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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FAK.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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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瀟湘冬兒]《暴君,我來自軍情9處》(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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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5 20:28:11 |只看該作者

會獵西川 第一百二十八章:鳳凰涅槃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死寂一片的石穴之中,遍地都是粘稠的血水,楚離一身烏金長袍,墨發黑瞳,眼神凌厲,長槍斜舉,孤傲的看著白袍飄逸的秦之炎,沉聲說道:「動手吧!」

即便是在這樣髒亂的環境之中,秦之炎仍舊白衫飄飄,超凡脫俗,俊秀的臉孔淡淡而笑;可是眼睛裡卻疏無半點笑意,冷然說道:「青山遮不住,大江東流去,識時務者方為俊傑,陛下三日來不吃不喝,此刻已是強弩之末,何苦要在此時和本王爭一日之短長,勝之不武,不如不勝。」

楚離眉梢一挑,寒聲說道:「口出狂語,大言不慚,我身強體健,鬥你這半死之軀,佔盡優勢上風,你是怕輸給我丟人現眼,才這般推三阻四吧。

秦之炎一笑說道:「話已至此,既然陛下不聽,本王無可奈何。刀劍無眼,陛下小心!」

「彼此彼此!」

唰的一聲破空之響,兩道長槍瞬間揮上,霎時間丈許寒芒充斥而出,耀眼的火光激散四射,楚離長袍##翻飛,狹長的眼睛半眯著,斜身側挑,招招狠辣,直擊要害,身軀矯健迅猛如豹。周身散發著狂妄無匹的王者之氣,濃烈的殺氣好似#水一般洶湧而上,席捲天地。

反觀秦之炎身形在半空中卻如同大鳥一般飄逸靈動,急速飛轉,月白華服有若天邊浮雲,手上長槍轟熬當空斬下,恍若盛世戰神一般,浴血而生,滿室燈光華彩交相輝映,更加映照的他滿面硬挺,一身驕傲。

青夏站在原地,眉頭越皺越緊,突然一個箭步沖上前去,一刀駕開兩隻長槍,隻身站在兩人之中,烏髮斜飛,髮絲凌亂,厲聲喝道:「洪天水牢坍塌,南疆毒部前來搗亂,齊安十有八九也涉足此事,蓬萊工部危在旦夕,若是落到有心人之手,必定造成大浩劫。你們還在這裡胡攪蠻纏,都趕緊給我住手!」

楚離怒哼一聲,槍勢如龍,瞬間繞過青夏,向著秦之炎的心口猛然襲上。秦之炎嘴角冷笑,神情淡漠,可是眉眼間卻帶著陰冷刺骨的熊熊殺機,銀槍閃動,槍桿登時抵在楚離的槍頭上。

青夏勃然大怒,幾日以來出生入見的疲倦升上心頭,她向來不是一個傷春悲秋的懦弱女子,此刻也不會如尋常女子一般哭天抹淚。暗道你們不是願意打嗎,那我就讓開場地,讓你們好好痛快的打。

想到這裡,大步走到石穴的角落裡。那裡,一隻通體潔白,黑鼻碧眼的巴掌小獸正站在昏迷在地的楚箏身上,赫然正是大黃。這小家儀見風使舵,剛才見這裡危險,就找了個地方藏了起來,現在見危機已過,就溜了出來。

不想卻見外面已是血流成河,它東西雖小,卻十分好潔,生怕地上的積血弄髒了自己潔白的皮毛,是以一直站在楚箏的心口上動也不動。此刻見青夏向自己走來,登時嘶聲歡叫,十分興奮的樣。

青夏一把楸起它的脖子,轉身就繞過正在場中激鬥的兩人,就要向外面走去。

就在這時,原本興奮大叫的大黃突然在青夏的懷裡站直了身體,豎起長長的耳朵,向著機械方向望去。一抹警覺頓時升上青夏的腦海之中,腦海中靈光一閃,陡然間心頭巨震,停下腳步來,鳳目在石室之中猛掃,最後定格在那滿是灰塵塵土看起來波沒有絲毫異樣的青石地面上。

那裡,只有楚箏一人,別無他物。

青夏眉頭緊鎖,突然一把拔出腰間匕首。疾步上前,身形拔地而起,氣浪橫劈,有若開山之勢,三把柳葉飛刀齊齊向著機械的中樞飛掠而去!

破空之聲轟然響起,塵土飛揚,木屑破#,一名迎風而立的紫衣女子,高高的盤踞在天機索之上,衣衫隨風飄灑,墨發漫天飛舞,一雙妖媚的眼睛淡笑著看向三人。輕笑著嬌聲說道:「不愧是莊典儒的女兒,竟然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

「歐絲妖女?」楚離聲聲說道,沒想到這妖女受祝清河一掌竟然毫髮無傷,現在看來她剛才假死倒地,也不過是在等待機會罷了,幾人剛剛經歷了連場大戰,總算見祝清河重新關閉了天機索,潛意識裡就以為沒什麼問題,沒想到竟險些被這妖女鑽了個空子。

青夏心下太怒,幾次三番的栽在這歐絲蘭雅的手上,的確足夠讓她惱火。此刻看著歐絲蘭雅毫髮無傷,除了臉色稍稍蒼白一點毫無其它事情。這才知道原來她一直是在裝死,對這女子深沉的心計更加忌恨,雖然不知道她會不會知晚解開天機索的方法,可是卻不能掉以輕心。

楚離對這妖魅女子甚是厭煩,當下還怎麼能再讓她胡言亂語延誤時間,也不說話,一個箭步攀上機械,身形靈活,手中長槍剛要斬下,就見歐絲蘭雅眼中閃過一絲冷笑,嘴角一扯,一名綠衣女子就被她牢牢的提在手上,迎著楚離的刀鋒就送了上來。

青夏看清女子的長相,心懷大驚,驀然高聲叫道:「不可!」

楚離聞言,身形驀然在半空中一個轉折,猶如豆大鷹鳩,突然翻捲,刀鋒橫劈,擦著那女子的臉頰橫掃而去。只見幾縷青絲順著那刀鋒緩緩落在地上,飄飄灑灑,別樣的悠揚好看。

歐絲蘭雅輕撇撇嘴角,嬌聲說道:「一見到人家就動刀動槍的,真是不講禮貌。」

說罷,只見她長袖一甩,一道碧綠##登時衝著楚離飛馳而去。秦之炎飄然而起,手上頓時灑下浪濤般的槍芒,幾道勁風陡然颳起,將歐絲蘭雅的萬千蟲盅瞬間激散。

歐絲蘭雅撒嬌怒道:「宣王殿下是看不上蘭雅的禮物嗎?外面人都說大秦宣王殿下悲天憫人,慈悲和善,怎麼連幾隻小蟲子夜不放過,真是狠心。」一邊說著,一邊重新釋放蟲蠱,層出不窮,花樣不斷,真不知道她的手臂之中到底有多少蟲蠱。

青夏幾人登時被歐絲蘭雅的蠱蟲困住,抬眼望去,只見歐絲蘭雅纖纖素手,在機械上上下翻騰,一身水綠色雲衫的蓬萊谷主譚素凝軟軟的倒在她的腳邊,雙眼盈盈若水,也不關注場中的幾人,反而越過眾人,溫柔悲傷的看著遠處的楚箏。

這時,忽聽一聲清嘯徒然起,一團火紅的身影驀然向青夏飛來,火鳳巨大的雙翅猛然揮動,不斷的驅散聚集在青夏身邊的蠱蟲,青夏壓力大減,轉身就要向著歐絲蘭雅衝去。

眼見歐絲蘭雅淡笑不語,一邊不斷的釋放蠱蟲擾亂青夏,一邊口中唸唸有詞,手上不斷操縱機械。青夏知道若是再不阻止,今目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會全部化為灰燼,立時不再頓及身邊的那些毒蟲,身形疾奔而起,對著歐絲蘭雅橫空俯衝而來,受傷匕首齊出,呼嘯而去,漫天刀光劍影伴隨夾擊,轟然下劈!

歐絲蘭雅眼角的寒意大盛,嘴角微微冷笑,突然竟不施展蠱毒,反而縱身迎上青夏的刀劍,沒有半點躲避和畏懼。青夏大奇,可是卻也不再猶豫,正要一刀斬下這妖女的頭顱,忽見歐絲蘭雅眉梢一挑,伸臂以#,然後對著青夏嬌媚一笑,輕聲說道:「一起去死嗎?」

青夏轉頭看去,只見一隻紅毛凶獸張開血盆大口,遙遙的站在石室的中央,刺鼻的腥臭#那個它的口中洶湧而出,巨大的利爪一掌擊在秦之炎的胸#之上,秦之炎衣衫染血,腳步踉蹌,卻仍舊站在這見所未見的凶獸面前,阻斷它向著青夏的方向##的趨勢。

電光石火間,凌厲如冰雪般的男子凌空而起,長槍猛地刺在凶獸的喉嚨之上,猛獸嘶聲咆哮,張牙舞爪,巨大的肉掌猛然擊打在秦之炎身上,男子凌空一個偏轉,身影在半空中被拋出一道彎曲的弧線,登時向著那凶獸張開的猙獰巨口掉落下去。

剎那間,似乎一切都在瞬間停止,時間在#一刻彷彿凝固了一般。青夏看著歐絲蘭雅那張妖嬈的臉孔上志得意滿的詭異冷笑,又注視著那眼看就要被開啟了的天機神索,她的雙目霎時仿若噴出山火一般,仰天慘叫一聲,聲音淒厲,震動石室的屋頂石壁,一片窸窣之聲,無數的灰塵驟然降落。

只聽一聲淒厲的咆哮慘叫#當空響起,一道血霧衝天飛舞,那張大了巨口等待食物的凶獸霎時倒在地上,身軀順著上下兩顎分成兩半,道口鋒利順滑,那聲堅硬的鋼甲,#鐵般的骨骼,竟然如同豆腐—般,被直劈分為兩半,鮮血淋漓的倒在一片狼藉的血泊之中。

青夏雙手握著剛才西林譽丟下的烏黑戰刀,渾身染血,墨發飛揚,羅剎一般的站在秦之炎的身邊,眼神凌厲有若冰雪。

秦之炎為了給她斷後,被凶獸偷襲,此刻面色蒼白,舊疾復發,更顯得臉孔慘白一片。

楚離銀槍橫掃,逼退了周圍圍繞的萬千蟲蠱,面目英挺,氣宇軒昂,只見一槍之下,無數鮮血飛濺而起,那些南疆蠱蟲被他威懾,竟然再也不敢上前進攻。縱然如此,他仍舊身負重傷,腰部潰血,血肉模糊,聽到聲音,赫然回過頭去,就見青夏和秦之炎攙扶著站在一連,驀然間,好似萬千蟲蠱一起咬食在他的心上,肝膽俱裂,眉頭緊鎖,心力交瘁。

就在這時,天地周轉,萬物悲慼,漫天的銀色輝光霎時間釋放出瀰漫天地的巨大光輝,那光輝筒直不是人世間中所擁有的能量,似乎能將這沉寂了不知多少的石壁洞穿一般,充滿了令人震驚的驚天偉力。

青夏三人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巨大的驚慌和恐懼。周旋了這麼久,這座超時代的可怕凶器,鎮壓滔滔地袱黃#之水的天機索,終於還是被開啟了嗎?

「呵呵,神索#,亂世起,這下###看了。小丫頭,你豔福不淺,有這樣優秀的兩個男人為你爭風吃醋,真是羨慕死人家了,不過這裡眼看著就要發大水了,姐姐不陪你玩了,咱們有緣再見啊!」

歐絲蘭雅嬌聲說道.說罷媚眼一眨,轉瞬之間就消失在了甬道的盡頭。

青夏大怒,正要追上前去,突然被秦之炎一把抓住手臂。回頭看去,只見秦之炎渾身癱軟無力,臉色蒼白,搖搖欲墜。他身體本就不好,今晚又屢次受到重傷,卻一直強撐著和自己一問對抗敵人,此刻眼見天機索已被開啟,終於再也忍耐不住了。

青夏一把扶住秦之炎的手臂。卻感覺另一隻手上傳來一陣尖銳的目光,轉過頭去,只見楚離雙目直直的看著自己,烏金長袍之上鮮血淋漓,看到自己的眼神,只是一言不發的冷冷的轉了過去。

四下里的震動越來越大,突然只聽一聲尖銳長命登時響起,青夏三人驚愣的轉頭望去,只見譚素凝站在一方石台之上,手拿著一隻通體金黃的鑰匙,一把樣式古樸的石鎖已被打開,被她拿在手裡,而另一邊,原本已無生氣的楚箏正雙眼灼熱的望著那塊不斷震動的石板,一雙眼睛幾乎能噴出火來。

「轟隆!」一聲巨響,#座石穴瘋狂的震動了起來,亂石紛飛,塵埃遍佈,幾人幾乎站立不穩,東倒西歪。然而,迷濛之間,只見一隻有五六歲孩子般大小的金黃色鳥頭突然自石板下鑽了出來,雙眼碧綠,頭冠朔紅,尖喙如血,向著幾人就兇猛如電的望了過來。

突然,整片大地寸寸龜裂,只聽霹靂一聲巨響,大鳥振翅而上,身軀龐大,高達三十多米,通體金黃,毛髮鮮豔,##站在它的面前,就好像是一群螻蟻一般,顯得渺小如沙。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誰又能想到,相傳了千百年的天機索開啟之後,沒有冒出毀天滅地的淘世洪水,反而顯出了這樣一座地下牢囚,用蓮萊世代相傳的鑰匙開鎖之後,出來的竟然是這樣一個恐怖凶禽。

「哈哈!」妙啞如鬼般的笑聲突然迴蕩在地穴之中,只見楚箏狀似瘋癲一般,雙眼血紅,面容猙獰,嘶聲叫道:「什麼五倉山大道墨者,什麼南疆巫咸女妖,什麼東齊睿智太子,到最後還不是都在我的鼓掌之中?九州之烈黃泉洪水,滑天下之大稽,這洪天水牢下關押著的,是上古凶禽大鵬黃鳥啊!哈哈!」

眾人不可置信的看著那隻上古神鳥,只覺得頭皮發麻,兩腿發軟,他們可以搏糧斗虎,可以斬蛇屠獅,甚至可以對抗南疆那些詭異莫測的南疆蟲蠱。可是現在,面對著這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可怕神禽,卻無一人有半絲與之相鬥的興趣。

只見楚箏突然躍到黃鳥面前,厲聲叫道:「是我放你出來的,我是你的主人!快!去殺了他!」

說罷,手指猛地指向一身烏金長袍的楚離。

楚離凌然不懼,冷哼一聲,孤傲的看著那隻巨大的黃鳥,好像面對的是一隻普通的鳥雀一般,沒有半點畏懼害怕之色。

楚離的眼神,登時觸怒了這只被關押了成百上千年的凶悍飛禽,突然一聲刺耳尖鳴登時傳來,大鳥猛地振翅蒲扇,揚起鋪天蓋地的喧囂塵土。巨大的翅脖向著楚離就猛的衝擊而上。

楚離眉梢一挑,竟然躲也不躲,##而上,就要和這巨鳥一決高下。

「呆子!」青夏大驚失色,厲喝一聲,突然疾奔兩步,一個飛撲,就將楚離撲到在地,兩人側身滾去,仍舊沒有抵擋住那黃鳥的巨翅厲風。猛烈的風衝擊在兩人的臉上,刮得皮肉生疼,青夏護在楚離的身上,後背頓時一陣火辣辣的疼痛,顯然受到了重擊。

「好漢不吃眼前虧!你是傻子嗎?」來不及查看背上的傷勢,青夏雙眼圓瞪,對著楚離厲聲喝道。

楚離眉梢一挑,目光凝聚在兩人身後,突然一掌擊在地上,抱起青夏的纖腰,兩個人騰空而起,向後掠去。一隻金黃色的大爪猛地擊在地上,青石崩碎,塵土飛揚。輔天蓋地的血腥旋風隨之襲來,兩人狼狽翻滾,以毫釐之差躲過黃鳥的攻擊,可是還來不及喘上一口氣,又是一陣#風怒吼席捲而上。

眼看兩人馬上就要身見於黃鳥的腳掌之下,突然只聽噗嗤一聲鈍響,金黃色的液體頓時滴在兩人的臉上。沉目望去,只見秦之炎一身白袍,墨發飛揚,銀槍如龍,雙眼如海,惶惶威勢,毫無畏懼,長槍猛地插進黃鳥的前胸,急速旋轉,帶動起大片的淋漓鮮血。

尖銳長鳴瞬間而起,受傷狂怒的巨鳥一個撲#,萬鈞之力登時擊下,就將秦之炎猛地擊飛開去。

「不!」淒厲的慘叫聲迴蕩四#,青夏目赤欲裂,眼睛發#,撕心裂肺的看著秦之炎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疾飛而去,嘭的一聲摔在青色石壁之上,漫天灰塵隨之揚起,大片血霧凌空飛騰,墨發披散,白袍翻飛,直如破碎白蝶一般。

「秦之炎!」青夏大#一聲,倉皇#起身子就向秦之炎奔去,她的聲音驚動了黃鳥,那鳥兒轉過##凶狠的看著青夏,突然尖嘴啄來。楚離一槍沖上,鏗鏘利響,阻擋黃鳥的攻擊,對著青夏大聲叫道:「快跑!」

楚箏突然大笑一聲,朗聲喝道:「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果然,只是一合之下,楚離就被震得倒飛開去,嘴角染血,面色紙白。

青夏大怒,眉眼凌厲,突然一把拔出匕首,將腦後的頭髮拽至眼前,咬在嘴裡,身形急衝上前。一下就拽住了黃鳥的羽毛,迅猛如豹子般向上爬去。黃鳥感覺到身上有人,也是嘶聲長鳴,瘋狂甩動,想將青夏甩下來。

想起秦之炎和楚離的傷勢,青夏再也抑制不住滿腔熊熊的怒火,幾下攀上大鳥的頭頂,青夏手掌緊緊抓住黃鳥的羽毛,突然豎起素手,一下就將匕首狠狠的插在了黃鳥的眼睛之中。

天地齊震,日##光,一聲慘叫頓時響起,青夏猛地被瘋狂的黃鳥甩了下來,重重的跌在地上,胸口一痛,大口鮮血疾噴而出。只見那大鳥眼球破碎流血,瘋狂的嘶吼鳴叫,竟然衝著楚箏譚素凝的方向忽沖而去。

楚箏大驚失色,大聲叫道:「是我救你出來的,我是你的主人!你不可以忘恩負義!」

可是那黃鳥被關百年,此刻衝出生天竟然還遭到這樣的襲擊,哪裡還管什麼救命恩人,突然張大利嘴,就向楚箏啄去。

楚箏大驚,一把推在譚素凝的身上,滿眼怕死的畏懼,討好的叫道:「你是不是餓了,我知道,你被關了這麼多年,一定餓了。你可以吃她,吃了她,再跟我出去。」

瞬時間,好似一個驚雷般砸在頭頂,譚小姐面色慘白,不可置信的回過頭去,凝視著這個讓自己背棄了整個部族的男人,嘴角顫抖的說道:「箏,我為你開啟天一峽,放齊國人和南疆人進來,我為你毀掉了洪天水牢,帶你們進九澤地穴,我為你散佈黃泉洪水謠言,為你釋放大鵬黃鳥,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事,你還是不要我嗎?你不是說,將來登上大寶,要立我為後嗎?現在你又要反悔了嗎?」

楚箏緊張的看著黃鳥神情凶悍的盯著自己,突然不耐煩的大聲說道:「我若是死在這裡,還登什麼大寶?你放心吧,你若是死了,將來我重得高位,一定追封你為國母,蓮萊譚氏一脈,加官進爵,大蒙榮寵,怎麼樣?」

一滴眼淚突然自譚小姐的臉上蜿蜒而下,她緊緊的咬著嘴唇,看著這個自己深愛到不惜背叛族人的男人,只覺得胸腔裡有什麼東西轟然碎裂,空蕩蕩被冷風穿透,千刀萬剮般的痛楚。原來一直以來,那個白袍飄逸,俊朗丰神的男子,不過是自己的想像,那個在湖邊落寞吹簫的男人,也不過是一個虛幻的泡影,如今一切盡皆了了,這個幻想中的男人走了出來,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在生死的關頭不再有一絲一毫的掩飾,於是,她看到了他的自私,看到了他的懦弱,看到了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陰狠,她幻想中的那個世界轟然就那麼碎裂了。

天也塌,地也覆了。

「畜生!」楚離冷喝一聲,提槍就要站起身來,卻突然被火鳳攔住。這只火鳳神鳥在面對自己不知多少代不知有沒有血緣關係的前輩時,弱小的就像是一隻小雞,渾身都在止不住的顫抖著。

「我是你的主人,我是你的主人,你不能吃我,你去吃他們,去吃他們。」楚箏仍舊在連續不斷的說著。黃鳥一眼已瞎,可是不知為何卻漸漸平息了下來,獨眼在譚素凝的身上打量著,卻突然看到她手中的那把小小的石鎖

仿若瞬時間被烈火燒著一般,黃鳥猛地退後,尖聲長鳴,癲狂的不敢靠近濃烈的血腥味從它的口中噴湧而出,這只被那隻古樸的石鎖關閉了太多年的凶禽驚慌失措的遠離譚素凝,突然凶悍的一甩頭,就將楚箏一口叼在嘴裡

異變陡生,幾人都是一驚,譚素凝愣愣的看著不斷在黃鳥嘴中掙扎的楚箏,方才的痛苦難過頓時不翼而飛,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蒼白瘦弱,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猛地合身撲上,抓住黃鳥的爪子,瘋狂的捶打著,大聲叫道:「放開他!放開他!你這個壞蛋,放開他!」

那大鳥力大無窮,可是似乎唯獨懼怕這蓬萊的下一任谷主,倉皇退後一腳將譚素凝踢到了一邊。

楚箏腰部被大鳥銜在嘴裡,驚恐莫名,大聲求饒,可是那大鳥早就已經瘋癲,哪裡#得他這個救命恩人。過了一會,劇烈的疼痛洶湧襲來,楚箏額頭冷汗齊流,登時大聲呼救,轉目四望,對著楚離大叫道:「大哥!大哥救我!救我!」

楚離眉頭緊鎖,長槍橫舉,頓時沖上前去。

然而,就在這時,忽聽一聲刺耳慘叫傳來,眾人目瞪口呆的望著被黃鳥攔腰咬斷的楚箏,愣愣的不知如何言話。只見楚箏的下半身落在滿是灰塵的地上,發出嘭的一聲沉重的聲響,劇烈的疼病過後,黃鳥囫圇一吞,就將楚箏的上半身吞進口中,只剩下一隻腦袋還在外面。

「哈哈!」生死瞬間,原本驚慌失措苦苦哀求的楚箏突然大笑一聲,眼神狂熱,赤紅如血,癲狂的叫道:「黃鳥產子,天命所歸!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要統帥七部,我要掃蕩六#!我要登上南楚大皇的寶座!我要君臨天下!楚離奸賊,我要殺了你,奪回我的一切!哈哈!」

淒厲的慘叫聲頓時淹沒在黃鳥的食道之中,譚素凝臉孔毫無血色,稍稍一愣,突然一下衝到楚箏的下半屍身旁邊,伏地大哭!

「嗷!」的一聲尖叫,黃鳥嘗得葷腥,意猶未盡,向著倒在地上的秦之炎,猛地啄下。青夏大怒,叼著匕首,##一躍,一把狠狠的插進黃鳥的腹中,黃鳥尖鳴一聲,倉皇退後,青夏緊跟其上,一把攀上黃鳥的肚子,一刀一刀的向裡剜著,大片的血肉掉落滿地,青夏面客狠辣,刀刀不絕,咬緊牙關,一會就剜出一個巨大的血洞,她眼神堅韌,瘋狂的向裡挖去,一會的功夫,就不見了身影。

淒厲的慘叫聲迴蕩天地,楚離和秦之炎目赤欲裂,站起身來,並肩向著黃鳥猛烈攻去,火鳳在旁纏鬥不息。不一會的功夫,就撕扯下黃鳥大片的血肉,金黃色羽毛遍地亂舞。

黃鳥不敵,眼波閃過一絲驚恐,它單純的頭腦無法想像,這樣螻蟻般脆弱的人類,為何會有這樣巨大的力量。

突然,凶悍的大鳥尖鳴一聲,驀然振翅高飛,巨大的力量擊在石壁之上,整座地穴都幾乎在瞬間坍塌。

「它要逃跑!抓住它!」楚離厲喝一聲,一把拖在秦之炎的腰上,秦之炎借力躍起,一槍洞穿黃鳥的翅膀,黃鳥慘呼,越發急切的衝擊上空。

「嗷!」的一聲怒吼,小如蠶豆教的雪白小獸,突然高高躍起,一下咬住黃鳥的腳掌,飛快靈巧的竄了上去。

「青夏!」楚離仰頭疾呼,眼睛通紅,長聲叫道。

秦之炎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楚離回頭望去,只見秦之炎騎坐在火鳳的背上,看著自己,伸出一隻手來,沉聲叫道:「上來!」

看著秦之炎伸向自己的那隻略顯蒼白但卻穩健的手掌,楚離瞬時間有一絲恍惚,但是轉瞬之間,他就一把握住這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他一生的死對頭的男人的手,翻身跳上火鳳的背脊。

「火鳳!追上去!」

冷厲的狂風呼嘯而過,扶搖直上九萬里,陰森可怖的萬丈地穴之中,亂世的王者們第一次將他們尚顯年輕的手,緊緊的放在一處。

氣浪翻湧,亂石驚空,冷厲的風吹在臉上,四下里景物突變,火鳳速度極快,楚離用了三日才走#的路程,竟然這麼一會就衝了出來。

剎那間,只感覺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鳳鳴宮#的浩瀚平原上,刀光林立,笙旗招展,#黑黃三色鎧甲軍人井然有序的各自列陣,赫然正是秦楚齊三國兵勇,他們不發一言的互相警惕,又同時冷冷看向蓬萊一眾警惕列隊的弟子。除了那些軍人,還有一些各色衣衫的江湖人士,有南疆蠻人,還有隱藏在市井中的七部使者,人數眾多,人人木然沒有半點表情,可是卻給人一種強大可怕的詭異氣勢,這種氣勢,只有真正經歷過戰爭才可能擁有。

可是此時此刻,他們全都仰著頭顱,望著半空之上那個經天緯地的浩大黃鳥,就算再是冷酷的人,也忍不住驚愕的睜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蒼茫夜空上那場激鬥。

與黃鳥相比,好似芝麻大小的雪白小獸,凶悍的咬住黃鳥的脖頸,任憑它怎樣甩動,也不放鬆。金黃色的鮮血豪雨一般的灑下,灑在眾人的臉孔之上。

就在此時,洪天水牢的廢墟裡,突然一聲尖銳鳳鳴猛地傳了出來,眾人又是一驚,猛地扭頭看去,卻見楚離和秦之炎並肩而坐,騎乘的鳳鳥之上,衣衫飄飛,墨發起舞,直如兩座盛世戰神,一問從那幽深地穴之中,重出生天。

「大皇!」「殿下!」

山呼海喝同時響起,秦楚兩人士氣大#,交相拍手慶賀。

楚離和秦之炎此刻還哪裡能管得著那些,他們駕馭火鳳,向著蒼茫的夜空疾飛而上,並肩站在火鳳的背上,雙槍挺立,眉眼凌厲,浩浩蕩蕩,御風而上。

就在這時,一聲慘呼突然從黃鳥的口中發出,眾人還以為是小獸咬斷了它的脖頸,可是轉頭望去,卻並沒發現什麼異樣。然而,片刻之後,一團血霧突然衝天而起,明黃色的鮮血噴灑之下,一個碩大的圓洞在黃鳥的腹部炸開,眾人仰頭望去,只見一名一身青袍.面白如雪,眉眼凌厲的女子,赫然從黃鳥的腹部而出,直直的從天際掉了下來。

「青夏!」「依瑪兒!」

楚離和秦之炎同時沖上前去,兩人同時伸臂,將她接在懷中。

人群中的祝淵青看了眼周圍的七部使者,眉梢一挑,突然朗聲叫道:「黃鳥產子!天命所歸!一干年了,先生的後人終於出世了!」

話音剛落,所有七部眾人全都愣在原地,那個心心唸唸的傳說和口口相傳的預言像是警鐘一般的迴蕩在腦海之中,一些狂熱的老者突然大笑,仰天長叫:「黃鳥產子!天命所歸。」

剎那間,莊青夏的名字迴蕩天際,橫掃六#四野,在天地間瀰散開來!

草木##,天地震動,燈火輝煌的茫茫夜色之中,宿命的王者在血與火的洗禮下涅槃重生,就此,蒼茫大地齊齊記住了一個女子,她的名字,叫做莊青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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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5 20:33: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九章
蒼茫的天地一片蕭索,大雪紛飛,萬里無垠。

一身雪白長裘的男子站在白地之上,面色雖然略顯蒼白,但雙眸若星,劍眉入鬢,臉若冠玉,鼻梁高挺,一身極北淵的雪狐長貂,更加襯得他風神玉郎,衣帶當風,滿滿都是掩飾不住的飄然出塵、倜儻俊逸的味道。

在他的對面,是一名身穿黑色墨貂的高大男子,男子墨發如絲,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在空氣中閃動著熠熠生輝的顏色,劍眉星目,背脊挺拔,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巨大的王者之氣。

在他們各自的身後,相隔數百步的地方,是黑壓壓的千軍萬馬,兩軍沉寂劍陣,一聲不吭。

冷冽的風,從兩人中間穿過,白衣男子嘴角淡笑,眼神閑淡,所有的想法全都滴水不漏的隱藏在雙眸之中,讓人看不出他的半點想法。突然,一只雪候鳥驀然展開巨大的翅膀,從巍峨的蒼穹上掠過,撲朔朔的向著遠方飛去。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陛下盛情,但是還清就送到這里吧。”醇厚的聲音突然緩緩響起,就像是早春桑葉一般,沙啞好聽。

楚離眉梢微挑,淡淡的看向炎字營中心護衛的一輛華麗車馬,眼鋒一閃,方才轉過頭來,直視對面男子的眼眸,沉聲說道:“寡人會讓她跟你走,並不代表將她讓給你。”

秦之炎清淡一笑道:“本王心知肚明,南楚大皇又怎麼是輕言放棄的人物,該如何做,本王心里有數。”

楚離冷笑一聲,沉聲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少則半年,多則一年,寡人必定前往咸陽,將她帶走。”

秦之炎嘴角一牽,淡淡說道:“那也要看陛下有沒有這個本事。”

“怎麼?宣王認為寡人不配嗎?”楚離微微挑眉,聲音低沉地問道。

秦之炎朗笑一聲,朗聲說道:“楚皇若是不配,又有誰人才夠資格?這天下間的王侯英雄之中,本王最為欣賞的人,就是楚皇陛下,這個世上若是沒有你,人生真的會失去很多樂趣。”

楚離哈哈一笑,冷然說道:“多謝宣王如此抬舉,只可惜這天上只能有一個太陽,萬物只應有一個共主,能擁有她的也只有一個人,無論國仇私怨,你我注定一生為敵,無法為友,有如日月,不共戴天。”

秦之炎拊掌笑道:“楚皇快人快語,果然大丈夫本色。只是當日白鹿原上她在你手中,你尚且留不住她,再過半年之後,你認為你還有什麼籌碼從我身邊將她帶走?”

楚離冷哼一聲,沉聲道:“寡人的決心,就是籌碼。”

秦之炎大笑說道:“難為楚皇陛下這樣有信心,既然如此,本王就和陛下做一個君子協定,以一年為期,若是陛下不能讓依瑪兒心甘情願的跟你離開,就要黯然離場,終你一生不得糾纏。”

“好!”楚離厲喝一聲,沉聲說道:“若是寡人贏了,又待如何?”

“我絕不會強迫依瑪兒做她不願做之事。若是陛下贏了,本王就以依瑪兒兄長的名義,大紅喜轎一路送往南楚,並以天目山以南作為新娘的陪嫁全都送給你。”

楚離朗聲大笑道:“若是你贏了,衛水以北就是宣王他朝登上帝位的賀禮!”

兩名男子對視一眼,相視大笑,聲音激蕩云霄,豪邁萬千。

“告辭!”楚離沉聲說道,轉身就回到了南楚大軍之中,翻身跳上烏馬脊背。背脊筆直,眼神凌厲如同冰雪,雙目死死的望著那萬軍之中的華麗馬車,眼內波濤洶湧,激蕩翻滾。終于暮然回過頭去,調轉馬頭,厲喝一聲,帶著翻卷的白雪和大批楚軍,向著南方呼嘯而去。

秦之炎長身玉立,眼眸幽深,長風掃過他的身體,吹拂在他雪白的長裘之上,漫天白雪飄灑,將那些腳印全部覆蓋在白雪之下。

“宣王殿下”,一聲清冽的聲音,在耳旁恭敬的響起,秦之炎緩緩轉過頭去。只見紫袍男子長發披散,落拓不羈的站在草原之上,拱手說道:“我就送到這里了,還請殿下好好照顧主人。”

秦之炎點了點頭,淡笑說道:“祝領事請放心,依瑪兒傷勢太重,不能耽擱,尋找楊楓和烈云髻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祝淵青點頭答應,帶著一眾蓬萊弟子,轉身騎上北秦的戰馬,向著白鹿原的方向奔去。

一只竹傘突然遮在秦之炎的頭上,擋去了大片的風雪,灰裘女子眉眼冰冷,面沉如水,不動聲色地說道:“殿下,該啟程了。”

秦之炎點了點頭,緩緩地走到馬車旁,向里望了一眼,也沒上車,翻身跳上戰馬,帶著大隊浩浩蕩蕩的向著大秦的方向走去。出了秋平山區,就是一馬平川的加棱平原,縱馬奔馳了五天,大秦和西川的邊塞城市西風城終于遙遙在望,遠遠的,背靠滄浪之山的西風城看起來別樣的宏偉壯觀。西川派來送秦軍出境的官員一路尾隨,終于在西風城外三十里處,和秦軍分手。

草原上就是這樣,遠遠的看到一棵樹,覺得很近,可是等你跑到的時候可能需要一天的時間。

早上就看到了西風城的雄偉城牆,可是卻直到晚上才到達。火把通明的城門口,西風城城主蒙田洪澤帶著西風的大小官員,已經在風雪中侯了整日,見到炎字營的大旗,立時跪在地上,虔誠恭敬的迎接這位年紀輕輕但卻已是秦國軍部中流砥柱的秦宣王爺。

大秦建國一千二百余年,中途幾次遭遇百姓叛亂,異族襲擊,諸侯分崩,氏族反叛,可是卻從沒有像近三百年來這般被異姓瓜分天下。如今天下四分,各藩國勢力割據,小國政權數不勝數,大多依附于四大帝國,互相牽制,表面上風平浪靜,私底下暗湧不斷,爭權奪利、陰謀冷箭充溢在各個角落之中。百姓生活在動蕩的亂世夾縫之中,苦不堪言。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北秦雖然退守大陸北方版圖,經濟物產不及東齊,土地肥沃不比南楚,戰馬更與西川相距甚遠,更是最直接抵擋匈奴刀鋒的國家,擁有綿長的北疆不穩定防線。但是就是這樣的苦寒之地、久戰之邦,反而訓練出了北秦最為強大的騎兵。北秦遵照先祖遺志,重軍功,輕文試,戰士在沙場上只要誓死賣命,就會得到晉升的機會。是以北秦男兒成年之後,人人奮勇成軍,即便不能入朝為官,也以在北疆抗擊過匈奴為畢生榮耀。北疆大營將士保衛秦國多年,在國內擁有極高的聲望,這其中,又以秦之炎一手訓練而出的炎字營最為著名。

作為十四歲就在北疆禦敵,十年來從消極抵抗到主動出擊,將匈奴人打得狼狽逃竄手無還擊之力的皇室子弟,秦之炎在民間的聲望甚至高于秦王。在他的光芒之下,當朝太子更是如米粒之珠,毫不顯眼。縱觀整個大秦二十八個皇子之中,也只有二皇子秦之義能與之分庭抗禮。


白鹿原會獵其間,匈奴人趁秦之炎不在,屢次沖擊北疆大營,甚至毀掉了附近的一些小城鎮。在這個風雨飄搖人心惶惶的時候,秦之炎的回國,無疑等于為秦人打了一劑強心針。

西風城比鄰西川,是秦國西部的最後一道屏障,也是當今世上最大的馬匹交易市場之一,富庶繁華,從不實行宵禁,此時此刻,正是西風城的熱鬧時刻。

車馬剛一踏進西風城的大門,里面就山呼海喝的響起了秦之炎的王號。西風城的百姓雖然不用擔心北疆匈奴打倒西風來,但是前陣子秦之炎剛剛在白鹿原上鏟除了白鹿堡,對于那些縱橫西部多年的傭兵強盜,西風的戰馬商戶早已恨得咬牙切齒,對于秦之炎感恩戴德下,再加上秦之炎在民間的聲望,自然場面浩大,聲勢驚人。

華麗的馬車中,蒼白的女子躺在層層錦被之中,馬車走的極為穩妥,不顛不簸,腳爐里燃著安神的茗香,兩名素衣乖巧的丫鬟跪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女子的一舉一動。只聽外面聲音嘈雜,清麗的女子眼簾微微一動,眉頭就輕輕的皺了起來。

“啊!姑娘要醒了。”一名青衣素顏的小丫鬟一喜,連忙對著另一名綠衣丫鬟說道:“快去通知殿下,就說姑娘要醒了。”

“現在?”綠衣丫鬟疑惑地說道:“還是先叫白石師父來看看吧,現在在路上,免得惹出亂子?”

“那好吧,你快去。”

一會的功夫,一名須發花白眼珠淡黃的老者就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撥了一下女子的眼瞼,隨後又號脈診治,眉頭微蹙,搖著頭說道:“奇怪,真是奇怪。”

“師父,怎麼奇怪了?”綠衣丫鬟顯然十分活潑,語調清脆,一雙眼睛又大又圓,黑漆漆的望著老者,急忙問道。

白石巫醫皺著眉頭說道:“大鵬黃鳥是上古凶禽,多年居于地下,以毒蛇鼠蟻為食,血黃而毒。這姑娘鑽到了黃鳥的肚子里,五髒六腑中毒深重,即便是合我們八巫之力,也只能暫且保住她的性命。想必這天下間,除了被滅了門的西林家主西林羽和多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商丘傳人,就只有我們巫醫族的大長老能救治。可是現在看來,她體內的毒素不但沒有繼續侵蝕,反而有消退的跡象,真是奇哉怪也。”

青衣丫鬟眼睛一眨,笑著說道:“師父,想來是姑娘福大命大,這病慢慢自己就會好了。”

“孩子話。”白石巫醫說道:“她身上多處重傷,肋骨、手骨、腳骨多處折斷,頭部重傷,又中了劇毒,這樣的傷勢換個普通人可能早就死了。她現在能保住性命已經是天大的運氣,此毒雖然暫時被壓制,但是還是要以後細細調養,輔以藥石,十年八年,才有痊愈的可能。讓你們平時多讀書,就是不聽。”

兩個小丫頭對著白石巫醫一吐舌頭,笑嘻嘻的毫無半點懼怕之色。

白石巫醫歎了口氣說道:“你們好好看著她,這一兩天之內,她有可能會醒來,一旦有異動,馬上通知我。”

說罷撩開簾子就走了出去。

當夜,西風城主在城主府設宴款待炎字營將士,秦之炎也有出席。席間,西風城有頭有臉的官員商戶有份出席的,全都想要一覽這位盛世戰神的絕世風采。各種奇珍異寶流水般的湧入西風行宮之中,秦之炎為人溫和,進退有禮,既有皇家尊貴之氣,又無囂張跋扈之感,一時間賓主皆歡,四座歡騰,直到二更仍未有消退。

這時,秦之炎的貼身護衛連舟突然走進大殿,附在秦之炎耳邊耳語兩句。只見原本淡笑溫和的宣王殿下猛然色變,登時退席,嚇得西風城官商整夜未敢合眼,不知出了什麼大事。

西風城是北秦的西方重城,十年前西川大皇云涼燁窮兵黷武,好大喜功,曾三次對北秦發動戰爭。當年北秦大皇秦子丞正值壯年,就在西風修了行宮,前線督戰,終于三次粉碎了西川的攻勢。西川也由此一蹶不振,再也無力挑起大戰,云涼燁也是因此不得民心,後來才被親弟云涼熙取而代之。

秦之炎帶著一眾親衛,風風火火的沖進了瑤笙大殿,猛地推開門,就見青夏一身雪白棉袍,素顏如畫,烏發披散的坐在榻上,一口一口地喝著丫鬟手中的湯藥。

看到秦之炎進來,青夏虛弱一笑,輕聲說道:“宴席散了。”

秦之炎面色深沉,雙眼如海,一眨也不眨地看著青夏,愣愣不語,青夏微微一呆,疑惑說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誰知秦之炎卻突然大步走上前來,一把將她緊緊的抱在懷里。

青夏被他抱在懷中,聽著他在上方沉重的呼吸,一顆心漸漸放松了下來。他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頭頂,好聞的川貝藥香回蕩在她的鼻息處,一切都像是在夢中一樣,青夏好像是掉進了大海之中,任溫暖的海水將她團團包圍,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她的手溫柔的拍著秦之炎的背,一遍一遍的輕聲說道:“我沒事了,我回來了。”

下人們全都識趣的退了出去,秦之炎溫和的眼睛像是璀璨的星子,充滿了暖融融的笑意,他端起幾上的飯菜,一口一口的喂著青夏,開心的不能自抑。

青夏沒有說什麼,只是乖巧的將他送過來的東西全部吃掉。這一次重逢,她發現秦之炎似乎變了很多,他不再是從前那個淡薄的、無欲無求的、美好的不真實的男子了。他的喜怒哀樂都是那樣明顯的擺在自己的面前,會因為自己多吃一口飯而高興雀躍,也會為自己的一個皺眉而緊張兮兮,雖然他仍舊是那般溫柔,但是如今的溫柔中,甚至帶著一絲小心的討好。她知道,一次又一次的生死離別,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已經完全摧毀了這個男人冷藏了多年的感情,他此刻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就像是看著一只玉器一般,隨時都害怕她會不小心的摔在地上打碎。

“依瑪兒”,吃飽喝足,秦之炎為青夏蓋好被子,輕聲說道:“你不用擔心楊楓,歐絲蘭雅既然沒死,想必他們也一定能吉人天相。蓬萊谷工藝精深,如今在祝淵青的帶領下,一定會將他們解救出來的?”

青夏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你放心,我不會不顧大局的跑回去自己找他的,我現在這個身體,還是老老實實的呆在你身邊的好。”

秦之炎溫和一笑,道:“八巫大長老目前在皇宮里為父皇診治,只要我們回到咸陽,你的病就不足為懼。”c.手機看小說訪問wap.1бk.cn

青夏笑顏如花,突然想起一事說道:“對了,我們走後,你們有沒有將譚小姐救出來,他為了楚箏背叛蓬萊,蓬萊人不會為難她嗎?”

秦之炎說道:“譚小姐的母親是神女宮的大長老,在蓬萊谷極有地位,他們不敢拿譚小姐怎麼樣的。況且現在蓬萊是祝領事當家,祝領事宅心仁厚,處事坦蕩,想必不會為難她一個弱女子。”

“那就好,譚小姐也算是個可憐之人,不諳世事,不懂人心狡詐,芳心暗投卻所托非人,已經夠慘了。”青夏柔柔歎了一口氣,這時,忽聽門外傳來一陣刺耳的拔門聲,青夏眉梢一挑,隨即眼睛一亮,說道:“是不是大黃啊?快放它進來。”

秦之炎走到門口,剛一將門打開,一只通體雪白的小獸登時就像一只皮球一般的連滾帶爬的滾了進來,嘭的一聲撞在對面的牆上,直撞得頭暈眼花,眼冒金星。兩只又短又胖的小爪子不斷的揉著綠瑩瑩的眼睛,十分委屈的嗚咽著。

青夏見到它,開心地叫道:“大黃,過來。”


小獸聽到青夏的聲音,立馬來了精神,突然撒開四條小短腿,跑到青夏身邊,玩命的搖著尾巴,興奮的嗷嗷大叫。

伸手提溜起大黃肥嘟嘟的脖子,放在錦被上,青夏伸出修長的手指,點著它黑潦漆的小鼻子,說道:“據說你那天很仗義啊,為了救我孤身搏斗大黃鳥,神勇無匹,厲害啊!”

青夏少有這麼和氣的跟小獸交流感情,見主人誇它,大黃立馬一蹦三寸高,綠眼冒光,挺胸抬頭,張牙舞爪的比劃著,一幅天下大義,舍我其誰的囂張模樣。

秦之炎站在床邊,淡淡而笑。

大黃正嗚嗚喳喳的比劃著它的肢體動作,突然看到秦之炎的臉孔,登時一愣,傻乎乎的從上到下的打量著秦之炎,綠瑩瑩的大眼睛翻來翻去,狐疑的瞅了瞅他,又瞅了瞅青夏,小小的鼻子,登時就皺了起來。

“對了,大黃還不認識你。”青夏笑著說道:“這是我在谷底收的小弟,忠心可靠,還很聰明。”

秦之炎見那小東西雪團一般,滑稽可愛,淡淡一笑,就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它的腦袋。誰知只聽嗷的一聲,那小獸猛地跳了起來對著秦之炎的手掌一口就咬了下去。

“啊!”青夏驚呼一聲,一把搶過秦之炎的手,只見兩排牙印深深的印在他的虎口上,鮮紅色的血不斷的流了出來,青夏心底一痛,驚慌說道:“怎麼樣?它平時不咬人的,我們在谷底和它在一起生活很久,從來沒見它咬人,對不起,疼不疼?”

秦之炎目光微微一動,隨即笑了笑,說道:“皮肉之傷,不妨事的。”

“怎麼會不妨事?”青夏懼惱地說道:“很有可能得狂犬病,它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牙齒也不知道有沒有毒。你還是去八巫那里瞧一下吧。”

“好。”秦之炎答應道。

“嗷嗷!”眼見青夏拉著秦之炎的手,小獸憤怒的上躥下跳,叫個沒完。

青夏低下頭去,怒聲說道:“都怪你,發什麼神經啊,再叫,把你扔回地壑去!我知道你聽得懂,少裝蒜!”

青夏橫眉怒目,氣勢驚人,小獸登時被嚇得軟了手腳,退到一旁,可是雙眼卻仍舊虎視眈眈的望著秦之炎。

“沒關系,”秦之炎說道:“大黃應該是認生,這種靈獸,都是認主的。”

青夏眼睛一翻,狠狠的瞪了大黃一眼,狠狠地說道:“我不就是主人嗎?還認什麼主?”

秦之炎一笑,拍了拍青夏的頭,說道:“傻瓜,我說的楚皇。”

青夏頓時啞口無言,想要說話,卻感覺嗓子似乎被人揪住了一般,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依瑪兒,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想要什麼就叫人,外間有伺候的丫鬈,我們休整兩日,大後天上京。”

青夏點了點頭,秦之炎就轉身走了出去。

不過是幾日不見,可是好像有什麼東西就那麼變了,青夏不知道,到底是她自已變了,還是秦之炎變了。有一些東西壓在他們的心上,讓他們誰都不願意提及,可是即便小心的避過,偶爾還是會不自覺的觸碰。

“嗚嗚……”雪白的小獸突然嗚咽著靠了過來,青夏低頭一看,只見大黃嘴里叼著一件白毛的小皮衣,不斷的用嘴巴拱著青夏的手。

那是他們在地壑的雪原里,為大黃做的皮衣,後來的那段路程太過寒冷,即便是大黃也抵擋不住,青夏為大黃做了這件小衣服,套在身上,像是一個小肉球一樣,十分可愛。

青夏抿了抿嘴,抱起了毛茸茸的小白獸,輕聲說道:“這里很暖和了,用不上這個了,你現在穿著它,會被熱死的,扔掉吧。”

“嗚嗚?”大黃立馬將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一樣,嗚嗚的仍舊將那件衣服推向青夏,青夏皺著眉頭余過來一看,只見衣服的夾縫中,赫然正是一塊通體瑩白的暖玉,上面刻著八個秀麗小楷,上書道:群峰翹楚,參商永離。

月夜冷寂,四下里一片清輝。

第二日,青夏精神很好,正午的時候,被兩個小丫鬟抬出去曬太陽,青夏懶洋洋的渾身無力,披著大裘,坐在梅樹下,漫天梅花,落英繽紛,她捧著一只小巧的手爐,昏昏沉沉的幾乎要睡過去。

突然一陣嘈雜聲傳了過來,青夏聽那聲音是從大門那邊傳來的,還當是下人,也沒出聲,想要繼續閉著眼睛假寐。可是這時,卻感覺身旁的小丫鬟青兒猛地充滿戒備的站起身來,她一驚,連忙睜開眼晴,正好撞進一雙明亮淡笑的眼晴里去。

只見來人竟然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弱冠少年,寬袍大袖,眉眼如畫,衣衫飄香,吊兒郎當的模樣頗有些神似燕回。

青兒的聲音在一旁清脆的響起,小姑娘理直氣壯地說道:“你是什麼人?怎麼不經通傳就闖進來,懂不懂規矩?”

青夏一看他的衣衫華靴,腰帶玉佩,就知道這少年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當下揮手阻止青兒繼續說話,有禮的一點頭,說道:“不知道這位公子有什麼事?請恕民女身體不便,不能起來行禮。”

三年多的曆練,青夏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剛剛小小說網時空來到這地方的現代人了。她曾經身為特工,自然明白什麼叫做入鄉隨俗,什麼叫做隨機應變。是以早就不再堅持著自已那一套人人平等的理論,人在這個世間,生來就是三六九等,所謂的人人平等,不過是自我安慰的一個謊話罷了。


那小公子得意洋洋的一甩象牙折扇,大冷的天氣附庸風雅的笑了笑,說道:“我聽說三皇兄這次從白鹿原帶回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為了她不惜忤逆父皇的諭旨,至北疆大營而不顧,還險些和南楚大軍開戰,就想來看看到底是怎樣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哎,果然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啊!俗話說聞名不如見面,本王看來,卻是見面不如聞名了呢。”

一旁的青兒聽他自稱王爺卻嚇了個面色發白冷汗直流,青夏心里早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當下也不怎樣驚訝,笑著說道:“是民女的不是,讓十七王爺失望了。”

“無妨。”小王爺豪爽的一甩折扇,笑著說道:“你爹媽不能把你生成絕色,那是他們的原因,與你無關。得了,我人也看了,話也說了,這就走了。父皇要我駐守西部大營,真是忙的昏天黑地日理萬機,你不用送了,這里我熟,再會。”

“十七王爺慢走。”青夏恭聲說道,目送著那小王爺風風火火的身影,一絲陰郁緩緩的升上眉頭,看來現在,莊青夏這個名字,真的是很出名了。

“姑娘,”青兒這會才緩過來,小聲說道:“那個人,也是王爺嗎?”

“是啊,”青夏笑著說道:“青兒看著不像嗎?”

“恩,”小丫頭實在的點了點頭,說道:“真是不像,跟咱們家王爺簡直就是天地之別。”

青夏淡淡說道:“龍生九子,子子不月。如今秦王有二十八個兒子,十七個封了王,秦氏一脈,人丁興旺,香火繁盛,兄弟之間,性格也大不相同呢。”

青兒笑著說道:“難怪我們大秦昌盛,是四國中最厲害的,人丁興旺是好事啊。不像西川,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太子都不知道該立誰。”

青夏嘴角輕輕一撇,淡淡說道:“好事嗎?不見得吧。”

“恩?”小丫頭眉頭一皺,說道:“姑娘,你說什麼?”

青夏搖了搖頭,也不回答,沉聲說道:“青兒,抬我回去吧,晌午了,殿下要回來了,去叫白石巫醫他們准備好下午的藥。”

秦之炎上午去了西部大營視察軍容,又和當地軍部將領吃飯,到了傍晚才回來。青夏囑咐人將藥熱了幾次,終于見他踏進了大殿的門檻。

青夏一身淡紫色長袍,靠在軟榻上,正在隨便翻看著一些山川地理圖制,見秦之炎回來,就放下了東西,扶著柱子站起身來,說道:“你回來了。”

秦之炎連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讓她舒適的坐在椅子上,才也坐下,嘴角溫和一笑,說道:“一整天都做什麼了?”

“上午出去曬太陽,下午給你熱湯藥。”青夏老實地答道。

秦之炎眉梢微皺,沉聲說道:“這種事,交給下人就好,你何必勞神做?”

青夏笑著端起藥碗,遞到他的面前,說道:“你要是以後想我省事些,就早些回來,按時服藥。”

秦之炎搖頭一笑,拿起藥碗就喝了下去。

遞給他擦嘴的白絹,青夏淡淡說道:“我今天見到江華王爺了。”

秦之炎微微挑眉,“十七弟?”

“恩,”青夏點了點頭,說道:“他風風火火的跑過來,說要看一看能讓他三哥忤逆聖旨,至北疆百姓生死于不顧的紅顏禍水長的是怎樣一個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秦之炎聞言一笑,笑吟吟的同道:“然後呢?”

“然後他說,他很失望。”

“失望?”秦之炎的聲音不由礙提高了起來,眉梢揚起,看著青夏高聲問道。

“是啊,”青夏掩嘴而笑,“不過他說他不怪我,他說我長礙丑是我爹媽的問題,與我無關。”

“呵呵,”秦之炎搖頭輕笑,眉眼彎彎,帶著說不出的溫暖和俊朗,只聽他半認真半玩笑的說道:“依瑪兒,我真希望你的父母都是很丑的人,不要把你生的這樣靈秀,特別特別丑也沒關系,最好人人不忍目睹,那樣就不會有這麼多人來跟我搶了。”

青夏微微一愣,心底頓時一陣暖流湧過,佯作大怒的推在他的肩膀上,氣鼓鼓地說道:“秦之炎,你咒我!那你就買通南疆八巫給我毀容吧!”

秦之炎朗朗笑道:“那我如何下得去手。”

室內暖意融融,突然連舟氣急敗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只聽男子沉聲說道:“殿下,十七王爺在大門外,說有禮物要送給殿下。”

秦之炎眉梢一挑,站起身來,一把打開房門,沉聲說道:“他又玩什麼花樣,什麼禮物?”

連舟踟躕地看了眼里面的青夏,還是咬了咬牙,說道:“十七王爺帶了二百名妙齡女子,說要送給殿下做填房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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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5 20:34: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西風行宮地處城南,依傍滄浪之山,前臨桃花香溪,左靠西疆大營,右接一片茂密的桃花林,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風景各不相同,的確是風景秀麗,美輪美奐,向來被稱為西風第一景。西風城富庶,行宮的修建也極盡繁華之能事,正門前的黃金廣場,更是金碧輝煌,雖然不是用真正的黃金所造,但是也以金蠟打磨,光可鑒人,美不勝收。

只是,這平日里莊嚴肅穆的廣場此刻卻充滿了濃濃的脂粉味,二百多個衣衫豔麗、花團錦簇的妙齡少女,在鎮守西疆的十七王爺江華王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一路迤邐而來,最後站在黃金廣場上,成排成列而立。江華王一身墨綠穿蝶錦袍,頭束高冠,翠綠寶石鑲嵌其上,衣帶飄香,腰間系著五六個五彩繽紛的七色香包,足蹬一雙描金皓靴,配上他如女子般的明眉皓齒,簡直明豔照人比下面的眾女子還要醒目。

他一路這麼張揚的沿街而來,自然吸引了太多人的眼球,西風城男女老幼全都遠遠的綴在後面,翹首觀望,一會的功夫,就將西風行宮圍個水泄不通。西風的大小官員們聞訊趕來,驚慌失措,誰也不知道這一年之內在西風城內橫行霸道的霸王又想出了什麼異想天開的念頭,生怕他的一時興起會得罪了里面的那個掌權王爺。

西風城主蒙田洪澤倉皇奔來,甚至還穿著女子在室內穿的絲履繡鞋,想也知道這六十多歲的老城主是從哪里聽到消息然後火急火燎的跑過來的。那鞋極小,可憐的老城主半個腳丫子都拖拉在地上,也不覺得難受,惡狗撲食一樣搶到江華王面前,幾乎是帶著哭腔的叫道:“王爺,王爺前天不是去了西元道台那里督建兵造嗎?怎麼,怎麼就回來了?”

江華王豪爽的一擺手,站在高台之上,皺著眉頭不耐煩地說道:“西元道台那里也是人待的地方嗎?沒有酒樓,沒有妓館,本王爺想找一兩個丫頭唱曲也找不著,于道台為人古板無趣,本王給他面子想用兵造爐煉制煙花出來玩玩,他竟然嚇的休克了,半死不活的。本王在那里呆著沒意思,今兒早上就回來了。”

蒙田城主額頭冷汗直流,心下暗道在兵造營的煉爐里造煙花,恐怕這江華王也是當今世上獨一份,難為于道台#十多歲還要受種刺激,看來待會要派人送點野山參去慰問一下,畢竟是自己為了迎接宣王大駕才將他支走的。

老城主喘著粗氣,努力擠出了一個笑臉,對著江華王苦澀地笑道:“那現在,王爺想要干什麼啊?弄這麼多女子在行宮門口,成何體統啊!”

十七王爺眉毛一皺,惱火的說道:“你們這幫家伙別成天跟我說體統體統,我三哥來了,我送點禮物給他,礙著你們什麼事了,該干嘛干嘛去,少在這里給我添亂!”

說罷一把踢開蒙田城主從下面抓著他小腿的手,站在高台之上,迎風而立,揮斥方道地說道:“自古以來女子身份低賤,姬者更受世人非議,如今改變命運的時刻到了。誰言女子無才無德,曆史上巾幗不讓須眉者數不勝數,古有先祖女帝,今有飛廉女將,宣王殿下是我大秦戰神,保家衛國十余年,若是你們今日能夠得到青睞,他朝一日飛上枝頭,有幸侍奉我大秦刀鋒,那是何等榮耀,光宗耀祖,萬世流芳?”

話音剛落,圍觀的百姓就爆發出一陣哄笑,就連那些衣著鮮豔搔首弄姿的女子也紛紛掩嘴而笑,場面一片混亂。

好在江華王平生遇到的這種情況已經數不勝數,當下臉不紅皮不熱,一本正經地說道:“都把看家本事拿出來,不要辜負本王的一番期望?”

“殿下!”一名站在前排一身粉紅的女子突然嬌聲叫道,這女子滿頭八寶瓔格,繁花似錦,這樣清冷的天氣,胸前卻開了大大的領子,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眼珠波光粼粼,也不怕生,脆生生地叫道:“姐妹們的看家本事,可不是在這大衙上就能拿出來的,若是沒有機會,宣王殿下哪能體會到這其中銷魂的滋味呢?”

那女子剛一說完,二百多名妖豔女子齊齊浪笑,推肩搭背,蔚為壯觀。

江華王聞言眉頭微蹙,深以為然,喃喃說道:“這倒是個問題,妙兒你的月下吹笙精彩絕倫,我得想辦法讓三哥試試。”

又是一陣哄笑猛地響起,驚起溪湖上大片水鳥起飛,撲朔朔聲響徹耳際。

秦之炎一身月白長袍,面色沉靜的走了出來。

“十七弟,你又在胡鬧什麼?”秦之炎微微皺眉,沉聲說道。

他的聲音並不如何大,可是聽在眾人耳中,卻好似冰雪一般頓時制止了之前混亂的局面,就連那些妖魅的女子,也紛紛收起了笑臉,仰起頭來望著那個站在行宮門口的台階上,一身白袍,眼神溫和但卻充滿了淡漠和疏離的男子。

這就是大秦的戰神嗎?

雖然入城的那天,大多數百姓都有幸看到了秦之炎的真容。但是卸去了那身沉重的鎧甲,這個年僅二十四歲的年輕男子一身輕袍緩帶站在人前,還是讓所有西風百姓們都瞬時間有一絲恍惚。十年來,宣王幾十次抗擊匈奴,平定六王叛亂,鏟除南方氏族,每到災年、荒年、必定聯絡各大氏族賑災放糧,炎字營是秦人心中的最堅定的一座豐碑,無論是怎樣的亂局,只要炎字營的大旗高高豎起,就能給所有人信心,帶著秦人渡過所有的災難。

對于宣王,秦人並不像是對江華王,甚至是秦王那樣的敬畏,而是發自內心的尊重。此刻見他面色微微蒼白,沒有任何飾物,一身白袍的站在人前,所有的秦人在短暫的錯愕之後,全都不約而同的跪倒在地,大聲呼道:“拜見宣王!”

秦之炎對著百姓示意免禮,就轉過頭去繼續對著江華王同道:“十七弟,你又在胡鬧什麼?”

整齊劃一的請安聲讓江華王微微一愣,聽到秦之炎的聲音,連忙說道:“三哥,我是來給你送禮的,怎麼樣,這些都是我精挑細選給你找來的。你可以全都留下也可以選一些看得上眼的。”

秦之炎眉頭微蹙,沉聲說道:“不要胡鬧了,你堂堂一個親王,在百姓面前如此這般個成何體統。這些女子你從哪帶來的,就帶回哪里去。”說罷轉身就要回府。


江華王見了大驚,兩步擋在秦之炎的身前,說道:“別啊三哥,我費了好大的勁帶來的,你不知道,那邊已經有好幾個妓院老鴇上吊自殺了,你讓我把她們送哪去?”

秦之炎臉色微怒,沉聲說道:“那你就帶回你的王府,不要送到我這里來。”

“三哥,我那都裝不下了,弟弟的姬妾現在比父皇都多,用不上她們。三哥,別那麼不懂風情嘛,俗話說,當兵過三年,母豬當天仙。你當兵都十年了,府中連一個暖身的侍妾都沒有,現在還把那種猴子一樣的女人當個寶,弟弟是看不過去了,才好心好意來幫幫你。”

江華王搖頭晃腦地說道:“三哥,不是我說你,你的眼光也太差了。那種女人,也只能稍稍稱得上長相端正,哪里有一絲風情,該大的地方不大,該圓的地方不圓,身無二兩肉,骨瘦如柴,一陣風就能吹跑。虧你還當個寶一樣跟父皇對著干,來看看弟弟為你挑選的女子,珠圓玉潤各有千秋,你是堂堂大秦親王,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執著于這樣的殘花敗柳,況且還是人家玩剩下的。”

“住口!”清冽的嗓音突然響起,秦之炎面色陰沉地看著江華王,向來溫和淡定的雙眼熊熊升起一絲怒火,看著衣衫光鮮靚麗的江華王,沉聲說道:“不要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我只說一次,你要記住。”

“連舟,關門!送客!”

厚重的朱漆大門嘭的一聲就被關了起來,江華王被關在門外,神情忡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奮力拍打著大門,大聲叫道:“三哥!三哥!開門啊!”

蒙田洪澤緩緩松了一口氣,暗道一聲好險,轉身吩咐府尹衙門的大兵驅散人群,看了眼惹事生非的江華王,無奈地歎了口氣。怎麼西風就成了這位祖宗的封地呢?早知這樣,當初莫不如少花點錢去北疆為官了,長歎一聲,花甲老人膽戰心驚的回府去了。

秦之炎面色陰沉的轉過身,剛想往回走,突然看見青夏白袍素顏的坐在一把竹椅上,身上蓋著雪白狐皮,在第二重門的門廊下靜靜的望著自己,眼神甯靜,帶著一絲不符合她氣質的沉默。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越來越不像是自己當初在帝陵中認識的那個精力四射眉眼凌厲的女子了,她已經很少放聲大笑,很少口若懸河,很少放肆的跟自已開玩笑了。經曆過了那麼多的生死,那麼多的殺戮,那麼多艱難的抉擇,終于還是將她的那些鋒利的棱角磨的平整了。

他緩緩地走到青夏面前,輕聲說道:“他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青夏搖了搖頭,嘴角溫柔地笑,也不說話。秦之炎見她面色蒼白,發梢都有些發黃,心下一酸,溫柔地問道:“依瑪兒,你冷不冷?”

“不冷,”青夏搖了搖頭,突然伸出手臂來抱住秦之炎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身上,輕聲說道:“就是有些困了,想睡。”

秦之炎微微低下頭,笑著說道:“那就回去休息。”

“恩。”青夏微不可聞的低聲說道,好像已經睡著了一樣。秦之炎看著她蒼白的臉頰,伸出手臂來穿過她的腿彎,一把就將她打橫抱在懷里,向著寢房就大步的走了去,絲毫不避諱周圍的下屬。

青夏靠在她懷里,仍舊環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衣袍里,像是小貓一樣。

剛一打開門,大黃憤怒的叫聲就響了起來,小白獸對著秦之炎張牙舞爪,不大的身體上下跳動的,可是卻膽小的不敢靠上前來。

“連舟,把這只小東西拿到廚房,燉成湯喝。”清淡的聲音突然響起,好似柔風細雨,可是出口的話卻是清冷無比。原本氣勢洶洶的大黃登時一個嗚咽,聲音就弱了下去,兩只長長的耳朵耷拉了下來,一雙小眼睛警惕的看著秦之炎的背影,畏畏縮縮地跑到了房間的一角,縮在櫃子地下,瞪著一雙圓圓的眼睛看著眾人。

看著這小獸欺軟怕硬的模樣,青夏悶聲一笑,當初楚離也是揍了它幾頓,它以後就恭泰敬敬的成了人家的哈巴狗,看來這個毛病還沒改。想到楚離,登時心底一痛,女子微微皺起眉頭,心中苦澀,強行將那股感覺咽了下去。

“之炎,”青夏躺在床上,輕輕的拉住了他的衣角,輕聲叫道。

秦之炎原本就要走了,見她叫自己,又在床榻上坐了下來,輕聲問道:“什麼事?”

“你剛才,不該把十七王爺送來的人全都趕出去。”

秦之炎沒想到她要說這個,淡淡一笑,說道:“十七弟孩子心性,他年紀小,被寵壞了,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青夏搖了搖頭,說道:“你不用瞞我,我身中劇毒,以你的性子,怎會在西風城這樣耽誤時間,定是咸陽出了紕漏。我以前是南楚的妃子,又和齊太子牽扯不清,白鹿原上險些惹了大亂子,秦王是不會同意你帶我回咸陽的。江華王就算行事顛三倒四,但是仍舊是為你掩飾,若是你收了那二百女子,就表示對我並無世人所想那般鍾情,免得回京之後,被人以我做借口攻訐。這般良苦用心,你要領情啊。”

秦之炎淡笑著聽青夏說話,待她說完之後沉聲說道:“這些年來,我受到的攻訐還少嗎?就算沒有你,他們也定會找其他借口,這些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我會妥善處理的。倒是你,要好好休息養傷,你不是喜歡看山川地理圖制嗎?將來你身子好了,我們一個一個地方的去,走遍天下名山大川,好不好?”

青夏點了點頭,剛要說話,突然只聽外面嘭的一聲巨響,驚得地上的大黃一個激靈蹦了起來,狠狠的撞在了櫃子上。

“外面什麼事?”肅之炎眉梢一挑,沉聲說道。

“殿下!”連舟氣喘籲籲的說道,顯然剛剛跑過來,稟告道:“江華王帶著幾十名女子,從北邊架著梯子翻牆跳進來了。”

即便是溫和淡定如秦之炎,一時也是頭大如斗,長歎一聲,說道:“我先出去看看,你先歇歇吧。”

“恩,”青夏嘴角含笑,說道:“你去吧,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有的你煩了。”

秦之炎無奈的站起身來,開門就走了出去。青夏靠在床頭上,看著因為正主走了就生龍活虎的大黃,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只刺下一股無法掩飾的落寞。

晚上的時候,這座空了多年的行宮,頓時就熱鬧了起來,一下子多了一百多名妙齡女子,整座行宮似乎都飄滿了脂粉的香氣。一箱又一箱的綾羅綢緞胭脂花粉抬了三個時辰仍舊沒有抬完,雖然秦之炎已經說過了這些女子已是自由之身,有家的自可回家,但卻仍舊沒有幾人願意離去。他又吩咐炎字營中沒有妻室的將領可以隨意挑選,只要那些女子沒有異議,就可以成婚,這才算放下了一點心事。

應酬完今日被嚇的肝膽俱裂的西風城主,就到青夏的房間走了一趟。房間里暖意融融,滿滿的都是湯藥的味道,青夏坐在床榻上,身前放著一只大大的木盆,被褥都被掀到里邊,她半邊衣衫都已經濕了,發絲凌亂,卷著袖子,正和木盆里潛泳的大黃奮力抗爭著。

青夏看到秦之炎,連忙叫道:“快,快過來幫我。”

秦之炎好笑的走了過去,說道:“你在干什麼?”

“我在給它洗澡。”青夏喘著氣說道:“它死活也不肯。”

突然大黃猛地從青夏的魔爪下掙脫了出來,站在水盆里,拼命的甩著身上的水,水珠灑了青夏和秦之炎一頭一臉。

秦之炎從來都是優雅的,還是很少這樣的狼狽,青夏看他的樣子,忍不住抿嘴一笑,可是又突然想起他是不能受涼的。猛地拿起一旁准備大黃用的乾淨白布就要跪坐起來,不想牽動了胸前的傷口,一陣劇痛,就彎下了身子。

秦之炎一驚,連忙坐在床榻上,緊張的半抱著她,沉聲說道:“疼嗎?我去叫白石先生。”

“不用,”青夏一把拉住秦之炎的手,可憐兮兮的抬起蒼白的小臉,說道:“你陪我一會就好了。”

她的眼睛清澈動人,帶著少有的軟弱,像是一團水霧一樣,層層化開,秦之炎坐回床榻,環手抱著她的肩,手掌輕輕的撫在她的長發之上,默默不語。

大黃狼狽的從水盆里爬坳來,很不是滋味的看了兩人一樣,哼哼了兩聲,就啪嗒一聲掉到地上,扭著肥大的屁股,走去了外間吃飯。

“秦之炎,我還從來沒有跟你說過我的家人吧。”青夏的聲音悶悶的,她趴在秦之炎的懷里,輕聲說道。

秦之炎傑了點頭說:“沒有,那依瑪兒告訴我吧。”

“我父親姓周,是一名大夫,我母親是新疆人。”

男子微微揚聲道:“新疆?”

“別打岔,”青夏說道:“就在西川境內,比白鹿原還往西……”


青夏的聲音很小,但是仍舊一點一點的將她的一切都原原本本說了出來,說了她那麼多年的流浪生活。後來加入軍隊,訓練了好多年後,被軍情9處挑選為特工,後來在東京被放棄之後,被人割下了頭,醒來之後,就成為了南楚的妃子,然後和楚離的牽牽絆絆,和齊安的牽扯不清,和莊家的無稽糾葛。從南楚,到西#,從白蛉,到西川,從白鹿原到蓬萊谷,說完這一切的時候,已經是三更時分,大黃躺在一只鋪了軟墊的木盒子里,打著呼嚕的呼呼大睡。

四下里寂靜無聲,燭火劈啪作響,秦之炎一直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抱著她,手臂不斷不斷的收緊。說完這一切,青夏似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她靠在秦之炎的懷里,微微歎了口氣,輕聲說道:“這個故事,我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我知道他們都不會相信的。秦之炎,你相信嗎?”

秦之炎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他的眼睛好似湖水一般,蕩起層層波紋,溫柔的幾乎將她溺斃在里面,“你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是相信的。”

眼淚頓時盈滿了青夏的眼眶,晶瑩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秦之炎的聲音像是溫暖的大海,一層一層的將她包裹起來,連帶著骨子里的疲倦,都漸漸消磨在冷風淒涼的夜色之中。她仰著頭,雙眼堅定地看著男子的黑眸,一字一頓地說道:“秦之炎,一趟蓬萊之行,並沒有改變什麼,所以,請你也不要變,不管你和他之間說了什麼話,我只想對你說,就算我當時沒有昏迷不醒,沒有身受重傷,我也是要跟著你走的。”

“人的一生,總是要做出選擇,當日在白鹿原上我就已經選擇了你,就不會再回頭的。”

秦之炎緩緩微笑,眼神中帶著明媚的光芒,他知道這幾日的有意疏離,終于還是被她發覺了,他伸出手來,輕撫在她的眉眼上,輕聲說道:“我只是,害怕你將來會後悔。”

青夏溫和一笑,眼淚卻隨著笑紋滾了下來,蒼白的女子一揚眉:“你會讓我後悔嗎?”

“我希望不會,”秦之炎溫柔的抹去青夏眼角的淚水,輕聲說道:“我只是怕我不夠好。”

“你不要再好了,”青夏搖著頭,眼淚卻越滾越多,“我只怕你太好了,我就配不上你了。”

秦之炎寵溺的捧著她的臉,笑著說道:“傻瓜!你是上天賜給我的瑰寶,是我今生唯一的愛人,你受的苦,受的傷,都痛在我的心里。從今往後,就讓我來保護你,讓你的余生無風無浪、無災無痛,無論是什麼人,都不能再傷你分毫。”

青夏眼角帶淚,緩緩的閉上眼睛,揚起頭來,吻在秦之炎的唇角。那個眼神陰郁的男子,那個烈火中的絕望眼神,那個風雪中長身玉立的身影,終于在心底轟然破碎,他們的相識本就是一個獵誤,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錯誤的身份,充溢了太多的算計和謀略,那些跌宕起伏大喜大悲的往事,已經將兩個人研磨的千瘡百孔。或者,莊典儒說的是對的,她倆確不應該存在于他的生命里,放開了黃金的枷鎖,白鳥才可以展翅高飛,沒有了牽掛和束縛,他才能實現他的夢想。

從今往後,南北兩極,再無過往,參商永離。

一切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第二日一早,炎字營就拔營准備回京,青夏沒有問秦之炎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她看著青兒碧兒兩個小丫鬟忙里忙外的收拾著西風城商戶官員送給她的禮物,整整收拾了兩大車。

冬季已經漸漸過去,初春的楊柳開始抽芽,越往東走,氣候越發溫和。六日之後,到了陪都錦繡城,剛剛下了馬車就聽的快馬來報,說是秦王急招秦之炎回咸陽,有要事商議。

秦之炎微微皺眉,並沒有按照秦王所說急忙趕回京去,反而在錦繡城的官邸留宿。

青夏的外傷已經漸好,南疆巫醫的醫術果然高明,若不是還有余毒盤踞在她的體內,幾乎已經大好。曆史變遷,物似人非,這在後世從未出現的錦繡城在這里卻是當世最富庶的幾大都城之一,商貿之繁華程度,僅次于東齊的海城。青夏少有有這樣高的興致,進城的時候就不斷的掀開簾子朝外看去,秦之炎見她開心,到了官邸之後,吩咐了幾句,就帶著幾名親衛陪著她去逛街。

此時天色已黑,正是錦繡城最為熱鬧的夜市,青夏和秦之炎穿著尋常百姓衣著,混跡于人群之中,但卻仍舊掩飾不住身上的高潔華貴之氣,秦之炎所到之處,人人讓路側目,引得青夏一陣不滿。

然而,還沒逛多久,一名炎字營親衛突然跑了過來,說有京中有急事,宮中劉大人有要事要向秦之炎稟報。

青夏見秦之炎神情嚴肅,登時想起早上那個秦王的急招諭令,頗有些不安地看著一身月白長袍的清俊男子。秦之炎注意到她的緊張,笑著拉著她的手,就一起回到了官邸。

剛一進大門,一名年紀輕輕瀟灑磊落的男子就突然上前大聲說道:“宣王,大喜啊!”

秦之炎微微一愣,拱手說道:“劉兄?何喜之有?”

劉大人笑道:“你還不知道吧,南楚大皇以二萬斤南楚玄鐵為嫁禮,要同我國和親,南楚長公主嘉云公主現在就在路上,已經選定了指給你了!”

好似一個驚雷猛地炸在頭頂,青夏的臉色登時變得慘白一片,楚離那如夢魘的聲音再一次回蕩在耳邊: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放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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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血大秦 第一百三十一章

白燭高燃,一燈如豆。

沉重的木門咯吱一聲就被打開,托腮而坐的女子緩緩回過頭去,粲然一笑,就站起身來,迎了上去。

「劉大人走了?」

「嗯。」秦之炎順從的脫下外袍,交到青夏的手上,拉著她坐回桌子旁邊,牽起她的手,卻感到一陣刺骨的冰涼,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說道:「怎麼這麼冷,吃過藥了嗎?」

青夏點了點頭,指著桌子上的白瓷碗:「剛剛吃完,還喝了一碗蜂蜜水,好苦。」

秦之炎笑道:「良藥苦口,這樣對你的病才有好處。」

「我知道了。」青夏笑著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還怕吃藥嗎?不過白石先生的藥的確苦的要命,他好像是故意的,要報復前天被大黃偷吃那棵老參的仇。」

秦之炎灑然一笑,寵溺的掛了一下她的鼻尖,說道:「淘氣!」

青夏呵呵笑著,為秦之炎倒了一杯茶,兩人隨便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天色漸漸就晚了下來。秦之炎站起身來,想要離去,青夏起身相送,毫無半點不適之態。

「依瑪兒。」即便沉著如秦之炎,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過身來,在出門前輕聲說道:「那件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一定……」

「我知道。」還沒等秦之炎說完,青夏連忙截斷了他的話,笑著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會妥善處理的,我一點都不擔心。」

秦之炎微微一愣,隨即一個大大的笑容就浮現在臉上,他笑著撫摸著青夏柔順的長發,說道:「那就好,早點睡,明天還要趕路。」

「嗯。」青夏點著頭,目送秦之炎走出房門,臉上的笑容終於慢慢隱去,腳步沉重的坐在床榻上,頭開始劇烈的疼痛了起來,大黃嗚嚥著在下面咬著她的裙角,輕輕的搖著尾巴,脖間掛著一塊潔白溫潤的玉牌,拋去那冰冷的寒意,末尾的字合在一處,赫然就是那個男人的名字。

這就是他的名字的由來嗎?

一個從未得到父母半點疼愛的孩子,果然連名字都是這般的孤寂和冷漠,生來就注定了一生坎坷的路途。

如果說,當日的地壑開裂,給自己和楚離一個獨處的機會,打碎了莊典儒完全滅絕王者內心希望的瘋狂計劃。那麼自己現在,是不是又在殘忍的走著這條老路呢?青夏慘淡一笑,曾經的她,妄自以為依靠著自己的綿薄之力就可以扭轉乾坤,卻不知不過是將他推入另一個更加深邃的深淵罷了。一直以來,都是她的自以為是和自不量力在左右的身邊的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她太過於相信自己的力量,太過於崇拜自己的能力,事事出頭爭強好勝,才會將自己,也將自己最在乎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推到一個艱難的絕境。

無論是楚離、楊楓、抑或是之炎。

她一次又一次被人利用,無非是因為被人摸透了秉性,她自以為是別人的救世主,卻不知在不知不覺之中,就成了他人掌下的棋子,倒懸利鋒,害己害人。

既然如此,就索性拋卻那些固執的執念,安心的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未來的路,她已經選定,就不可以再去回頭,前途再是坎坷,風聲再是鶴唳,也必須堅定的走下去,那些擾亂人心,不該存在的想法,就全都留在冰冷刺骨的白鹿原上吧,過多執著,終究害人害己。從此以後,她是依瑪兒,再不是莊青夏。

第二天一早,炎字營就離開了錦繡城,上了官道,一路向著咸陽城走去。

中國歷史上的咸陽位於陝西省八百里的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宗山亙北,山水俱陽,故稱咸陽。東接西安,北臨甘肅,是古代絲綢之路的第一站。當年青夏剛加入軍隊的時候,曾經在甘肅駐紮半年,處理管道中的凍土。閒暇的時候,也曾到過這座曾經被13個朝代立為京畿之地的華夏第一都,只是當時的咸陽和自己面前的這座咸陽城,卻有太大的不同,甚至除了名字之外無一相似。

一千年的歷史更迭之中,咸陽古城屢次受創,秦王室因為各種原因屢次遷都,最後定都在江南繁華之地,知道三百年前帝國分崩離析,偏安北垂,改長安為咸陽,定位為都,才有了眼前這座氣勢磅礴的宏偉都城。是以自然不會有那種「渭水橋邊不見人,摩挲高冢臥麒麟」的歷史奇觀,青夏撩起簾子,看著眼前這座雍容典貴、厚重豪邁的都城,只感覺一股世事無常的荒謬之感登時襲上心頭,歷史歲月滄桑巨變,每一個細微的變遷,都會引起後世巨大的改變。那麼,現在她的出現,又會引起未來怎樣的變遷呢?

一陣轟然厚重的長號陡然吹起,萬千號X齊聲長奏,嗚嗚聲響,直如塞北狂風,萬千馬匹齊聲長嘶,咸陽外的官道之上,沿路衛水香湯,百姓跪拜,衣衫相連,人頭X湧,東城門外處百官迎候,戰士盔甲銀光閃爍,在一身明黃衣袍的年輕男子的帶領下,恭迎著大秦戰神的凱旋而歸。

秦之炎一身銀白盔甲,眼神銳利,斜眉入鬢,薄唇挺鼻,渾身上下充滿了凌厲如刀鋒般的鋒利寒芒。這一刻,他收起了他的全部溫和和淡漠,散發出一個絕代將軍王者所應有的傲視鋒芒,高居於戰馬之上,以雷霆強勁的態勢,緩緩的走向那座虎踞龍盤的厚重城門。

青夏緩緩的放下簾子,面目沉靜,微閉雙眼,靜靜等候著這咸陽城帶來的第一場漫天豪雨。

青兒碧兒兩名小丫頭安靜的坐在一旁,只聽外面山呼海喝聲轟鳴而起,咸陽城的百姓們自發而出,齊齊於城門之前,迎接這位大秦皇室中,最為優秀出色的皇子。

黃袍男子站在高大的龍輦之上,面容清俊,眉眼和秦之炎有五六分相似,緩緩伸出兩隻修長的手臂,對著下馬走來的秦之炎朗聲說道:「歡迎我們大秦的刀鋒!舉世無敵的鐵血戰將!大秦宣王!」

「參見宣王!」

文武百官齊齊跪伏於地,聲勢驚人,秦之炎立於龍輦前百步之外,鏗鏘跪在地上,朗聲說道:「臣弟參見太子殿下!」

「哈哈!」黃袍男子朗笑著走下來,來到秦之炎面前,伸手扶起這位自己屢次想要置之於死地卻屢次遭到反噬重創的弟弟,大力的拍著他的肩膀,笑著說道:「三弟白鹿原上剷除白鹿堡,逼得西川皇室開放了兩處通商馬場,揚我大秦軍威,不愧是我大秦的戰神!」

秦之炎笑笑著站起身來,和煦說道:「大哥,父皇身體還好吧?」

「好,父皇老當益壯,一餐飯能吃一斤牛肉,身強體健,就是時時叨唸著你,說你長大出息,為我大秦開疆添土,是他的好兒子。」

秦之炎眉梢一挑,剛要說話,突然一眾長身玉立,風神玉郎的華服男子齊齊聚上前來,三哥三弟的叫個不停,親熱的勾肩搭背,完全沒有一般皇室裡禮教眾多的拘束感。

秦之炎一一回禮,只見一名紫袍男子從人群之後緩緩走上前,相比於其他人,此人的面容和秦之炎竟然有七八分相似,無論眉眼輪廓,都幾可亂真。秦之炎微微頓足,淡笑的迎上前去,恭敬一拜道:「二哥什麼時候回的朝,不是在東邊整頓河道嗎?」

被秦之炎稱為二哥的男子面容淡定,一雙眼睛仿若靜湖封凍,鋒芒不露,赫然正是秦皇室中唯一能同秦之炎分庭抗禮的燕王秦之義,只見他笑容和煦的說道:「今天風調雨順,東部官吏政績出色,河道無損,想必定是一個大豐年。下月初八是父皇的六十大壽,我早些回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能幫上各位兄弟一把。」
太子秦之顯接口道:「二弟在東疆一帶整頓吏治,清理河道,收繳春稅,大小事情都做的滴水不漏,父皇十分開心。」

秦之炎笑著說道:「二哥向來心思細密,做事謹慎,如今掌管東疆錢賦大權,實在是東疆百姓之福。」

太子朗笑道:「那是自然,說起來三弟要比二弟小上兩歲,二弟掌管北疆已經六年多了,二弟兩月前菜登位已經是我大秦的損失了。」

「大哥說笑了,」秦之義面容沉靜的說道:「父皇是想要多鍛鍊臣弟,能多得六年的時間在父皇身邊聆聽教誨,是臣弟的幸運才是。」

太子微微一愣,隨即連忙笑著說道:「說的對,說的對,這麼說來那反倒是我最佔便宜了,能一直留在父皇身邊,哈哈。」

眾人七嘴八舌的齊聲笑著附和,太子一手拉著秦之炎,一手拉著秦之義,後面跟著十多個還沒有外放的皇子親王,還有一眾旁系秦氏子弟,浩浩蕩蕩的走進了秦都城門。

兩旁百姓兩道高呼,不時有百姓上萬言書於後方的禮部官員,全是一些對秦之炎歌功頌德的言論,更有大商戶做出了X旗黃幡,寫著秦之炎的名號,上面用細小的圖案畫滿了長命鎖百歲公的圖畫。秦之炎的風頭,一時蓋過了其他所有的皇子,想必就算是秦王出行,也必定沒有這樣的待遇。

青夏坐在車裡,隔著紗簾望著外面聲勢浩大的場面,一雙好看的眉毛漸漸的緊蹙在一起,青兒碧兒兩個小丫頭天真無邪,興奮的眼角含笑,不時的悄悄的掀開簾子,指手畫腳的比劃著。

青夏卻遠沒有她們這樣樂觀,秦王好妒,疑心病頗重。據說當年他剛登上帝位的時候,為防外庭大臣叛亂,竟然開設了一個內廷,上至各家女眷,下至大臣家中的車伕僕人,都可直接上書皇帝,舉報大臣對皇帝的不敬或是奇怪之舉。兩年間,因此原因被不明不白斬殺的大臣數不勝數,使得大秦境內人人自危,讀書人寧肯去鄉間教書也誓不為官,後來還是在三公九卿的齊齊上書反對下,才漸漸取締這項政策。

現在從青夏的角度看來,秦王應該不是在百官的壓力之下解除了這項措施,十有八九是因為內廷的開銷太大,所需人手太多,入不敷出,財政無法支撐,才無奈取締。雖然如此,但是大秦的探子確實四國中最為神出鬼沒的,比之燕回的精銳密探燕子絲毫不落下風,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監視網,監控著全國各方權貴的一言一行。如今秦之炎方一回城就受到百姓這樣的擁護和愛戴,秦王怎會不起疑心,想必還沒到秦太和宮,關於秦之炎的密報就已經被擺上了秦王的案頭。

炎字營大部分士兵都被安排在城外的京畿大營中紮營,只有三百鐵衛跟隨著秦之炎進了城。帶著青夏和後面二十多輛馬車一同前往了位於城北的宣王府,而秦之炎則隨同太子和一眾文武百官去了秦王太和宮。

剛一到地方,身後的二十多輛馬車就傳來一陣紛亂的嘈雜聲,青夏在青兒碧兒的扶持下緩緩下了馬車,只見身後二十多輛馬車裡走下來七八十名盛裝女子,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滿身濃厚的脂粉之氣,正是十七江華王送給秦之炎掩人耳目的青樓女子。

儘管秦之炎已經讓她們各自返鄉,或是找炎字營中有意之人婚配。但是仍舊有大部分女子選擇了留在宣王府,畢竟在她們眼裡能嫁進王府都是一步登天的美事,天上掉餡餅的機會不是每天都有的,按她們想來只要抓住機會,接近宣王,定能一朝得寵飛上枝頭,即便是做一個侍妾,也好過做一名粗鄙大兵的正室。青夏看著嘰嘰喳喳花枝招展的一眾女子,不禁大搖其頭,對江華王的眼光十分失望。

連舟奉命回來照顧青夏,連忙畢恭畢敬的來到青夏身邊,恭敬的行禮說道:「姑娘,請跟我來。」

宣王府位於城北,佔地極廣,即便秦之炎是個淡泊之人,但是表面上的功夫還是不得不做,整座王府氣勢磅礴又不失清幽典雅之氣,三四百名王府僕役站在門口,檢閱一般的等待著青夏的審核。

連舟一一介紹道:「姑娘,這是王府的大管事祥叔,是王爺奶娘的丈夫,在王夫已經十年了。」

青夏點頭行禮道:「祥叔。」

五旬老者一身X袍,一副老實的模樣,連忙回禮道:「不敢不敢,姑娘直接叫小人名字李祥就行。」

連舟繼續指著排在第二位的三十出頭的男子,說道:「這是祥叔的兒子,現在是王府的外物採辦,是二主事。」

男子身材挺拔,雖然穿著一身下人的衣服,但是也難掩精幹之色,聞言連忙懂事的給青夏行禮,說道:「鎮韜給姑娘請安,祝姑娘身康體健,永葆青春。」

青夏掩嘴一笑,說道:「呈李大哥吉言。」

隨後,就是王府的三管事、四管事、秦之炎的奶娘,王府女婢,各房各殿的下人。

然後為青夏安排緊靠著秦之炎主臥的青鸞閣為居所,而青夏的私人物品,則直接搬到了秦之炎的臥房之中。至此,那些下人和隨同前來的青樓女子們終於知道了青夏的身份。不管這個姿色並不在上等的女子來歷如何,能得王爺這樣的安排和禮遇,定然必是王府的女主人無疑。一眾青樓女子有喜有憂,喜的是這樣姿色平常的女子都能得王爺寵信,自己不是更加勝券在握,憂的卻是原本聽說王府並無女眷,現在自己剛來就冒出一個這樣受寵的女子,不得不說是時不與我。

青夏衣衫素淨,面容清麗,在一眾包羅萬象的眼神之中,緩緩的走進了代表著宣王府女主人地位的青鸞閣大殿,轉過身來,緩緩的坐在了檀木雕花的軟椅之上。

「姑娘,」祥叔緩緩的走上前來,將一個金黃色上罩紅布的托盤呈了上來,說道:「這是王府的田契、房契、地契、賬簿、外面的十八家商號的收支、財務部的財務記載、還有各房的鑰匙、內務府的印信、朝廷下份的份利、還有所有下人的名單,都在這裡了。」

青夏微微一愣,接在手裡,托盤並不是很重,但是青夏卻感覺有那麼重的重量壓在了自己的手上,同時,一層暖意像是一捧火一樣包圍了心頭,她知道這不僅僅是秦之炎的家,更是他對自己滿滿的信任。或許,從今以後,這個地方也是自己的家了。女子嘴角淡淡而笑,掀開紅布,略略一掃,就清點完畢,抬起頭來笑著對老者說道:「多謝祥叔,我事後會認真查看的。」

祥叔慈祥一笑,說道:「姑娘言重了,我們大夥早就盼著王爺能娶回一個女主人,幫著王爺管理這偌大的一個家業,現在姑娘來了,真是太好了。」

這單純的老人已經將青夏當成了秦之炎的妻子,青夏也不反駁,欣然受之。

祥叔又說道:「姑娘若是有什麼地方不明白的,可以問我,也可以問我兒子。」

青夏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這時,李顯突然在門外叫道:「青姐,蓬萊的信鴿。」風風火火的就跑了進來。

半布爾和那克多畢竟是北地人,並且心心唸唸要為母報仇,當日離開白鹿原的時候,怎麼也不肯跟隨炎字營回咸陽。秦之炎無奈,只好親筆修書給北疆大營將領,要他照料兩人,安排他們從軍。李顯天分頗高,又是漢人,飽讀兵書,對於青夏所教掌握的也極快,秦之炎為防青夏寂寞,就將他帶在了身邊,作為青夏的親衛,貼身保護。由於來了帝都,李顯的名字中「顯」字同太子殿下的名字相同,為防忌諱,改名李業。

青夏接過他手中的信鴿,展開信件一看,原來這半月來,祝淵青終於打通了洪天水牢的坍塌之處,卻並沒有找到楊楓和七樹妖女烈雲髻,兩人就好像憑空消失掉了一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蓬萊眾人百思不得其解,懷疑地下另有密道,目前正在尋找。

青夏看了反而鬆了口氣,地下並無大的猛獸,既然沒找見屍體,就說明兩人沒死。楊楓武藝超群,七樹妖女蠱毒無雙,為人謹慎,想必是另找到了密道,得以逃生。她快速修書回信,讓祝淵青繼續尋找,另外關閉通道,小心不要讓外人潛入。就放飛了信鴿。

白鹿原一戰,蓬萊仙谷名聲大噪,展現於世人面前,各國權貴無不側目。好在蓬萊地勢險要,除了有譚素凝那樣身份的內應,或者有七樹妖女那般百毒不侵的身子才能下的谷底。如今祝淵青掌權,他為人謹慎,內應的幾率很小,就算有高人下得谷底,十人八人也不會影響大局。

「姑娘,該喝藥了。」碧兒端著一隻藥碗,走了進來,青夏接過來一飲而盡,還沒擦乾淨嘴角,就聽外面有人匆忙跑進來,對著屋外的連舟耳語一般,青夏微微揚眉,之間連舟眉頭緊鎖的走進來,沉聲說道:「姑娘,太和宮傳來命令,著你立即進宮。」

「進宮?」

青夏眉梢一挑,沉聲說道:「什麼人下的旨?」

「是……」連舟想了想,沉聲說道:「是瑤妃娘娘下的懿旨。」

「瑤妃?」青夏微微皺起眉來,完全不知道這個瑤妃到底是什麼身份,又為何要傳召自己。

連舟提醒道:「瑤妃娘娘,是殿下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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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血大秦 第一百三十二章:禁宮深深

如今的秦王秦子丞是上一代帝王秦穆公的第十八子,是一名不得寵的妃子所生,少時並不如何的出眾,甚至於連秦穆公自己很多時候都忘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兒子。歷朝歷代秦皇室中,子孫都甚是繁盛,上一代的秦穆公比之如今的秦王更加勇猛,當政二十年,得子四十七人,女兒更是數不勝數。再加上秦皇室對外臣的防備,就造就了各皇子分封四方,勢力割據,最後終於在秦穆公暮年的時候,秦國爆發了巨大的內亂,二十多名勢均力敵的皇子爭權奪位,險些將秦國的百年基業葬送。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動亂持續了三年,原本被國人看好的幾個皇子相繼落敗,反而被最後加入戰局的秦子丞得位。秦子丞前半生在動亂的戰火和狡詐的謀算中渡過,自然就形成了他對人心的防備。車馬距太和宮還有三里多的路程,就被攔下,經過第一輪的嚴查之後,才被放行。

好不容易到了太和宮玄武門,已經有四撥人馬奉命檢查,青夏一身青白雙色錦袍,雲鬢高挽,姿容秀麗,站在巍峨聳立的玄武門下,臉上波瀾不驚,心底卻是怒火重重,一步一步的在宮人的監視下,向著皇宮大內走去。她曾經是多麼地厭惡皇宮,甚至不惜拚死抗爭也要逃出生天,可是這一刻,忍受著這些人非人的眼光和蠻橫的無禮,她卻一步一步心甘情願地走進了這座巨大華麗的牢籠。

心若被困,天下處處是牢籠,心之所安,矮瓦斗室也是世外桃源。

青夏不露神色的站在一處宮殿之內,任四名滿臉皺紋眉眼刁鑽的老嬤嬤脫下她的衣服,檢查她身上可有攜帶兵器,幾乎要將她全身的衣服全都拔下來,一名老嬤嬤甚至拆下了她的發鬢,好像那頭髮裡也能藏著一把寶劍砍刀一般的仔細翻找,青夏胸腹起伏,眼眸半眯,靜靜地不發一言。 終於,繁雜的檢查完畢,那幾名老婆子什麼也沒找出來,似乎頗為不甘,忿忿地站在一旁,竟然沒有絲毫想要幫她把脫下來的衣服再穿回去的意思。

青夏自己穿好衣衫,對著鏡子將髮鬢盤好,脖頸挺直,對著幾名老嬤嬤施了一禮,雙眼在幾人的臉上狠狠地看了一眼,轉身就要向外走去。 她現在無名無份,只是一名宣王帶回府的普通女子,這皇宮大內之中,隨便一名七品侍女都要比她的身份高。加上裡面有人示意,這些人自然不會將青夏放在眼裡,剛要出門,突然一名老嬤嬤高聲地叫道:「慢著!」

青夏緩緩地轉過身去,進門之後,頭一次開口,沉聲說道:「不知嬤嬤還有何事?」

青夏常年在軍中打滾,雙手染滿血腥,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帶著強大的煞氣,此刻她只是微微地挑眉,一個冷歷的眼神就嚇得老嬤嬤一陣顫慄,不過想起自己的強勁後台,立時又來了底氣,大聲叫道:「把鞋脫了,我們要檢查。」

青夏眼眸一寒,抿起嘴角,緩緩地坐在椅子上,姿態閒適地說道:「請恕民女前陣子胸腹受了重傷,直到現在也無法彎腰,嬤嬤若是要檢查,不妨自己動手。」

「什麼?」另一名老嬤嬤瞪眼怪叫道:「你是什麼身份,竟然讓我們替你脫鞋?」

青夏淡淡一笑,緩緩說道:「我現在是什麼身份,各位嬤嬤自然心領神會,但是我將來是什麼身份,幾位卻未必能未卜先知。諸位都一把年紀了,做人做事,還是給自己留一點餘地,凡事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以免將來後悔莫及,哭訴無門。」

「好一張利嘴。」一名一身大紅錦緞,上繡孔雀圖紋的女子突然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這女子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華服雲鬢,眼眉如畫,冷笑說道:「我識人無數,還沒有見過像你這般還沒得勢就這般張狂的女子,若是將來真被你飛上枝頭,眼裡還有這三宮六院的正宮主子嗎?」 青夏毫不動容,她早就聽到這房間有聲音,顯然是來看自己出醜的後宮女子,對於這些心理已經扭曲了的後宮妃嬪,青夏向來沒有什麼好印象,既然人家已經擺明車馬要與自己為難,一味退縮只會讓人欺負,倒不如索性一次解決了這頻頻不斷的麻煩。想到這裡,驀然站起身來,厲聲喝道:「大膽!這後宮之中,真正的正宮主子只有淳于皇后一人,何來三宮六院的正宮主子?你自己本身說話就顛三倒四,目無尊卑,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張牙舞爪。常聞皇家別院女子賢淑仁德,大度寬厚,聚集了天下女子的精銳,堪稱民間婦德的表率,怎麼竟然還有這樣的貨色嗎?」

「你!」女子大怒,伸出嫩白的手指,指著青夏叫道:「你是什麼身份,竟敢這樣同我說話?」

「那你又是什麼身份?」青夏冷冷地說道:「你手指嫩白,指肚卻有薄繭顯然終日撫琴,你身姿窈窕,可惜腳下虛浮,小腿肌肉粗壯,顯然經常跳舞。儘管你的香粉夠厚,但是你的鼻側還是可以看得出有一個小孔,顯然是穿過鼻環,你穿著紅色宮裝,妄圖喬裝高貴妃嬪,可惜綢緞粗糙,毫無光澤,鳳凰尾處已經挑絲,肩膀寬大,並不合身,你鞋間前鼓,就連鞋子也不合腳,髮釵倒是高級,只可惜發位不對,全部下垂,顯然你是自己走過來的,不是坐著車攆來的,我實在是想像不出,宮裡有哪一位有資格穿著二品妃子錦袍的內宮主子。要勤奮到終日以琴為藝,以舞為技,更似坊間女子一般穿著鼻環,衣不得體,釵橫發亂,步行到這外三殿來躲在屏風後面窺視我一名小小的平民百姓?」

「你……你……你好大的膽子?」女子呼吸急促,面色慘白的大聲叫道。青夏緩緩坐回椅子,端起一旁的茶碗,用茶蓋輕輕的撥著裡面的茶葉末子,輕輕地吹了一口,頭也不抬的淡淡地說道:「你不過是宮裡一名尋常舞姬,而且還來自民間,進宮時間也不長,連為人處事的道理都沒有學會,就敢這樣魯莽地跑到自己不熟悉的人面前張牙舞爪無禮地咆哮,你可知道不分品級,胡亂穿戴妃子的衣袍,是何等的大罪?將你翻來覆去地殺了幾個來回也不止,槍打出頭鳥,連這樣的道理都不懂,就想在這裡生存下去嗎?」青夏手一揚,噗的一聲就將手上的熱茶全都灑在那扇竹子編織的屏風上,滾燙的水順著細縫猛灑了進去,裡面頓時傳來幾聲尖叫,青夏恍若未聞,淡笑著站起身來,對著幾位目瞪口呆的老嬤嬤說道:「這茶味道太差,嬤嬤們身嬌體貴,哪能就喝這種東西,等民女回府之後,會打發人送上幾包新鮮龍井過來,以作孝敬。」

說著看了一眼臉色發白的紅衣女子,笑著說道:「不叫的狗未必就不會咬人,沒有豎旗的地方往往就會有敵人埋伏,去換雙鞋吧,腳會被擠壞的。」

「諸位嬤嬤,這女人冒充娘娘,想必是有違宮禁的,你們還要忙著處理她,民女就先退下了。」說罷,轉身就走出了屋子,跟在內的身後向著瑤妃的水瑤殿走去。

還沒走遠,身後就傳來一陣雜亂的嘈雜之聲,青夏嘴角冷冷牽起,暗道我倒要看看這群女人還能耍出什麼花樣來,冷哼一聲,眼神冰冷的向前走去。

三年來,莊青夏這個紅顏禍水幾次引得各國紛爭,就連超凡脫俗,掌握大秦兵馬大權的宣王殿下,都未能倖免,自然會引起這後宮女子的興趣。女人之間,想必天生就是敵人,更何況對於青夏這種沒有過硬身家背景,聲名狼藉,朝齊暮楚,轉頭往秦的女子,自然更不會有什麼好名聲,莊青夏這一入宮,定是剎那間就成了宮中諸位自命不凡的女子的眼中釘肉中刺,派遣下人來給她下馬威,好出出風頭。

原本青夏並不想多生事端,以免影響到秦之炎的仕途,可惜她靴子裡放匕首已經成了習慣,就連當初在南楚皇宮,也是刀不離身,方才若是真乖乖脫鞋,想必已經引起了大亂子,不如趁勢鬧一頓,也好絕了這群女人沒完沒了的試探。

一路上再也無波無浪,穿過了三個場子,就到地水瑤殿的殿門,一排宮廷內侍正等在門口,大約有三十多人,有低等的侍女,也有背著藥箱的醫官,青夏眉梢一挑,知道第二關來了。

按照宮中規矩,平民進宮,必須要有內務府下屬的醫館所開具的無傳染病證明,青夏被招的突兀,來不及去醫館診脈,自然不會有什麼證明。瑤妃想得倒也周全,竟然派出宮廷醫官,在殿外為她診症,青夏心中怒火熊熊,可是面上卻不得將所有的想法都壓了下去,秦之炎溫和的臉像是初春的雪水一般融化了她心底的怨憤和怒意。

只見那些低等的侍女拉起了層層的帆布,並在裡面放置了一隻大木桶,在前面耽擱的時間過長,裡面的水早已失去了熱度,在這樣初春的清冷空氣裡,散發著森森的寒意,一名面色木然的侍女走上前來,沉聲說道:「脫衣服,先洗漱乾淨,然後才能經醫官的手。」

青夏走到帆布中央,只見裡面又是四名老嬤嬤,人人面色不善地看著她。青夏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脫下衣衫,低頭的時候手腳利落的將匕首藏到木桶下面,然後一絲不掛的走進了木桶之中。

自從中了毒之後,青夏的身體就越發的贏弱,這水冰冷刺骨,滿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頭來,青夏握緊了拳頭,然後挺直背脊,坐在木桶之中,臉色青白,沒有一絲血色。幾名老嬤嬤冷笑著靠上前來,人手一只毛刷,挽起袖子就探手進水中,在青夏的胸前後背,狠狠地搓刷了起來,一道一道的紅痕出現在青夏白皙的肌膚上,慢慢的滲出細小的血絲,在冷水中飄散。水越來越涼,青夏的臉色已經蒼白的像一張白紙一樣,渾身上下紅痕遍佈,她已感覺不到痛楚了,身子在清冷的空氣裡被凍得麻木,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這洗漱終於過去,幾名老嬤嬤冷笑一聲就紛紛走了出去,青夏手腳僵硬的從木桶裡站起來,險些摔倒,穿戴整齊之後,將匕首放好,就走了出去。

一眾宮遷內侍將青夏用過的木桶,毛巾全都當場焚燒,好像她真的有什麼病症一樣。

七八名醫官走上前來,青夏由於身份不及這些四五品的醫官們,所以接受他們的診症就必須得跪在地上,望聞問切,一個一個的排上前來,又是一個時辰過去,終於商議出了一劑方子,青夏跪在青石板上等待著他們煎藥,半個時辰之後喝下了一碗苦澀的湯藥,然後被告知三個小時之後若是身上沒有紅疹,那就說明沒有傳染病,就可以入宮了。

然後,一眾醫官內侍就退了下去,只繁星剩下兩名守門護軍看守著跪在地上需要靜候三個時辰的青夏。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排排的宮燈掌起,前殿隱隱有絲竹之聲傳了進來,青夏知道那是為了迎接秦之炎而在正殿舉辦的宴席,現在可能剛剛才開始。夜裡的風越發的冷,吹在她單薄瘦弱的肩膀上,臉孔蒼白如雪,整個人好似夜色中的一片孤菊一樣,堅硬的青石板已經讓她的雙腿失去了知覺,門庭內的兩名掌禮太監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只等她稍微支撐不住摔倒,就上來打一鞭子來懲辦她一個大不敬之罪。遠遠的宮門下,有嘈雜的聲響,青夏知道,那是一群閒得發慌看熱鬧的宮人。

她也不去理會,靜靜地跪在那裡,衣衫單薄,身材消瘦,可是卻好像是一座豐碑一樣,一動也不動。

她知道,這還只是一個開始,真正的危機還在眼前這座看似溫暖富麗堂皇的宮殿中。他們趁著秦之炎剛剛回京,被秦王招去赴宴無暇分身,更無法傳遞消息的空當使出全力來對會自己,為的無非是一個此女子放蕩無德乃是不識大體的鄉野村婦的名號,如此才能夠名正言順地將自己從秦之炎的身邊趕走。如果之前自己還可以抓住她們的空子,反咬了她們一口,那麼現在面對這歷代相傳的宮廷規矩,自己就沒有任何一點反駁的餘地。

她微仰著頭,雙眼冷歷地望著前方,堅挺地跪在那裡,沒有一絲動搖。

歷代王侯相爭,是何等的血肉相捕,這裡面的詭異波瀾,比之現代政客更顯驚悚。一個不小心,就是死無葬身之地的局面。在白鹿原大營中的那一晚,她就已經認清了一切,既然她曾經自願的走進了這座咸陽城,那麼就已經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勇氣,如果連這麼一座小小的宮門都進不去,那麼還有什麼站在他身邊的資格。

宮燈高燃,一場清雪緩緩而下,更鼓打響,裡面才緩緩走出一名趾高氣揚的內侍太監,浮塵一揚,尖著嗓子叫道:「娘娘有旨,傳莊青夏。」

身份所迫,青夏不得不一個頭磕在地上,一絲不苟不肯讓別人拿她的半點錯處,沉聲說道:「民女接旨。」老太監眼梢輕輕地蹩了她一眼,尖著嗓子說道:「跟我來吧。」

青夏雙手撐在地上,緩緩地挪動身子,一點一點地站起身子。她緩緩吸了一口氣,眼神銳利的向著遠處那處嘈雜的宮門望去,今日所受的一切恥辱,她都牢牢地記在了心裡,早晚有一天,會一併討還,一點不留地全部回贈。蒼白的女子咬著下唇,回過身去對著老太監恭敬地說道:「有勞公公了。」

香氣瀰漫,暖意襲人,撩開了西北大蒼雕聆簾,老太監連忙弓著身子,諂媚地叫道:「奴才實實實祿安,帶民女莊青夏拜見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過了一會,才聽裡面一個聲音懶洋洋地說道:「進來吧!」

祿安趕忙示意青夏跟了進去,只見入目是一座寬敞的正廳,當中一鼎巨大香爐,焚香裊裊,地上鋪著軟綿綿的華麗地毯,四角宮燈明亮,兩名黃衫宮女站在一角,慵懶地聲音從裡間傳來,隔著層層珠簾,女子淡淡說道:「不是上午就召了嗎?怎麼現在才來,祿安,是不是你們辦事不利,所以才耽誤了時辰啊?」

祿安連忙跪在地上,大聲說道:「啟稟娘娘,奴才們一切都是按照宮裡的規矩辦事,並無有意耽擱。」

「哦?」瑤妃淡淡冷笑一聲,說道:「那就是別人有意磨蹭了,也難怪了,進來吧。」

青夏站起身來,兩旁的侍女掀起了簾子,青夏就走了進去,也不抬頭,直接跪了下去,沉聲說道:「民女莊青夏,拜見瑤妃娘娘。」

上面並沒有響起預期的聲音,瑤妃好像忘記了是自己叫人進來的一般,徑直和旁邊的幾名侍女談論起蘇繡的針腳,青夏跪在厚實的地毯之上,遠比在外面的情形好了許多,她也不再出聲,只是淡定自若的跪著,作為一名借屍還魂的特工,她的耐性遠比大多人好,她曾經為了狙擊一個基地高層,連續多日在沒有補給的情況下也能保證一動不動的等待時機,眼前這樣的小場面自然足夠耐性應付。

果然,不出半個時辰,那瑤妃才像是剛發現她跪在這裡一般,淡聲問道:「你就是南楚大皇昭告天下的蕩妃莊青夏嗎?」

青夏也不著惱,沉穩的說道:「正是民女。」

「抬起頭來,給本宮瞧瞧。」

青夏仰起頭來,雙眼毫無畏懼地望了過去,只見眼前的女子一身墨綠雲衫,身軀嬌柔,面容嬌媚,一雙眼睛梢微微上挑,以金色彩筆繪成如意圖案,斜面入鬢,豐滿的身軀微微地起伏,皮膚白皙嬌嫩,完全看不出是生了四個孩子的女人,四十多歲的人看起來竟然好像不比青夏大多少一般。

「也不過如此,怎就能引得齊楚交兵,兩國塗炭,難道齊楚的女子都死絕了不成?」在她的身旁,一名紅衫少女突然脆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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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血大秦 第一百三十三章:凌厲反擊

尖酸刻薄的話語仍舊回落在空氣之中,青夏緩緩抬起頭來,雙目在一身猩紅裙袍的少女臉上淡淡掃了一眼,雙眼漸漸眯起,冷洌的鋒芒在裡面來回滾動,她嘴角抿起,緩緩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雖然沒有反駁,但是那份桀驁不馴的表情已經完完整整地顯露無疑。

紅衣少女顯然膽子極小,見青夏眼神凌厲嚇得面色一白,可是轉頭看瑤妃還在一旁看著,驀然鼓起勇氣尖聲說道:「你,你這是什麼眼神,不服氣嗎?」

青夏冷淡一笑,答道:「民女怎敢?」

「還有什麼事是你不敢幹的?」另一名身穿嫩綠色宮裝,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怒聲說道:「你這個身份低賤朝三暮四的女人,先是和齊太子有婚約,後來又叛逃齊國嫁進南楚,如今還異想天開的想要打我三哥的主意。你以為你是什麼?金枝玉葉還是傾城佳人?捏死你這個女人簡直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我警告你還是早點收回你的狼子野心,我三哥已經和南楚嘉雲公主指了婚,你以為你還能興起什麼風浪?」

「康兒,紅綃,閉嘴!」瑤妃斜靠在躺椅上,皓白的手腕支撐著後腦,雪白的胸脯一起一伏,另一隻手輕輕揮了揮,就有侍女跪著迎上前來,端著一隻翠綠鑲嵌的菸槍,遞到瑤妃的檀口裡,女子深深吸了一口,面露陶醉之色,雙眼迷離一片,然後緩緩張開猩紅的嘴唇,吐出一口青煙,姿態慵懶的說道:「你們都在我這裡吵,想煩死我嗎?」

綠衣少女嘟起嘴來,嫩白的小手輕輕的推在瑤妃的肩膀上,撒嬌的叫道:「母后,你也不說話,康兒都要被氣死了。」

「還有什麼好說的?」瑤妃嘴角冷冷一笑,眼尾輕輕的在青夏的身上掃了一眼,伸出荳蔻猩紅的指甲,在眼前自我欣賞的翻看著,漫不經心的說道:「居心叵測,心懷鬼胎,打傷了檢查館的宮女嬤嬤,帶著兵器入宮妄圖行刺本宮,直接拖出去教訓就是了。」

兩名少女登時大驚,雙眼大睜的望著姿態慵懶的瑤妃,名叫紅綃的少女說道:「母,母后,三哥,三哥怕是會不高興的。」

「他隨隨便便就帶回一個聲名狼藉,人盡可夫的蕩婦,就沒有想到過,我也會不高興嗎?還愣著幹嘛?人都死了嗎?」

瑤妃眉梢一挑,聲音轉寒,立馬就從外面奔進來幾名表衣內侍,來到青夏之後,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沉聲說道:「娘娘,打多少?」

康兒年紀雖小,但心腸卻狠辣無比,眼睛一寒,怒聲叫道:「不長進的東西,事事都要耳提面命嗎?沒告訴你打多少?就是打死為止!」

紅綃一驚,小心地在底下拽了拽康兒的衣袖,卻被一把甩開,紅綃轉頭對著瑤妃怯懦地說道:「母后,不是說就是教訓一下嗎?把事情鬧大了,如何跟三哥交代啊?」

「六姐!」康兒怒聲說道:「又不用你去交代,母后自會擔待的,我們今日若是放任這個女人回去宣王府,他日還不知要使出什麼狐媚手段迷惑三哥,打死了乾淨,你們還看著幹什麼?還不拖下去!」

「慢著!」青夏突然冷淡地輕喝一聲,一個巧妙的擒拿手,就從內侍的手中掙脫出來,緩緩地自地上站起身來,面不改色地沉聲說道:「瑤妃娘娘說我打傷了檢查館的嬤嬤,又攜帶兵器進宮妄圖行刺,不知可有證據?」

「呵……」瑤妃冷笑一聲,眼睛緩緩轉到青夏的身上,眼波如水,淡淡說道:「在我這座水瑤宮殿裡,本宮的心意就是聖旨,本宮的話就是證據,你不是很會做人嗎?剛才還在檢查館口若懸河的教我的宮女生存之道,不愧是在南楚皇宮裡得過聖寵的紅人,那麼現在,你應該很清清楚楚你的處境才是。」

青夏淡淡一笑,輕鬆地說道:「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處境,但是只怕娘娘你,並不清楚自己的處境。」

「你少在這裡胡言亂語,蠱惑人心!」

「這位,應該就是安康公主吧?」青夏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康兒,含笑說道:「據說兩年前來貴國想要同東齊的太子和親,結果公主已經走了半路,卻被中途退婚,公主一意孤行,執意去了東齊海城,在海城外的行宮徘徊了半月,也沒有見到太子安一眼,最後若不是宣王親自派兵去將你接回來,公主可能就要老死東齊了,也無顏回國面對父母親人了。」

「你……你大膽!」

「還有!」青夏冷然上前一步,沉聲說道:「去年六月,你聽說東齊太子將會前來北疆商定秋鹽採買,就私自出宮,帶著一眾侍衛在中途埋伏,不但破壞了宣王籌劃數月的北疆百姓的採買鹽集,使得邊關將士連月斷鹽,最後更無能的被匈奴人擄去,若不是宣王用三千匈奴俘虜交換,並放開了北犬丘的圍困口子,你可能現在仍舊呆在匈奴人的營帳裡做一名暖身下賤的軍妓!」

「你,你找死!」安康公主大怒的猛然揚起巴掌,對著青夏的臉孔就扇了過來。

青夏冷哼一聲,一把抓住安康公主的手腕,只聽咔嚓一聲,安康公主的整條手臂就脫了臼,軟軟地垂了下去。殺豬般的慘叫聲頓時迴蕩在水瑤殿的大殿之上,瑤妃眼眸一寒,再也無法保持她那份慵懶不屑的臉孔,怒聲叫道:「大膽賤人,竟敢傷害公主,來人啊,將她拖下去亂棍打死。」

門外的侍衛們還沒有衝進來,青夏手中寒芒一閃,只聽唰的一聲,一道銀色的直線,就沿著瑤妃的脖頸狠狠的釘在了她身後的床柱上,一縷烏黑的秀髮被死死的釘在了床柱裡,隨著微風,輕輕地搖動,所有人的動作,全都在瞬間定格,瑤妃十四歲入宮,一生爾虞我詐迎高踩低,何曾遇到過這樣實際意義上的刀光劍影。登時嚇得張大檀口,額角流汗,過了好一陣,才聽到紅綃公主突然抱住腦袋嘶聲尖叫了起來。

「我早就說過,娘娘對於自己的處境,未必就那麼清楚。」青夏淡笑著看著這母女三人,還有門外如臨大敵的一眾侍衛,漫不經心地說道:「你覺不覺得,我們現在有必要好好認真的談上一次,不然,我不能保證在他們衝進來的時候,不會失手再擲一刀。」

「你,你刺殺母后,尚律院不會放過你的,你會被抄家滅族的!」

青夏淡笑著看向紅綃公主,笑著說道:「紅綃公主,你這話說的不對,一、我來自南楚,家族親人也都是南楚臣民,你們有何資格去抄家滅族?還是你以為這整個天下都是姓秦的?二,就算我不動手,你們也要判我一個行刺的罪名,反正罪名已經被坐實,我一不做,二不休,我何必要做一個冤死鬼,莫不如在死前拉一個墊背的。三,你們母女在後宮行為囂張,出手狠辣,我一個小小的平民百姓,怎會進入皇宮大內來不自量力地行刺和我毫無關係,對大秦朝也全都半點積極作用的瑤妃娘娘?就算再是人頭豬腦的人,第一個想法也定然是你們誣陷於我。今日你們翻出陳年黃曆,宮廷舊規,以各種手段威脅逼迫,就是罪證。如今的局面,除非你們馬上將我活活打死在水瑤殿裡,否則鬧上尚律院,就是一個魚死網破的局面,誰都佔不到半點好處。」

瑤妃娘娘面色陰沉,面皮發青,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女兒,沉聲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青夏失笑:「我當然是叛逃東齊的東齊太子妃,是南楚大皇趕出家門的南楚蕩妃,是引起白鹿原兩國對戰的煞星禍水,娘娘竟然不知嗎?」

青夏緩緩走上前去,一把拉起安康公主,在瑤妃和紅綃公主驚恐的尖叫聲中,一下就將安康公主的手臂接了回去。

「娘娘,你不覺得,今日的所作所為,實在是有欠思量嗎?」青夏緩緩坐在一旁的軟椅之上,拿起茶碗上的蓋子驀然回身一擲,只聽呼嘯一聲就將門緊緊地關了起來,外面的侍衛一陣驚慌尖叫,可是沒聽到瑤妃娘娘的召喚,也不敢貿然進來。

「宣王在白鹿原上忤逆王上,但是不可否認,他帶回了更加有利的蓬萊谷的消息,更逼得西川大皇許諾了兩處開放馬場,功過相抵,功勞反而更勝一籌。如今你瑤妃娘娘卻要在這個時候拿出你宣王生母的架勢,對這裡面的事情橫插一腳,若是今夜你將我打死,或是將我交給尚律院查辦,莊青夏的名字就會被擺上正堂,也自然會有人捕風捉影,藉著這個事情來打擊宣王。目無尊長,不尊王令,藐視皇權,娘娘知道這是什麼罪名嗎?又知道這樣的罪名會衍生出多少文章嗎?」

青夏坐在椅子上,脖頸挺直,侃侃而談:「還有,娘娘妄圖與南楚聯姻,不過是想為宣王找一個強勁的後台和外援,短期之內,這的確是一個划算的買賣,但是卻有沒有想過,一旦兩國開戰,嘉雲公主作為宣王府的當家主母,將會至宣王於何地?若是將來生育了宣王的孩子,將至宣王的子女於何地?歷代王侯世襲,難道堂堂大秦宣王的後代血脈竟是當初分裂秦國的亂臣賊子的骨血?太子勢力贏弱,王上年事已高,王儲地位不穩,娘娘設身處地地想想,若是換了你,會立南楚的皇室血脈為國儲嗎?宣王若是倒台,娘娘和兩位公主還能如現在這樣錦衣玉食,生活無憂,受六宮上下的仰視和奉承嗎?」

「安康公主在後宮跋扈張揚,欺凌弱小,娘娘你也向來眼高於頂,四處樹敵,若不是有一個好兒子為你撐腰,事事為你善後,你捫心自問,今日還能不能站在這裡趾高氣昂地同我說話。如今秦氏香火鼎盛,子孫繁盛,歷代帝王登位,所做的無非是剷除異己和殺掉對自己有威脅的侯爵藩王。時事所逼,宣王已經登上高位,根本無法退出,他一身的病體,嘔心瀝血的維持著大秦的繁盛的同時,還要心力交瘁的小心著四周的冷箭暗算。你們不但不能為他分憂,穩定後宮,聯絡無子的美貌妃嬪,拉攏王上的心,反而將矛頭對準自家門口,到底是聰明還是愚蠢?」

安康公主大怒,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大聲叫道:「你放肆!」

「我早就放肆慣了,你們今天才知道嗎?」青夏凌厲轉身,怒聲喝道:「今日你們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是一群無知婦人的胡攪蠻纏。我之前看在宣王的面子上,不想被別人拿了宣王府的錯處,才事事忍讓,一再退步。我百萬軍中取敵首級尚且易如反掌,更何況是你們這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愚蠢女人?我若是想出去,任你布下天羅地網也無能為力,同理,我若是想取你們幾人的性命,就算你們躲在深宮大內也會照樣一夜之間死無全屍,我愛秦之炎,所以我尊重他的父母親人,不過尊重是建立在雙方的基礎上,若是你一再逼迫,我也絕對不會一味忍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家的目標一致,都是為了之炎好,不必撕破了臉讓他不開心,不如平心靜氣的握手言和,他日相見,也有個下步的台階。娘娘以為然否?」

瑤妃臉色發青,過了許久,方才咬牙切齒地寒聲說道:「我還真是小瞧了你。」

「你的確是小瞧了我。」青夏淡淡一笑,冷然說道:「你說我是紅顏禍水也好,說我妖媚惑主也罷,說我水性揚花也可,我只想告訴你,紅顏禍水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的,最起碼你就不可以,你的女兒也不可以,我做到了,就有我自己的憑仗和本事。你們,不服不行。」

說罷,青夏盈盈下拜,淡笑說道:「深宮不便留宿平民女子,民女這就告退,臨走之前,還有一言想要奉送,諸位若是沒有能力幫助於他,最好就要做到安分守己,若是再這般無事生非興風作浪,親生兒子也會厭煩。皇城之內父母親情本就淡薄,還請娘娘好自為之。」

不再理會目瞪口呆的母女,青夏轉身就走出了水瑤殿,一路宮人內侍圍立,卻無一人敢於上前阻攔,燈火通明,宮牆巍峨,冰冷的風在太和宮內呼嘯吹過,驚起房簷上的群群寒鴉,漆黑的翅膀掠過天際,攪散半空中冷冽的霧水,青夏一身青白橫紋錦緞華服,雲鬢高挽,脖頸挺直,纖瘦蒼白的臉頰有著刀削雕塑的美。她站在內宮的梧桐青木之下,仰望著半空的那一輪圓月,只覺得心脈冰冷,凡世孤獨。

之炎,那就是你的親人嗎?你的母親,你的妹妹,還有那些居心叵測的兄弟們,你疾病纏身,是如何忍耐這些虛情假意裡的冷箭暗處的?這樣張揚跨扈的母親,這樣狗仗人勢的妹妹,這樣不識大體的家人,有還不如沒有!

青夏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個夜晚,在最南邊的那座宮殿裡,錦衣華服的婦人對著自己大聲咒罵,像是瘋子一般的掙扎叫囂。與瑤妃相比,那個為了自己的理想,為了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天下的共主,不惜捨棄生命,捨棄作為一個母親應盡的責任,捨棄兒子對自己全部的愛,死後都沒有好名聲的蕭貴妃,或者要稍微高尚一些。雖然,由始至終,她都選錯了愛的方式。

皇宮,真的是吃人的地方,在這裡,沒有親情,沒有溫暖,到處都是冰冷的石頭,夾縫裡都生長著腐敗的算計。於是,造就了楚離那樣陰暗的性格。於是,也造就了秦之炎那樣淡漠的臉孔。

而現在,她也要生存在這裡,戴上虛偽的面具,和他們誓死周旋。

青夏冷冷一笑,她的一生似乎都是為了爭鬥而生的,這是她的宿命,根本就無法逃脫,她微微仰起頭來,冷然說道:「來吧,我不會認輸的!」

既然天下沒有樂土,那就讓我用雙手開闢一片屬於自己的樂土。再也不會有人有能力從自己的手中奪走任何東西。

雜亂的馬蹄聲突然在前面響起,青夏眉梢一挑,暗道難道瑤妃真的有這個魄力要除掉自己。剛剛全神戒備的反擊,就只見一個一身月白長袍的清俊男子自遠處急速奔來,劍眉星目,眉頭緊蹙,不是秦之炎,又是何人。

青夏嘴角一笑,心頭頓時湧過一絲暖意,她笑盈盈地站在原地,招手輕聲喊道:「之炎,我在這。」

瞬間被拉入一個冰冷的擁抱之中,秦之炎的牧很涼,比在冷風中跪了五個時辰的青夏還要冷,但是他的呼吸卻很熱,急促的呼吸噴在青夏的頭頂,帶著微微的酒氣和好聞的藥香,青夏被秦之炎抱在懷裡,悶聲說道:「之炎,你喝酒了嗎?你有病,不可以喝酒。」

秦之炎也不回答,鬆開了手,上下的打量著青夏,見她並無什麼明顯的外傷,才算是放下了一口氣,皺著眉沉聲說道「你怎麼能這麼莽撞,我不是吩咐過了,無論什麼人來找你,都不可以離開王府嗎?」

秦之炎很少發火,甚至連質問的語氣都從來沒有過。但是此時此刻,面對著秦之炎的盤問和怒意,青夏卻只覺得一陣發自內心的溫暖,她笑眯眯的勾住秦之炎的脖子,討好地說道:「你看我又沒有什麼事,不要生氣,你皺眉頭的樣子,真的好醜。」

秦之炎無奈地嘆了口氣,在宴席上的時候,他就心神不寧,剛出了皇城就見到連舟,這才知道她已經進宮一日,來不及回府換身衣衫,秦之炎就帶著親衛連夜闖宮,好在她沒事,幸好。

「你放心吧。」青夏拉著秦之炎的手,笑著說道:「向來只有我欺負別人,什麼時候被別人欺負過?那麼多的大風大浪都挺過來了,還能在這小河溝裡翻了船?」

秦之炎溫和一笑,說道:「你欺負她們了?」

「嗯。」青夏老實的點了點頭,說道:「你不開心吧,她們畢竟是你的母親和妹妹,不過我只是嚇唬了她們一下,並沒有真的揍她們。」

秦之炎淡淡一笑,不在意地說道:「不用理會她們,以後若是她們再尋釁,你也不必顧忌我。」

青夏微微一愣,想起連舟說的那些模棱兩可的話,頓時心底一陣刺痛,難道,那些都是真的?她不自覺的用力握住了秦之炎的手,笑著說道:「我餓了,我們回去吧。」

「好。」秦之炎一笑,摟住了青夏的腰,翻身跳上戰馬,說道:「今天是你回府的第一個晚飯,我已經吩咐下人們好好給你準備了。」

青夏皺起眉頭,一幅可憐的樣子,「我都要餓扁了,你還在這裡誘惑我,快走啦。」

秦之炎爽朗一笑,打馬前行,青夏靠在他的懷裡,微微閉上眼睛,聞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幾乎忍不住要昏睡過去。這一日,真的好累,可是卻真的很值,她反覆咀嚼著秦之炎方才的話,他說這是她回王府的第一個晚飯,他說的是「回」,多麼溫暖的一個字,她的一生都在不停在去著不同的地方,卻從來沒有真正的回到哪裡。如今,她終於有家了,她要回王府去,那裡是她的家。

青夏竟然真的在馬背上睡著了,秦之炎將她抱下來的時候,她都沒有醒。或許她早就已經醒了,只是知道是安全的,潛意識裡不再擔憂和懼怕,所以,不願意醒來,只想窩在他的懷裡放心地睡上一覺,像個孩子一樣的撒嬌。

秦之炎一路將她抱回房間,所有的王府下人們,全都聚集在兩側,看著他們向來淡定謙和的王爺抱著那個嬌小清秀的女孩子,害怕吵醒她,甚至不許他們給他行禮。

溫暖的被子將青夏包圍了起來,她躺在溫暖的床榻上,一雙小手仍舊緊緊地抓著秦之炎的袖子,抓得那麼緊,死死的不肯放手。秦之炎輕袍緩帶,眉眼溫和,他輕輕地吻在了青夏的額頭上,然後,和衣躺在她的身邊。

侍女吹熄了燭火,窗外清幽的月亮灑下白亮的月光,照在青夏白嫩的小臉上,秦之炎看著她,想起了她們初次相識的那一天。她也是這樣睡在床榻上,清麗消瘦,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衣襟不放。轉眼間,三年的光陰已經過去,他的人生就好像經歷了翻天覆地的更迭一般,他不再淡泊冷然,不不規則無牽無掛的不懼生死,他也終於成為了一個有弱點的人,可是為什麼,心裡卻感到那樣的滿足,似乎有滾燙的熱水,將五臟六腑全都洗滌了一遍,清冷的雪,冰涼的風,再也傷害不了自己。生命中從來沒有,從來沒有像這般更想永遠健康地活下去,想要努力將那些東西都抓在手裡,他伸出一隻手端起一旁的藥碗,仰頭喝了下去。

依瑪兒,你說我是你的信仰,是你生命中最後的救贖。卻不知,你就是我的光明,是我人生中最堅定的長生。

一日沒有吃東西,半夜的時候,還是被自己打雷般的肚子給震了起來,青夏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看著秦之炎似笑非笑的樣子,臉蛋紅紅的說道:「我說了好餓,你也不叫醒我。」

秦之炎一笑,拍了拍手,外面就有侍女魚貫將飯菜送了進來,知道她沒有吃晚飯,半夜會餓,是以吩咐了下人隨時準備著飯菜等著她醒來。

青夏聞到飯菜的香氣,肚子叫的更加響亮,她連忙穿上鞋子,一看琳瑯滿目的菜餚,登時胃口磊開,對著秦之炎叫道:「一起一起吃。」

秦之炎笑了笑,點頭答應,剛要下床,突然發現鞋子就只剩下一隻了。青夏低頭也幫著尋找,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對秦之炎說道:「我去再拿一雙來。」

秦之炎擺了擺手,神神秘秘地說道:「不用,你看。」

青夏順著他的指示看去,只見一條白亮的絲線綁在床柱上,細細的一條,不仔細看根本就發現不了。只見秦之炎解下絲線,握在手裡,然後一點一點的拽了回來。

那絲線竟然極長,青夏大惑不解的看去,只聽一陣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緩緩響起,正是從櫃子底下傳來。不一會的功夫,大黃又肥又胖的身子就出現在眼前,只見它圓乎乎白胖胖的壓在一隻室內穿著的軟底鞋子上,仰天躺著,四爪朝天,肚皮一鼓一鼓,正在打著呼嚕睡得歡暢。

「它這麼幹,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秦之炎故意壓低聲音小聲地說道,臉上帶著一絲孩子才有的狡黠神色:「我早就料到會是它。」

青夏目瞪口呆,沒有想到秦之炎這樣的人還會跟一隻小獸較勁,他處心積慮的在鞋子上綁繩子就是為了抓住大黃這個偷鞋子的小偷嗎?

「你知道嗎?它昨天跑到我的靴子裡方便,最後自己掉進去了,險些把自己臭死在裡面,還好被打掃房間的侍女發現。」

秦之炎笑著說道:「這小獸好像特別討厭我,依瑪兒,你說我該怎麼教訓它?」

青夏飛起一腳,一下將大黃踢得翻了個跟頭,死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竟然也沒有醒,仍舊睡得酣暢淋漓。她走到桌子旁邊,狼吞虎嚥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說道:「隨你的便,燉了好了。」

秦之炎笑著說道:「燉了好嗎?還是烤了吧,拔了毛,一點一點的切片澆油,外酥裡嫩,它是靈獸,一定很香。」

青夏點了點頭,「好,就這麼幹。」

「嗷,」的一聲,慘叫突然響起,原本正在睡覺的大黃終於堅持不住了,猛地跳了起來,撒開四條又短又胖的小爪子,向著外廳瘋狂跑去。

秦之炎一笑,眉眼美好如畫卷一般。

秦人的確是最勤奮的一個國家,早朝起的比雞還早,秦之炎一大清早就起身出門,青夏原本還想再睡一會,他走了之後反而沒有了睏意。剛剛起身,門外就響起了侍女小心的敲門聲,青夏眉梢一揚,揚聲問道:「有什麼事?」

「姑娘可是起來了嗎?奴婢們服侍姑娘洗漱。」

十多個碧衣少女魚貫而入,端著臉盆,熱水,花瓣,香油,衣衫鞋襪等物,倒是嚇得青夏一愣。幾乎連手指都不用動,就被人一一照料妥當。青夏並沒有出於人道主義將這些侍女都趕出去,說什麼我自己可以的鬼話。這是她們的工作,自己不讓她們做,她們沒準就會失業,因時而異,入鄉隨俗,這一點,軍情處的教官們一直都很用心地教導他們。

收拾停當,青夏打斷了那群丫頭想在她腦袋上大做文章的企圖,只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穿著一身米黃色的裙褂,隨著眾人就走去飯廳。

宣王府的飯廳果然夠氣派,幾乎可以用廣闊來形容,那張巨大的桌子幾乎可以蹦上去撒丫子跑上一會,祥叔解釋說這是因為秦之炎總是宴請炎字營的將領吃飯的原因,所以才特別定做了這張巨大的桌子。

這時代宴席上大多還是實行小幾制的,一人一張小幾,兩排而坐,很是拘謹。秦之炎果然很有拉攏人心的能力,在如今這個等級制度鮮明的時代,能夠和主帥同桌吃飯是何等的榮譽,也難怪秦國將士會為他賣命了。

大黃剛一看到滿桌子的食物的時候就傻了眼,它完完全全忘記了這裡是它目前為止還十分厭惡的仇人的家裡,在青夏的懷裡拚命的掙紮著,就要跳上桌去,青夏將它放在地上,取過一隻腳凳,隨便撿了兩盤肉菜,放在上面說道:「還想上桌子,想得倒美。」

大黃哀怨地望了青夏一眼,隨即就埋頭苦吃,連頭都不抬。

「祥叔,以後我一個人吃飯,用不著這麼麻煩,你們準備了這麼多,我一樣一口也吃不完,浪費食物是有罪的。」青夏坐在正位上,舉起筷子都不知道該先吃哪一樣才好,抬起頭來對著祥叔說道。

祥叔為難的說道,「殿下上上走的時候也吩咐過了,可是剛才牧蓮姑娘說姑娘身上有傷,要多吃點補充營養,我們才做這麼多的。」

「牧蓮?」青夏聞言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沉聲問道:「那個背叛部族的穆邊部女人?」

「呃……」祥叔一愣,想了想,磕巴地說道:「對,對,就是她。」

青夏眉梢一揚,這些日子太忙,竟然把她給忘了,說起來當日蓬萊一行,還是因為她通風報信,雖然不能肯定她到底是墨者的同夥還是無意中發現,但是也可以斷定這女人對自己全無好意,自己向來不是一個大度的人,對於這個險些將自己害死的女人也是連一點好感都欠奉,沉聲說道:「她怎麼會在王府裡,她不是隸屬軍部嗎?」

祥叔皺著眉頭說道:「牧蓮姑娘經常出入王府的,她也不是軍部的人,軍籍也不在炎字營中。」

「那她為什麼總是跟在殿下身邊?」

「牧蓮姑娘好像是大長老的僕人,」一旁的青兒說道,她為青夏添了飯,接口說道:「她總是在各地尋找藥材,據說,還好像在打聽商丘一脈的下落。」

青夏眉頭微蹙,也不再說話,心道難道她是在尋找良藥醫治秦之炎的病嗎?不知為何,對於這個女子,她總是抱有很大的成見和戒備,可能是因為自己在她手上吃過虧吧。

吃過早飯,青夏就在去賬房查賬,她很珍惜秦之炎給她的這個機會,即便她對這些權利沒有一點貪念,但是卻真的很願意為他分擔一些事情,也願意一點一點的去瞭解他的生活。可是還沒走到賬房,就見一眾婢女來來回回的從秦之炎的書房裡走了出來,青夏眉梢一挑,沉聲問道:「她們在幹什麼?」

祥叔也是一愣,叫來一名丫環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那名丫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唇紅齒白很是靈秀,說道:「我們在曬書,牧蓮姑娘說,書房裡的書都快生蟲子了,要我們好好晾曬。」

青夏不動聲色地輕輕挑眉,也不理會,沉聲說道:「祥叔,走吧。」

剛走了沒兩步,就見幾名僕役團團團聚在兩輛馬車旁邊,正在低聲商議著什麼,祥叔見青夏臉色不好,連忙叫道:「喂,你們不去幹自己的活,全都聚在這裡幹什麼?」

幾名下人見了青夏連忙低頭行禮,「這是這次從西川帶回來的皮草和藥材,牧蓮姑娘說要趁今天天氣好送到宮裡送給各位主子。」

事已至此,就連祥叔的臉色也尷尬了起來,他連忙驅散了幾名僕役,轉過頭來,一邊搓著手,一邊跟青夏解釋道:「姑娘這……這……」

「不用說了。」青夏面沉如水,搖頭說道:「不關你的事,跟我去賬房。」

一路穿花拂柳,假山池塘處處,終於到了前院的賬房,誰知剛走到房門口,一本賬本突然被人猛地從裡面扔了出來,清厲的女聲怒然喝道:「你是怎麼做事的?這賬目裡缺了三萬多的銀錢輸入,你當我是擺設的傻子嗎?還是宣王府的這碗飯你不打算吃了?」

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連滾帶爬的跑了出來,撿起地上的賬本,回身跪在地上,對著房內的人倉皇的說道:「牧蓮姑娘,東邊大旱,水運不暢,河道都枯竭了,銀子暫時到不了帳,絕對不是我貪墨啊!我宋泉就算是長了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騙牧蓮姑娘你啊!」

「你馬上在我眼前消失,三日之內銀子若是不能到賬,就等著一家老小一起被扔進衛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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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5 20:36:30 |只看該作者
鐵血大秦 第一百三十四章:王府家法

「還有你,一併給我滾出去!」

只聽得嘭的一聲,似乎是胸口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腳,一個身形瘦弱的二十多歲的男子猛地踉蹌倒而出,向著青夏等人的方向就倒了過來。那人來勢極快,祥叔等人驚呼一聲,四散散開,眼看那人就要摔在地上,後腦向著一塊路邊凸起的巨石倒去。

突然只見青夏出手如電,一把揪住男人的脖頸,身體不動如山,面沉如水,眉眼凌厲,長風吹來,青夏衣袍鼓動,墨發飛揚,臉色冰寒好似冰雕雪鑄一般。

「小心。」

低沉的女聲緩緩響起,帶著一絲冰雪般的冰冷,在一片死寂的院子裡顯得特別響亮。男子死裡逃生,兩股戰戰,突然嘭的一聲跪在地上,顫抖的叫起道:「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聞訊趕來的下人們聚集在前院的各個角落,從牆上和門縫間窺視著,靜靜的等待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什麼人?」微微上挑的聲音從賬房裡傳了出來,卻沒有半點想要出來看上一眼的意思。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青夏冷笑一聲,眉梢一挑,轉身就跨入了賬房之中。

牧蓮一身黑色長袍,肌膚如雪,端坐在賬房的軟椅之上,兩側坐著二十多名宣王府外放的各個商號的掌櫃老闆,人手捧著一本賬冊,似乎正在等待她審查一般。早就聽見了青夏的聲音,可是牧蓮仍舊埋首於賬冊中,過了好一陣才緩緩抬起頭來,嘴角淡笑,眼神輕蔑地從青夏身上掃過,對著一旁的下人說道:「我還道是誰來了,原來是名動天下的南楚大妃,請坐,上茶。」

青夏動也不動,背脊挺拔,脖頸微仰,居高臨下地看著老神淡定的牧蓮,淡笑說道:「免了,我從不喝是敵非友的人敬的茶,牧蓮姑娘當免可免。」

「哦,是嗎?」牧蓮眉梢一揚,雪白的皮膚上嘴唇豔紅,微微勾起,淡然說道:「既然如此,就招呼不周了,我還有事要忙,楚妃可以出去了。」

當日白鹿原一戰,秦之炎為青夏險些喪命的消息早已傳遍天下,這滿府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以秦之炎這樣的性格,可以那般地衝動,事後又忤逆秦王,更將青夏帶回府中,將王府的大權全都交給她,這裡面的含義不言而明,可是她卻還是堅持一遍又一遍地稱呼青夏為楚妃,其心如何顯而易見。

青夏一言不發,也不氣惱,緩步走上前去,從腰間掏出一樣東西,緩緩放在書案上。

眾人齊齊低頭望去,只見那書案上赫然是一串王府各個庫房的鑰匙,這些東西向來都是王府的大管事祥叔掌管的,青夏入府的時候,祥叔就將這些東西都交給了青夏。當時王府的眾人無人不知,可是這些外放的家奴管事卻並不知曉。此刻見這些東西竟然都被這名女子拿在手上,誰還會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一個個連忙站起身來,對著青夏恭敬行禮。

青夏看也不看周圍的各家管事,雙眼只是緊緊的盯著牧蓮的雙眼,嘴角淡笑地說道:「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行不穩,牧蓮姑娘,身經兩國三代,二十餘年軍旅血水浸泡而出的這麼一顆聰明伶俐的腦袋,想必應該明白現在最明智的做法是怎樣的吧。」

牧蓮眼神冷然,冷冷地望著眼前的女子,兩團憤怒的火焰在眼睛裡緩緩升騰,她緩緩地站起身來,沉聲說道:「說得好,名不正則言不順,卻不知堂堂南楚大妃終日盤旋在大秦宣王府內,到底所為何事?」

青夏淡淡一笑,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曾在北地居住過,聽過匈奴人有這樣一個諺語:麋鹿低頭吃草,雄鷹仰首北望,只有目光短淺的人,才會不停地執著於眼前的事情,我尚且沒和你計較你背信棄義,忘宗投敵的豐功偉績,你卻前來對我多加置喙,不覺得可笑嗎?」

牧蓮大怒,怒聲說道:「你有什麼資格……」

「我今天能站在這裡,就有這個資格!」青夏驀然揚眉,怒聲姹道:「人貴有自知之明,不要妄圖染指不屬於你的東西,沒有能力就要認命,機關算盡,陰謀敗露就要認輸,短時的口舌之爭,趁人不備指使些下人為你所用並不能體現你的價值,一山不容二虎,雙日不可同日爭輝,況且,在我的眼裡,你從來就不算是一個對手。」

牧蓮面龐發表,雙拳緊握,怒聲喝道:「莊青夏。」

「莊青夏這個名字也是你叫的?」青夏冷然說道:「你一介叛國之奴,更曾為大秦的軍妓,如今還是在別人的家裡,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你又憑什麼對宣王府的外放管事們張牙舞爪耀武揚威?你不過仗著是南疆巫醫大長老的僕從,藉著經常給殿下送藥傳遞書信的機會,就對王府的大小事情多加干涉,認不清現實不說,更擺不正自己的位置!一介低等賤民,卻想要爬到主子的頭上,恃寵而驕,張揚跋扈,出手狠辣,按照大秦的歷律,該當挖眼拔舌,斷手砍足,暴屍荒野,死無全屍。」

「還有你們!」青夏猛然回過頭去,看著一眾宣王府外放管事掌櫃,眼神冷然的怒聲說道:「你們愧對宣王的信賴,恬為宣王府家奴,堂堂外放掌櫃,卻被一個低等下人吆五喝六,呼來喚去!認不清楚正主,分不明是非曲直,辯不別黑白陰陽,一雙招子都是白長的嗎?」

咔嚓一聲脆響,牧蓮怒極攻心,竟然生生將手中的毛筆折斷,青夏整頓表情,冷笑著轉過頭去,寒聲說道:「世間之事,最忌貪得無厭,得隴望蜀。你當初被天下人咒罵,被充為軍妓,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時候是殿下對你施於援手,得人恩典,就要銘感五內,我不奢望你這樣能夠背叛自己民族的人會感恩戴德,但是最起碼不要恩將仇報。我話已至此,該何去何從,你自己好生掂量,若是從今往後,還讓我看到你對王府大小事情強加干涉指手畫腳,別怪我不顧情面,出手狠辣。」

「帶上你們各家的賬簿,全都跟我去正殿。」

青夏凌然轉身,一身米黃色裙褂在清晨的朝陽下閃動著璀璨的光澤,一眾外放的主事掌櫃彎著腰,帶著各家的帳薄跟在青夏的身後,迤邐成排,遙遙的向著王府正廳走去。

窗外的鳥兒嘰喳尖鳴,更加映襯的賬房的冷清敗落,走在最後的東漕運織造宋泉抱著賬本,恨恨地看了賬房一眼,然後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轉身就跟上了前面的人。

牧蓮雙眼怒火熊熊,終於瘋狂怒吼,一把將案上的書卷硯台全都扔到地上,噼啪之聲響徹一片。

祥叔見外放的主事們全都跟著青夏入了正殿,連忙火急火燎地找來了自己的兒子,李鎮韜是宣王府的外管事,這些事情原本就是由他處理。只是他經常全國各地的四處收賬,查賬,經常不在府內,祥叔雖然是大管事,但是因為是奶娘的丈夫,為人和氣,對於賬目卻一竅不通。牧蓮經常用出入宣王府,在祥叔的默許下,久而久之,就對這裡的事情指手畫腳了起來。可是這女子畢竟來自民間,經歷過很多苦難,對於很多的東西也容易上手。

誰都知道青夏是怎樣的來歷,她這樣的身份,又怎麼會精通賬目和生意,生怕她出醜的李鎮韜在父親的催促下,幾乎是瘋狂的一路狂奔,可是等到了大殿的時候,卻見眾掌櫃全都目瞪口呆地聽著青夏的盤問,全都沒有半點嘲笑戲弄的樣子。

見青夏訓斥了匈奴牧蓮那個女人,各家掌櫃樂得幾乎能飛起來。這幾年來,這女人對他們大呼小叫,偏又為人機警,很難糊弄,一旦被抓到錯處,處罰的手段近乎殘酷。眼見她吃癟,更被奪權,各人全都是心懷大放。同祥叔想的一樣,誰都猜測青夏這個世家的千金小姐是不會打算盤算賬的。畢竟這時代,商人處於末流,哪一個世家大族的小姐是會打算盤算賬的。

於是見各家各戶的掌櫃們流水般的一個一個上前報告賬目而青夏卻中人是端坐著靜靜地聽著,沒有一言質疑,各家掌櫃幾乎要跳起來來拍手相慶。然而,所有人都匯報一遍之後,那個安靜秀氣的女子,卻好似一把鋒利的匕首一般,言辭犀利,刀刀見血,根本不用看賬本,只憑著他們剛才所說的一遍,就挑出了各家的漏洞和辦事不利之處。人人從一開始的吃驚到最後的目瞪口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的耳朵。

青夏的確不會打算盤,但是她的心算能力,卻曾經受到過嚴酷和訓練,只是聽上一遍,就已經將各家的賬目整合完畢,互相比較一遍,就可以聽得出誰是據實以報,誰是不盡不實,誰是敷衍了事。

秀麗的女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沉聲說道:「下一家,鹿山煤礦。」

「姑娘。」她還沒有說完,鹿山煤礦的掌櫃就嘭的一聲跪在地上,滿頭大汗地說道:「你不用說了,屬下知錯了。」

青夏嘴角一笑,沉聲說道:「你排名靠後,見我對前面眾人的報賬不理可否,於是就起了貪念,想跟我打馬虎眼,欺我不懂賬目,對嗎?」

「屬下,屬下……」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青夏眼神凌厲,沉聲說道:「今天是我第一次查看外府賬目,人都有私心,有空子可鑽自然蜂擁而去,今天的事情,我不會同你們計較,但是我要警告你們,對於作假賬,貪墨舞弊,我比你們地場的每一個人都要精通,以後若是再被我發現有人妄圖欺瞞於我,不要怪我不顧及你們為王府出了這麼多年力的情面。我懲治人的手段同牧蓮不同,但是絕對會讓你們記憶深刻,並且永無翻身之力。」

眾人額角冷汗齊流,齊齊恭敬地說道:「多謝姑娘,我等定當竭盡全力,報效王爺。」

青夏微微一笑,面容登時和煦如如春風一般,說道:「各位請坐,不過是醜話說在前面以防萬一罷了,我初來乍到,還要各位的幫扶和扶持。殿下為人和善,對待下人也是寬仁仁厚,各位都是王府的中流砥柱,元老人物,我們只要齊心協力,才能鞏固宣王府的基業,我在說什麼,各位應該明白。」

眾人齊齊答應,就重新一個個再次報賬,只是這一次卻無一人敢徇私舞弊,全都老老實實。日頭漸漸偏西,等這些人全都退下去之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大黃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咬著青夏的裙腳搖著尾巴,一幅餓得要死要活可憐巴巴的模樣。青夏這才發覺竟然和這些人周旋了一日,到了該吃晚飯的時候了。

這時,碧兒突然跑了進來,面色微微有些驚慌的叫道:「姑娘,王爺,王爺回來了。」

青夏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事情不好,眉頭一皺,急忙迎了出去,卻見馬車簾子被圍的死死的,八巫的藥童們全都站在馬車外面,炎字營的一眾親衛圍在外圍,見了青夏過來,齊齊讓出一條路來。

自從蓬萊谷相見之後,秦之炎一直氣色很好,沒有半點病重的樣子,今天早上走的時候,一切也很正常,怎麼回來竟會這個樣子,只看竟然要讓八巫在馬車上救治,就可知道已經嚴重到怎樣一個地步。

青夏站在冷風中,面色蒼白毫無血色,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夜晚的風漸漸冷冽,碧兒拿出一件錦緞披風披在青夏的肩上,她卻彷彿沒有感覺一樣,一動也不動地望著馬車的簾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炎字營的親衛將前後的大街阻斷,連敲更鼓的更夫都過不來。終於一隻手探出馬車,白石巫醫當先下了馬車,炎字營的親衛連忙抬著一隻軟駕過來,裡面的南疆巫醫緩緩的將秦之炎抬了出來。

秦之炎面色蒼白,好像是一張白紙一樣,眼神也是虛弱無力,一身黑金相交的朝服,更加襯得他的臉蒼白如雪。

青夏的心好似被巨斧狠狠地砸了一下,疼痛能忍,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終於可以正常的呼吸,她腳步僵硬的迎上前去,向著秦之炎伸出手去,想要安他心的強行笑笑,但是卻怎麼也扯不開嘴角。

秦之炎虛弱一笑,費力地伸出手來,拉住房青夏遞過來的手,輕聲說道:「沒關係,別擔心。」

青夏抿起嘴角,拚命地點著頭,秦之炎的手很涼,甚至比一直站在馬車外面的自己的還要冰冷,親衛們抬起軟駕,青夏跟著一路小跑,徑直回到了臥房。丫鬟們進進出出,佈置好暖爐和洗澡水,整個房間一時間都熱的像是在巨大的蒸籠裡一樣。

南疆八巫的臉色很難看的交代了兩句,然後就走了出去。青夏將丫鬟們都趕出去,為秦之炎脫下已經被冷汗打濕的衣衫,親自為他擦洗,她半跪在巨大的木桶旁,用小水瓢舀起黑色的藥汁,澆在秦之炎的背上,一張小小的臉孔蒼白一片,至今仍舊沒有血色。

秦之炎靠在木桶上,歉疚地說道:「對不起,今天嚇到你了。」

青夏揉了一下鼻子,搖頭說道:「我哪裡有那麼膽小,你別說話,歇一會兒吧。」

秦之炎眼淚溫柔地看著她,伸出手來,輕輕地撫在她的臉頰上,指尖的藥味濃厚,聲音清淡地說道:「依瑪兒,昨天在宮裡,你受委屈了。」

青夏知道他早晚會知道的,也不掩飾,無所謂地笑著說道:「沒關係,一群老婆子,能奈我何?我心情好,就沒有打她們。」

秦之炎苦笑著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是我考慮不周全,我說過再也不會讓別人欺負你,卻沒有做到。依瑪兒,我對不起你。」

青夏眼眶一酸,一雙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秦之炎,她伸出手,緊緊地握住秦之炎的手掌,他的手很大,被熱水浸泡得很是溫熱,青夏輕輕地牽動嘴角,笑了起來,溫柔地說道:「之炎,沒有人能欺負我,只要你好發的,我做什麼事都很開心。想到每天晚上,都可以聽著你的呼吸聲入睡,每天清晨醒來,第一眼看到你都是你的臉,我就說不出的快樂。我的一生中,從來沒有過這樣溫暖安心的日子,所以,不要對我說對不起,那會使我很不安,好像你就要離開了一樣。之炎,我們約定過了,要一直在一起,互相扶持,互相信任,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可以丟下我,好不好?」

秦之炎的眼光好像層層海浪一般,他舒暢地輕笑,反手握住房青夏的手,笑著說道:「依瑪兒,我很愛你,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開心。」

青夏笑紋溫暖,點頭說道:「我也一樣。」

溫室裡焚香裊裊,幾個暖爐熱氣蒸騰,四下里到處都是濃濃的藥氣,青夏拿起棉白的長衫,為秦之炎穿在身上,然後扶他坐在榻上。她想了想,突然脫下鞋子,爬到床榻上,半跪在秦之炎的身後,拿起梳子,為他梳理一頭烏黑的長發。

「之炎,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們那邊的男人,都是不留長發的。」青夏突然問道。

秦之炎端著一隻小碗,裡面是青夏熬的川貝蓮子雪梨湯,正在一勺一勺斯文地喝著,聞言微微一愣,說道:「不留長發,都是禿子嗎?」

青夏啞然失笑,說道:「不是啦,是都剪的短短的,很精神,你若是也剪短了頭髮,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也一定很帥。」秦之炎笑著搖頭,側頭看著自己肩上的長發,失笑道:「我還真是想像不出我短頭髮的樣子。」

「那好辦啊!」青夏笑著說道:「趕明個你得空,我給你畫一幅素描,我很會畫畫的。」

「素描?」

「是呀,」青夏說道:「跟你們的水墨畫不一樣,素描是寫實的,畫出來的和真人差不多,就是不知道你們這裡能不能做出這種筆,哎,早知道讓祝淵青他們幫我做一隻好了。」

「依瑪兒,我不做這個王爺了吧,陪著你走遍名山大川,或者是揚帆出海,你想去哪裡,我都陪著你去,好不好?」

青夏一愣,心底的那抹不安越發沉重,她放下手裡的梳子,從後面環住了秦之炎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背上,一滴眼淚流下來,打濕了他潔白的白衫,氳開一個大大的水跡。

「好,等你的病好了,我們走遍世間美景,走到喜歡的地方就住下來,呆膩了,就再去別處。」

秦之炎的聲音很輕,似乎是虛弱的無力一般,青夏看不到他的臉,只能感受著他背脊的震動,聽著他說道:「我以前總是在想,為了大秦,死而後已,也沒什麼好遺憾的。可是現在若是哪裡都沒有陪你去過,哪裡都沒有陪你看過,就這麼死了,我一定很不瞑目的。」

「胡說什麼?」青夏怒喝一聲,一把鬆開秦之炎的身體,來到他的面前,沉聲說道:「誰說的你會死,你能吃能睡,不知道有多好,怎麼會有事?祝淵青正在為我聯繫清鵬七部,你知道的,他們都是些能人異士,總會有辦法治你的病的。」

秦之炎溫和一笑,不置可否。

青夏緊張地抓著他的手,瞪圓雙眼,大聲說道:「秦之炎,你相不相信我?」

秦之炎笑著點了點頭,青夏堅定地說道:「我當初被軍部砍了腦袋,都沒有放棄求生的慾望,你看,我沒有腦袋都可以活著,你為什麼不可以?只要我們有希望,就一定會有奇蹟,你一定不會有事,也不可以出事,你若是把我一個人扔下,我會恨你的。」

秦之炎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好。」

「好什麼好?」青夏怒氣衝衝地說道:「一點誠意也沒有!」

秦之炎好笑地拍著她的頭頂,哄孩子一樣的說道:「好的,我不會死的,我一定會一直陪著依瑪兒,直到你不願意留在我的身邊為止。」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青夏突然伸手抱住秦之炎,埋頭在他的胸膛裡,聲音微微顫抖地說道:「我們會永遠在一起,這裡就是我們的家,我會一直纏著你,到老的走不動路了,到牙齒掉光了,到變成禿子了,也不會放過你。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孩子還會有孩子,然後我們看著一群小蘿蔔頭在我們身邊跑來跑去,開心地喝著甜湯。我們會走遍世上的每一個角落,你給我吹笛子,我給你畫畫,我們老了之後就搬到皇陵的青木大殿裡去居住,那裡的果子很好吃,溫泉很暖和,秦之炎,是你給了我希望,給了我一個家,你不可以說話不算數。」

秦之炎緩緩而笑,微微閉起雙眼,環抱住青夏的腰身,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頭頂,一切都像是一場大夢一般。

「依瑪兒,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的。」

低沉的嗓音緩緩而出,青夏的眼淚唰地一下就滑了出來,秦之炎溫和的笑了笑,搖著頭說道:「傻瓜,哭什麼?」

蒼白的女子仰著尖尖的小臉,嘟著嘴說道:「秦之炎,男子汗,大丈夫,說過的話一定要算數。」

「嗯。」秦之炎微笑點頭,然後緩緩地低下頭,吻在青夏的唇上。

如果這一切都只是浮生的一場幻夢,那就請永遠都不要讓我醒來。

這一刻,什麼也不願再去想了,秦國的跌宕風雲,角落的陰冷刀鋒,還有那被塵封在心底的臉,都不願再去想了。

我一生孤寂行走,坎坷跋涉,如今就讓我用自己的人生做賭注,去全心全意地愛一個人,哪怕黃泉之水覆滅當世,哪怕九州之山潰敗崩塌,哪怕北淵冰雪席捲萬物,也不會偏折轉移,既然選擇並肩而行,就永不會回頭觀望。

第二天,秦之炎稱病留在府中,青夏一整天都很興奮,她派人整理出西北院的一角栽花吊樓,陪著秦之炎在裡面喝茶品茗,宣王府的工匠果然很不簡單,青夏只是稍稍提示了一下,下午的時候,就做好了幾十隻鉛筆,雖然和現代的還稍有差別,但是仍舊讓她開心了好久。鋪好白紙,做好畫架,青夏坐在前面,就似模似樣的畫了起來 。

秦之炎淡笑自若地躺在軟椅上,身上鋪著白色的毯子,悠閒地看著一卷雜記,不時地抬起頭來,看一眼青夏一本正經的樣子,每想嗤笑,總是會被她憤怒的眼神逼退回去。

比起這時代的人,青夏的畫果然是一個寫實派的了,兩天之後,已經頗具規模,一人高的畫卷長長地拖在地上,畫上的男子英俊瀟灑,西裝革履,手握著一隻高腳杯,嘴角淡笑,那張臉赫然就是秦之炎的樣子。

王府上上下下的僕人分批來到吊樓觀看,齊齊地歎為觀止。秦之炎看著青夏那副得意的模樣,不禁啞然失笑。

這天下午,青夏正在廚房指揮幾名廚娘按照她的要求做蛋糕,只可惜這位精通各種暗殺技巧,掌握了各行各業各種知識的超級特工,卻獨獨不會做甜品。秦之炎因病所治,吃食禁止辛辣,輕鹹的也要少吃,摸清了他的喜好,幾日下來,青夏鑽研各種甜品的做法,通通教給廚娘,好在她口齒伶俐,廚娘更是天分極高,所做出的甜品大多似模似樣,只除了今天。

「又失敗了,」青夏鬱悶地說道:「看來沒有烤箱真的不行,火候很難掌握,我再好好想想。」

這時,碧兒突然跑進了廚房,對著青夏說道:「姑娘,內廷來了禮官,送了好些衣裳給你呢?」

「內廷的禮官給我送衣裳?」青夏一愣,眉梢微微揚起,沉聲問道:「是啊,」碧兒說道:「來了好多人,還有大內的太醫。」

「走,看看他們搞些什麼名堂?」洗了把手上的麵粉,青夏當先向著王府正廳跑去。

剛拐過迴廊,就見到一眾內廷侍者恭敬地退出正廳,向外走去。

秦之炎站在正殿門前,一身淡紫長袍,顯得別樣的飄逸出塵,看到青夏,笑著走上前來,伸手輕輕地擦了下她的左臉,眼睛半眯成一條好看的弧度,笑著說道:「瞧你,滿臉都是麵粉。」

「之炎,他們來幹什麼?」

秦之炎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你不用擔心。」

「騙人。」青夏拉住秦之炎的衣衫,固執地說道:「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碧兒說還給我送了衣服,告訴我。」

秦之炎想了想,沉聲說道::「今晚父皇家宴,想要讓你席。」

「我?」青夏一愣,指著自己的鼻子,瞪圓了眼睛。

秦之炎好笑地說道:「嗯,你若是不願意去也沒有關係,我幫你推掉就是。」

青夏搖了搖了頭,說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去就去吧。」 秦之炎握住她小小的手,安慰地捏了一下:「別怕,有我在。」

正午的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半空,灑下暖春的溫和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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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5 21:02: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五章
如今是三月初,北方剛剛初春,白天仍舊很短,天色早早的就暗了下來。馬車在大街上緩緩而行,炎字營的親兵護衛在馬車兩側,騎馬開道,咸陽並無宵禁,此時街頭熱鬧嘈雜,但是宣王府馬車過處無人不爭相避讓,悄然無聲。

青夏小心的掀開一角簾子,向外望去,只見街頭人頭湧湧,街道寬闊,兩側商號店鋪林立,商販叫賣聲不絕于耳。歌舞,雜耍,喧雜樂曲全都齊齊的彙集到了一處。街頭藝人表演著各種吸引人的花樣,一些在現代電視劇中的經典曲日都可以在這里見到,什麼喉頭頂纓槍胸口碎大石之類的琳琅入目。穿城而過的衛水河上,花燈,龍舟,焰火攪的黑夜亮如白晝,數不清的小商小販在河岸邊吆喝著招攬著生意。販賣煮酒煙絲,茶食衣物,水果蔬菜,家什器皿,香藥鮮花,胭脂煙火,一切討人歡心的小玩意無不一一具全,應有盡有。

秦之炎靠在軟墊上,角落里的暖爐散發著濃烈的香氣,馬車里暖意融融,上好的川貝清香合著水果香草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之中。秦之炎看著青夏,嘴角淡淡而笑,可是突然間眉頭一皺,就輕聲的咳了起來。

連忙放下簾子,青夏回過頭來,手腳麻利的倒了一杯溫熱的潤肺藥茶,遞到秦之炎的唇邊,急忙說道:“是不是受涼了,我叫人再拿一個暖爐進來。”

“不必。”秦之炎搖了搖頭,喝了口茶,輕聲說道:“沒關系,不要緊張。”

青夏微微嘟著嘴,認真的說道:“想讓我不緊張,你自己就要注意身體。多多的吃飯,經常鍛煉身體,不可以想太多的事情勞心費力。”

秦之炎溫和一笑,“多吃多睡,不事生產,豈不是要變成胖子?”

青夏伸出手來,為他理平衣襟前的褶被,也不抬頭,脆聲說道:“你若是真的能變成一個身體健康的大胖子,我才謝天謝地。”

秦之炎搖頭一笑,也不反駁,任青夏為他在膝上又蓋了一層毯子。馬車緩緩前行,嘈雜的人群漸漸被拋在身後,進入了內城之後,鼎沸的人聲漸漸消失不見。參天梧桐巨木一徘排聳立在內城的四周,將喧嘩的吵鬧聲隔絕大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秦軍京畿禁衛軍鐵甲森然的拱衛在內城的各個城門處,即便是權傾大秦如秦之炎,也屢屢停車,接受檢查。

好在這些士兵大多出自秦之炎的調教,並沒有為難,只是象征性的需要一下腰牌。

上次進宮,處處受制,各種限制簡直匪夷所恩,青夏小心謹慎,慎言慎行,也沒有看到秦國太和宮的全貌。如今一路迤邐而來,細細觀望,才不得不暗自驚歎于秦宮的宏偉。

秦楚兩國民風不同,建造的宮殿樣式也不盡相同。

楚宮偏于精巧,處處假山園林、小橋流水,樓台宮閣的建造都十分精致,處處皆景,景景如畫。而秦太和宮則偏于大氣,充滿了宏偉的北地雄壯豪邁之氣,宮牆厚重,顏色古樸,宮殿的建設也大多以金紅二色為主,色調雄渾,圖騰彪悍,果真應了南精北闊的諺語。

夜里的太和宮一片寂靜,近來氣候反複,前幾天還豔陽如春,今日下午的時候卻下了場清雪,太和宮的紫禁廣場上,白茫茫一片,巍峨的太和宮正殿像是一只猛虎一般盤踞在禦道盡頭,兩側燈火輝煌,隱隱有絲竹聲悠揚飄出,眼力好的甚至可以看到里面飛揚的水袖和柔軟的舞姬腰肢。

青夏微微有些發愣,心底不知為何竟然生出了一絲絲緊張之感,按理說她是不該害怕的,在現代的時候,她刺殺恐怖分子,保護國家元首政要,就算來了這個朝代之後,所見到的人也動則就是皇親國戚、各國權貴,早已練就了一身鋼筋虎膽。可是不知為何,越發接近那座巍峨的宮殿,她的手心越發微微的冒出細密的汗珠,手指緊緊的扣住窗簷,眼睛亮晶晶的向外望去,瞪得又圓又大,一眨也不眨。

一雙冰涼的大手,突然從後面伸過來,將她小小的手緊握在掌心處。

青夏微微一愣,回過頭去,就看見秦之炎溫暖淡定的眼睛,男子笑容淡淡,眉眼溫軟,聲音溫和猶如潮水:“別害怕,有我呢。”

知道要進秦宮參加家宴,他已經說了不知道多少遍這句話,青夏看著秦之炎淡定的表情,俊美的臉孔,不自覺的點了點頭:“恩,有你在,我誰也不怕。”

秦之炎輕笑出聲,寵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尖,眼睛彎彎如月。

這時,門外一個拉著長調的尖細嗓子喊道:“宣王三殿下到!”

青夏心下一沉,暗道該來的還是來了,調整心態,曲腿爬起身來,門外的親衛掀開簾子,青夏當先跳了下去,馬上回身扶住秦之炎的手,扶著他走下馬車,又繞到他的身後,為他披上一件純白的雪貂長裘,燈火輝煌的禦道上,秦之炎一身白裘微微泛著金光,更加映襯著他風神玉郎、俊美無匹。

大秦自古以來尚黑,軍旗、宮殿、各種祭祀神表均以黑色為主。是以,在各種大型皇室聚會上,基本都以黑色為主要顏色,如今秦王只是召開家宴,是以秦之炎里面只很簡單的穿了一身月白色長袍,青玉束冠。

但是由于是第一次進宮朝見拳王,是以青夏穿的倒是十分莊重。一身束腰廣袖錦袍,黑色為主,以金線繡邊,荷葉廣領上滾著白底梅花細痕,衣襟從左肩抿至右腰,斜斜的垂在下擺,連成裙尾,長長的迤邐身後。雪膚玉頸,瓜子小臉,明眉皓齒,眼彎如月,雪白的耳垂上掛著兩串北疆風崖出產的黑玉耳環,長長的垂在微敞的兩肩鎖骨上,顯得別樣的性感誘惑。滿頭烏黑秀發,以秦氏貴婦的樣式高高的盤在頭上,頗有些飛天神女的神韻,高高一束,後面以極輕的漠河空心白玉支撐而起,額前墜著雞心火紅瓔珞,在黑白兩色中尤其顯得醒目別致。

青夏從未如此盛裝打扮,剛剛車里昏暗,也沒仔細看的港楚,此刻秦之炎上下打量著頗有些局促不安的音夏,唇角淡淡而笑。

青夏可以穿著黑色的作戰服,毫無顧忌的殺人于無聲。可是此刻面對秦之炎的眼光,她卻微微臉紅了起來,不安的怒道:“你在看什麼,不許這樣看我。”說著就走上前去,踮起腳尖,伸出素白的小手,捂住秦之炎的眼睛。七八只細細的黑玉手環,在她纖細雪白的手腕上撞擊著,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秦之炎朗朗一笑,扯下青夏的手,大袖一拂,將她抱在懷里,嘴唇貼上她柔嫩的耳垂,頗有些瀟灑的放蕩之氣,輕聲說道:“我還從來不知道,我的依瑪兒也是這樣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一陣電流順著青夏的耳垂湧上頭腦,青夏的臉霎時緋紅,不安的掙紮了一下,只惹得秦之炎爽朗一笑,全無半點作用。


“醒握殺人劍,醉臥美人膝。三哥瀟灑倜儻,名士風流,真是羨煞小弟了。”一聲清越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青夏一驚,踮起腳來,從秦之炎的肩頭向後望去,只見一名一身墨綠灑金華袍,姿態灑脫,眉目星朗的挺拔男子緩緩走上前來。

秦之炎淡淡而笑,不著痕跡的放開青夏,轉頭向男子灑然說道:“原來是六弟,什麼時候從天水回來的?怎麼也沒去我府上?”

青夏暗道,原來這就是大秦唯一一位十五歲開衙立府後還沒有封王的六殿下秦之贏,青夏原本還以為這定是個不務正業的落拓皇子,沒想到卻也是玉郎風清英俊出眾。看來秦家風水的確很好,血統更是純正,所得子女全是難得一見的絕代佳人。

“傍晚剛進的城,想著直接來宴上,就沒去三哥府上拜會。前陣子三哥在白鹿原大殺四方,小弟聽了,真是高興的恨不得也跟著三哥鞍馬之後,持劍沖殺了。”

秦之炎淡然一笑,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六弟在天府一代生意興隆,如今掌管著我大秦的半個國庫,哪里分的開身去戰場沖殺?若是你這個財神有所閃失,父皇可是要同我算賬了。”

秦之贏擺手說道:“三哥就會誇大其詞,回府不過五天,就將我在咸陽的幾家商號逼的險些關門倒閉,現在還要來取笑小弟嗎?我聽貴府西南織造說起如今王府的營運方式,雖然只是一些外部的制度,就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今天總算是有機會見到正主,一定要向你討教一二。”

秦之炎搖頭說道:“你知道我向來不愛錢貨之道,要是想問這些,你可找錯人了。”

秦之贏疑惑的皺起眉來,沉聲說道:“不是三哥運籌帷幄,難道王府還有這等能人?那我還真要開一開眼界了。”

秦之炎眼眸一轉,鋒芒迸現,一閃而逝,轉頭向著青夏看去,青夏也不躲避,大大方方的走上前來,像男子一般拱手施禮道:“昨天景陽兵造庫府里,不知道是六殿下的人馬,多有得罪,真是罪過。”

秦之贏聞言登時一愣,臉色頓時尷尬了起來。他近來風聞宣王府換了當家管事,外府大小事宜都有改變,新的經營方式也別出心裁,但是這種轉變一日兩日哪能看得出有什麼效果,他之前所說不過是誇大其詞罷了。他四下里派出了探子去宣王府的各家商號打聽,誰知昨日剛剛行動,就教人識破。現在這女子既然出面說出這番話來,顯然已經精到了那幾名下人的身份,里面的意思不言自明,無非是說他既然已經知道了一切,又何必在這里演戲,不如閉嘴,大家耳根清靜。好在他為人八面玲耽,也不氣惱,胡謅一番,就拉著秦之炎的手,向太和宮大殿走去。

秦之炎示意青夏跟上,就隨秦之贏走向太和殿正殿。

青夏跟在秦之炎的身後,一手提著裙褂,一手牽著秦之炎從前向後伸來的手,看著秦之炎一身雪白的身影,心底突然生出大片的堅定的情緒。突然間,她什麼也不再害怕了,眼前的那座金碧輝煌的太和大殿在他的身影之後,也顯得不再那麼高大巍峨。她堅信,就算是五岳蒼山,他也可以用他的手臂為她撐開一方晴空,就像他們緊緊相握的手掌一般,無論如何,都無人可以拆散。

厚重的龍涎香氣撲面而來,燈火輝煌,絲竹鳴奏,秦之炎等人剛一踏進大殿,立時就有侍者高聲通報。大殿上人頭湧湧,處處飄香,華麗柔軟的金色鹿皮織成的昂貴地毯,閃爍著炫目的光澤。八根漆黑參天廊柱支撐著大殿的穹頂,猙獰的金色盤龍盤踞柱上,下面是巨大的鯨油明燈巨鼎,照的四下里一片輝煌之色,明黃耀眼,兩排長幾,分列大殿兩側,上面酒食擺滿,各種珍饈佳肴應有盡有。一些早就到了的大秦皇子們衣著華麗,面目英朗,正在四下走動,紮堆高談,熱鬧已極。與青夏所料想的帝王家宴全不相同,沒有半點拘束和沉重的氣氛。

秦之炎和秦之贏剛一踏進大殿,所有人的目光就全都凝聚而來,但是短暫的注視之後,這些目光又全都齊刷刷的凝聚到了跟在秦之炎身後的青夏的身上,尤其是他們大袖之下緊握的手,好似一團炭火一樣,頓時刺激了眾人的眼眸。

即便沒有人說破,但是青夏還是能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里面各色各樣的內容。明豔的女子淡笑的昂首淡笑,全沒有半點拘謹之色,坦然的面對各種揣測的目光。

今日的秦氏家宴,到場的全是大秦皇室的成年皇子,除了年前因為在後宮調戲宮女被秦王貶去西風的十七江華王,還有早逝的七、十五、十六皇子,共有十四人。太子總是最後到場,所以殿上此刻有十三位皇子同聚一堂,再加上各自攜帶的女眷,果然是熱鬧非凡。

二皇子秦之義從一群人的簇擁下脫出身來,對著秦之炎笑道:“三弟總是最晚,讓我們這頓好等,該罰一杯。”

秦之炎笑道:“二哥這般厚此薄彼,豈不是寒了弟弟的心,六弟同我一同入殿,為何不罰他單單罰我?”

秦之贏立馬苦著臉道:“三哥,你明明知道我一喝就醉,醉了就發瘋,每次都要被父皇責罵,還要推我下水,是何居心啊?”

話音剛落,眾人哄然大笑,言辭和樂,拍肩搭背,一幅兄弟和睦的樣子。若是不了解那些背地里的逆流暗湧,可能真的要被這幅歌舞升平其樂融融的景象迷惑。

“不知道這位美麗的小姐可有人家?在下秦之昱,可否賜告芳名?”

一個朗朗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青夏一愣望去,只見一名紫袍玉冠的男子正恭敬的對著自己彎腰拱手施禮,細眼如絲,看起來竟跟十七王秦之灃十分相似。

青夏還沒說話,秦之贏已經搶上前來,一把拉住秦之昱的手臂,大聲叫道:“姑娘不必驚慌,這是我們秦家有名的風流浪子,和十七弟並稱咸陽二聖,花名昭著,如今十七弟逍遙西風,十三弟怕是要獨領風騷了。”

秦之昱皺眉叫道“六哥打我罵我皆可,怎可在美麗的小姐面前掀我老底?”

一名一身藍色長袍的男子緩步上前,面容冠玉般俊朗,沉聲說道:“十三就會胡鬧,沒看到是三哥帶來的人嗎?還要這般討口頭上的便宜。”說罷,對著拳之炎拱手說道:“三哥,前陣子我去北疆戍邊,昨日才回來,還沒來得及去看你。”

秦之炎雙眼溫和,自從進了這太和宮後,首次發自內心的笑道:“此次我在白鹿原耽誤了時間,北疆之事,偏勞八弟了。”

“三哥說的什麼話,大家都是秦氏子弟,三哥這麼多年來為北疆匈奴披肝瀝膽,難道做弟弟的就不能為三哥分憂嗎?弟弟只怕做的不好,還要三哥為我善後費心。”

秦之炎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拍,點頭說道:“你做的很好。”


大殿里混亂一片,眾人聲音喧嘩,絲竹聲嫋嫋而吹,中間隆起的一處高台之上,一名衣衫暴露的女子水袖飄揚,清歌妙舞,腰肢柔軟的好似水蛇一般,翩然而舞。

各王所帶的女眷圍立在後頭,三五成群,竊竊私語,想必都是各家的妻妾。青夏既無名分,又無封號,站在人群之中,就顯得十分不搭調,好在秦之炎一直將她帶在身邊,不然那些女子她一個不識,登時就會被人冷落。

就在這時,高昂的鳴鍾突然高聲響起,聲音厚重綿長,隨著一個老太監的尖聲高喝,秦王在淳于皇後和太子秦之顯的陪同下,緩緩走上殿來。

眾人齊齊跪在地上,對著秦王高聲叫道:“參見父王!”c.手機看小說訪問wap.1бk.cn

十幾個英俊不凡的兒予一同高呼,聲勢驚人,略顯沙啞但卻帶著一絲開心輕快的聲音由上方緩緩響起,秦王顯然心情極好,笑著說道:“都起來吧,今日只是家宴,不必諸多禮數。樂師,奏樂,大家各回座位。”

青夏垂著頭,跟著秦之炎走到了左邊第一席,跪坐下來,抬頭略略一掃,見二皇子秦之顯正對著自己兩人,坐在右邊第一席,身旁一名衣衫豔紅濃妝豔抹的女子傍著他,二皇子一身墨色華服,顯得英俊瀟灑,卓爾不群,反倒映襯著那名女子略顯俗氣了。

青夏不得不承認秦氏的皇子們全都有一個很好的遺傳因素,眼前所見的這十幾個皇子中,單以長相而論,沒有一個歪瓜裂棗,眉哏間都有幾分相似,想來那秦王也是長得不錯的。想到這,青夏微微挑起眉來,向上望去,誰知剛一抬頭,正好發現太子秦之顯正在一瞬不瞬的看著她,不由得一驚,轉開臉去。

“太和殿上,很久沒有這樣熱鬧了,除了十七那個兔崽子,全都到齊了,很好很好。”秦王醇厚的聲音緩緩響起,青夏隨著眾人一起抬頭望去,只見秦王一身明黃華服,面容磊落,丹鳳長眼,內里精芒斂蓄,將近六十的年紀,看起來卻好似四十多歲的人一樣。只是臉色略微有些灰白,即便是畫了淡妝,又在燈光的掩飾之下,仍舊遮擋不住里面那隱隱的敗落死氣。青夏曾多年周旋在特工第一線,和大批的毒梟打過交道,一眼便知這是吸毒過量的前兆,想起當日在水瑤殿內見到的瑤妃的大煙槍,登時心領神會,暗自記在心里。

“父皇,下十月就是您的六十大壽,兒子們自然都要趕回來為您祝壽。”二皇子淡笑說道,面容沉穩恭敬,一幅孝子的模樣。

坐在他下手的褐袍男子隨之說道:“是啊,看到父皇身康體健,健步如飛,兒子們就安心了。”

眾人連忙七嘴八舌的迎合起來,青夏向那人看去,只見那人面容輪廓極深,眼眸微微有些藍色,再加上他坐的位置,想來就是西域舞姬所生的四皇子秦之燁了。這名皇子也算是如今掌權的一個人物,是南方七十二路水軍的副將,在和秦之炎並稱為帝國雙璧的飛廉女將陸華陽手下為將。

他生母是西域進獻給秦王的一名胡姬,被秦王酒後臨幸後產子,後來死在後宮的詭異風云之中。由于母親身份低賤,再加上秦王的兒子實在太多,于是秦之燁少年生活得極為艱辛,據說就連宮中的太監都敢隨意呵斥怒罵,五歲之前,幾次險些被餓死在偌大的宮廷之中。後來西域胡人部族首領朝見秦王,曾將他接到西域生活八年,直到十三歲才返回秦國。

回來的秦之燁武藝超群,且十分堅韌,以堂堂大秦皇子身份由一名小兵做起,一步步成為秦國水軍副將,軍功之盛,連秦王都刮目相看,此刻看去,此人也果然不負傳言,說話點到即止,卻十分中聽,之前並沒有上前來見禮,想必和各方皇子關系並不融洽。青夏的大腦像是一台接收器一樣,不斷的掃描著眾人的言行舉動,然後迅速的分析整理,謹記于心。

“老六,你才回來,今年北方大旱,你在天府的糧草籌備的如何?我看要不了多久,就要賑災放糧了。”

秦之贏收起了之前的一幅吊兒郎當的樣子,謹慎的說道:“父皇放心,兒臣一切都已經辦妥,隨時都可以發糧于北疆百姓。”

秦王笑道:“有你統籌,我就放心,有什麼不便的地方,就去找你三哥,一定要保證北地的安穩。北地穩,則大秦穩,你們都要銘記于心。”

眾人呼喝答應,二皇子秦之義突然朗笑說道:“父皇不用擔心,北疆有三弟鎮守,什麼匈奴蠻人,都要望風而逃。前幾天三弟回京,父皇沒有看到,昇旗擂鼓,盛況空前,百姓們都對三弟感恩戴德。我們占盡天時地利,如今百姓歸服,三弟人望極高,自然可以守的北疆固若金湯。只要有三弟在,父皇當可高枕無憂,安享天下。”

秦王眼鋒一動,緩緩說道:“有之炎在,朕自然是放心的。”

其他兄弟們聽了,齊齊大聲贊譽秦之炎兵法高超,打得匈奴狼狽北竄,民望所歸如何如何。青夏聽的如坐針氈,面上卻不動聲色,曆代君王最忌諱的就是天下有人比他還得民心,尤其是這逼死父親,誅殺一群兄弟得到皇位生性多疑的秦王。這人凡表面上是贊秦之炎,實際上卻是引起秦王的猜忌,居心叵測,殺人于無形。至此,青夏更加肯定了當初的想法,當日之炎回城,定然是被人做了手腳了。

只見秦之炎淡淡而笑,笑容溫和淡定,朗聲說道:“兒子是父皇的利箭,父皇刀鋒指向哪里,兒子就射向哪里。父皇當政以來,海內臣服,北疆安甯,戰士們前方禦敵,戰意激昂,正是以為有父皇的仁德寬厚在後盾。我大秦只要有父皇坐鎮中央,自然天下生平,無人敢進犯分毫。”

這天下沒有人不愛聽人拍馬屁,只看拍的功力如何,秦之炎不消說,自是個中能手,只看秦王聞言眉開眼笑的樣子就可見一斑。

二皇子秦之義低沉一笑,說道:“父皇的確是兒子們學習的典范,如今四國並立,我大秦雄踞北方,兵強馬壯,正是爭逐天下的大好時機,兒子們還等著在父皇的帶領下,逐鹿中原,掃蕩六和,恢夏我大秦的鼎盛呢。所以父皇千萬要保重龍體,以完成這千古春秋之偉業!”

這三百年來,曆代大秦國君無不以恢複祖制,統一天下為己任,聽到秦之炎的話,秦王笑紋更深。

七皇子秦之呈接口說道:“三哥說的極是,我大秦立國以來,爭逐天下,所向無敵,如今平息天下紛爭,止息干戈,納四海入版圖的偉業必定由父皇的手中開創。”

九皇子秦之珉衣衫飄飄,和秦之義對視一眼,站起身來,朗聲說道:“那是自然,如今四國之中,以我大秦為首,東齊國小人少,版圖還沒有我們的北疆大,兵馬不盛,不足為懼。西川剛剛經曆動亂沒兩年,國家疲弱,西川大皇更將國事全都委以燕回那個四體不勤、頭腦簡單、行事放蕩的人處置,更是難登大雅之堂。至于南楚,南疆戰火還沒平息,如今又臨大旱,赤地千里,國內朝政不穩,楚離一十剛剛登位的黃口小兒能有怎樣的能耐,我大秦鐵騎若是精銳而出,必定摧枯拉朽,一舉擊潰!”

秦王身側太子秦之顯聞言笑道:“南楚無人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楚離當初被派去東齊為質,多年豬狗不如的苟延殘喘,一朝登上高位,便如同一個暴發戶般張揚跋扈,竟然還想與我大秦妄動刀柄,簡直是瘋了。父皇雄才大略,怎可將這樣的人視為敵手,平白汙了父皇的威名。”

秦之義說道:“聽說楚離這個皇位是用陪女人睡覺得來的,東齊的蕭太後、南疆的聖女烏絲媚爾、黎院南府的逐蘭夫人都是他的榻上之賓,更娶了嶺南朱氏的女兒。依靠女人的裙褂堆砌的江山,能有什麼能耐,還不是像秋波水紋鏡花水月般,一觸即碎。


眼見秦王開心,眾人更是七嘴八舌,直將其他三國之人貶低的無可再貶,好像秦王只要揮揮手說統一,其他三國馬上就會羞愧的自殺獻國一般,只聽排位靠後的一名皇子突然開口說道:“我聽說觀在南楚朝堂之上,還是嶺南朱氏的女兒在垂簾聽政,楚離不過是一名傀儡。他成親也多年,卻一無所出,說起來應該是當年給東齊大皇做男寵的時候傷了身體,南楚楚氏,怕是就此就要絕後了。”

話音剛落,只聽嘭的一聲脆響突熬響起,眾人齊齊抬頭望去,只見黑袍雪膚的女子面容陰沉,眼神冷冽,一只白玉酒盅碎裂在她的兩指之間,鮮紅的血潺潺而出,落在白玉長幾上,越發顯得觸目驚心。

死一樣的沉寂充斥在大殿之內,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凝聚在她的身上,只見面容清麗的女子一身黑色描金錦袍,荷葉開肩,鎖骨凸顯,雪膚明眸,安坐在長幾之後,臉孔陰沉有若暴雨初臨,眼波無痕,好似靜湖封凍,看不出半點波瀾。

二皇子秦之義淡笑一聲,朗聲說道:“我倒是忘了,莊姑娘來自南楚,父親曾是南楚太傅,更是東齊大儒,兩朝朝臣,驚才豔絕冠天下。虎父無犬女,姑娘來自書香世家,更在東齊、南楚後宮居住,又曾于西川從軍,對天下大事必定有所了解,不妨為我等解說一二。”

太子猛地一拍額頭說道:“我倒是忘了,還是二弟睿智,姑娘女承父志,必定胸中錦繡,口里乾坤。”

秦王似乎是這時才注意到秦之炎身旁的青夏一般,眼睛微微一眯,沉聲說道:“這就是莊典儒的女兒嗎?”

秦之炎面不改色,沉聲說道:“回稟父皇,她……”

“民女正是莊青夏。”突然打斷秦之炎的聲音,青夏緩緩站起,緩步走到大殿之上,對著秦王跪下叩頭道:“民女莊青夏,有幸得陛下垂問,在此叩謝天恩,祝陛下千秋萬歲,吉祥安康!”

秦王淡淡一笑,說道:“起來吧,常聽聞莊氏典儒學通古今,智冠中西,是當世第一大儒,今日見到他的女兒,果然不同凡響。”

青夏衣著華貴,明畔皓齒,緩緩站起身來,對著秦王笑道:“家父在世時常說,大秦是當世第一大國,秦王武技謀略,堪稱當世翹楚,二十年前西北雁門關以少勝多,直搗黃龍,一舉擊潰匈奴八萬聯軍,就此穩定大秦北疆防線。十七年前于孟良海灣,七十二路水軍迎戰東齊海師大獲全勝,開啟北秦強國之路。十五年前攻下北疆大片領土,西域諸夷盡皆臣服,開辟國土二百多萬里,堪稱千秋鼎盛的偉業功績,實在是千古第一大帝!”

秦王聞言心花怒放,朗聲大笑,聲音也洪亮了許多,這些事情本就是他一生中最為驕傲的幾件事,又是被當初曾放言東齊無前途而叛逃的眼光高絕的莊典儒誇贊,哪里能不高興,笑著說道:“莊先生過謄了,說是千古第一帝,朕愧不敢當。”

“曾幾何時,民女也深深認同家父的言論,只是今日,來到這大秦太和大殿,見到陛下和諸多皇子的真顏之後,民女卻有不以為然了!”

“大膽!”秦太子突然暴起,怒聲喝道:“小小一個女子,也敢在太和大殿上胡言亂話,簡直自尋死路!”

嘭的一聲,青夏一下跪在地上,昂首朗聲說道:“民女性格如此,心中有言,不吐不快,所說一切無非是因為崇敬秦王陛下,若是陛下雙耳只能聽得進小人讒言美語,而無法接受逆耳忠言的話,就請將民女拉出去斬了吧!”

大殿上死寂無聲,所有人全都看著那名跪在太和大殿上黑袍雪膚的少女,心內跣宕翻湧,各種包含了各種眼光的眼神,全都射在女子的身上。

秦王微微沉吟,終于面無表情的沉聲說道:“如此,你就來說說你的逆耳忠言。”

“謝陛下!”青夏緩緩起身,轉過身去雙眼冷然看著方才侃侃而談的九皇子秦之珉,冷笑說道:“方才九殿下對四國形勢略作分析,民女心中有一點淺見,如今魯班門前耍大斧,還請殿下恕罪。”

青夏心下冷笑一聲,沉聲說道:“殿下方才說東齊國小民弱,西川君庸臣昏,南楚內憂外患,都難擋我大秦鐵騎,可對?”

“沒錯,我大秦兵鋒所指,四海臣服,那是自然。”

青夏冷哼一聲,毫不留情面的說道:“螻蟻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秦之珉聞言大怒,厲聲說道:“你說什麼?”

“我說你鼠目寸光,妄自尊大,自視甚高!若是大秦軍民全都如你這般驕傲自大,那堂堂千古基業的大秦帝國,亡國之日不遠矣!’

秦之珉勃然大怒,唰的一聲拔出腰間佩劍,怒聲喝道:“大膽!”

話音剛落,只聽唰的一聲銳響,一明晃晃的物器激射而出,一下子打在秦之珉還沒拔出的佩劍劍柄上,唰的一聲逼得他還劍入鞘。只見秦之炎拿起一只新杯,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的說道:“父皇在上,九弟還是自我警醒一些,動刀動槍,目無尊長,想造反嗎?”

秦之珉面皮通紅,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青夏冷笑說道:“九殿下一雙眼睛,只看的到別人的短處,卻看不到別人的長處,不是鼠目寸光是什麼?東齊地處東海,擁有四國中最長的海岸線,鹽業發達,漁業鼎盛,商貿立國,國富民強,一旦兩國開戰,大秦三月後必定斷鹽,商貿不通,五月經濟癱瘓,後備不足,如何開戰?反之,東齊軍民精通海戰,穆殄關雄踞東方,進可攻退可守。我北疆騎兵一定進入江南沼澤之地,如何縱馬馳騁,如何延續軍需,如何接應糧草,如何適應繁複變化的海戰?這,,殿下可有想過嗎?”

黑袍女子嘴角譏誚,眼眸流轉,衣衫華彩,朗然說道:“殿下說西川剛剛經過大亂,卻不知道殿下的剛剛是何含義,十年光陰已過,西川早已物是人非,斗轉星移。如今西川國內兵強馬壯,畜牧業發達,西川戰馬甲天下,晝夜馳騁八百里不必休息,只要一晝夜的時間,他們的騎兵就可以越過西風城直接沖到咸陽盛都來,難道這樣的軍隊,在殿下眼中,也是不堪一擊的庸碌之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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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5 21:03:19 |只看該作者
她冷哼一聲,突然抬起頭來,冷冷的環視著二皇子,九皇子,太子,還有那些譏笑南楚的各位大秦天驕,冷笑道:“最為可笑的是,你們竟然坐井觀天的嘲笑南楚大皇,以那些風流韻事來評品天下大事,簡直愚蠢至極。楚皇身處東齊為質,十年隱忍,一朝而發,逃回救國,那是毅力。一朝回朝就登上高位,統領大權,那是本事。收攏各國掌權女子為之所用那是魅力,以雷霆之力消滅南疆叛逆那是魄力。這樣一個有毅力有本事有魅力有魄力的人在你們眼里卻是庸碌無能之人,是依靠裙帶關系登位的廢物,不知是不是仁者見仁,愚者見愚,自欺欺人的自大夜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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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5 21:03: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言既出,四座皆驚!

眾人驚愕望去,只見女子一身黑色長袍無風自舞,雪白的脖頸挺立著,堅守的下巴微仰,顯得孤高桀驁。飛天發髻和整個身體形成一個完美的直線,青夏眼眸寒氣森森,精芒畢露,冷眼逼視著這群盲目自大出言不遜的大秦皇子們,眼眸中,是滿滿的不屑和蔑視。

七皇子秦之呈顯然是秦之義一黨的人,眼眸精光四射,手握酒盅,語調陰沉的淡淡而道:“我倒是忘了,莊姑娘畢竟是南楚大皇的妃子,我等指著和尚罵禿驢,姑娘當然聽不過耳了。”

九皇子秦之珉冷然說道:“先是東齊叛逃離國的太子妃,後是南楚廢棄昭告天下的蕩妃,如今又在我大秦的太和殿上指手畫腳,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

秦之義嘴角輕歎一聲,眼梢微挑,貌似惋惜誠摯的說道:“當日白鹿原上,我三弟為了姑娘不惜忤逆父皇,至北疆百萬百姓于不顧,甘冒天險沖冠一怒為紅顏,和楚皇刀兵相見。今日在我大秦境內,又是在太和大殿上,姑娘當著我三弟的面上說出這番話來,不怕寒了我三弟的心嗎?”

青夏冷笑一聲,暗道狐狸尾巴終于露出來了,當下凌然不懼,驀然轉過身去。雙目冷冷的看著這個秦庭中道貌岸然心思毒辣的秦二皇子,嘴角冷笑,喊聲說道:“曾在兩朝為妃又怎樣?二皇子為人儒雅,自然會對大秦典史有所了解。癸巳二年,大秦曆史上唯一的一位女帝秦點秋以寡居身份嫁進大秦皇室,胡海二世不但不介意她的遺孀身份,更坦然接受了它所帶的兩個孩子。其後,女帝被匈奴于寒沙城劫走,長達兩個月期間,被匈奴王收為禁臠,淫亂奸汙,丟了浮腫皇子不說,更無法再受孕。胡亥二世毅然立秦點秋的長子秦念之為帝,若不是如此,如今執掌天下的仍是贏姓子弟,何來今日的大秦皇室?諸位都是破舊立新,轉嫁兩夫的受益者,竟然這麼快就忘了自己的祖宗,以為自己天生就是帝皇命格嗎?”

“大膽妖女!”秦之義勃然大怒,劍眉豎起,喊聲說道:“我大秦正殿上,豈容你一個小小女子撒潑耍辣,胡言亂語,來人!給我拉下去!”

“慢著!”秦之炎冷眼一望,門口的侍衛登時頓住了腳步,愣愣的不敢進來,只聽秦之炎聲音低沉的冷冷說道:“二哥以為這里是在你燕王府嗎?父皇的太和大殿上,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發號施令?”

“陛下!”青夏突然轉身,對這王座的秦王昂首跪拜,沉聲說道:“民女自知身份低微,聲名狼藉,無顏站在這金碧輝煌的大殿上對大秦朝政多加置喙。但是民女同宣王殿下兩情相悅、心心相印,鼓了很大的勇氣才趕來到陛下面前觍顏請求,請求陛下寬仁大量,原諒我這個隨波逐浪,在塵世中屢次反複漂泊,受人擺布無法自控的可憐女子。我並非天生淫蕩,也並非天性反複無常慣于背叛。人活一世,很過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更何況我一個被家族控制的弱女子,陛下心胸廣闊猶如汪洋大海,胸中所裝高山百岳、四方國土,天地乾坤民女不求陛下完全赦免與我,只求留一個小小的出路給我,讓我這個天地背棄,無路可走的人,有一條生路可走。”

秦王微微沉吟,面容沉靜,看不出半點情緒,過了好一陣,才緩緩開口:“按你所說,我大秦江山岌岌可危,你留在大秦,又怎能算是一條生路?”

青夏眼睛一亮,抬起頭來,說道:“事有好壞兩個方面。民女之前所說只是壞的一面,陛下若是還願意聽我這個無國無家、遭人唾棄的可憐女子的話,民女就斗膽再說出心中淺見,給陛下評判……”

秦王面沉如水,淡淡說道:“你說吧。”

青夏燦然一笑,跪直了身體,昂首說道:“相較于其他四國,我大秦有四個別人拍馬也難及的優勢,這四點就是我大秦取勝的強大助力,只要抓緊了這四點,別人就無可爭鋒。”

四皇子秦之燁聞言微微揚眉,沉聲說道:“那四點?”

見他搭腔,青夏轉頭對他燦然一笑,頷首謝道:“四皇子走南闖北多年,軍功盛隆,見識廣博,自然知道天下百姓自稱為何?”

四皇子微微一愣,說道:“自然是自稱漢人?”

“那就對了。”青夏嘴角輕笑,滿眼的自信光輝,昂首說道:“當年二世興科舉、通漕運、建學堂、築醫館、國家掌管交通驛站錢莊河運等諸多民生大業,使得在春秋戰國中屢遭顛簸滿目瘡痍的天下在十年間一躍成為世上絕無僅有的大國,經濟發達,人民富足,改華夏各族為漢,自稱漢族,廢除了各部族間的敵視和分裂,如今千年已過,我們方能見識到胡亥大地的遠見卓識,天下百姓一統,除了少數邊疆蠻夷自成體系,再無原本的部族爭斗。天下百姓以漢人自居,正是感念二世恩德,同時,潛意識也是我大秦的子孫。我大秦若是要興刀兵的話,名正言順,出師有名,乃是收複先祖基業,三國再是國富民強,也是亂臣賊子,百姓們心念所歸,自然事半功倍。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正因如此。此乃民女所說的四點之其一。”

“說得好!好一個得民心者得天下!”下首八皇子秦之翔頓時說道,聲音低沉,在寂靜的大殿上尤其顯得響亮。

青夏知道秦之翔是秦之炎的親弟弟,同樣是瑤妃的兒子,比之其他皇子,自然親厚,頷首回禮:“謝八殿下誇獎。”

秦之翔遙遙舉杯,仰頭而盡。青夏轉過頭來,對著秦王繼續說道:“其二,我大秦雖然地處東北之地,氣候苦寒,更有匈奴不斷擾邊,三百年來刀兵不斷,戰亂繽紛。但是也正因為如此,練久了我大秦的驍悍鐵騎,北疆壯丁百姓幾乎人人皆兵,我大秦戰士們作戰勇猛,視死如歸,刀鋒所向,凶悍入匈奴人也要望風而逃,試問其他哪一國能正面抵擋我大秦的鐵騎強兵,能以血肉之軀對抗虎狼之師?”

秦王面色漸漸緩和,緩緩點頭,輕聲說道:“你繼續說。”

眾人見秦王的表情,誰還敢出言打斷,青夏心下暗喜,面上卻不動聲色,暗道若是此時還不知道為自己找便宜,那不是癡呆就是傻子,當下朗聲說道:“其三,我大秦國家富庶,出產的糧食在四國之中,也是居首,北方雖然水稻產量不及南方兩次三次播種,但是玉米、番薯產量極為可觀。如今三殿下有打通了西川的畜牧關節,只要經營得當,民女敢保證,不出五年之內,我國的畜牧業定然也可以發展到西川的那種程度,到時候大軍東進,馱馬在後,,民夫跟上,攻城略地,馬上馳騁,後背充足,還有何人能抵擋我大秦刀鋒?”

秦王已經完全卸去了蔑視之色,微微皺眉沉思道:“兩軍對戰,攻方消耗遠大于守方,你說馱馬民夫更在後面,真能供得上前方的戰事嗎?要知道,一百六十年前,我大秦鐵騎王,三次東征都是慘淡收場,無非是因為糧草接應不上,軍隊內亂,軍心不穩所致。”

“蒼天庇佑大王恩威普照,當日的白鹿原一戰,民女掉下山谷之後奇遇加身,在蓬萊谷中呆的數日,習得谷中幾樣精銳高深的器物機括之術,只要給我五年的時間,我定可造出可翻山越嶺,不需食料,不需休息,不需人力凡人機括的木馬,以作我大秦代步之利器。”

“天下竟有這樣的神物?”秦王大喜,連忙問道,就連周圍眾皇子們也是雙目精芒大現。當日蓬萊故一戰,炎字營和東齊南楚都有大批士兵進入,就連西川也有探子進去,雖然時候在各方的鉗制下,都已離開,蓬萊又關閉了通道,無人可下。但是里面的種種神奇之處,眾人自然也有所耳聞,聽到青夏如此說,才想起當日早先下去的幾人中就有這女子,而且他還被蓬萊冒認為主,想到此處,看他的眼神登時不再單純。


“民女絕不敢誆騙大王,只是所需實在龐雜,沒有五年之功。實難成功,因此才請陛下寬限時日,若是五年之後不能為陛下東征立功,陛下當可斬我之頭。”

秦王大喜,笑呵呵的說道:“你起來吧,接著說第四點。”

青夏站起身來,笑顏如花,眉目瀟灑,昂首朗聲說道:“這第四點嘛,天下人人皆知,那就是大王英明神武,文治武功都是天下翹楚,愛民如子,胸懷寬闊,寬素仁德,王者風范冠絕天下,恩威傳遍四海,北方白夷競相朝拜,隱隱已有天下之主之勢。我大秦皇室香火鼎盛,父慈子孝,各位殿下年輕有為,英武神勇。天下以有德者居之,以有能者主之,陛下這般有德又能有為的世間聖主,難道還不能統領天下,收複四海,登上萬盛之君的寶座嗎?”

“哈哈!”秦王老懷大慰,朗聲笑道:“不愧是莊典儒的女兒,見識廣博,博聞強記,難怪西川大皇會親封你為西川女將、享公主俸祿,而齊太子和楚皇又為你搶破頭腦,屢次爭斗,險些興起刀兵之禍。之炎帶回了一個好姑娘,哈哈!”

“多謝陛下抬愛,”青夏再次跪在地上,大聲說道:“忠臣事明主,仙鶴載神仙,小女子只是一個普通百姓,一生坎坷,幾次沉浮。也只是像陛下這樣的千古明君才能讓我這樣一個人在大殿上暢所欲言,說出心中淺薄見解。也只有陛下這樣愛民如子的聖君才能原諒我過去所犯的過錯,不把我當成禍水妖孽綁上火架煅燒。千里馬願為伯樂馳騁千里,民女雖然算不上千里馬,只是一介庸碌普通的平民百姓,但是也願意傾盡一生所學,為我大秦中興拋頭顱灑熱血披肝瀝膽以報陛下的知遇之恩。”

秦王心花怒放,仰頭印了一杯水酒,然後將手中酒杯遞給一旁的內侍,笑著說道:“小丫頭說話很中聽朕很高興,就賜你朕的禦杯,以後皇室家宴議政,你都可上正殿。”

青夏聞言璀璨一笑,磕頭道:“陛下而得堪比如月,能經常聆聽陛下高論,是民女三聖修來的福氣。”

眼見秦王舉杯,其余眾人連忙舉杯慶賀,秦之義談笑自若,絲毫沒有落了下風的難看。反而七皇子、九皇子卻愁眉苦臉,臉色要多麼難看就有多麼難看,青夏笑著接過內侍送來的酒杯,站起身來就退回到秦之炎一席。坐下的時候看了秦之炎一眼,燦然一笑,笑顏如花朵般絢麗奪目,伸手在下面拉住秦之炎的手,卻發現他的掌心處全是細密的汗水,不由得心下一暖,狠狠地握住。

秦之炎轉過頭來,雙眼閃過摧殘華彩,映襯著四下的燈火,好似華貴的深海明珠。良人相視而笑,千言萬語盡在四目相對之中,不需半點語言,

“父王,有莊姑娘相助,我大秦他日領軍沙場,征討四夷之期不遠已。”六王秦之贏笑著說道,七王九王聞言眉梢一挑,面色難看。

秦王心情很好,笑著說道:“既然莊姑娘深諳機括之學,今後就去京畿營造司任職,之炎,稍後你去安排一下。”

秦之炎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是,父皇。”

之前纏著青夏大叫美麗小姐的十三王秦之昱聞聲連忙站起身來,大叫道:“父皇,諸位兄長們都能給父皇分憂,唯有我終日賦閑在家,四處游蕩,以前屢次忤逆父皇旨意,今日聽聞莊姑娘所言,振聾發聵,直如醍醐灌頂,使得兒子我幡然悔醒悟,父皇,不如你也給我派個差事吧。”

眾人聞言齊齊大驚,秦王也是疑惑的說道:“今天的日頭是打哪邊出來的?我們秦家出了名的花花大少,竟然也有幡然醒悟痛改前非的時候,那你說說,你能干什麼,為父在為你斟酌。”

眾人聞言齊聲大笑,這秦之昱和十七江華王師京城雙聖,沾花惹草放蕩無稽,是秦氏中出了名的風流浪子,之前秦王屢次要他們出任官職,都被這兩人如同砒霜毒藥一般的避了開去,眼下見他主動請職,均感覺好似六月飛雪一般新鮮。

只見秦之昱緩緩站起身來,一拂衣擺,笑著說:“兒臣從小對機括數術之學頗感興趣,不如父皇就將我派到京畿營造司,協助莊姑娘一同為父皇造出神兵利器,來幫助各位哥哥攻城略地吧。”

秦王搖頭斥責,也是笑紋深深。秦之炎嘴角淡笑,轉過頭來看著青夏的雙眼,手上用力回握,兩人坐在大殿之上,周圍人聲鼎沸,聲音嘈雜,可是在他們眼里似乎只有兩人一般,好似天地一同靜止,一切都了然無痕。

不管之前如何劍拔弩張,此刻也已經恢複了宴會的氣氛,六王九王的確會調節氣氛,片刻之後,大殿內其樂融融,絲竹聲起,舞姬款款而舞,眾人吃食談笑,漸漸放松起來。

青夏為秦之炎斟酒布菜,溫柔賢惠,倒真像一個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秦王想來也知道秦之炎身體不好他們席上的酒壺內是花蜜釀造的花酒,喝起來甜甜的,倒像是現在的飲料一般,青夏多喝了幾杯,也全無醉意,反而被大廳上的酒氣熏得兩頰微微泛紅,嬌媚不可方物。

就在這時,一輪歌舞退下,秦之義突然站起身來,對這秦王說道:“父皇,母後,宋兒為了此次家宴,特意准備了一場歌舞,要進獻父皇母後,恭祝二老身體康健,萬壽無疆。”

淳于皇後是後宮中少有的溫和之人,母儀天下,為人不喜爭斗,兒子雖然是太子,但是對各宮眾人,對滿朝皇子向來十分和睦。也正是因為她這樣的性子,才能穩住後宮諸位妃子,秦王也能娶了一個又一個,生了一個有一個。只見淳于皇後慈祥一笑,慈祥的說道:“宋兒自從生完孩子哀家已經好久沒看到她了,難為她有心,准了。”

坐在秦之義身旁的那名紅衣女子緩緩起身,青夏幾乎能看到她移動之間,臉上的脂粉撲朔朔的掉下去,真不知道秦之義是如何忍受的。只見她緩緩走到場地中央,對者秦王和淳于皇後盈盈一拜,一旁的樂師齊奏樂器,伴隨著絲竹之聲,女子翩翩旋舞起來,她年紀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沒想到竟然是生過孩子的了。這女子身子蹁躚,舞姿優美,只是青夏對他老公疏無好感,連帶著對他也沒有什麼好印象,懶懶的看上兩眼,就埋首于長幾之上的食物,大吃起來。

一曲過罷,喝彩聲四起,青夏正含著一顆葡萄,卻也抬起頭來跟著眾人拍著巴掌喝彩,突然見那女子轉身回坐之前冷冷的剜了自己一眼,不由得一愣,心底登時升起一絲警覺。

果不其然,名為宋兒的女子剛剛落座,七皇子的內人就起身獻歌,隨後九皇子的女伴現場書寫了一幅歌功頌德的七言律詩青夏要是此時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那就真是白活了這麼多年了。回頭對著侍從吩咐了一聲就安靜的靜坐,等待著下面的一輪風雨。c.手機看小說訪問wap.1бk.cn

果然,半個時辰之後,家宴簡直秦氏的媳婦才藝大會,各個王府女主人都拿出了看家本書,十八般才藝精彩紛呈,很快矛頭就直指宣王府。


九皇子秦之珉果然是槍杆子,當先出頭說道:“常聞莊先生學通古今,莊姑娘也定然內有錦繡,不知有什麼才藝能給我們一開眼界呢?”

青夏嘴角淡淡而笑,早就猜到這群家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他們一輪一輪的又唱又跳,吟詩作畫,已經將所有女子該會的都表演了乾淨,若是自己表演他們用過的,自然會被人輕視,當下也不著急,淡然一笑,說道:“民女無才也無德,哪能和各位王妃相提並論,獻丑不如藏拙,還是不要出來丟臉的好。”

七皇子秦之昱朗朗說道:“莊姑娘說的哪里話,你可知我大秦建國以來,除了三世女帝,就只有南方七十二路水軍的首領,飛廉女將路氏家主華陽郡主有幸能夠進入內廷議政,姑娘得此殊榮,怎會設計草包庸碌之徒,難道姑娘要說父皇看人不准,老眼昏花嗎?”

話音剛落,七皇子就自知失言,果然只見秦王眉頭緩緩皺起,這番話明著是對著青夏去的,實際上暗暗卻又指責他的意思,青夏眼見二皇子眉梢一挑,要出言遮掩,哪能給他們這個改錯的機會,連忙站起身來,朗聲說道:“既然七殿下這樣說,民女就獻丑了、”

說著,笑著對秦之炎點了點頭,走到場中,對著秦王和淳于皇後行了一禮,說道:“該表演的都已經被大家表演完了,民女若是重複,一來自問比不過各家王妃,二來,也沒有新意,這樣吧,民女就表演一個小玩意,能博陛下和娘娘一笑,就是民女的造化了。”

淳于皇後笑道:“你這孩子十分有趣,人長得也是端莊大方,不愧是莊先生調教而出的女兒。”

青夏笑著道謝,然後拍了兩下巴掌,就見宣王府的下人們抬著抬著一張桌子走上大殿,放在中央。眾人疑惑的看去,誰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不同于七王九王的樂觀蔑視,秦之義看著青夏笑盈盈的臉孔,陡然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眉頭微皺,暗想道這女子總是能人所不能,出人意料的反手為勝,千萬不要一番忙活卻給他人做了嫁衣才好。

檀木桌子上,鋪了一面黑色的錦緞,長長地垂到地上,青夏從下面拿上來一只籠子,眾人望去,只見里面竟關著一直雪白的小獸,碧眼白毛,巴掌般大小,精靈四望,顯得十分可愛。

秦王送來沒見過這樣的靈獸,奇怪的問道:“這是何物?怎麼從來沒有見過?”

青夏胡謅道:“這是北地雪原之下生活的靈獸,當地人傳言此獸能有千變萬化,千年得道可升天為神,是以蓬萊谷中百姓將此獸視為上古神獸,奉為本族圖騰,不敢擒獲。不知為何,這小獸一路跟隨者我秦軍的腳步來降下祥瑞,從蓬萊谷奔襲萬里,來到咸陽城內,想來是靈獸報喜,得知我大秦將欲中興,是以提前降下祥瑞的。”

此言一出,七王九王等登時白眼大翻,暗道此女子阿諛奉承之言簡直層出不窮,比他們這些終日拍馬屁的家伙還深諳此道,說謊話臉不紅氣不喘,簡直無恥至極。

但是局外人是一回事,不管信不信,秦王聽在耳里,自然欣喜無限,笑著說道:“莊家丫頭,你要表演什麼給朕看,不要賣關子了。”

青夏燦然一笑,拿起一片紅布照在籠子上,裝模作樣的閉上雙眼,絮絮叨叨的默念幾句,然後張開眼睛笑著說道:“好了。”

九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加道:“這就完了?這算什麼?”

青夏不置可否,看也不看他一眼,對著秦王說道:“這是個戲法還需要最後一步,希望陛下能幫我。”

秦王大感有趣,青夏趁熱打鐵,說道:“陛下是真龍天子,天命所歸,陛下的呼吸,就是明皇龍氣,能避禦百毒,更有通神徹鬼的能力,我希望陛下能在我手中吹一口氣,那麼民女有一時片刻的神仙之力了。”

雖然明知道他在胡說八道,但是秦王仍舊十分開心,當下欣然答應,青夏從旁邊走上高台跪在他的身邊,恭敬地伸出雙手,秦王帶著絲絲酒氣垂在他的手上,他立時如獲至寶的合上雙手,緊緊的捂住,退了下來,對著眾人笑著說道:“諸位看仔細了,化腐朽為神奇的時刻到了!”說罷,張開雙手對著籠子吹了一口氣,好像把秦王的那口氣吹進籠子一般。隨即站起身來,唰的一聲掀開蓋在籠子上的簾子,眾人驚呼之聲登時響起,就連秦之炎都微微挑起了眉頭。

只見原本關押著小獸的籠子里,此刻已經獸去樓空,竟然只剩下一只碧玉盤子,上面端端正正的擺放著一只幽香四溢的又熟又爛的巨大禽鳥。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靈獸獻禮,僅祝我王洪福齊天,大秦傳承千秋百代生生不息。”

這個時代,這些人哪里見到過這種魔術,雖然簡單至極,但是也足夠他們瞠目結舌。青夏雖然不知道現代的魔術師們都是怎樣做的,但是有通人性的大黃的幫忙,自然簡單至極。

秦太子沉聲對內侍吩咐道:“驗毒。”

一名青衣內侍走上前來,銀針深入,卻突然插到一處硬物,微微皺眉,用刀子挑開,只見鳥腹里竟還有一個檀木盒子,驚奇的呈上來恭敬的交給秦王。秦王疑惑的打開,卻見盒子里正是一卷白絹,吩咐兩旁內侍者打開,只見那畫卷足足有三丈多長,上面山河圖海應有盡有,標注的竟是整個華夏大陸的全圖。

震撼絕倫,四下無聲。

青夏連忙跪在地上,大聲說道:“都說宰相肚里能撐船,陛下是一國之君,胸腹中所裝的自然就是這巍巍盛世的萬里江山。這幅圖是三殿下窮盡多年之力,方才繪成,民女借花獻佛,用這樣的方式獻給陛下,希望他日陛下爭逐天下的時候,可以作為指路明燈,將這四方六和,都囊括在我大秦的鐵騎之下,建立千古不世之功業!”

短暫的沉默之後,秦王哈哈大笑,開心的說道:“果然不愧是我大秦的戰神是我秦子丞的兒子,之炎,這份大禮,比你攻下幾十個城池,還令為父高興。”


泰之炎沉著的走向中央,跪下說道:“為輔分憂,兒臣義不容辭!”

“難為你找到這麼一個七竅玲瓏的女子,今日就賜封莊氏青夏為我大泰敏銳郡主,待到朕大壽之後,親自為你二人主婚。”

泰之炎和青夏目瞪口呆,半響之後才反應過來。磕頭在地,朗聲謝恩。

滿朝皇子爭相祝賀泰之炎,宴會勤奮推向高潮,阿諛奉承聲中,青夏終于又有了一個身份,也成功解除了迫在眉睫的身世危機,可以名正言順的在宣王府繼續生活下去,可是不知為何,那隱隱的歡愉過後,卻又一層沉重緩緩的覆蓋上來,四周的繁華景致變顯得有些恍惚不定。她站在泰之炎的身側,拉著他的手,心卻仿佛飄到千里之外三年前的那個夜晚。炫目的風管霞服曾幾何時也曾要披在這個身體的肩上。湖心小築的男人的背影,孤寂且寥落。但是卻有著可以撐開天地的力量。

所有的一切,都將被塵土覆蓋,她終于將拋卻一切過往,迎接新的人生。這一次命運的大潮,會不會如她所願,從此以後四海升平再無風波。

黑袍長長拖地之間,一只雪白的小獸咬著她的內側裙擺,呼呼的大睡了起來。泰王畢竟年邁,宴席到了此時已經接近尾聲,泰王離席之後,眾人漸漸魚貫離場,剛剛爬上馬車,泰之炎就一把抱住青夏的腰身,開心的眉眼含笑,像個小孩子一樣,連眼窩深處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她妹想到會輕易地讓泰皇室接受青夏,更想不到今晚竟然一箭雙雕到連南楚嘉云公主和親的危機都一並解決。他雖然已經想好了很多對策,但卻全沒有青夏這般手到擒來輕而易舉。

青夏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高興地勾上他的脖子,笑顏如花的說道:“我厲害吧,你父皇很喜歡我呢。”

泰之炎開心的說道:“依瑪兒是全天底下最聰明的女人。”

“真乖。”青夏對著他的臉親了一口,笑著說道:“既然你也說我聰明,以後又什麼事都要與我商量,不可以自己悶在心里。你就讓我幫幫你,好不好?”

泰之炎微微一愣,隨即沉聲說道:“依瑪兒,我喜歡你,不想讓你為我謀劃,為我爭奪什麼,我只是想……”

“不用說了……”青夏突然伸出手來,捂住他的嘴,輕聲說道:“夫妻本是一體,一損俱損,一容皆容,你就要成為我的丈夫了,難道我要幫自己的丈夫,還要找什麼理由嗎?”

這一聲丈夫叫的泰之炎心底柔軟,幾乎被溫水滾過一般,他緩緩的收緊雙臂,緊緊的將青夏收在懷里。輕聲叫道:“依瑪兒,我的依瑪兒。”

青夏渾身暖暖的被他抱在懷里,嗅著他身上好聞的香氣,什麼也不再想說,剛才朝堂上的劍拔弩張似乎都離她越來越遠。

泰之炎,你又怎麼知道,只要和你在一起,所有的謀劃就不是謀劃,所有的爭奪就不是爭奪,只是經營著我們的家,保護著我們的愛情,

馬車緩緩而行,青夏漸漸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忙碌半晚,回到王府之後泰之炎面色微微有些蒼白,青夏早早的為他張羅熱水吃食,吃了藥之後,他就先睡下了。

青夏走到書房,招來了祥叔的兒子,還有臉舟等炎字營的親衛,這些人都是宣王府忠心不二的部下。跟著泰之炎南征北討多年,忠心上不用懷疑,看著青夏面目沉靜的樣子,李鎮濤知道她有話要說,輕聲問道:“姑娘,有什麼是要吩咐嗎?”

青夏冷冷一笑,眼珠一轉,一個大膽的念頭就已經在腦海中形成,想起宴會上胎痣咦等人張揚跋扈處處逼人的模樣,不由得心生殺意,既然他們不仁就不能乖自己不義。這群人屢屢同宣王府作對,也是時候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了,想到這,對眾人吩咐起來。

半個時辰過去了,眾人仍有些懵懂。只有李鎮濤和李安舟微微有些頓悟,青夏沉聲說道:“你們照我的吩咐去辦,記緊一定要小心謹慎,不可露了半點風聲和馬腳。”

眾人答應了一聲,就退了下去,青夏忽然又想起一事,叫住了連舟,代眾人走出去了之後,才沉聲說道:“你放信鴿給蓬萊的祝領事,就說我之前所說的事,慢一點也沒關系,圖紙弄得似是而非一定不可讓泰人一觸而就,拖得三年五載就更好。”

連舟點頭答應,關上書房的門。

四下里燭火山洞,窗外微風吹拂,秦之炎的這間書房臨水,外面就是一面湖泊,兩旁柳樹成蔭,湖心更有一處小亭,十分清幽,走了出去,只見月光淒涼,水波蕩漾,偶爾有蟲鳴聲起,更加顯得四處一片幽靜。

她緩緩地抬起頭來,望著南邊的天空,雙眼迷離,微不可聞的說道:“大秦國富兵強,東征之心赫然昭著,我也只能為你爭得五年的時間,以你的能力,五年之後當有與秦一戰的實力,我欠你負你,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月色淒迷,萬物沉靜,黯然的月色之下,女子的身影飄然如霧,讓人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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