啟程回京。

    路上,周淳玉神情楞楞的,裹著文博文的衣衫一動不動的繾綣在角落裡,小七害怕地躲在沈月淺懷裡,臉上還驚魂未定,“姐姐,還會有人想殺我們嗎?”

    “不會了,待會到京城就沒事了。”

    一路上,馬車沒有再逗留,迅速進了城,文博文去了京兆尹府衙說了有劫匪一事,並未提及沈月淺和周淳玉的名字,京兆尹帶人過去檢查,除了有打鬥的痕跡,什麼人都沒見著,到時撿到了一塊牌子,京兆尹皺著眉頭,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京兆尹歸刑部管轄,而他撿到的木牌正是刑部侍郎劉府的,和另一邊是大將軍府的,兩相權衡,如實將手中的牌子交了上去。

    周氏不知曉路上愈襲一事,夜裡小七怎麼也睡不踏實,睡到半夜大哭不止,周氏心裡疑惑,找人一問才得知路上發生了事,擔憂不已,打定主意以後沈月淺出門都得對派些人跟著。

    翌日,沈月淺讓大山去一趟鋪子,送幾盒脂粉給余家小姐送去,又挑了些其他的胭脂送去周府,京城做什麼都圖個新鮮,剛開張,鋪子的生意不錯,而且,沈月淺畫的瓷瓶的形狀花紋很受夫人們喜歡,一傳十十傳百,掌櫃的高興得合不攏嘴,整天臉上的笑沒有消過,大山稟告了這些後,語聲低了下來,遲疑道,“昨日的事情不知誰傳開了,說文二少爺英雄救美救下表小姐,兩人好事將近了。”

    昨天的事情,沈月淺吩咐回京不準提半個字,今早的時候流言滿天飛,更有甚者說表小姐被人毀了清譽恰好被文二少爺路過救下,說周家人有意想攀高枝壞了將軍府的名聲。

    到中午的時候又衍生了很多版本出來,至始至終,對於劫匪卻沒有任何一點消息。

    此時的將軍府,文太夫人聽了外邊的傳言惱羞成怒,躺下床上,咳嗽個不停,寧氏在旁邊伺候,眼角也是一片陰霾,地上跪著的文博文低著頭,一副委屈的神情,“祖母,孫兒恰好路過怎麼能見死不救,況且,那裡離將軍營近,出了事,御史台的一幫人說不定會拿爹爹督察不嚴彈劾爹爹一本,孫兒想清楚了,為了將軍府的名聲,娶了周家小姐就好了,何況當日,孫兒脫了衣衫給周小姐批上,娶她也不為過。”

    語聲一落下,文太夫人氣得摔了寧氏遞過來的茶盞,平時言笑晏晏的臉此刻滿是陰郁,“娶?你拿什麼娶?周家那位小姐可是和丁家說親被退回來的,你還要不要將軍府的名聲了?娶了那種女的進門,是要將軍府名聲不保啊。”

    那件事雖然和周淳玉無關,可她被退了回來是事實,其中還牽扯到承恩侯府,周家那位小姐哪有表面看上去那般良善?文太夫人對周淳玉愈發反感。

    寧氏扶著太夫人躺好,往她後背墊了個迎春花色的靠枕,同樣呵斥文博文道,“別說周家發生了那種事,即便是清白的也配不上咱家,外邊流言我會想法子封鎖下來,你趁早歇了心思,皇上有意讓你去翰林院熬熬資力,若你冥頑不靈,我讓你爹想法子將你外放。”寧氏處事雷霆手段說一不二,文博文打小不怕常打他們的文戰嵩,而怕寧氏得緊。

    旁邊默不作聲的文博武伸了伸腿,慵懶地換了個姿勢,不贊同文太夫人和寧氏道,“皇上這幾日常召見武定將軍府的將軍,怕是有意收回兵權,或一分為二交出一半給武定將軍府,這時候御史台若是橫插一腳怪爹爹出了紕漏,整個將軍府都會陷入艱難中。”

    文太夫人看著向來鎮定的大孫子此時都擰緊了眉,聽他道,“祖母和娘怎麼不想想,連京兆尹得罪了劉侍郎都要將事情告知我們,而外邊的流言卻越傳越甚是為何?暗地裡少不得有人推波助瀾,至於那人是誰,祖母可猜得到?猜不到的話,我們就會更危險。”

    文太夫人心思一沉,這件事卻是透著詭異,“我先想想法子,至於娶周家小姐,想都不要想。”

    寧氏欣慰,多少年婆媳了,兩人總算在一件事情上達成了一致,橫著眉道,“我明日會讓你舅母來一趟,盡快將你的親事定下。”目光落到桌前散漫的文博文身上,蹙眉道,“你也多勸勸你二弟。”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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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5 16:18:11 |只看該作者
第063章 算計成功

    文博文跪在地上,這幾日流言紛紛,他身為男子尚且能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周淳玉乃冰清玉潔的小姐如何承受得住外邊的流言蜚語,不由得憶起當日周淳玉不與他一道時的決絕,她或許早就料到會有今日的一番情景了,然而,當時她說出那三個字時,複雜的目光下隱藏的情緒他好似明白了,再努力也求不到的感情無非是場鏡花水月罷了。

    久久沒等到文博武回答,寧氏嚴肅著臉又說了一遍,沉聲道,“你二弟能有今時的造化全靠你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的那幾句,眼看著要奔出個前程了,怎麼能在這時候功虧於潰。”

    文博文抬眸欲反駁,對上寧氏惱怒的眼神,乖順地閉上了嘴,側目打量著文博武,這個家裡,唯一不受拘束的便是文博武了,為人陰沉,冷了性子,寧氏和文太夫人都拿他沒有辦法。

    文博武漫不經心地整著金絲勾邊的衣袖,細長的睫毛掩飾住了他眼底的情緒,聲音波瀾不驚道,“母親承認二弟有今天是我在皇上跟前走動的結果,那我也有能耐讓皇上不計較二弟這次的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狹義之舉,娶周家小姐乃光明正大之由,皇上非但不會因此輕視了二弟!反而會覺得二弟敢作敢當,張弛有度,對將軍府也極有利。”

    寧氏緊擰著眉,文太夫人板著臉,極為不悅,文博武將兩人的神情看在眼裡,起身,上前拍了拍文博文肩膀,“以後家裡就靠你和周家小姐了,早些成親,祖母和母親也早些抱上孫子,你看看年紀與你差不多的,誰不是幾個孩子的爹了?再拖下去,何時祖母能等到曾孫?”

    文博武一番話總算說到了關鍵上,文太夫人這些日子得了風寒,身子反反覆復不見好轉,否則文博文也不會出京尋藥,她心下細細比較,寧家中還沒說親的小姐最大的也才十四歲,十六歲成親的話,還要兩年,成親後最快有孩子也要一年,她的身子熬不熬得過也不好說,而文家的姐兒更小,成親等得更久,孩子更是下猴年馬月的事了,心裡邊一計較,就躺不住了,不過,對周家的小姐她還是十分不滿意,將軍府的地位無論如何都不該讓那種小姐進府。

    文博武拉起文博文,又扔出一句話,“周家小姐才華橫溢,得到過太子賞識,若非受了丁家牽連,周家的門檻怕是要被上門提親的人踩破了……”

    文太夫人不喜文博武說話的語氣,倒像是文博文配不上周小姐似的,不悅道,“再多的人也比不上博文一根手拇指,博文上門,周家人還能同意其他人不成……”話還沒說完,文博文咚的聲跪在了地上,“謝祖母成全。”

    文太夫人一怔,反應過來,竟是上了文博武的當,氣惱不已,正欲補救兩句,文博武已朝門外揮手,“去請大將軍回來,就說二少爺的親事太夫人同意了,周家小姐賢德淑良,德才兼備,正好他在宮裡,讓他問問欽天監尋個好日子上門提親吧。”

    小廝嗖的聲跑得沒了影,太夫人頭一回不顧規矩,大聲喊道,“回來,給我回來,范娘,快將他給我追回來。”文貴出了名的狗腿子,又在軍營練過幾年,哪是上了年紀的范娘能追上的?

    文太夫人氣得滿臉通紅,沉穩如寧氏,瞪著文博武的目光也難掩氣惱,文博武不為所動,孝順地蹲在太夫人床前,“祖母是不是高興?周小姐年紀不小了,兩家商量一下,半年後成親,等上個一年半就有曾孫抱了,多好?”

    文太夫人哪裡不知曉他的意思,只希望文貴不是大嘴巴,別鬧得人盡皆知就行。

    文貴回來的時候,文太夫人特意問他,文貴躬著身子,畢恭畢敬道,“奴才並未到處亂說,皇上召見將軍商量事,奴才讓宮裡的太監代為轉達,太監不是多嘴之人。”

    文太夫人嘴角抽了抽,宮裡的宮女太監最是能捕風捉影,何況,這件事還有跡可循,果真,文戰嵩從宮裡回來問起文博文的親事順便提起了皇上,“皇上也誇讚周家小姐品性大方,博武有福氣,看來,周家小姐卻是是個好的。”

    文太夫人一噎,皇上都知道了,她若說不的話就該是她的不是了,咬著牙,讓寧氏上門和周大夫人商量,明顯不想管這事,寧氏回屋後朝文戰嵩抱怨文博武老奸巨猾,文戰嵩難得沒順著她的話說,而是一臉凝重,自己說了半晌的話周邊人一聲不吭,寧氏更來氣了,“想什麼呢,和你說話也沒個反應,當時就不該讓博武去軍營,以前起碼還有博武,現在博武都跟著他有樣學樣,我說的話一點也聽不進去了。”

    文戰嵩轉去屏風內換衣衫,看著妻子不滿的臉,嘆了口氣,“今日皇上找我說了許久的話,兵部和禁衛軍對城外的五萬將士的開銷已有諸多抱怨,上奏讓皇上收回兵權,這時候,博文的親事差點何嘗不是好事?周家老太爺退下去後,下邊的人並沒有多大的建樹,和他們說親,兵部和禁衛軍的摺子皇上也還能壓一壓。”

    朝堂風雲變幻,文戰嵩幾十年屹立不倒不止是在戰場上的功績,還有敏銳力,皇上一番話說得含糊,他卻從中聽出另一層意思,與其說是兵部和禁衛軍不滿還是皇上自己心中有了忌憚,其中不好說,文家若是不知收斂,爬得越高摔得便會越慘。

    寧氏不知還有這事,暗自嘀咕了兩句,文戰嵩失笑,“既是博文自己存了心思,那更該同意了,門當戶對雖重要,和自己心意的才是最好,明日你去周府的時候讓二弟妹三弟妹也陪著吧,周家老太爺雖不在朝堂了,六部中,他的門生卻有極大的號召力,我們越重視,她們也越有臉面。”

    寧氏心裡不太樂意,太夫人將這件事吩咐給她便是自己應下得不痛快,眼不見心不煩,可她是將軍府的當家主母,她避開不了,遲疑地點頭應下,夫妻兩邊說話邊去外間用膳。

    寧氏親自登門,余氏心裡樂翻了天,尤其回京後周淳玉一直鬱郁寡歡,做什麼都無精打采的,她以為周淳玉是氣餒了,被外邊人中傷後一蹶不振,如今,將軍府的人來提親,可算給足了周府臉面,加之,將軍府的三位夫人都來了,裝扮隆重,帶的禮也十分體面,走的時候兩府交換了庚帖,余氏喜不自勝,去周淳玉院子裡,喜滋滋地將這事說了,勸道,“這件事我和你祖母也沒和你商量就直接應下了你也別怪娘,你年紀不小了,放眼京城,能比將軍府條件好的不多,加之,文夫人態度親近溫和,想來也是十分看重你,這親事多少人都羨慕不來,你也別挑剔了。”

    周淳玉神情一直楞楞的,余氏說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文夫人替文二少爺來說親?”

    余氏見她好似才回過神來,嘆息道,“是啊,文夫人滿臉喜悅想必也是極喜歡你的,商量好了,五日後就上門提親,半年後成親,你看,寧夫人念著你不小了,故意將親事提前,以後你進了將軍府多多幫她分憂才是。”

    寧氏說話溫婉大方,進退有度,不愧是世家長女,余氏承認許多地方她都比不上寧氏,周淳玉能嫁去將軍府,是她在南山寺許的願實現了,一時之間,余氏眼眶微紅,拉著周淳玉的手,哽咽道,“我和你祖母說了,待你和文家二少爺的親事定下,我和她去南山寺還願,佛祖庇佑你,是你的福氣,以後,京裡的閒言碎語總算都過去了。”

    周淳玉說不上心裡的情緒,高興是肯定的,可是她心裡充斥著不安,文博文心裡中意的是沈月淺,得知兩人的親事後會不會大發雷霆,甚至上門惡意羞辱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余氏以為她高興過頭了,掖了掖眼角,高興道,“你的嫁妝單子是早就準備好的,沒想到最後是將軍府,你祖母的意思是再添些進去,別讓將軍府覺得寒磣了。”

    文家大少爺成親後便會出去開府自立門戶,寧氏下邊就兩個兒子,待文太夫人一死,分了家,偌大的將軍府家業便全是她和文博文的,多少人求而不得的親事落到周淳玉頭上,真是上輩子積的福祉,這輩子全換回來了。

    “娘,有沒有問過文家二少爺的意思?”周淳玉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問出那句話,不得時心中千瘡百孔,得到了,心口又仿佛堵著一根刺,她或許真的是不懂得滿足之人吧。

    余氏沒有多想,“婚姻自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過,依著文夫人的情緒,文家二少爺只怕也是滿心歡喜的,好了,你好好休息調養調養,我和你祖母還有話說。”

    周淳玉心中酸楚,他怎麼會願意,只怕是有什麼逼不得已的理由吧,叫來丫鬟給她梳洗,她要去一趟辰屏侯府,她愛慕文博文不假,可若沈月淺也中意文博文的話,她不想棒打鴛鴦,最後,難受的還是她自己。

    文家和周家的親事傳得很快,周淳玉到的時候,玲瓏正站在沈月淺身後,一五一十地轉述著外邊的傳言,“說文家乃百年世家,名聲看得極重,二少爺救了表小姐,英雄救美,哪會讓旁人說三道四壞了表小姐閨譽,文家提親也在情理之中,還有人說表小姐其實早已用法子迷惑了文二少爺,前兩年在南山寺的時候,文二少爺也常去寺裡!說不定那時候有了私情……”

    周淳玉聽到玲瓏打聽來的話心下複雜,咳嗽兩聲,試圖打破裡邊的談話,果然,正趴在窗欞上摘花盞裡枯萎葉子的沈月淺轉過神來,滿臉喜悅,“表姐來了?快進屋,聽玲瓏說得再繪聲繪色都沒問你這個當事人明白。”

    沈月淺上前輓著周淳玉手臂,眉梢愉悅,“表姐快說說,文家二少爺和你,真的要定親了?”

    見她臉上的笑出自真心,周淳玉倒不知如何先開口了,在床下的榿木椅子上坐下,雙手交握在膝蓋上,主動說起她和丁薇起爭執一事,“我和丁薇在莊子裡起爭執不與你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丁家大少爺和孫家的親事你也清楚,最近,丁家不太平,丁輝駿害得孫思梨小產了,孫思梨氣不過,質問他是不是心裡有人,丁輝駿沒有否認,孫思梨鬧著要和離,說丁家欺人太甚,懷疑丁輝駿和我有些什麼,我和丁家大少爺許久未曾見面更別說來往了,丁太夫人最是要面子,將這件事壓了下來,安撫孫思妍別回孫家,會給她一個交代,讓丁薇來求我,意思是讓我找孫思梨澄清我和丁家大少爺的關係,丁薇知道我兩關係好,本是想讓你勸勸我的,誰知你傷了腿,行動不便她才主動找我說起這件事了,我沒答應,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行的端做的正不需要向別人澄清什麼,丁薇哭了一會兒,她人不笨怎會不明白我的意思,怕是覺得沒臉見我,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沈月淺不知道丁家發生了這麼多事,心裡也為丁薇難受,換作她,站在丁薇的角度也不知道怎麼做的,一方面是朋友,一方面是親人,真的沒法做出選擇。

    “表姐不必與我說這些,你做的極好,若是真找孫思梨澄清,只怕會更惹她懷疑,兩人已是陌路,無需再牽扯同一個話題裡,你是擔心傷了丁薇?”

    周淳玉搖頭,握著玲瓏滿上的茶,目光落在懸浮的茶葉泡上,蹙眉道,“我細細想過了,丁家大少爺和孫思梨同床異夢兩人心裡都不痛快,幸得我與丁家大少爺沒有情意,否則,痛苦的便是我們三個人,我和文家二少爺的事你也知道了,可能是看過了丁少爺和孫思梨的事,我害怕,我與文二少爺也是那樣的結局,淺姐兒……”周淳玉頓了頓,認真嚴肅地看著沈月淺,聲音低沉,“如果我是孫思梨,得知自己丈夫心裡住著人,且兩人皆有情意,我寧肯成全他們,整日以淚洗面不若放手離開,起碼,至少有兩個人得到了幸福,你說是不?”

    沈月淺被她眼裡的凝重嚇著了,認真思忖了許久,周淳玉的心咚咚跳得厲害,她暗示得如何明顯了,沈月淺一定懂她的意思,她不知曉將來會不會後悔今日的行徑,這一刻,她是真心想要成全她們。

    “表姐,其實你不必惶恐不安,丁家大少爺為人不夠穩重,當初那件事雖然他想輓回,可有許多法子,他選了最衝動無用的一個,文家和丁家不同,我覺得,這件事若非文二少爺點頭,文夫人是不會上門的,文家看重門第,並非只為了名聲。”重要的是,如果她是文太夫人,有千萬種方法阻止外邊的流言蜚語,以文家的手段,不會任由流言越傳越甚,沒有阻止,怕是文家早已認定了這門親事。

    沈月淺沒有聽話周淳玉的弦外之音,只以為她是覺得文家門第高,擔心配不上文博文,安慰她道,“文家太夫人向來和善,對誰都客客氣氣的,你進了文家就知道她再好相處不過了。”

    沈月淺以為依著文家的身份,文太夫人常肅穆著臉,說話冷生冷氣不帶一絲感情,可在法林寺的相處才知道,原來,身份越高,待人處事越溫和,面上的情緒卻是慈祥。

    周淳玉一怔,滿臉不可置信,手情不自禁地縮了縮,杯子裡的茶溢了出來,燙得她手背通紅,是啊,文博文如果不願意的話,誰敢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沈月淺一語驚醒夢中人,然而,這樣她愈發不明白了,文博文對沈月淺的關心不是假的,怎麼又同意娶她了?

    這個疑問一直困擾她,直到文家的人上門提親了,她心裡都疑惑不解。

    文家和周家的親事定在明年三月,這件事毫無疑問在京裡鬧得滿城風雨,之前還有些許同情周淳玉的,如今都轉了風向,罵周淳玉使了手段勾引了文博文,長得妖嬈嫵媚,一看就是不安分的,當然,這些話多是京中閨閣中女子所說,是傳不出來的。

    周淳玉去莊子上偶遇太子幾位皇子,一詩博得所有人點頭稱讚的事也不脛而走,之後,皇上稱讚周淳玉德才兼備的事又傳了出來,那些酸言酸語的聲音漸漸消寂,轉而說起了周淳玉好命,這種年齡的女子還能峰迴路轉嫁去大將軍府,說不定藏了什麼法子,周家的帖子也多了起來,余氏不想被人覺得攀上將軍府了就孤高自傲看不起人,許多宴會都去了,然而,大多皆是問她打聽可有去南山寺燒香,可有在屏風邊放了盆桃花,又或是府裡供奉著菩薩,總之,大家都覺得文家看上周淳玉,覺得是神靈作怪。

    周淳玉專心在家裡繡嫁妝,外邊的事情她不清楚,沈月淺因為和周淳玉走得近,少不得收了牽連,沒法子,她以病為由推了所有的帖子,整日在家研究鋪子的脂粉,許久沒有得到文博武的消息,收到他來信說是要去南山寺住一陣子,沈月淺雖然疑惑,可沒有多問,回覆了四個字,“一路保重。”

    文博武不甘心的翻著信紙,確實只有這個四個字,他好笑,虧他為他們的將來東奔西跑做足了戲,她卻像個沒事人似的絲毫不在意,收起信紙,往外交代了兩句,拿過屏風上的大衣系上闊步而出。

    “待會二少爺若是過來就說我睡了,要是太夫人和大夫人,不必多說,只說我心意已決,去南山寺的事不會改變。”他聲音冷冷的,文貴卻聽出了絲算計,將軍府的大少爺要出家當和尚,這種事,只怕只有太夫人和夫人相信了,不過,她們相信就已經夠了。

    文貴心裡暗自嘀咕,明日出家當和尚,今日闖女子閨閣是為何?開葷後再看破紅塵,心靜如水?明眼人都知道是假的……不過也只敢在心裡嘀咕兩句,面上舔著笑臉,“奴才知道了,大少爺要不要給小姐送兩盆花房的花過去?”

    花是打獵的時候在山裡發現的,文博武摘回來讓花匠養活後再培育些出來,現下已有不少了。

    文博武頓足,思考片刻,看了眼天色,“行,讓文全抱去門口。”說完,挺拔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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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5 16:18:22 |只看該作者
第064章 厚顏無恥

    文博武熟門熟路進了梧桐院,門口的丫鬟已經撤走了,玲瓏在門口守著,給她行禮,小聲提醒沈月淺已經睡下了,文博武看向枝頭懸掛的月亮,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從莊子一別兩人就沒再見面了,一是太夫人盯得嚴,二則將軍府在風口浪尖上,不將事情處理好了,見著她心裡不舒坦,好在,事情都解決了。

    床頭亮著微弱的光,越過屏風就見著凸起的被窩下她清秀的小臉,文博武放輕腳步,緩緩坐在床沿上,隨即,隨即,被子裡的人翻身朝裡睡去,留出一頭烏黑亮麗的發對著他,文博武笑出了聲,“沒睡的話睜開眼我們說說話。”

    莊子上的事卻是是他孟浪了,可是,他不會覺得自己錯了,左右是他的人,旁人不敢說什麼,久久不見動靜,文博武探進被子,手還沒碰到她的衣服就被她躲開了去。

    文博武像哄小孩子似的掰過她的身子,強行固住她的臉不讓她躲開了去,接著傾身往下,四脣相對,沈月淺睜開眼,怒不可止地瞪著他,如扇的睫毛濃密細長,恰巧與他相觸。

    文博武淺淺一吻就挺直了身子,目光含笑,得意道,“沒想到你喜歡這種方式。”

    沈月淺羞赧得臉色發燙,偏生還說不出反駁的話來,眼裡怒氣衝衝,看在文博武眼裡則是秋水剪瞳,黑白分明,他手穿過她後腦勺!網上一帶就將她拉了起來坐好,愉悅地揚了揚眉,說道,“明日去南山寺待的時間會長一點,我讓人將丁丁送過來。”

    沈月淺垂頭,不言不語,文博武臉頰的笑爬上了眉梢,“你等著,倒是我兩的事情也快了。”沈月淺年後就十四歲了,今年定親,婚期定在後年剛好十五歲,文家的人不會多說什麼,他:等得起就好。

    沈月淺臉色愈發紅潤,橫著眉凝視他,“我身邊還有誰是你的人,我要將他們全部換了。”一群不聽她話的人,以後遇著相同的事情是不是仍只顧著她?和周氏一切也不管周氏的死活嗎?

    文博武心思一沉,沒想這麼快被她發現了,插科打諢道,“我明日去南山寺實則祈福,你不想聽聽?”

    沈月淺對他的事情不感興趣,她這幾日一直耿耿於懷,周淳玉不說,可心裡難免會有疙瘩,如果周淳玉沒有被文博文救下,她會一輩子都過意不去,沈月淺固執地又問了一遍,文博武凝眸道,“他們都是跟在我身邊的人,以後也是你的人,現在不過是早點來伺候你罷了,他們要是伺候得不好,你隨便懲罰,別留情面就是了。”

    意思是要換人,是不可能的了,那些人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重生回來後他就選了人出來準備伺候她,怎麼會因著她的話就將人撤走,撩起她額前的一撮頭髮,耐心道,“讓他們伺候你,我在外邊安心些,聽話。”

    語氣讓沈月淺彆扭地移開臉,恰好貼在他泛著涼意的手掌,身子一顫,惱怒地抬手推開他手臂,“我自己我能照顧好,不用他們。”鋪子的掌櫃是個老實可靠的,她托掌櫃買了一批人訓練著,以後頂了福祿福壽的職。

    文博武斜斜地垂了她一眼,“你要是能照顧好你自己,去南山寺的時候就不會受傷,從莊子回來若非有他們護著你能安然無恙?這件事沒得商量,辰屏侯府現在沒引起大家的注意罷了,有朝一日,辰屏侯府嶄露頭角,有人會想方設法地往裡塞人,你確定你有這個能力將府裡看管得滴水不漏?”不等沈月淺回答,他自顧答道,“我有,我能護著你,也能護著你娘和小七,阿淺,這件事上不得任性。”

    沈月淺被他說得一愣一愣,前一刻還寵溺,後一刻已板起臉像嚴肅的夫子似的,沈月淺撅了撅嘴,三言兩語將路上的事情與他說了,像是急於告狀的孩子,語聲急切。文博武聽後臉上沒什麼波瀾,垂著的眸子往上抬了抬,如實道,“他們做得不錯,當時情形不明,若是敵人調虎離山,目標是你或者是小七,人走去幫周小姐了,你和小七怎麼辦?”注意她抿著嘴脣,一臉不快,文博武話鋒一轉,“不過,這件事他們也卻是不夠賣力,在軍營多年,連對方多少人都估計不出來,明日我再找一個人,下次遇著同樣的事情,他定能分辨出對方實力。”

    沈月淺張大了嘴,沒料到他能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她再說什麼估計在他看來都是無理取鬧,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有他一句話她可以確認一件事,他對周氏和小七的重視不比她少,想開了,這才問起他去南山寺的事情來,“你去南山寺做什麼?”

    文博文的職位已經差不多定來了,入翰林院,官拜從四品,在京中,這樣的官不少,可是能一入翰林院就如此官職的人還是少見,上輩子,文博文之前也是從文,文博武死後,大將軍府的重擔全落在他身上他才陰沉下來,性子大變。

    文博武得意地挑了挑眉,終於知道關心自己了,“我和南山寺的方丈約了有事情要談,不過,我祖母和娘不清楚裡邊的情況,你也別說漏了嘴,回來後,我兩的事情差不多就定下了,阿淺,等我。”

    他言辭鑿鑿,沈月淺心中疑惑,文博武不是迷信鬼神之力,去南山寺住一陣子祈福的事情還真是少見,尤其,他話裡的意思是文家人不清楚緣由,“是不是遇著什麼麻煩了?”想到後邊反應過來話裡的意思,鬧了個大紅臉,什麼算定下了?

    見她明白了意思,文博武笑了起來,俊美的臉好似鍍了層金光,叫人移不開眼,這時候窗戶邊傳來響動,文博武揉揉她的頭,笑著走過去推開窗戶,探出半邊身子,轉身回來時,手裡多了一盆花盞,花朵潔白如雪,花蕊隱隱偏黃,鼻尖縈繞著一種若有似無的香味,味道淡,可沈月淺眼裡冒起了精光,這種味道,她聞所未聞,驚訝地掀開被子要下地,被文博武叫住了,“話是打獵的時候發現的,不知道是否養得活,害怕告訴你空歡喜一場就沒說,今日想起來給你捎過來了,如何?可值兩盒脂粉?”

    沈月淺不知道他知道這件事,不好意思,直起脖子望向桌邊的花盞,蹙眉道,“要不要先讓人搬去花房養著,會不會兩天就焉了?”之前開的花便是如此,有宴會倒也罷了,沒有宴會兩三天翻新一次土太過浪費了。

    文博武得意地挑了挑眉,“送給你的東西自來都是好的,城東有間花鋪子,明日讓大山和福祿福壽走一趟,那裡還有許多,你打算如何謝我?脂粉我是用不著的。”

    那日晚上從余家姐妹口中知道她們白天上山竟是為了能尋到不知名的香味的野花換沈月淺鋪子裡的脂粉,他來了興趣,沈月淺的鋪子他暗地吩咐人打過招呼,生意還算興隆,前邊有他的成分,後邊是大家覺得效果好真心想要購買,她的鋪子在京裡地段不錯,生意也漸漸走上了正軌,推出新的不同味道的脂粉肯定會讓鋪子的聲音更上層樓的,想明白了,他又笑了,一本正經地問道,“你想要怎麼感謝我?”

    好的商人一眼就能看出賺錢的法子,沈月淺眼力好,文博武也不和她賣關子了,討要報酬。

    沈月淺不上當,硬著頭皮的抬起眼睛,臉頰泛紅道,“報酬不是給了嗎?”

    文博武被她臉上的嬌羞迷得情不自禁地垂下頭來,陰影打在她光潔的臉上,看不清楚神情,沈月淺也是大著膽子說的,連續兩次強勢的親吻她,不算報酬算什麼?

    文博武回味過來,如畫的眉眼盡是不懷好意的笑,蹲下身子,再次貼身上前,沈月淺一個不察,被她扣住了後腦勺,被迫的接受他的狂風驟雨,好半晌,身子無力地倒在床上,聽他沒臉沒皮道,“這樣的話才算得上報酬,我從南山寺回來的時候,希望你能堅持久點。”她的身子太過敏感,很容易就軟了下去。

    出門的時候,交代福祿福壽讓妝娘子多給小姐調養一番,迎著夜色匆匆忙回去了,文貴守在院子裡,瞅見他的身形後,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今晚,府裡所有人都來過了都被他擋了回去,他不確認太夫人和夫人是否還容得下他,苦著臉喚了生少爺,文博武點頭,走到石階上才扭頭問他,“今日都有誰來過了?”

    文貴一五一十說了,夜涼如水的晚上,他額頭浸著密密麻麻的汗,道,,“少爺,您總算回來了,太夫人放了狠話,說是封掉將軍府所有的門不讓您出去,將軍和夫人也來過了,說過些日子強行將您的親事定下,您看這麼辦?”

    屋子裡燈火通明,文博武輕描淡寫地瞄了他一眼,桃花眼中滿是不在乎的戲謔,文貴立即乖乖閉了嘴不說話了,太夫人過幾日會在大將軍設宴,擺明了要給文博武介紹女子了。

    太夫人中意文家,夫人中意寧家,兩人性子不對付好多年,這次的事情估計又要鬧上好一陣子了,尤其文家和寧家幾位小姐互看不爽,這次的宴會別鬧出什麼丟臉的事情才好。

    另一處,寧氏真的氣急了,她是文博武生母,文博武親事理應由她說了算,太夫人竟想飛一杯羹,太夫人想補償文家的心思她明白,憑什麼拿他兒子的親事去還債,當年已經發生的事算不得將軍府占了便宜,即便占了,將軍府也不欠文傢什麼,太夫人自己心裡過不去那道坎罷了。

    當時的將軍府已有落敗之勢,太夫人和當時的皇后關係好,皇上也跟著賞賜了不少東西,之後,博武被皇上冊封將軍,文家一直認為是文太夫人的關係,文家才有現在的運勢,因此沒少冷言冷語,文太夫人心裡過意不起,對下邊的侄女,侄孫女從未發過脾氣,一貫的溫和著臉,弄得文家愈發沒了規矩,寧氏心中的不滿已積壓好些年了,此時更是升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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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5 16:18:39 |只看該作者
第065章 暗地壞事

    文戰嵩察覺妻子情緒不對,冷硬粗獷的臉上微微舒緩下來,低沉著嗓音道,“博武的性子自來就是那個樣子,他和方丈投緣也是緣分,娘已經吩咐下去鎖了所有的大門,你也不用太擔心了。”

    對這個大兒子,文戰嵩還是了解一些的,木訥不善言辭可心裡打定了主意不是誰都能改變的,前些年他還能約束他,如今也是力不從心了,和寧氏商量,“估計也是知曉你和娘等不及了,不若先依著他,成親一事不急,左右還有博文呢。”

    皇上給了文博文進士,以後將軍府只有交給文博武手裡,他要是出家了,要麼文博文棄文從戎,要麼就讓皇上收回他手裡的兵權,權衡下來都是他不想要的結局,“先睡吧,博武的事情之後再說。”

    誰知,翌日一早,二門急匆匆地跑來說大少爺帶著行李和小廝出門了,說要去南山寺住段時間,文戰嵩和寧氏剛起床,聞言,寧氏棄白了!文戰嵩黝黑的臉上也滿是慍怒,迅速地穿戴好,太夫人院裡又出了事,說太夫人暈過去了,寧氏和文戰嵩急急忙趕去太夫人院子,二房三房的人已經在了,齊氏正蹲在床前,埋頭痛苦,寧氏一驚,“來人,快去宮裡請太醫。”交代完看向床前跪著的兩人,語聲極為不痛快,“娘不過是暈倒了,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天愈發冷了,病情反覆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

    齊氏穿了件深綠色綢緞妝花褙子,顏色莊重大方,裴氏一身月白色的織錦長裙,顏色尤為扎眼,兩人一左一右,平時極為注重妝容的此時卻髮髻鬆動,腳下的鞋還隱隱看得到鞋跟,不知情的進屋見著這副場景還以為文太夫人死了呢,冷斥道,“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太醫說了娘需要靜養,要哭回自己屋裡哭去。”

    文博文剛說了親,文博武又今早離開,傳出去還以為文博文親事有問題又或是文博武將太夫人氣出了個好歹來,兩者對大房的名聲都不好,轉身呵斥齊氏裴氏的丫鬟,“還不快扶你家主子回屋穿戴好了再出來?現在像什麼樣子?”

    齊氏哭紅了眼睛,楚楚可憐地望著寧氏,裴氏也轉過頭來,和齊氏差不多,“大嫂,娘暈過去還不是……”

    “住嘴,還不是什麼?今日天冷,娘病情又犯了,二弟妹和三弟妹不去叫太醫而是守著娘哭是什麼意思?眼睜睜看著娘死過去不是?”寧氏橫著眉,眉眼盡是冷峻,齊氏和裴氏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下,由著丫鬟扶起來出去了,起身後才發現桌邊文戰嵩也在,兩人忙整理好臉上的情緒,恭敬地點頭行禮。

    文戰嵩不太理會後宅的事,他以為寧氏性子溫順,處理後宅以和為貴,平時見著二房三房的人對他們都溫和客氣,粗心如他也感覺齊氏和裴氏今日沒來得及說出的話是什麼,壞了文博武名聲,帶著博文的名聲也就壞了,氣暈長輩犯了大忌,傳到宮裡,皇上和太后也不會縱容他們,何況太后和文太夫人還有幾十年的交情?

    他在家裡不是能隱藏情緒的人,立即黑下臉來,他不管後宅的事,也說不出訓斥的話來,點頭算是見著了,直到人走了,他才皺眉問寧氏,“剛才二弟妹和三弟妹……”

    “整日在府裡閑得緊,估計想找點熱鬧湊一下吧。”寧氏不想多說,讓廚房將上次抓的藥熬起來溫著,太醫看過後才喂太夫人喝下。

    太夫人病重,文戰嵩也向宮裡告了假。太醫把過脈沒多說什麼,只讓喝藥就好,不到半個時辰文太夫人就醒過來了,眼神哀怨地瞪著文戰嵩,屋子裡有人,她沒有發脾氣,只感嘆誰說只有女子十八變,男子大了,性格也變得多,“小時候,博武最喜歡跟在我身後,我應付那些夫人她也喜歡跟著,現在,卻是留不住他了。”

    文戰嵩一臉惺惺,將文博武送去軍營有他的主意,主要還是文博武自己同意了,“娘,我向皇上告了假,待會就去南山寺,您也別太惦記博武了,我保證,不出十天就將他帶回來,保證讓他安安穩穩地待在府裡,哪兒也不去就黏著您。”

    文太夫人心底愈發難受,嗔怪道,“我哪是要他黏著我,時不時能見他一眼就好了。”

    文戰嵩陪太夫人說了會話就讓小廝唄馬,親自去南山寺抓人了,伸手他已經不如文博武不能拿他怎麼樣,他還有的是法子,他甚至想好了,要是文博武不肯和他一道回來,就拿軍營了那些與他同甘共苦的將士要挾,雖然,知道那是最壞的法子了。

    他到南山寺的時候,裡裡外外尋了一圈也沒見到文博武影子,問寺裡的和尚,和尚指著方丈的禪房道,“文大少爺剛才要方丈為他剃度,方丈正勸他呢,大將軍快去看看吧。”

    文戰嵩生怕方丈答應了,文博武真出了家,文太夫人身子怕是熬不過去了,三步並兩步地走到門口,見文貴這時候還恭敬地守著門,他怒不可止,丟下一句“稍後再找你算賬”就進了屋。

    屋裡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文戰嵩焦急的步伐不由得緩了下來,越過竹青色的屏風走了進去,正屋裡,文博武一臉虔誠地坐在圓形蘆葦墊上,他對面,方丈雙手一手轉著手裡的佛珠,一手輕輕敲打著木魚,沉默而靜謐,他誠心地躬著身子,雙手合十道,“方丈,逆子來此多有打擾,還請不要見怪。”

    方丈抬眸,深邃的眼中平靜無瀾,回禮道,“施主客氣了,這位施主極有佛緣,和老衲也是一種緣分。”

    文博武回眸,見是文戰嵩,臉上無悲無喜,波瀾不驚道,“爹怎麼來了?”

    文戰嵩心裡的火氣又蹭蹭冒了起來,當著方丈沒有立刻發作,“方丈可否允許我與小兒說幾句話?”他若無其事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留下府裡一攤子爛事,他還有臉問他怎麼來了?

    方丈起身,收起木魚,阿彌陀佛一聲出去了,見著他,文貴躬身施禮,臉上盡是巴結和討好,關上門,小心翼翼地問道,“方丈看我面相可活得過今年?”

    文戰嵩拿文博武沒法子,對他們可不會有顧忌,他覺得他活不了多久了,尤其,文博武不乖乖回去的話。

    方丈溫和的臉有了絲笑意,笑道,“施主面容清秀,入軍營還能維持一身儒雅純真之氣,可見其身邊之人的號召力,他定能護得住施主的。”說著,慢悠悠地轉過走廊,不見了人影。

    文貴卻沒輕鬆多少,他主子的確能力滔天未雨綢繆,走一步算百步,可是,他的命不僅僅是握在他家主子的手裡,苦惱地看了眼禁閉的房門!只希望主子所謀劃的事情能成功才好。

    屋子裡,方丈走了,文戰嵩便不用維持面上和氣,對著跪在墊子上的文博武就是一腳,文博武反應快,立即避開了去,沉靜道,“佛祖面前不得動粗,爹犯了忌諱可是添多少香油錢都沒用的。”

    一句話更是讓文戰嵩氣憤,坐在凳子上,冷眼道,“說吧,怎麼回事,得知你走了,你祖母當即暈了過去,要是你祖母有個好歹,信不信我剝了你的皮?”

    文博武眼底閃過愧疚,一瞬即逝,快得文戰嵩根本沒抓住,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就要摔過去,余光瞥到杯子的質地,又生生忍住了,“說吧,到底什麼事,你只要回去,我保證不讓你祖父和你娘給你說親,寫好的宴會的帖子我也讓人收起來,不會再有人說這件事讓你不痛快。”

    文博武不說話,文戰嵩心裡火氣更甚,臉色深沉,“你什麼個想法倒是吱一聲,我和你祖母保證了會將你帶回去,若見不著你人影,我沒了信用,你也不要想有安生的日子過。”

    文博武慢條斯理地爬起來,理了理衣衫,在文戰嵩旁邊坐下,不疾不徐道,“爹,其實我心裡有個姑娘……”

    文戰嵩手裡的茶杯差點摔了出去,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見他神色不似作假,“誰家的小姐?”

    文博武為人淡漠,甚少參加京裡的宴會,之前說的幾戶人家他諸多挑剔,知情之人皆知曉他眼光高,不想有朝一日會有小姐入得了他的眼。

    文戰嵩安靜下來,推出茶杯讓文博武給他倒一杯,握在手掌輕輕抿了一口,身心舒暢不少,細細回味文博武話裡的意思,猛地,目光冷了下來,“她家世不好?”

    如果門當戶對,文博武只需要透露這個意思文太夫人都會笑歪了嘴角,文太夫人最是看重他這個長孫,為了親事沒少進宮見太后,得知文博武有中意的人自是舉起雙手贊成。

    家世不好的話,文太夫人不同意,寧氏也不會同意,蹙眉道,“誰家的小姐?”

    文博武自己啜了一口茶,緩緩道,“她家世不如我們,可也是正經人家的小姐,且為人端莊沉穩,是我配不上她。”

    文戰嵩瞄了兩眼文博武,“你配不上她?誰家的小姐讓堂堂的博武將軍都焉了?”說完又覺得話裡不妥當,那戶人家看不上文博武,可不就是看不上將軍府,看不上他?心裡愈發好奇是誰家的小姐了,“到底誰家的?”

    這次,文博武沒有猶豫,“辰屏侯府的小姐,年紀比我小,虛歲才十四。”

    “辰屏侯府?”文戰嵩想了許久才想有一點印象,眉頭擰得更緊了,“就是京中年紀最小就有侯爵的沈家?”沉默良久,對那家的姐兒的確沒什麼印象,不過,之前沈家鬧的動靜大,他聽說了一些,實話實說道,“這件事,你祖母和你娘不會同意的。”

    文博武側目,嚴肅著神情,答非所問道,“爹怎麼看?”

    文戰嵩松了手裡的杯盞,遲疑道,“你套我話?”

    “與其整日掛念,不如一開始就心如止水,所以,我來找方丈指點一二……”

    落在一二上,聲音明顯低了下去,文戰嵩擔心他不死心還要出家,“不用,我覺得辰屏侯府家的小姐不錯,待博武的成親後就讓你娘上門提親。”

    “成親一事本就該長幼有序,二弟先成親已經不妥了,等他成親,沈家的小姐只怕早就被人搶走了,算了,爹還是回去吧……”

    文博武說到後邊聲音緩了下去,文戰嵩氣得嘴巴都歪了,“你別欺人太甚,你祖母現在的情形,稍微再受點刺激,太醫都沒法子了,等她身子好了再說。”

    他答應下來心裡已經不爽,何況是文太夫人和寧氏?

    文博武變了臉色,消極道,“算了,爹你還是先回去吧……”

    “我已答應了你還有什麼不滿?先和我回去。”文戰嵩耐心告罄,踢開椅子,怒對著文博武。

    文博武整以好狹,“二弟的親事不也是娘出面求的,祖母身子骨不好,等事情定下來再說豈不更好?”

    文戰嵩氣得眉毛一高一低,上上下下盯著他,“你是不是早就算計好了,等著我往坑裡跳?”回味過來不對勁,他來南山寺是臨時起意,文博武不可能猜到他會來,這次,換作他沉默了許久,文博武不著急,慢慢喝著茶,等文戰嵩。

    過了許久,才聽文戰嵩道,“這下,你娘估計要跟我擰著了,你倒是好,走吧,回去了。”

    文博武揚了揚眉,眼底蔓延出無盡的笑,“文貴,牽馬,準備回去了。”

    他心情好了文戰嵩心裡卻不甚痛快,寧氏最看重門當戶對,文博文的親事她倒現在都還不滿,若文博武的親事又是這樣子,且還是他起的頭,外邊是平靜了,他的日子就難過了。

    文太夫人聽說文博武回來了,當即臉色就好看不少,掀起床上的被子就要下床,齊氏拉著她,“娘,您身子骨不好,博武身為晚輩,他來給您請安才是,您迎出去,不知道的只會怪博武不孝順。”

    文太夫人倪她一眼,抬眼看向門口,文博武一身寶藍子袍子,身姿颯颯地站在門口,“博武可回來了,快讓祖母看看……”

    齊氏不清楚剛才的話有沒有被文博武聽去,轉過身子,連上掛著溫和的笑,點了點頭,“博武回來了?你祖母剛才說起你呢……”

    文博武走上前,略過齊氏嚴眼中的訕笑,拉著文太夫人噓寒問暖,“祖母,孫兒去南山寺為您求了一張平安符,方丈說供奉在佛祖跟前五年才開的光,您帶在身上,身子很快就好了。”文博武從懷裡取出一張平安符,用南山寺獨有的荷包裹著,上邊還殘著香油的味道,太夫人喜不自勝,“你去南山寺就是為我求這個去的?真是孝順的孩子。”

    剛走進門的文戰嵩聽到這句步伐一頓,心裡疑惑,他前腳走他後腳就追上去了,他何時求的平安符他都沒注意到?

    文太夫人笑得眼角滿是褶子,余光掃到門口一動不動的文戰嵩,心裡高興,“快來看看博武給我求的平安符,你和他一道回來的?”

    文戰嵩臉色僵硬,明白太夫人的意思,他與文博武一道回來了,卻是什麼都沒帶,太夫人是心裡不痛快了,上前躬身道,“方丈說平安符集齊兩人的誠心最能打動佛祖,我和博武在佛祖跟前跪了兩個時辰……”說完,目光意味不明地看向文博武,暗示他快點接話。

    “爹給南山寺添了不少的香油錢,一年半載也不曾去一次,這次為了祖母也算花了不少的心思,祖母一定要快些好起來,將來府裡添了孩子還等著您帶他們見見世面呢。”文博武不愛說話,說起好話卻是信手捏來,一番話說得文太夫人眉開眼笑,“好好好,祖母就衝你這句話,一定會好起來的,舟車勞頓,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齊氏在旁邊不吭聲,垂著頭,眸子裡的情緒不甚明朗。

    文博武退出去的時候朝文戰嵩挑了挑眉,氣得文戰嵩恨不能揪著他打一頓,回到屋裡,寧氏正在準備文博武成親的聘禮,上邊是管家列出來的單子,她正細細記賬,府裡每位少爺小姐成親公中都會出銀子,她身為主母,只挑了兩樣好的樟木衣櫃,現在單子上的這些都是大房出的銀子,文戰嵩進屋時,瞥了眼桌上的單子,在寧氏旁邊坐下,故作不在意地問道,“在忙博武的聘禮?周家門第不如咱們高,禮數方面一定要周全,不能讓人以為我們娶的是周家小姐,聘禮方面就縮減了。”

    許多人都認為文家會和宮裡的幾位公主說親,便是他心裡也是這麼以為的,寧氏更是早早的準備了聘禮準備風風光光大辦一場,不想成了這樣子,這時候,管家在門口求見,寧氏抬眸,輕輕喚了聲,管家應聲而入,見著文戰嵩的時候臉上有片刻的詫異,回過神,平靜道,“夫人,您說今日送出去的帖子已經全部收了回來,夫人之前讓寧家的人過來一事,可需要繼續下帖子?”

    文戰嵩一怔,心裡暗暗罵了兩句,寧氏挺直了身子,疑惑道,“收回來,誰的意思?”文太夫人想要強行給文博武定下親事辦了個宴會,她寫好了帖子,寧家人也在受邀之列,她一直想讓寧家小姐來府上住段時日,文太夫人正好給了她機會,不成想會將帖子收了回來?

    管家面上不解,看向文戰嵩,文戰嵩氣得罵人,面上還不得不點頭應下,沒想到文博武動作這麼快,前腳到家後腳就將事情攬在了他身上,抬手揮退管家,緩緩道,“是我的意思,太夫人身子骨不好,下帖子怕是不妥當,待太夫人好些了再說,對了,我去南山寺給太夫人求平安符聽寺裡的小和尚聊天我才想起一件事來,不知道你對之前死了的辰屏侯還有沒有印象?”

    寧氏闔上手中的單子,雙手隨意的搭在上邊,踟躕道,“領了皇命去京外辦差,結果丟了性命的什懷淵?”

    “是他,我早些年和他打過交道,那時候,他還沒有侯爵,我送太夫人去法林寺禮佛,逢著下雨,我們都在驛站,那人雖是文人,可性格直爽,待人彬彬有禮,我們聊了一晚上……”

    寧氏擰眉地看著他,文戰嵩不是會閒聊打發時間的人,必是後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管家是是你下命令收回的帖子,可是和這件事有關?”

    被寧氏看穿心思的眼神一掃,文戰嵩不自然地點了點頭,張嘴欲說兩句,想起文博武的叮囑,努力直視寧氏的眼睛,道,“辦宴會無非還想給博武挑個媳婦,之前我沒意識到,現在才反應過來,那日,我和懷淵兄弟喝了一晚上的酒,說起家中子女,他說他愛的只有他女兒,以後,他的一切都是他女兒的,大戶人家多有重男輕女的思想,我被他眼中的信誓旦旦一刺激,就說,等吾兒長大了娶了你女兒,以後,什麼都是我孫子的了,他也沒反對,笑著應了下來。”說到這,文戰嵩心裡的緊張漸漸沒了,文博武編的故事太過逼真,他都忍不住想要痛醉一場了,接著道,“這件事雖然過去很久了,可我又突然想了起來也算是緣分……”

    寧氏拉著臉,神色凝重,“老爺想說什麼?”京裡有關係好的會定娃娃親,可雙方會交換信物,文戰嵩和沈懷淵聽上去不過是兩個喝醉了酒的胡言亂語,加之沈懷淵已死,死無對證,她們不承認,旁人也不知道其中還有這麼件事,“據我所知,辰屏侯府去寺裡住了兩年多,當日,沈家小姐為救博武博文受傷之事我也感激,可沈小姐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博文的親事已經定下了,總不好讓博武娶沈家小姐吧?”

    文戰嵩突然憶起一件事,博文說親的對象是周家,論起來還是沈小姐的表姐,不由得心裡又罵了兩句髒話,寧氏會同意才有鬼。

    “博武比沈小姐小姐大不說,沈家家風不嚴,府裡烏煙瘴氣鬧得滿城皆知,最後落得這般田地,沈家小姐,說親都難……”寧氏沒有說完,說親都難的人怎麼可能進她們將軍府,可是想想周淳玉,心裡又梗著一根刺的難受,當日提親回來的路上齊氏說周淳玉性子如何好她是一點沒看出來,相反,愈發反感,周淳玉嫁進將軍府,和天上掉餡餅沒什麼區別,沈家和周家是姻親,怎麼可能讓沈家人嫁過來?看文戰嵩確實有這個意思,寧氏臉色陰沉,“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沈懷淵沒有死的話還好說,人都已經死了兩家又沒有交換信物,做不得數,我還要忙,去廳堂了。”拿起桌上的單子,雙手用力地拽緊了,看來她也要尋個時間去南山寺上香,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走到門口,讓丫鬟去寧家將幾位小姐接過來住幾日。

    聽到屋裡傳來一聲無力的嘆息,“啊凝,真的要我失信於人嗎?還是一位死者?”聲音低沉無奈又透著某種堅定,讓寧氏身軀一顫,記憶裡,文戰嵩是第二次用這種語氣與她說話,第一次便是文太夫人上門替他求娶她的時候,文戰嵩在後院堵住她,目光寂寥而低落,“阿凝,嫁給我好不好,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那時候她對文戰嵩沒有丁點的了解,只從旁人嘴裡聽說過他不少的事情,從未想過有一天,十歲就撐起整個將軍府的人會如此抑鬱低落,她不知怎麼的就答應下來。

    雖然,兩人中間差了好多歲,她還是答應了。

    現在,他又拿同樣的語氣與她說話,寧氏有片刻的恍惚,叫住走出幾步遠的丫鬟,“算了,過些日子再說吧。”

    屋裡的文戰嵩松了一口氣,他自己都沒想明白寧氏怎麼突然就答應下來,回來的路上文博武給他支招,“娘表面上沉著冷靜,下人們都以為娘手段了得,不敢得罪,可是,娘的性子最是吃軟不吃硬,聽外祖母說為了娶娘您花了不少的心思,您好生回想,讓娘答應嫁給您時您說了什麼,什麼語氣,故技重施,娘一定會答應的。”

    他只以為文博武胡言亂語,沒想到寧氏真的答應了,他心中一震,涌現了無數的感慨來,見寧氏進屋,望向她的目光帶著拳拳深情,“阿凝,這件事不一定能成,博武的性子你也清楚,若他看不上,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沒法子。”

    文戰嵩見寧氏神色動容,心裡又將文博武罵了個狗血淋頭,占了便宜還想賣乖,他偏不讓他如願,想裝作被逼著無可奈何的模樣娶心上人?還得問問他同不同意。

    “是我思慮不周了,你問問博武的意思,他不同意的話就算了,畢竟,他的性子,即便娶進府也是冷著人家我就更對不住懷淵兄弟了,博武不同意,你就四下多打聽打聽京中的青年才俊,為沈小姐找位好的夫婿,別讓她受了委屈也算是我對懷淵兄弟的補償了。”

    寧氏蹙著的眉微微舒展開了些,是了,文博武的目光哪會看得上小丫頭片子,滿心應下,“待會我就問問他的意思,這件事估計成不了,不若讓沈小姐拜了你為乾爹,我們也給她出一份嫁妝,有將軍府當後盾,她說親也容易些。”

    文戰嵩目光一閃,“這個法子甚好。”

    文博武心裡的事情落定,回屋後,悠閒地躺在床上,左右尋了一圈,想起丁丁送去沈家了,嘴角的笑徐徐綻放,完全沒料到他爹在背後拉他下水,挖他墻角,慫恿寧氏給他心上人介紹青年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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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反常應下

    和文戰嵩說完話,寧氏也沒了整理單子的心情,多出一個乾女兒總比多了個不明不白的兒媳好,尤其將軍府不缺這份嫁妝,寧氏鬆口氣,對文戰嵩道,“認乾女兒要儀式,這件事需和太夫人通通氣嗎?”

    文戰嵩被文博武捉弄的一口惡氣出了,心裡暢快不少,往後靠在椅背上,手摩挲著茶杯上的紋路,不甚在意道,“這件事先不和娘說了,她身子骨還沒好,真到了認乾女兒的時候再告訴她吧。”氣惱歸氣惱,文戰嵩還有理智,鬧到太夫人跟前,怕就是滿府皆知了,且文博武下不了檯面,不知還會不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

    寧氏應下,轉而說起文博武的親事來,“我哥哥家的幾位姐兒常來我們府裡,你看著覺得如何?博武性子冷,身邊有個人陪著,我們也省心些。”之前她和太夫人往文博武院裡塞了幾次人,沒想到氣得他離家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回來,屋子裡的那些人都被他亂找了藉口發賣了出去,還聽說賣出去之前受了番折磨,那段時間,府裡人說起文博武皆面色蒼白,她和文太夫人再氣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那時候開始,她才不敢將文博武逼急了,生怕他不小心出門就不回來了。

    文戰嵩嘆了口氣,文家幾位小姐容貌才華皆不俗,可惜沒能入文博武的眼,抬起茶杯仔細看著杯子上雕刻的花紋鳥獸,腦海猛然想起去年秋獵皇上皇上賞賜的一套茶具,“我在南山寺禪房發現方丈眼光不俗,喝茶的杯子竟是上等的官瓷,和皇上賞賜我的……”話還沒說完,想起什麼似的,陡然扔了茶盞往外走,嘴裡怒罵道,“我看他是越大越會來事了。”難怪他在方丈禪房瞥著茶杯覺得乃不俗之物,皇上賞賜下來的東西做工細緻精美,竟是那小子拿他的東西送人情去了。

    “怎麼了?”

    文戰嵩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火氣又噌噌冒了起來,“將皇上去年秋獵賞賜的茶具拿上來。”董家媳婦是寧氏身邊的老人了,管著大房的庫房!不一會兒就來了,如實稟告道,“那套茶具大少爺很喜歡就拿走了,侯爺要不要換前年的?”

    寧氏蹙眉,文博武不鍾愛茶具,而這套茶具卻是文戰嵩最喜歡的,上邊雕刻的紋路是一座小鎮,用筆精湛,文博武舍不得用才放進了庫房,奇怪地問道,“博武拿你的茶具幹什麼?”來侯府做客的人中,和文博武聊得好的人少,那麼貴重的東西文博武能把它送給誰?當下,只得安慰文戰嵩,“不若問問博武可有法子拿回來。”

    文戰嵩聽得又是一氣,老實道,“那個逆子已將它送了人,要回來?哪有你說的容易?”又轉身與寧氏對視,氣憤道,“你先忙你的事,我找那個逆子算賬。”

    茶具用之前要先用冷水,再拿滾水清洗,當日禪房的茶杯一看就知道是文博武早就送去了的,瞞著他就算了,竟能堂而皇之拿走了他的東西不吭聲,他如何能痛快?怒氣衝衝地找文博武算賬,然而卻撲了個空,院子靜悄悄的,文貴也不在,招來灑掃的丫鬟一問,答案更是讓文戰嵩來氣。

    “大少爺出門了,說是有要事要做,晚上不回來用膳了。”

    跟上來的寧氏松了口氣,出了屋子,她又是下人眼中高貴端莊的大夫人,灑掃的丫鬟不自在地挪了挪地,接著一日的工作,文戰嵩心裡有氣發不出來,憋得老臉通紅。

    而此時的文博武本想直接去辰屏侯府找沈月淺分享喜悅,誰知經過辰屏侯府巷子口的時候見著幾個鬼鬼祟祟的人,趴在石獅子上旁邊,到處張望,文博武隱藏起來,給旁邊的文貴打了個眼色,文貴閃電般的奔了過去,嚇得幾人一窩蜂的散開,文貴揪著一人的衣領詢問,那人惶恐不安,嘴裡滿是求饒的話,文貴心中不喜,往後拽了拽他的領子,迫使他往上仰著頭,“好漢饒命,我們不是壞人,只是想見沈府小姐一面澄清事實的……”

    文貴詫異,又往後勒了勒,那人立馬全部招了,原來他是劉書邦身邊的小廝,之前一直跟著劉書邦,劉書邦因為韓家發生的事惦記也記恨上了沈月淺和周淳玉,才會想著找人在二人回京的路上設下埋伏,壞了兩人的名聲,可是,他們當時並沒有捧著周淳玉和沈月淺一根頭髮,當時他們躲在一顆大石頭身後,不知怎麼被人襲擊了,醒來人已經在城外了,之後傳出周淳玉的事,他們心中雖然覺得奇怪,為避免劉書邦發脾氣,幾人都說做得密不透風,目的達到了。

    沒過幾日,京兆尹直言拿出了劉府出入大門的牌子,劉書邦氣他們做事情拖拉帶水罰他們挨了板子,朝堂上,參奏劉侍郎的奏摺一本又一本,劉家的鋪子生意一落千丈,過年回京述職的官員多,他的侍郎一職怕都保不住了,這件事,劉書邦也被劉侍郎打了並且揚言要將劉書邦趕出去單過,劉書邦嚇得不輕又在他們身上找茬,也是瞞不住了,幾人才說了實情,那日,劫持周淳玉的不是他們,是另一夥兒,劉侍郎不信,說除非他們找出其蛛絲馬跡,故而,才會想著來沈府找沈月淺澄清這件事,蹲了好幾天了也沒見著沈月淺出門,找周小姐更是不可能了,文家和周家的親事定得急,周淳玉肯定正在閨閣中繡自己的嫁衣呢。說到這,那人又張嘴求饒,“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那件事真不是我們做的。”

    劉家得罪了將軍府和周府氣數算是盡了,文貴鬆開手,嫌棄的掏巾子擦了擦手,意味不明道,“做與不做已經不重要了,回去告訴你家少爺,劉府都是因為他才受了牽連的。”

    小廝點點頭,踉蹌的腳步跑遠了,文貴這才笑了起來,躲在一顆石頭後面還破口大罵,沒有將他們浸豬籠算是仁慈了,劉書邦的好日子還在後邊,文貴得意地看向旁邊的文博武,事無巨細將事情轉達了,問文博武,“主子,我們還進去嗎?”劉書邦派了人來,說不定其他府也派人盯梢,鬧出什麼動靜來,不好做人的還是沈小姐。

    文博武挑了挑眉,蹙眉想了一會兒,不吭聲,算是認同文貴的話,“回去,晚上的時候再來。”多年謀劃終於看到了一絲曙光,至於劉家,他也不想再計較其他,有的是人跟他計較,文博文之前不理會就算了,現在和周淳玉定了親,對劉書邦的憎恨只會多不會少。

    剛回到院子就察覺到氣氛不對,拐過走廊轉角,見寧氏坐在樹下,一身天藍色的褙子,髮髻上的簪子多是宮中之物,富貴大氣,除卻臉上愁眉不展,像是遇到什麼解不開的潔似的,文戰嵩喜歡速戰速決,定是將他編造的故事一五一十與寧氏說了,否則,寧氏不會坐下這。

    調整好情緒,他慢悠悠走過去,躬身問道,“娘來了怎麼不去屋裡坐?”

    寧氏心裡想著事陡然聽到他的聲音嚇得身子一顫,認出是他才回過神來,“你爹說你將皇上賞賜的茶具送人了?他暴跳如雷了好一陣子了,你將茶具送給誰了?”

    文博武誠實道,“南山寺的方丈,有一日我不小心打破了他的茶杯,心裡過意不去,就讓庫房管事給我挑了個拿得出手的東西,她們我讓我選,最後我就選了那副茶具,皇上每年都會賞賜茶具,府裡已經堆了不少了,偶爾缺一套不影響,娘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寧氏蹙眉,拍了拍對面的凳子,讓他坐下,將文戰嵩與沈懷淵喝醉酒的事兒說了,忘記了問文博武的意思,“你爹和我都想著收她為乾女兒,如果你弟弟沒說親的話這件事說不定和她還有可能,眼下的情形,我們也沒法子了,總不能讓你娶了人家。”最後一句乃姐姐的隨口胡說的,文戰嵩提醒要問文博武的意思,依著他的性子肯定不會答應。

    不料,文博武一反常態,竟然答應下來,“既然是爹爹和辰屏侯還在世的時候定下的親事,我當然要給他面子,雖說是沒有交換定情信物,終究口頭上應允了,這些日子得到方丈點撥我也明白了許多事。”

    “人活著,除了漫無目標的活著不能忘了身上肩負的責任和孝道,子欲養而親不待,我們和寺裡不知道爹娘是誰的孩子不同,我們有父母有親人就該好好陪著你們老去,娘,爹怎麼說?”

    寧氏準備好的話也下架了臉上極為難看,都準備著手收乾女兒的事情了,不成想文博武答應下來,張了張嘴,試圖勸他,“你爹說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們就想其他法子,不會讓她受了委屈。”

    文博武低著頭,聲音染了莫名的為難,“娘,爹爹最是看重信用,這件事不答應下來,以後沈家小姐若出了什麼意外,爹爹將來如何有臉面去見沈侯爺,在軍營怎麼服眾?不管是為了名聲還是爹爹,這門親事我不得不應下,娘,您覺得對嗎?”

    寧氏能說什麼?心裡五味雜陳,臉上勉為其難的掛著笑,“委屈你了,這事你爹做得不對,我再問問他的意思。”讓文博武娶沈月淺,寧氏心裡極為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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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上門提親

    文博武低頭,沉默許久才道,“這事是爹和人家定下的,應與不應皆看他,當作個教訓好了,畢竟,說起將軍府,大家想到的多是爹,而非我與二弟。”語氣淡淡的,像極為不滿文戰嵩草率行事的作風,寧氏心裡好受不少,辰屏侯府那種人家確實配不上她們,寧氏起身,忘了眼院外,“行,我問問你爹,還有事忙,我先走了,你爹這事做的……”

    寧氏唉聲嘆氣,對文戰嵩應下的這件事也不是沒有抱怨的,老子欠下的債兒子償還這種事竟然發生在她們府裡,說出去旁人都不相信。

    最後,問題又回到文戰嵩這裡,文戰嵩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寧氏以為他還在糾結,勸道,“我與博武說收沈小姐為乾女兒,他嘴裡不贊同,心裡估計是同意的,這樣也好……”

    “好什麼好?”文戰嵩長嘆一聲,沒想到文博武算計到他頭上不說,還算計到如此地步,文博武在寧氏跟前裝委屈不願意,這邊又暗暗威脅他,擺明了有恃無恐,文戰嵩翻身坐起來,怒氣衝衝道,“說好了親事就成親吧,博武那種性子就該有人管管他,讓他隨心所欲無法無天的。”

    寧氏背過身子,素淨的臉,蹙得眼角皺起了淺淺的褶子,埋怨道,“幸得府裡有兩個兒子由著你折騰,我看要是博武博文都說了親,沈家那門子事你怎麼應付。”

    文戰嵩苦著臉,寧氏的意思是同意了,他怎麼感覺這麼不爽呢?幫了忙落得兩頭埋怨,倒在床上掀起被子蓋住,苦惱道,“以後我也不管了,由著他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

    “老爺說什麼時候上門求娶比較好?”眼看著就要入冬了,文博文明年三月成親,按理說文博武身為大哥成親應該在前邊,現在卻是不可能的了,畢竟,沈家那位姐兒才十三四歲呢。

    文戰嵩埋在被子裡,不耐煩道,“明天吧,越早越好,早些日子進府也好幫你打理後宅。”寧氏管著偌大的將軍府不容易,已故的老將軍又是個寵妾滅妻的,若非寧氏手段好,太夫人的日子不見得好過,可也是因為這些,婆媳兩生了嫌隙,面上不覺得有什麼,心裡對對方都存著疙瘩,這麼些年了也不見消,之前他還勸,後來發現兩人都不寫在臉上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了。

    寧氏蹙眉,翻身對著文戰嵩,蹙眉道,“會不會太急了?”

    還不是你兒子等不及了?文戰嵩心裡嘀咕卻不敢實話說,只得道,“怎麼能不急?博文年紀不小了,那位小姐性子也是個好的,也到說親的年紀了,明年被其他人家搶走了怎麼辦?我與沈懷淵兄弟的事你別往外說,對將軍府名聲始終不好,那晚也是興致來了。”

    寧氏瞪他一眼,文博武說對了,可不就是拿他的親事給自己買教訓了?閉上眼,不滿地答了聲好,文博文和周家的親事在京裡炸開了鍋,文博武和沈家,估計又得鬧起來,光是寧家那邊,對她只怕也會落下許多埋怨,還得抽空回去解釋一番。

    沈月淺並不知曉將軍府因為她烏煙瘴氣了好些天,快入冬了,周氏準備給王氏做身衣服,王氏早年過得神氣,現在跟著大房,日子別提多凄慘了,身子瘦得只有骨頭和皮不說,渾濁的眼,十步開外已認不清楚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和街邊要飯的老乞丐沒什麼兩樣,穿的衣衫更是粗布綢緞拼接出來的,周氏去長巷子看過王氏一回,回來感觸頗多,年輕時再能耀武揚威,人老了,還不是就剩下一空架子?天氣轉涼,周氏身子不舒服,沈月淺就接了周氏的活兒,再厭惡王氏,她已經得到了報應,而她們活得好好的,已經夠了。

    況且,小七長大後少不得會入仕,多攢些名聲也好。

    她針線好,這晚小七在她屋裡休息,她吩咐玲瓏抬了繡架擱到炕邊,她邊做針線,邊和小七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而小七旁邊,則是穿著一身大紅色衣服的小狗,小七挑的布料,魯媽媽做的,剛給丁丁穿上的時候它不習慣,歪著頭,一直蹭自己的肚子,新奇的樣子讓小七捧腹大笑。

    文博武熟門熟路進了院子,見屋裡燈火通明,給身側的文貴招手讓他上前看看,得知小七在屋裡,他在門口徘徊了好一陣,也沒讓玲瓏通傳,站了一會兒就走了,他大可以進屋,小七見著他不會覺得有什麼,他不想等將來小七長大了懂事了看輕沈月淺,哪怕有一絲絲懷疑都不行,走的時候問玲瓏這幾日沈月淺可有什麼打算,玲瓏搖頭,她雖然希望文博武和沈月淺成親,也看出文博武對沈月淺有情意,平時都該幫襯的幫著,然而,她明白,如果文博武最後沒能娶沈月淺的話,沈月淺的名聲就壞了,她們當丫鬟的是幫凶,看著文博武走後,她到側門叫婆子出來,色厲內荏的說了些話,以後,萬不能隨意放人進來,婆子委屈,“玲瓏姑娘,你說這話我不愛聽,我一直守著這道門,從沒讓不認識的人進來過,難道府裡進了賊不成?”

    玲瓏蹙眉,看婆子神色不似有假,狐疑道,“剛剛你在幹什麼?”看向婆子剛在躺的地方,“你在睡覺?”

    婆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有事前一刻還很有精神,下一刻就來了瞌睡,而且睡得很沉,索性沒出過亂子,被玲瓏澄澈的眼盯著,婆子有點悻悻然,“中途眯了一會兒,玲瓏姑娘放心,我雖然閉著眼,有動靜的話還是聽得到的,是不是小姐院子丟東西了?”

    “沒,府上只有夫人和小姐,少爺年紀又小,入冬後小偷多了,小姐讓我來叮囑一番,媽媽守著門也無聊,待我稟了小姐,明晚開始給您找個人作伴。”玲瓏還是不放心守門的婆子,第二天和沈月淺說了,沈月淺一怔,答應下來。

    周氏得知將軍府的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來了,心中滿是困惑,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裝扮,讓明月進屋伺候她換身衣衫,她和將軍府極少有往來,不知什麼風將三人吹來了。

    齊氏和裴氏還沉浸在從太夫人院子出來時,寧氏說的那番話上,“二弟妹三弟妹,這兩日府上無事,我看你們在府裡也無聊,不若陪我出去走走?”齊氏裴氏只以為誰家夫人送了帖子,到辰屏侯府門口,寧氏讓丫鬟呈上拜帖她們才困惑,兩人面面相覷,一眼不知寧氏葫蘆裡賣什麼藥。

    周氏生病後臉色不太好,讓明月給她擦些脂粉,生怕禮數上怠慢了,問道,“三位夫人現在在廳堂了?”沈月淺吩咐過若沒有她的允許,誰都不能帶進府,就在門口候著,盧平處事還算張馳有度,極會看人臉色,該不會真讓三位夫人在門口候著。

    明月邊給她擦脂粉,邊回道,“盧管家將三人領去廳堂了,夫人不用擔憂。”府裡的茶是小姐弄回來的,也不知哪兒來的門路,皆是一等一的好茶,便是以前在沈府的時候都很少喝得到。

    “那就好,你手上速度快些……”

    廳堂,寧氏挺直身子坐著,目不斜視,見丫鬟斟好茶她怔了神,旁邊的齊氏出了聲,驚訝道,“竟是上好的毛尖,還是用雪水煮出來的?”齊氏驚訝的原因她們從門口過來也就半炷香不到,而這雪水和茶的香度絕非這點空擋可以煮出來的,驚喜的握著杯子,將軍府,太夫人對茶這方面要求甚多,齊氏有幸在旁邊觀摩過太夫人煮茶的過程,當時,她只敢輕輕抿了一小口,就是這種味道。

    裴氏不似齊氏沒見過世面,進門後她已不動聲色觀察了一番,屋裡的傢具擺設皆是一等一的好貨,能喝得起這種茶不算什麼,斜眼瞄了眼齊氏,忍不住好奇為何會來這裡,“大嫂讓我們來可是因為什麼喜事不成?”

    齊氏詫異地抬頭,“喜事?博文的親事定在明年,這時候府裡還能有什麼喜事?”

    寧氏沒回答,待茶涼得差不多了才端起來,抿了一小口,眸色漸深,她以為辰屏侯府這種人家能喝一般的茶已不容易了,沒想到竟是如此低調的奢華,丫鬟奉茶的時候她就聞著味道了,有的茶猛一吸鼻子和上好的茶香一樣,實則不過是茶商在一般的茶葉裡添了香料,冷了,味道就淡了,真正上好的茶,哪怕是冷了,茶間的香味也在,且味道淡而不散,倒是她小看辰屏侯府了。

    周氏穿了身淺紫色的芍藥褙子,一身白色拖地長裙,顏色鮮亮而不失穩重,一眼就知道是好相處的,比起她,寧氏則要隆重得多,衣衫是新制的,頭上的穿戴也是全部是宮中御賜之物,氣質端莊。

    周氏與三位不熟,臉上卻也不顯尷尬,“大夫人怎麼有空轉到這邊來了?”文家和周家說了親,論起來,以後文博文還要叫她一聲姑姑,周氏不明白三人來意,卻也沒主動問起,而是說了些府裡的閒雜事。

    辰屏侯府也就三個人,人口十分簡單,瑣事卻是不少,齊氏聽著聽著不太感興趣了,四下打量起來,寧氏面上卻溫和了許多,不管家不知道府裡的雜事,對周氏印象又好了不少。

    “今日冒昧前來,還請沈夫人不要見怪,早前就該親自登門拜訪謝謝你了……”說這話的時候,門外丫鬟說又有人上門了,寧氏面上愈發舒緩,“是我請來的,沈夫人可否……”

    “大夫人客氣了,明月,快去門口迎著。”面上沉著冷靜,心裡卻起了波濤駭浪,江家太夫人已經十多年不出門走動了,哪怕皇上最疼愛的五公主下嫁江家,都沒聽說江太夫人有何值得高興的,又擔心明月沒聽說過江家怠慢了,斟酌著要不要自己去接一接,江太夫人今年快六十歲了,年輕時跟著江老爺子吃了不少苦頭,戰亂時,對還是皇子的當今聖上有救命之恩,江家沒有封侯,可卻是京中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五公主嫁進江府後也和其他當媳婦的沒什麼區別,如果說將軍府的地位和榮耀是沾了太后的光,那麼江家,則是實打實入了皇上的眼,江家少爺小小年紀就當選了太子陪讀,江家更是出過太子太傅,說起江家,誰不望文生畏?

    不止周氏,齊氏和裴氏也震驚了,江家那位太夫人和府裡太夫人有些交情,對她們庶子庶女非常不喜歡,可是對寧氏卻是極好,齊氏不由得多看了周氏兩眼,她大概猜著寧氏來這邊的目的了,可是心中更震驚,府裡那位可是太夫人的寶貝,太厚也常稱讚誇獎讓皇上善待,結果親事落到這種門檻上,心裡暗暗思量起來,大房的兩個少爺的親事門第都低,到了二房三房,她們的孩子豈不是也跟著遭殃?齊氏臉上就不太愉快了,面上卻不敢表現一絲一毫。

    遠遠地聽到了腳步聲,周氏猛地從椅子上坐了起來,絲毫不擔心三位輕視她沒見過世面,主動出聲道,“江太夫人德高望重,我一直都敬重她,容我出門迎接她老人家。”

    寧氏跟著起身,臉上露出了愉悅,周氏站在門口,主動迎上去屈膝行禮,“太夫人吉祥,您能來,真是我們的福氣。”

    見她面露激動而非巴結諂媚,江太夫人便知她不是阿諛奉承之輩,滿意的點了點頭,笑盈盈道,“快起來吧,文家那幾位可到了?”

    “到了,就等著您老人家了。”寧氏迎出來,自然而然的走到江太夫人身邊,江太夫人身邊的老媽子退後一步,寧氏搭起手扶著江太夫人,笑道,“說了會話了,太夫人快請進吧。”

    周氏在側邊,心中震驚,她心裡的猜漸漸趨向於事實,心愈發不能平靜。

    寧氏扶著江太夫人坐下,拿過丫鬟手中的茶盞親自倒了一杯遞給江太夫人,“我們來了一會兒了,還沒和沈夫人說起這件事,您來了正好。”

    江太夫人臉上始終帶著笑,親切地接過茶,抿了一口,臉上倒是沒有一絲驚訝,“也好,博武那孩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沈家小姐的事我也算有所耳聞,是個好孩子。”

    江太夫人收到寧氏的信詫異了許久,派人出來打聽沈月淺的事,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深的心機,不可謂不聰明,她們這種人家的當家主母必須要有幾分手段,沈月淺暗暗謀劃的旁人看不出來,卻是瞞不過京中像她們這樣的老人,她立即想到的便是寧氏,寧氏當小姐的時候沒看出如何能耐,進了將軍府後,一件兩件事情加起來,說起來,沈月淺的作風和寧氏倒是有些相像,遇事處變不驚,走一步算五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現在的將軍府能如此聲望,太后是因素,和寧氏掌家的手段也分不開。

    周氏坐在凳子上,不敢說話,心裡忐忑不安,希望不要是她想的才好。果然,下一句,江太夫人就主動說起來為文家大少爺保媒的事,“沈小姐冰雪聰明,處事也幾位穩妥,這樣的孩子很少找了,博武是我看著長大了,性子也是好的,不知周夫人可否割愛,讓博武那小子替你照顧沈小姐?”

    江太夫人這麼多年還沒為誰保過媒,開門見山就問了出來,齊氏裴氏心中難掩震驚,她們敢確定,文太夫人是不知曉這件事的,否則,今早的時候不會一言不發,那位多看重文博武她們看在眼裡,文太夫人甚至說了,她死後,她所有的嫁妝都給文博武媳婦,老將軍那一份留下來幾房分了,奎家當年給的嫁妝不多,可文太夫人會經營,比起老將軍留下的那些,只多不少,可文戰嵩和寧氏不出聲,她們也不敢,不然,文太夫人會以為她們惦記她的嫁妝。

    周氏面露遲疑,這件事來得太過突然,她有點無措,轉身吩咐明月將沈月淺和小七帶來,蹙眉道,“太夫人親自前來,我該給您面子,阿淺十三歲了,我也暗暗在打聽,文大少爺的品性全京城都知道?可我們家的情況不同,老爺在的時候就將阿淺當成寶,也沒怎麼拘束她念書,寵溺慣了,晚輩擔心她規矩上讓幾位笑話了,打老爺走後她吃了不少的苦頭,說實話,太夫人不來,我是想給她找一位簡單的人家,平平淡淡過一輩子算了……”

    江太夫人聽出她話裡的意思了,擔心沈月淺配不上文博武,去將軍府受委屈,再者,將軍府人口複雜,處事卻是難了,她慈祥地笑道,“自家的孩子自家疼,你說的是這個理,博武比沈小姐大上幾歲,只會更疼著她讓著她,文家幾位長輩都在,你擔心沈小姐去了將軍府被人輕視,這點卻是想多了,沈小姐是她們誠心誠意求娶回去的,自然已經認可了她各方面,這點你卻是不用擔憂的。”

    沈月淺陪小七在院子裡打拳,拳法是文博武送來的冊子上的,每天抽動練一會兒可以強身健體,明月說讓她去前邊時她還奇怪,得知寧家幾位夫人來了,來江家太夫人也來了她才反應過來,文博武說去南山寺後就沒了音信,難不成中間出了什麼事?

    沈月淺拉著小七到廳堂時,裡邊一陣沉默,周氏眼眶泛紅,江太夫人和寧氏也面色動容難掩心頭感傷,“娘。”她叫了聲,拉著小七上前一一給在座的人行禮,江太夫人臉上又有了笑容,就是寧氏也笑了。

    “模樣是個標誌的,一看就是福氣好的孩子。”江太夫人看過不少美人胚子,像沈月淺這般氣質出眾溫和的卻是少見,五公主已是標準的美人了,比起沈月淺,眉宇間失了一份獨特,而沈月淺,上到額頭下到下巴,叫人評論不出一句不好的話來,美得出眾卻不會讓人心生邪念,確實難得,寧氏笑的是難怪文博武同意下來,只怕也是見過一兩次的。

    沈月淺態度不卑不亢,完了,乖乖的站在周氏身側,周氏收起心中情緒,見江太夫人和寧氏難掩對沈月淺的讚美之情,心裡好受了許多,摸摸小七的頭,指著江太夫人道,“那是老祖宗,小七上前磕個頭吧。”

    小七也不扭捏,晃著身子走到江太夫人跟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仰頭,脆生生喊道,“老祖宗好。”剛才他叫江太夫人,現在一聲老祖宗,叫得江太夫人心都化了,連說了兩聲好,“小七是吧,剛才聽你娘說起你,是個好孩子,以後家裡只有你和你娘,可要照顧好你娘知道嗎?”

    沈月淺疑惑,江太夫人話裡有話,看向周氏,周氏紅了眼眶,養了十幾年的閨女要給別人做兒媳了,這時候才明白當初她和沈懷淵成親時,高氏心中的苦澀,嫁了人,再疼愛她都不是自己能看著的了。

    走的時候交換了庚帖,寧氏說讓欽天監看了日子就上門提親,左右成親要等沈月淺及後,早些提了親讓旁人清楚沈月淺是將軍府的人也好,免得其他人向周氏張口。

    回去的路上,齊氏一反常態沒有拉著寧氏問文博武怎麼看上沈府小姐,而是心裡害怕起來,當時,沈月淺為何會受傷別人不清楚她是知道的,她沒想到那幫人是要文博武兄弟兩人的命,最終害得沈月淺昏迷了許久,沈月淺進了將軍府,若是得知了事情真相,會不會給她穿小鞋?

    裴氏也心不在焉,馬車上,三個人都沉默沒有說話,下馬車的時候,寧氏瞥了眼兩人,“之前博武博文沒說親,博濤幾個孩子也拖著,現在,你們倒是可以多打聽打聽了。”

    齊氏微微變了臉色,裴氏也神情不自然起來,寧氏將二人神色看在眼底,沒有說話,穿過影壁碰到要出門的文博武,寧氏蹙眉,這個時辰不早不晚,他要去哪兒?

    “娘,您去哪兒了?我給祖母請安的時候沒見著您人。”文博武一身黑色錦服,想起周氏心中顧忌寧氏蹙眉,從不評論文博武穿著的她第一次提醒他,“在京中又不是上戰場,如此深色的衣衫以後少穿,待會我讓繡房給你做幾身顏色亮麗的,都是說親的人了,別整日冷著臉嚇人。”

    文博武笑著點頭,“娘說的是,我這就回去將衣衫換了,對了,祖母說今日身子好了,讓您陪她進宮給太后請安呢。”

    文博武步伐快,寧氏欲再說什麼已不見了文博武人影,寧氏心裡覺得怪異,從沒覺得他像今天這麼好說話過,難不成她知道今早她幹嘛去了?想想又不可能,她去辰屏侯府一事沒有對府裡任何人說起過,且文博武就算知道了,也不該高興得會乖乖聽話,看了眼衣衫,讓身邊的丫鬟去告知太夫人馬上就過去,自己先回了院子,遇著文戰嵩也在,寧氏說起文博武的反常,好奇不已,“這兩日博武是不是遇著什麼喜事了,我挑剔他衣衫顏色太過厚重,戾氣嚇人,隨口讓他回去換一身,他竟然沒反駁。”

    文戰嵩正在核算軍營物資,聞言,拿著算盤的手一頓,小聲怒罵了一句,寧氏去屏風後換衣衫沒聽清楚,“老爺說什麼,沒聽清?”

    文戰嵩已噎,“沒什麼,在南山寺受過方丈點撥,回來知道孝順人了吧,沈夫人可同意了?”

    周氏是個精明人,縱然心中再有不捨也應下了,寧氏對周氏還算滿意,加之,辰屏侯府並未像外邊人說的那麼落魄,不僅不落魄,比起京中那些大戶人家一點也不差,可就是門第太低了,“同意了,左右待會我和娘會進宮,順便找欽天監看個日子上門提親,定下了,希望博武也收收心,好好過日子。”想到沈月淺那張臉,美不可言,江太夫人都為之一驚,文博武縱使要挑剔也挑剔不出什麼來。

    文戰嵩望著窗外的景色,喉嚨始終梗著刺,被兒子算計到這種程度,說不去,他在那些老東西面前就真的抬不起頭來了,“提親的事不急,問問欽天監明年或者後年哪個日子好,不求趕時間,日子一定要挑好了。”

    文博武恨不得現在就將人娶回來,文戰嵩有了個法子,寧氏出門的時候又提醒了一遍,“你讓欽天監看看近三年的日子,親事的話晚些也好,辰屏侯府人口少,讓她多在家幫襯她娘和弟弟兩年沒關係,左右博武年紀大了,多等兩年沒什麼。”

    寧氏蹙了蹙眉,她心裡琢磨的是待沈月淺及後兩人就成親,京裡想將女子多留兩年的多的是,可文博武年紀不小了,再拖下去……

    “你問問再說吧。”文戰嵩琢磨著,不出這口惡氣,他氣難順。

    寧氏心裡犯嘀咕,讓早些上門將親事定下的是文戰嵩,現在又拖著不讓提親的又是他,琢磨許久也沒明白文戰嵩前後的反差從何而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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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5 16:21:46 |只看該作者
第068章 一生執念

    文太夫人氣色果真好了很多,得知文戰嵩和文博武都在府裡,文太夫人難得對寧氏和顏悅色道,“他們忙,你可要讓人伺候好了,天冷了,坐著不動易身子冷著涼。”

    文太夫人心裡是喜歡寧氏的,當初去寧國侯府也是真心想求娶她陪著文戰嵩過日子,不想後邊會發生那麼多的事,其中,也有她的錯,可能這次真病得厲害,文太夫人看事情變了許多,家和萬事興,將軍府在寧氏打理下,一直秉承著這個原則,二房三房怎麼都鬧不出麼蛾子來,換作她也是佩服寧氏處事的。

    寧氏低頭看著腳下的路,認真道,“早就準備好了,是前朝的一副文房四寶,硯台還是托博武弄到手的,您放心吧,您身子骨好了,我們一起去吧。”

    寧氏對奎家不是一星半點的好,果然,下一句文太夫人就點頭了,“該去看看你舅舅了,我看過日子了,那天正好休沐,我們一家人都去。”奎家的人口和將軍府差不多,不過,將軍府是兒子多,奎家是女兒多,奎老太爺說了好幾次親上加親這件事,她這次就應下,穿過弄堂時,才繼續道,“他舅爺對博武一直看重得很,自小就說博武有福氣,要知道硯台是博武送的,肯定會更高興,我準備在奎家住上些時日,讓博武陪著就好,奎家的姐兒多,且姿色性情不一,相處久了,總有能入博武眼的。”

    寧氏頓了頓,面色如常道,“娘說的事,不過聽老爺說起,年底了,軍營的事兒多,博武還得親自去軍營住上些時日,您要是想舅舅了,不若接舅舅過來住些時日?”

    奎家老太爺性子粗獷,是個不拘小節的,走到哪兒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請他來將軍府他一定會高興的。

    文太夫人猶豫半晌,笑道,“這個法子也甚好,對了,寧國侯府的姐兒可都說親了?”

    寧氏微微笑了笑,寧家和奎家都想嫁進將軍府是心照不宣的事,從文太夫人在太后那邊得了消息文博武不會娶宮裡邊那幾位,她和文太夫人之前都在暗中使勁想把各自的娘家姐兒接過來,但是並沒提到門面上說過,不想今日寧氏來了興致,寧氏緩緩道,“還不清楚具體緣由,我明日準備回一趟寧國侯府問問,幾位姐兒年紀也不小了,該說親了,要是尋不著合適的人家,我也幫忙打聽打聽。”

    文太夫人臉上的笑愈發溫和,輕輕拍了拍寧氏的手,“你想明白了就好,我欠著你舅舅,他想親上加親我們就如他所願就是了,親家若是擔心寧家幾位姐兒說的男子品性不好,你讓戰嵩出去打聽打聽,都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親事馬虎不得。”

    寧氏點頭附和,對沈家的事兒隻字不提,進宮後,太夫人陪太后說話,她去欽天監問了近三年的好日子,從欽天監出來的時候,她哭笑不得,近三年就兩個日子最好,下個月初十,後年的四月,如果下個月提親的話,親事定在後年四月剛合適,若在後年定親,親事還得往後至少壓一年半,猶豫再三,心裡有了主意。

    從宮裡回來,擔心文博武去奎家老太爺壽辰上鬧出什麼事,與他說了和沈家的親事,寧氏擔心他像文戰嵩那般反悔,肅言道,“親事不得兒戲,既然已經交換了庚帖就不可能再反悔了,我想了想,現在月末了,等你舅老爺的壽辰過後就去沈家提親,東西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你可不許反悔壞了人沈小姐的閨譽。”沈月淺長得真是什麼話說,標誌得很,為人又有手段,文戰嵩有句話說對了,沈月淺進了門,她會輕鬆得多,那種女子,不怕被二房三房欺負了去。

    文博武臉上無悲無喜,聲音和平常沒什麼兩樣,“都到這步了我還能說什麼?爹娘高興就好,舅老爺壽辰,說到提親,早些年在軍營的時候積攢了些東西,後來皇上又賞賜了不少,她畢竟是將軍府長媳,我手裡的東西以後都會交給她保管,不若這次送些去侯府算了,以免沈夫人覺得我們輕怠了沈小姐,如何?”

    實則,提親一事極趕,寧氏忙著文博文親事的事宜,拿抽得出空管文博武的,故而點頭應下,“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你準備好給管家便是,我還有許多事,先回了。”

    夜裡服侍文戰嵩寬衣的時候寧氏將欽天監說的日子與文戰嵩說了,文戰嵩這次罵得大聲,“收買欽天監,虧他想得到法子?”

    寧氏蹙眉,停了手裡的動作問他,“誰收買了欽天監,是不是看的日子不對?”她也覺得欽天監誇大其詞了,可欽天監算的日子一直很準,從沒有過紕漏,皇上以往不怎麼在意,現在對欽天監也極為重視。

    文戰嵩一怔,臉上慍怒的表情也僵在了臉上,心煩意亂道,“沒事,只是覺得欽天監這兩年越來越玄乎了,測出來的事情神乎其乎,會不會這次出簍子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嗎?明年的日子不好,皇上還得祭祀呢。”

    欽天監這兩年測出來的事情都在適當的時候發生了,引得皇上重視不少,水患乾旱,沒有欽天監看不出來的,文博武這次為了親事收買欽天監,明年皇上祭祀,看欽天監怎麼說。

    夜幕低垂,文博武換了身白色的長袍,腰間玉帶上垂著一塊玉佩,細細看的話會發現,玉佩邊緣刻了一輪彎月,相貌堂堂,斂去周身戾氣的文博武,看上去更溫文爾雅,走到屏風前,躬身道,“主子,欽天監監正說事情已經辦妥了,年終皇上會問明年祭祀一事就會穿幫讓您小心些,還有,他夜觀天象,今年怕是有雪災,想問問是否真有這件事?”

    文博武整理好腰帶走了出來,手裡把玩著一塊上好的玉,中間刻有字,指腹來來回回的在那一處摩挲,良久道,“他有能力不該懷疑自己,皇上選擇祭祀隆重,要陽光明媚,明年卻是不需要了,原因太過複雜,我要出門不想說。”

    文貴汗顏,這番話要是如實轉達回去只怕會得罪了人,斟酌一番,文貴轉換了思路,到門口,傳達了文博武的意思,“我家主子說今年確實會有雪災,災情該有些嚴重,明年祭祀一事又變,至於怎麼個變法,時間還有點久,我家主子還要再觀望些時日,到時會告訴監正大人的。”

    文博武憑著上輩子的記憶,知道的事情多,和欽天監監正說了幾次話就讓後者佩服得五體投地,遇著事情了首先想到的就是來問文博武,如果文博武不對,立馬改了說辭,文貴也是幫忙跑腿的次數多了才摸透了欽天監那群人很多時候都是渾水摸魚過的,尤其有了自家主子後,經常領著俸祿不辦事,皇上問起了就歸來問自家主子,沒想到,還看得出有雪災,這點讓文貴刮目相看。

    文博武到了側門,文貴就知道自己的事情來了,上前,趴在地上,對著拇指大的小洞貼上去,掏出手裡的管子□□去準備吹氣,就聽裡邊傳來兩人的說話聲,他扭頭,明顯,文博武也聽到了。

    沈府的下人多,可是,這個側門平時沒什麼人出入經常鎖著,守門的婆子便只有一個,而這時候裡邊傳來的說話聲明顯是兩人的,文博武心思一轉就明白沈月淺是防著不讓他進府了,想想也是,兩人定了親事,他行事還這般孟浪的話被周氏發現一次,兩人的親事肯定會告吹,心裡不由得為沈月淺突然轉變的態度喜滋滋的,擺擺手,轉身走了,他不進沈府,還可以想其他法子見她,不過,要費些功夫就是了。

    隔天,沈月淺收到文博武的來信,這次的信和平時的噓寒問暖閒聊瑣事不同,裡邊是文博武請她出府之事,以及一些羞人的話,沈月淺看得面紅耳赤,若非字跡相同,她都不敢相信那些話是文博武寫的,不過,想起他無賴起來的模樣,又覺得是他了。

    快速的寫了回信讓玲瓏送出去,文博武的邀約她是不能去了,從江太夫人寧氏上門後,周氏對她嚴格起來,每日讓桐娘子教她規矩不說,還不準她出門,鋪子的事情也交給周氏管著了,她明白周氏的緊張,一天文家不上門提親,其中就會有變故,又有周淳玉被丁家反悔的事情在前,周氏緊張也在所難免。

    文博武收到信心裡失落了一陣子,他有很多話想對她說,斟酌一下午,傍晚的時候回了信,讓沈月淺支開側門的婆子,就一晚上,兩人說說話他就走。

    側門的兩位婆子如果都暈過去的話定會引起周氏懷疑,這種時候他不敢冒險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等了一晚上也沒聽文貴說前邊來信了,倒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起身,隨意披了件一瞬衣衫去窗戶邊坐下,斟了杯茶,漫無目的地看著漆黑的窗外,風冷,灌在他脖子裡人愈發清醒了,天空沒有月亮,他的目光卻變得柔和起來。

    歷經兩世,終於和她走到現在這一步,心中的歡喜不敢告訴別人,只能在夜裡獨自回味,他心裡唯一遺憾的就是不知道上輩子死後沈月淺發生了什麼,她性格堅韌,認定了事就會義無反顧,為了沈未遠是那樣,被文昌侯府的人害得小產傷了身子後對宋子御冷漠下來也是這樣,她認為是好的是對的就會一直堅持下去,上輩子離京的時候他就感覺自己會死了,那種臨近死亡氣息的日子讓他想問問他,如果和他一起去邊關,待打完了仗兩人就隱姓埋名不問世事可好?

    然而,終究沒有問出來,只能交代好後事,盡力讓她活得無憂無慮一些,她看自己的目光中總是充滿了愧疚和擔憂,裡邊還有某種情愫,每次捕捉到她眼中的那份情愫他都整日整夜的睡不著,為什麼她明明對自己有情還願意為了旁人嫁給別人?他從未想過問她,問了,她也不會承認的,更重要的是他問不出口,不管什麼答案,皆是他心底無法承受的痛,兩年,成了他們兩一輩子無法在一起的阻隔,他在前邊操練巡防時,她在京中孤苦無依,活該他得不到她,是他沒有及時明白自己的心意,原來,心裡早就認定了非她不娶,愛著,卻又深深錯過,被人萬箭穿心的那一刻都沒有在清冷的夜裡想到她決定誘惑宋子御娶她來得痛。

    死前那一刻,眼淚順著眼角滑落,融入血水,空而寂滅,得逞之人嘲笑他再目中無人死前也是可憐蟲,他們不知,他哭的是不能再護著她了,留她在世上,繼續為那些無所謂的人賣命,他只希望她好好活著,活得高興些啊,為什麼就這麼難。

    在京裡關於他的傳言一直很多,他性子本就陰沉,不愛說話,許多人對她敬而遠之,有人懷疑他好男風,他和她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她成親後的那些年,文太夫人一直問他為什麼不娶親,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小姐,門第再低她們也認了,太夫人病重的時候總是拉著他的手悔恨當年不該送他去軍營,這樣的話,他就不會變成這樣或許會和文博文一般,正常的娶妻生子。

    沈月淺也多次勸他,“博武哥,你也娶個人回家照顧你吧,你離京的時候想著有人在家等你,也會願意早些辦完事回來的。”她不知,沒了她,任何人在他心中都不能牽動他回家的心思了。

    他不知道佛祖為什麼讓他重生一次,而沈月淺為什麼又重生回來了,依著時間推算,他死後,沈月淺沒活多久也死了,沈未遠在邊關犯的錯誤被他抹滅了去,而他讓人帶給沈月淺的信中有文昌侯府和沈府的把柄,有了她,兩府不敢為難她,為什麼,她還是年紀輕輕就死了?

    這輩子重生,他早早的就在朝堂立足了腳跟,又多次前往南山寺和方丈長談,皆沒找到重生的根本,方丈說一個人執念深了,下輩子怨氣重,有上輩子的記憶也不是不可能,沒遇著過,不能說沒有,他不敢對方丈知無不言,那是他的秘密,只願意和沈月淺分享的秘密了,又坐了兩炷香的時間,腦子裡浮現了上輩子很多的畫面。

    知曉他和沈月淺事情的只有文博文,是他親弟弟他沒有隱瞞,可是,文博文知道多了,心裡多沈月淺的怨恨也多了,質問他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嫁做人婦的女子選擇孤獨終老,文博文成親後,院子裡過得並不安生,有些時候兩人為著一些事會吵得厲害,文博文娶的女子是個會來事的,拖累文博文許多,他當時沒有正面回答文博文的話,而是問他,如果不成親會有安生平靜的日子過,你願意選擇一個人嗎?見文博文沉思不語,他又才正面回道,終有一件事是我們錯過了還念念不忘的,你想要安生的日子,我想守著她,一生執念不過如此。

    遠遠的,看著她幸福,心中千瘡百孔也會瞬間治愈。

    還好,這輩子,那些有過的傷心苦痛都和他們無關了,他將她護得好好的,起身關好門窗,重新躺回床上,拽緊了手裡的錦帕,這是他偷偷從她衣櫃中拿來的,每次心情不能平靜時,握著它,再恐懼的心都會安靜下來,一切不是夢,她還好好的,無數次的心裡暗示自己,這樣,才會安然的睡去。

    早上,文貴進屋伺候文博武穿衣,燭台上的燭蠟,沿著燭台滴落在地上,文貴習以為常的去衣櫃找衣衫,文博武睡眠不好,有時候整夜都睡不著,他進屋第一次見著了也吃了一驚,燭台的燭蠟便是現在這種情況,滴在地上,要拿刀片輕輕的刮,後來,這種情況多了,他也習慣下來,燭台小了,蠟燭又是大蠟燭,一晚上不滅就會成現在這樣,問過文博武要不要換個大的燭台,文博武不同意,這件事就擱置到了現在,文博武去太夫人院裡請安了,文貴才招呼丫鬟進屋將地上的燭蠟清理了。

    奎家老太爺的壽辰沒有邀請外邊的人,就是周圍的親戚去了,即便如此,院子裡也坐了不少人,奎家老太爺不喜歡齊氏和裴氏,兩人也不往他跟前湊,跟著齊氏拿了準備的禮物後,兩人就退出去了,奎家的院子是文太夫人找人建造的,費了不少的心裡,路上,遇著奎家嫁出去的幾位閨女,年紀和齊氏差不多,談吐風度卻是差了,幾人坐在八角飛檐的亭子裡,聊了一會兒就聽對方說起文博武的親事來,齊氏心驚,要知道,這件事文太夫人現在都不清楚,她雖然想文太夫人知道,可是當日去的就四個人,誰大嘴巴說出去了,寧氏一問就問出來了,故而齊氏一直憋著,現在聽對方說起,下意識的瞄了眼裴氏。

    “二嫂看我做什麼,這件事我也是剛從別人嘴裡聽起。”裴氏腦子不傻,齊氏能想到的事情她怎麼會想不到出聲問對面的奎靜閑,“閑姐姐從哪兒聽來的?”

    奎靜閑和江家的三夫人走得近,還是無意聽她說起來的,她爹一直想和大將軍府親上加親,她姑姑一直以文博武性子陰晴不定,還要再看看兩人相處得來不,嘴裡說是擔心奎家小姐嫁過去受了冷落,實則還是擔心文博武不答應,落了奎家臉面罷了,沒想到和別的府裡的小姐都交換庚帖了也不敢到處宣揚,估計是怕她爹發飆吧,奎靜閑嘆息道,“沒想到姑姑最後會給博武說那樣的人家。”比起辰屏侯府,她們家的家世都要好上許多,一直以為文太夫人眼光高,又有奎老太爺在中間信誓旦旦要親上加親她才沒有將自己的女兒說出來問問文太夫人的意思,知道是這樣子,她一定會讓文太夫人對她的女兒滿意。

    齊氏一怔,沒想到是江太夫人,她以為這件事寧氏提醒了江太夫人不在外邊說,原來沒有,心思一轉,齊氏挑眉笑了笑,湊到奎靜閑耳朵邊說了兩句,後者連連點頭。

    說完了,奎靜閑起身走了,裴氏擔憂地看著齊氏,“二嫂,剛才你和閑姐姐說了什麼?大嫂瞞著不說是有原因的,要知道是你慫恿……”

    “三弟妹說的什麼話,我也和她隨便說兩句話和大嫂有什麼關係,你的語氣倒是懷疑我在大嫂背後插刀似的?”

    裴氏不在多言,臉上的擔憂更甚。

    奎靜閑進屋給奎太夫人虧太老爺請安的時候,文太夫人和寧氏也在,她在奎太夫人身側坐下,猛地問起文博武來,“今日怎麼不見博武人影,說了親,人也害羞躲著人不見了?”

    文太夫人和奎太夫人說話沒理會過來她的意思,不明所以地看著奎靜閑,而旁邊的寧氏卻是臉色一沉,奎靜閑為之好笑,仍一副不明就裡的模樣,“姑姑看著我做什麼?說來也是巧了,我和江三夫人有些交情,博武說親還是從她嘴裡聽來的,有幾個月沒見過博武了,姑姑要提醒她,成親了可別忘給我下帖子才是。”

    這下不止寧氏,文太夫人,奎太夫人,奎太老爺的臉色都變得奇怪起來,文太夫人臉上還算鎮定,帶著淺笑,“閑姐兒說的什麼話?你是博武表姨母,成親這等大事當然會請你,不過,你說博武定親了是怎麼一回事?”

    奎靜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文太夫人,“姑姑,別告訴我博武和沈家小姐交換庚帖一事您不知道?還是表嫂托江太夫人保的媒呢,江太夫人德高望重名聲極好,每年的宮宴上,皇后都會給三分臉面的,除了參加宮宴哪兒也不去,現在為了博武居然出來走動了,給足了您的面子,就是沈家心裡也高興得很呢。”

    奎老太爺哼了聲,質問文太夫人,“你還說什麼親上加親,博武都說親了你還瞞著我?你心裡沒有我這個哥哥當初又何必答應?我奎家的姐兒也不是不值錢讓人糊弄來糊弄去的。”

    文太夫人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調轉視線,落在寧氏蹙著的眉頭上,聲音不顯怒氣,耐著性子道,“閑姐兒說的事情是真的還是假的?”

    寧氏本想先提親,商量好了成親的時間再告訴文太夫人,沒想到這時候被人揭開來,一臉平靜道,“是真的,博武也老大不小了,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上次去周府提親的時候偶然聽旁邊人說起沈月淺這個人,一打聽,是個好的,兒媳就做主定了下來。”

    “胡鬧,胡鬧,明日就給我將庚帖換回來……”屋子裡沒有外人,文太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咬牙切齒地看著寧氏,旁邊的奎老太爺氣得拂袖而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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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5 16:21:58 |只看該作者
第069章 提親之後

    “娘,既是交換了庚帖萬萬沒有退回去的理由,早兩年,貴央侯府和周府那點事鬧得人盡皆知,今時的貴央侯府比起當初差遠了,況且,這事老爺也沒有反對。”寧氏態度溫順,說出的話卻差點讓文太夫人氣得暈過去,“戰嵩向來不問後宅之事,縱使是博文的親事也是我們起的頭他才應下的。”文戰嵩最是孝順,絕不會背著她答應寧氏這種事,除非,受了寧氏蠱惑,想到這個可能,文太夫人臉色愈發難看。

    最後,奎老太爺的壽辰鬧得不歡而散,回去的路上文太夫人對寧氏也沒個好臉色,寧氏耐著性子解釋道,“您也別生氣,江太夫人親自去看過了,心裡歡喜得不得了,直言說沈小姐長了張旺夫臉,和博武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文太夫人遲疑的望著她,面露度量,且神色已有所鬆動,寧氏趁熱打鐵道,“沈小姐二弟妹三弟妹也見過,長得好看不說,還是個知書達理的……”說著,挑了沈府的幾樣小事告訴了文太夫人,文太夫人更是擰緊了眉,齊氏和裴氏是早就聽說過的,不明白寧氏為何又重新提起,狐疑的瞄了寧氏兩眼。

    沈月淺小小年紀不費吹灰之力就將老屋那邊的人鬧得人仰馬翻,手段不可謂不狠,文太夫人思忖片刻,沉吟道,“博武以後是要單獨分出去過的,他的媳婦哪需要有雷霆手段?”話是這麼說,語氣卻緩和不少。

    寧氏如何把將軍府掌控在手裡的事兒她是親眼看見的,說起來,沈月淺和寧氏這方面倒有些相像,將軍府確實在寧氏管家後一步一步越來越輝煌受人尊敬,沈月淺那個丫頭估計不差。“可你也不該如此草率,博武的性子哪是能將就的主兒?”文太夫人心裡仍不滿,不滿寧氏瞞著她。

    這話一出,算是同意了,齊氏暗暗噘嘴,心裡對文太夫人稍有抱怨,大房的事情再差都是被逼無奈或是情有可原,同樣的事情換到二房三房身上,必會被訓斥一頓。

    大將軍府的大少爺突然要定親了,且對方還是沉寂落敗下來的辰屏侯府,京裡人都以為自己耳朵聽岔了,待去辰屏侯府打探過虛實後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兩府完全沒有往來不說,身份地位懸殊了不是一星半點,可大將軍府的人就是上門提親了,而且,還是江太夫人保的媒,江太夫人在京中地位甚高,好多年不出來走動了,大將軍府請動她,真是給夠了沈府臉面,而且,不止這樣,文博武是將軍府長子,規矩禮儀比起當時的文博文成親多了不少不說,送的信物更是極為貴重。

    整整一日到辰屏侯府看熱鬧的人絡繹不絕,周氏忙前忙後地應付著,沈月淺則在屋子裡安生帶著小七,不理會外邊的熱鬧,天黑十分,辰屏侯府才安靜下來,周氏派明月來說,今晚小七住在這邊,她實在沒有精力照顧他了。

    小七沒出門,可是院子裡熱熱鬧鬧,且下人們得了賞錢,他也察覺到不對勁,問沈月淺今日是不是有喜事,沈月淺笑道,“嗯,娘說不來接你了,小七又能挨著姐姐,是不是喜事?”

    小七笑得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童聲稚趣道,“是喜事,姐姐,我可以抱著你睡嗎?”

    沈月淺搖頭,小七已經三歲了,跟著她和周氏,大道理知道的不多,可也該清楚男女有別一說了,沈月淺讓玲瓏進屋給她洗腳,狀似不經意的問起側門守門婆子的事,玲瓏不驕不躁,道,“守門婆子這些日子身子骨不好,奴婢擔心她出什麼岔子,年關正是小偷泛濫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奴婢覺著還是派兩人守著比較好。”

    沈月淺垂下眼,玲瓏說得對,府裡只有她和周氏,外人跑進來確實不妥,揮揮手,讓玲瓏退下了。

    今日,文博武出足了風頭,那些聘禮大半是他自己準備的,就是寧氏見著了心裡都泛酸,那些好東西,連著她都沒有,文博武為了討媳婦,倒是一點不吝嗇,回屋和文戰嵩說起這件事語氣還酸溜溜的。

    文戰嵩聞言,也不痛快,文博武和沈月淺的親事定在後年四月份,滿打滿算也就一年半的時間,這個時間文博武只怕也是算計好了的,和寧氏道,“博武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今日的事情確實太過了,我見著那套楠木的桌椅也愣住了,好東西不拿來孝敬爹娘,竟想著討好媳婦,下次見面你可要說說他。”

    寧氏倪他一眼,今日提親可謂是給夠了辰屏侯府面子,明日起,辰屏侯府的帖子也會開始多起來,說起沈府,不再是王氏當家做主的沈府,而是辰屏侯府的沈府了,京裡邊的大戶人家最是會看人臉色,風向也轉得快,她心裡高興於辰屏侯府的名聲日漸升高,畢竟都是將軍府的功勞,算是大家對將軍府的認可。

    沈月淺和文博武成親的消息傳得快,所有人都知道了,周淳玉失神片刻後嘴角揚起了笑,丁薇心裡又為沈月淺高興心裡又有別的滋味涌上心頭,然而,情緒最屬複雜的還是長巷子住著的王氏等人,薛氏死後,沈懷慶沒有再娶,身為平妻的陳氏當了家,沈月牙的身份翻天覆地的越過了真正的嫡女沈月茹等人,沈月茹每日跟著王氏去外邊幫人洗衣服掙些銅板,沈未年兩人則去街頭擺地攤靠幫人寫信攢點銀子,沈懷慶人已經廢了,整日躺在床上嚷著要陳氏伺候,陳氏不嫌棄他髒,將他照顧得極好,沈懷慶心裡頗感安慰,愈發使喚沈月茹幾人要聽陳氏的話。

    王氏是在搓衣服的時候聽院外幾名婦人聊天說起這件事的,這邊住的皆是窮人,魚龍混雜,不乏有在大戶人家伺候的小廝婆子,得知大將軍府去辰屏侯府提親,王氏老臉一怔,搓衣板上的衣服也忘記抹皂角了,像是個被挖空心臟的傀儡,麻木習慣地重複著手裡動作,她旁邊的沈月茹嘴裡哼了聲,繼續搓著手裡的衣服,陳氏會做人,哄得沈懷慶團團轉,沈月牙在家裡當嬌滴滴的大小姐,她出來累死累活的賣命,心中沒有怨言是假的,可是,她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然而沈月淺呢?死了爹可是卻能飛上枝頭當鳳凰,越想心中怨恨越深,扔了手裡的衣服,惱怒地看著王氏,“祖母,我們也回去吧,二娘自己在家裡享福,憑什麼要我們出來幹活?”

    這裡是大雜院,她們旁邊還有許多和她們做同樣活計的婦人,日子久了,彼此也認識了,聽了沈月茹的話,笑著對她道,“你二娘性子好,天冷了,你們回去不會受埋怨,我們就不同了,今日不多洗些衣服出來,今年冬天的棉被都沒有呢。”

    沈月茹嘴角抽了抽,陳氏最會工於心計,認識她的人都忍不住稱讚她性子好,是個好相處的人,只有與她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才知道陳氏的厲害,她縮了縮袖子,看向不肯起身的王氏,氣惱地跺跺腳,自己走了。

    她是沈府高高在上的嫡小姐,憑什麼要被一個二娘踩在腳底,抬手看向凍得通紅的手背,委屈地哭了起來,她要去找陳氏要個說法,為什麼要如此對她。

    走到一處小門前,沈月茹又停下來,踟躕良久才緩緩踏進門去,推開門,入眼全是堆積如山的柴火,是沈未年他們去京外的山裡砍回來的,陳氏抱怨柴火貴,沈懷慶和沈未遠二話不說就讓沈未年他們砍柴。

    沈懷慶心偏得厲害,連著沈未遠的心都是偏的,明明,他是她的親哥,和陳氏該敵對才是,然而,沈未遠對陳氏卻極為敬重,不僅對陳氏,對沈月牙這個妹妹也比對她好,沈月茹活得水深火熱,有時候甚至想偷偷地死了算了,多少次站在井邊又退怯了,死了能完事,可是她小時候憧憬的那些生活就徹底沒了,她想,她還是要好好活著,風風光光嫁人才是正經出路。

    他們住的地方小,沈月茹和王氏一間屋子,推開門便有一股子臭味,王氏不愛乾淨,睡覺的時候為了省事也不洗腳,她忍受不住嘀咕兩句,王氏會和她抬槓,後來,她也習慣了,關好門窗,輕手輕腳地拉開抽屜,最裡邊的盒子裡存著十多枚銅錢,她屏住呼吸地倒出來攤在手心,細細數了數,一文不少才松了口氣,轉身收拾好行李,這種每日每夜洗衣服的日子她過夠了,她不想再和一家人擠在一起了,她要出去。

    走出去時聽到陳氏屋裡傳來動靜,她心中好奇,沈懷慶和沈未年住一起,這個時候,宅子裡除了陳氏和沈月牙,沒有外人才是,忍不住心底好奇,她慢慢走過去,越走近心裡越震驚,沈未遠竟然在陳氏屋裡,而且,傳出來的聲音更是羞得她臉紅心跳,她害怕地縮了縮脖子,轉身就跑,難怪,難怪沈未遠處處幫著陳氏,竟是這個原因……

    沈月茹心裡害怕至極,打開門時不可避免地發出了響動,帷帳裡,陳氏衣衫袒露,雙腿纏在沈未遠腰肢,喘息道,“剛剛有沒聽到什麼動靜?”說話時,聲音欲語還休,沈未遠身子一顫,俯下身來,重重的用力一沉,低啞道,“是你的叫聲……讓我快點呢……”

    陳氏腦子一片空白,擁著沈未遠全身打顫,久久,身子還平復下來,推了推趴在自己身上的沈未遠,“阿遠,該走了,別讓那老不死的發現了端倪,那樣我們可都活不了。”

    陳氏保養得好,快四十歲的人了看上去比三十出頭的女子還要年輕,且風韻猶存,沈未遠喜歡她得緊,兩人已經好了好幾年了,那時候,陳氏還是沈府的姨娘,他還是受所有人敬重的二房長子,經歷了這麼多風風雨雨,陪著他的就只有陳氏了,沈未遠在她胸前蹭了蹭,扭頭望著關閉得嚴嚴實實的窗戶,枕在她脖頸間,說道,“過些時日,我和幾位好友開的酒樓上了正軌我們就搬去大一點的院子,買幾個下人回來伺候你。”

    陳氏來了精神,沈未遠這些天早出晚歸她還以為在外邊亂來呢,沒想到竟是辦正事去了,目光一亮,“真的?那你祖母和你爹怎麼辦?說實話,忍了這麼多年,我是不想再忍了。”

    沈未遠覺得王氏還好,畢竟有手有腳可以自己伺候自己,沈懷慶就有些麻煩了,想了想,道,“爹被賭場的人害得如此凄慘,我心裡自有打你好好等著就行了。”

    陳氏識趣地點點頭,在他眉心落下一吻,聲音嬌弱媚骨,“聽你的,這麼多年都熬過來了,不差這幾天。”起身伺候沈未遠穿衣,等人走後,打開窗戶散了屋裡的味道,簡單洗漱後才款款去廚房準備晚飯。

    得知沈月茹不見了人影,沈未年著急了,看向默不作聲的沈未遠,後者擱下筷子,冷冷地看了眼平時沈月茹坐的位子,訓斥道,“四妹從小就是個不服輸的,估計受夠苦日子了不想和我們,一起過才走的,我們安心等著她回來就好。”

    有陳氏的點撥,沈未遠為人處事愈發自私了,一家人對沈月茹的離家出走都沒放在心上,王氏倒是有幾次欲言又止,想想也覺得不可能,沈月茹如果真是聽了大將軍府和辰屏侯府的親事才離家出走的,她去的地方也只會是侯府了,想起過去那些耀武揚威的日子,王氏覺得像隔著幾十年似的,往事不堪回首,說的就是她吧。

    回到屋裡,打開抽屜,果然,沈月茹打定主意不回來了,將新做的衣衫和銅錢都帶走了,接著,王氏打開衣櫃,疊得整整齊齊的舊的衣衫有翻動過的痕跡,沈月茹是真不想在這個家待了,將所有值錢的物件全部拿走了,看著疊好的被子,她慢悠悠走過去,翻上去躺好,屋子裡沒有燒炕,略顯涼意,身子捂在被子裡都是冷的,王氏心事重重,子時過了她才閉上眼,淺淺睡去……

    文博武收到沈月淺的來信哭笑不得,側門的婆子竟是玲瓏安排的,今日提親都沒見著她的面文博武心裡已十分不痛快了,誰知一切都是她身邊丫鬟的主意,文博武心裡不舒坦,就讓文貴想個法子,不讓人起疑,又能打開側門,文貴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了一個,沈月淺身邊的丫鬟婆子難收買,側門的卻是不好說,但凡銀子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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