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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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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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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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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5 17:06: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五十七章 拋磚引玉
   
    冷邵卓對上雲淺月冷靜的眉眼,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張了張口,忽然不知道說什麼。

    “冷邵卓,反正你也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我們婚約取消,一拍兩散吧!我做我的慧心,你做你的冷小王爺,自此天高地遠,你我再無關係。”六公主聲音堅毅,看不出半絲強忍和不願。

    冷邵卓忽然撇開頭,不看六公主,聲音有些冷地道:“既然決心已定,聖旨已下,我還能說什麼?你好自為之。”

    六公主點點頭,對他俯了俯身,再不發一言,轉身出了煙雨亭,清瘦的背影筆直。

    雲淺月看著六公主離去,心中升起莫名的情緒,不能說她出家是最好的選擇,但終究她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正如她所說,她不願意到頭來誤了冷邵卓,也陷了她自己。

    冷邵卓迴轉頭,目送六公主離開,薄唇緊抿,片刻後,直到她身影消失,他才迴轉頭,對雲淺月詢問,“她對你說了什麼,你答應了她? ”

    雲淺月也沒打算瞞著她,便對他解釋道:“她得了和七公主一樣的病,不想誤你,也不想陷了自己。”

    冷邵卓沉默下來,不再說話。

    雲淺月看著冷邵卓,六公主其實也不是如以前一般令人生厭,她不過是骨子裡太過驕傲而已,數日相處,冷邵卓能將她從那樣的境地解救出來,令她燃起生的慾望,也未必沒用了心思。不是愛情,也多少有些感情,她如今出家,決然地選擇這樣一條路,他未必好受。

    “也罷!總歸對我們彼此都好。”冷邵卓拍拍唄雨水打濕的袍子,一屁股坐了下來,拿起桌子上的酒壺,仰脖往嘴裡灌。

    雲淺月看著他並沒有阻止。

    容楓也沒有阻止。

    一壺酒喝光,冷邵卓放下酒壺,抹了抹嘴,無所謂地道:“對一個人好太難,尤其是對一個女人好,更難。我從醒悟之後,就想對你好,將心一分為二,總有偏袒的時候。她託你送我袍子那日我就知道了,是要我的心,但總歸是我無法將心掏出來送給她,不如讓她離去。也免得將來步七公主後塵。”

    雲淺月不知道說什麼,將心比心,每一個人對她的好,她都在心裡好好的收著,也只能好好的收著而已。

    “姻緣一事,不能強求,你們也許真是緣分淺薄,也不必掛懷了。孟婆婆卦像說她陰氣太重,才遭了下下簽,草革裹屍,如今她散了陰氣,命數未免沒有迴旋的餘地。青雲庵山清水秀,水庵清靜,一生沒有煩惱,也比生在帝王家,不得兩全的下場要好。”容楓勸慰道。

    冷邵卓點點頭,緩和了片刻,不再糾葛。到底他不愛六公主,難受不及心痛。

    三人在煙雨亭坐了許久,直到雨停了,才散去。

    當日,雲淺月聖旨傳出,六公主取消孝親王府小王爺的婚約,出家青雲庵,京城掀起了不小的轟動。畢竟六公主是皇家公主,雖然曾經遭逢那樣的事情,但是也算是未嫁之身,百年以來,從未有公主出家,她算是開了一個先例。

    孝親王得到消息第一時間就從病床上下來衝進了宮,正逢雲淺月、容楓、冷邵卓三人從煙雨亭出來,她剛要質問云淺月,便被冷邵卓強拉硬拽地拖走了。

    雲淺月看著一父一子爭執著走遠,有些好笑地對容楓道:“到底是父子,政見不同,也抵不過父子親情。”

    容楓笑著點點頭。

    二人回了御書房。

    當日,六公主打算離宮,雲淺月吩咐五百御林軍相護,她乘坐一輛馬車,帶著一名從小跟隨她的婢女,前往青雲庵。

    第二日,大約是前一日雲淺月趁著一眾老臣病重大肆提拔新任官員的舉動驚住了一眾老臣,都不敢稱病在家了,再稱病下去十天半個月,等皇上回來的時候就該沒了他們的位置了,於是紛紛上了早朝。

    早朝文武百官,一時間人滿為患。

    雲淺月到沒有對此多說一句,而是淡淡掃了一眼,隨意地寬慰了老臣們兩句,開啟了一日的早朝。這一日,老臣們有相反的意見自然也不敢忤逆,生怕她以人太多了的理由令他們返家繼續生病。

    早朝一切順利。

    下了早朝,雲淺月看了容楓一眼,出了金殿,容楓無奈地搖搖頭,只能跟去了御書房。接下來一連五日,朝中平靜,京中平靜,宮中平靜,再未發生什麼事情。也安了那些老臣七上八下生怕雲淺月找什麼事兒的心。

    第八日,看守帝寢殿的人前來稟報,言上官茗玥想要見她。

    雲淺月聞言挑了挑眉,放下奏摺,對容楓道:“你和我一起去帝寢殿吧!”

    容楓點點頭,二人出了御書房,前往帝寢殿。

    來到帝寢殿門口,便見上官茗玥懶洋洋地依靠在沒有門的門框上,一身紅衣,顏色艷華,俊美絕倫的臉上掛著初見那日張揚不可一世的笑。驕傲得獨一無二。

    雲淺月看著他,彷彿看到了一隻驕傲的孔雀,停住腳步,對他揚眉,“恢復得不錯。”

    上官茗玥勾了勾嘴角,“我若是不找你,你是不是忘了這裡還關著一個我?”

    雲淺月不置可否,她自然沒忘他,但也覺得不太值得日日想起。

    上官茗玥看向雲淺月身旁的容楓,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邪肆地挑眉,“楓世子這是怎麼個意思?如今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還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上官小王爺的話楓聽不懂。”容楓語氣平和。

    “聽不懂嗎?我看不見得吧!你一直以來喜歡她,守著她,聽之任之,思之想之,如今怎樣?終是得了機會了,可有抓在手裡?”上官茗玥挑釁地看著容楓。

    “我喜歡月兒,從未想過將她抓在手裡。以前是,現在也是。”容楓淡淡道。

    上官茗玥看到容楓認真不含半絲褻瀆的眸子,道了一聲“無趣”,看向雲淺月,對她道:“該放我出去了吧!”

    “燕王來信,說可以關你一輩子。”雲淺月道。

    上官茗玥嗤了一聲,不屑地道:“天下能關住我的地方還沒有,連雲族的通天塔和千年寒池我都進去逛一遭出來,你認為這小小的帝寢殿,一個有去無回陣真的能關得住我?”

    雲淺月看著他,“我還沒打算放你出去,若是你想出去,可以試著自己闖闖,看看你的靈術恢復幾成了。是否闖得出去?”

    上官茗玥眨眨眼睛,忽然對雲淺月出手,一根極細的紅線對著她眉心飄去。

    雲淺月攤開手,一團雲朵落在手中,她輕輕一劃,無數花瓣從雲朵中跳出來,擋在了她和容楓面前,頃刻間,那根紅線到達近前,被花瓣層層纏繞住,如串起成串的花瓣線,一寸寸地融化了紅線的灼紅之色,不多時,那根紅線化在了花瓣裡。

    上官茗玥不怒反笑,讚了一聲,“果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當年的……恐怕也不及你。”他中間斷去了一個名字。

    雲淺月也不探究她勝於誰,收了手,揚眉,對他問,“還離開嗎?”

    “離開做什麼?天聖的皇宮這麼好玩,離開豈不是太無趣?”上官茗玥掃了一眼帝寢殿的上萬隱衛,散漫地道:“我說讓你放我出去,放的是離開帝寢殿,又沒說離開皇宮?”

    雲淺月掃了一眼帝寢殿的隱衛,圍困數日,他們大約是日夜不敢放鬆,人人臉色疲憊,上萬人日夜拉著弓搭著箭看著一個上官茗玥,實在是太抬舉他了。她擺擺手,對他們道:“都撤了吧!”

    宮廷內衛聞言,齊齊道了一聲“是”,收了弓箭,退出了帝寢殿。

    “一言九鼎,一呼百應,小丫頭,果然有你的。”上官茗玥抖了抖衣袖,出了殿門,剛走不遠,他忽然揮手,一股大力對著身後的帝寢殿打下。

    雲淺月蹙了蹙眉,但沒有阻止。

    偌大的帝寢殿承受不住上官茗玥一擊,轟然倒塌,發出震天動地的巨響,石柱磚瓦,劈裡啪啦砸了一地,磚頭瓦塊砸到了雲淺月腳邊。

    雲淺月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不動,這座帝寢殿,她曾經也想毀,尤其是那裡那個池子,池子的牆壁上畫了無數貞靜皇后承歡膝下的畫像,後來她想毀的心思淡了,覺得那些無非是前人的恩怨情仇而已,不關她。如今被上官茗玥毀了,也牽​​連不起她一絲一毫情緒。

    若說最對不起的貞靜皇后的人,不是夜氏始祖夜卓蘭,而是榮華公子榮王。

    如今算是塵歸塵,土歸土了。帝寢殿不復存在,也好。

    上官茗玥揮了揮袖子,衣袖不沾染半分塵土,他大搖大擺地走到雲淺月面前,對她道:“小丫頭,數日不見膳食,神人也會餓。”

    “你去御膳房,那裡還能少了你的吃的?”雲淺月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再理會他,轉身離開。上官茗玥是去是留,她似乎不太關心。

    容楓看了上官茗玥一眼,也不說什麼,轉身隨雲淺月一道離開。

    上官茗玥看著二人離開的身影,眸光深邃,片刻後,轉身向御膳房走去。姿態一如他初次進宮時一般,一如既往地張揚不可一世。

    宮女太監嬤嬤見了他紛紛避開。

    雲淺月回到御書房,如往日一般,埋首在奏摺中,似乎剛剛帝寢殿被毀,上官茗玥出來,對她真無半絲影響。

    容楓也坐了下來,暗暗想著,事情傳出去,德親王、孝親王那一幫老臣又該來了。

    果不其然,不消半個時辰,帝寢殿被毀的消息傳出了宮外,德親王、孝親王等一眾朝臣紛紛大驚失色,急急地衝進了宮,將御書房外圍了個嚴實。

    重臣請求見雲淺月。

    雲淺月涼了一眾人片刻,在他們急得跳了腳的時候,才丟出一句話,“若是誰有不滿,去御膳房找上官茗玥,不是我不關他,而是帝寢殿關不住他。”

    一眾老臣一聽上官茗玥四個字,心頭齊齊顫了顫,他們對上官茗玥的懼怕,不次於當初對德親王府小魔王夜輕染的懼怕。

    帝寢殿建立百年,是最神聖的宮殿,每一代為帝者的居所。先皇登基初始,住於帝寢殿,十六年前,南梁國師大敗天聖十五萬兵馬,先皇覺得愧對始祖皇帝,為帝失敗,才搬去了聖陽殿,如今帝寢殿被毀,對這座皇宮的寓意可想而知,他們一幫子老臣焉能不膽戰心驚?

    正當一眾老臣打算拼死也要去御書房找上官茗玥理論的時候,上官茗玥吃飽喝足,優哉游哉地出現了。群臣臉色瞬間難看地看著他,本來以為被皇上和雲淺月關閉在帝寢殿的上官茗玥該是折磨的夠嗆,未曾想到他竟然是這般悠閒無事,胳膊好腿好氣色好。

    “這都是在做什麼?歡迎本小王從帝寢殿神功大成出來嗎?”上官茗玥對這些人出現在這裡自然心中清楚,但是偏偏扭曲了事實。

    眾人聽他說神功大成,都齊齊在心裡掂量了一下。

    德親王顫抖地指著上官茗玥,“上官……小王爺,你為何毀了帝寢殿?”他本來想說反賊,但是想到夜輕染並沒有給上官茗玥按什麼罪名,只是關著他而已,更何況他即便相助容景,也是東海燕王府的小王爺,不可得罪,於是該了口。

    上官茗玥聞言一笑,走上前,拍拍德親王的肩膀,意味深長地道:“德親王啊,你是老而無用了,偏偏不服老。本小王說神功大成,你沒聽明白嗎?我神功大成出來,帝寢殿成了神功下的下酒菜。”話落,他見德親王臉色發白,寬慰道:“這也不怪本小王,要怪只能怪皇上,是他關我在帝寢殿,若是關在天牢裡,毀的就不是帝寢殿了。”

    德親王一時啞口無言。

    上官茗玥繞過一眾老臣,悠閒地進了御書房。

    御書房的門關上,裡面未傳出半絲上官茗玥被趕出來的聲音,一眾老臣互相對看片刻,齊齊搖搖頭,即便上官茗玥毀了帝寢殿又如何?不憑他自己的武功,就憑東海燕王府小王爺的身份,他們也不敢惹,只能無奈地離開御書房回了府。

    御書房內,上官茗玥站在桌案前,看著雲淺月和容楓對坐批閱奏摺,彷彿沒看到他進來一般,各做各的,他撇撇嘴,一屁股坐在了雲淺月身邊。

    關於西南千里修復的文書一份接一份地下達,雲淺月用的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被戰火波及的西南初步恢復生機。從西南傳來的奏摺上可以看出,西南不久後一定會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情形。

    上官茗玥陪著雲淺月看了幾分奏摺,不由嘖嘖讚歎,“小丫頭,果然有幾分能耐,以往我真是小看了你。”

    雲淺月不看他,當沒聽見。

    上官茗玥也不覺得沒人理無趣,繼續陪著她。

    這一日,兩個人的御書房多了一個人,上官茗玥偶爾說一言半語,那二人誰也不理。

    轉日,雲淺月早朝,上官茗玥大搖大擺地上了金殿,群臣臉色都不好。他半絲自知之明也沒有,搬了一把椅子依然坐在了曾經夜輕染給他安排的上官帝師的位置上。

    雲淺月不說話,德親王、孝親王等一眾老臣敢怒不敢言,他們心中清楚,即便他們趕人,也趕不走,都齊齊地看著雲淺月,希望她對上官茗玥出手。

    雲淺月當沒看到一般,早朝依舊如故。

    下了早朝,剛出金殿,硯墨渾身是血地出現在了雲淺月面前,雲淺月一愣,看著硯墨,開口問道:“夜輕染出事兒了?”

    硯墨“噗通”跪在了地上,受了重傷奔波回來,嗓子分外沙啞,“求您救皇上……皇上去會晤​​玉太子的途中遇到了景世子設伏,隻身被逼進了迷霧山。”

    迷霧山常年迷霧環繞,有野獸狼群毒物出沒,是天下除了北疆的毒障峰外,第二處毒障之地。一般尋常人不敢進入,進入便有去無回。

    如今夜輕染被隻身逼近迷霧山,可想而知走投無路了。

    “夜輕暖呢?我幾日前派人給她傳話,令她相助夜輕染,難道她沒去?”雲淺月問。

    硯墨搖搖頭,“沒有見到小郡主……”

    “他被逼近迷霧山多久了?”雲淺月抿唇詢問。

    “一日一夜。”硯墨立即道:​​“景世子帶了五萬兵馬,圍困住了迷霧山。皇上進入迷霧山後,屬下無能,救不出他,便只能回來請您前去援救。”

    “五萬兵馬,顯然在迷霧山埋伏不止一日了。”雲淺月聲音聽不出情緒,對硯墨道:“你起來,我這便啟程前往迷霧山。”

    硯墨一喜,立即站起身。

    雲淺月回身對容楓道:“你留在京城監國。”

    容楓擔憂地看著雲淺月,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他埋伏五萬兵馬攔截皇上,將他困在迷霧山,無非是想拋磚引玉,引你前去而已。你若是去了……”

    雲淺月不置可否,“去了又如何?我的目標無非是救夜輕染出迷霧山而已。”

    容楓不再說話。

    雲淺月看了一眼自己,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對一名內侍吩咐了一句備馬,轉了道向宮外走去,硯墨立即跟在她身後。

    上官茗玥盯著雲淺月的背影尋思片刻,勾唇一笑,也追了出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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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5 17:17: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五十八章 三生石上
   
    雲淺月來到宮門口,已經有人備上了馬。

    滿朝文武剛下朝,此時都剛走出宮門,見雲淺月突然出了皇宮,不看眾人,翻身上馬,似乎要離去的架勢,德親王一驚,立即上前攔住,質問道:“淺月小姐,你要去哪裡?”話落,他看到了跟在她身後一身是血的硯墨,面色一變,“你怎麼回來了?皇上怎麼了?”

    硯墨看了一眼德親王,低聲道:“皇上被景世子帶領五萬兵馬困在了迷霧山。”

    德親王眼前一黑,幸好他身後的孝親王扶了他一把,他勉強站穩,顫抖地問,“怎麼回事兒?”

    硯墨道:“我陪皇上出了京城前去會晤玉太子,一路都平靜,走到迷霧山時遇到了景世子的兵馬,皇上帶著的人和景世子的兵馬交了手,力量懸殊,被迫進了迷霧山。”

    德親王臉色發白,看著雲淺月問,“那你和淺月小姐這是……”

    “屬下回京請淺月小姐前去救皇上。”硯墨道。

    德親王不敢相信地看著雲淺月,試探地問,“淺月小姐,你真是去救皇上?不是和景世子……”他後面的話沒說出口,意思不言而喻。他實在不能相信這不是雲淺月的計謀,夜輕染好好在京中待著,偏偏被玉太子的書信約去會晤,如今被景世子埋伏,難保這不是雲淺月和容景裡應外合除去夜輕染之計。

    “你只能相信我。”雲淺月淡淡地道。

    德親王心裡咯噔一下,如今先皇已死,安王已死,夜輕暖數日前去往青山城再無消息傳來,朝中除了他這個夜氏的王爺外,再無支撐。就算有支撐,容楓、冷邵卓、雲離也不向著他,他只能依靠雲淺月,只能相信她能救回夜輕染,想到此,他頓時無奈地鬆了拉住她馬韁的手。

    雲淺月身下寶馬四蹄揚起,奔了出去。

    硯墨跟在雲淺月身後,換了一匹坐騎,不顧及身上的重傷,如風一般緊緊跟隨。上官茗玥奪過一名武官的馬匹,也跟了出去。

    三人三騎轉眼間就消失了蹤影。

    德親王、孝親王等一眾人看著三人離去,都心下沒有主張,不知道云淺月此去迷霧山是好是壞。

    德親王嘆息片刻,回頭看向宮門內。只見容楓負著手站在一眾群臣之後,目光看向雲淺月離去的方向,面色平靜,他走回去,站到容楓面前,試探地問,“楓世子,淺月小姐她當真對景世子已經再無情誼?”

    容楓聞言微微揚眉,“若我說無情誼,德王叔,您可信?”

    德親王直覺地搖頭,須臾,又覺得若是有情誼,夜輕染豈不是危險?他臉色分外不好,“楓世子,你與淺月小姐關係最好,應是了解她幾分,可否給本王和群臣吃一顆定心丸?”

    一眾群臣聞言都向容楓看過來,他們的確都心裡沒底。為將來的前途,為未來的命數。

    容楓淡淡一笑,“她的心思最是難測。”話落,他見群臣神色各異,德親王極其需要某些東西支撐,否則就要昏倒的模樣,他道:“不過她最是言而有信,她答應的事情,一定會做到。她答應救皇上,一定會救。”

    德親王面色一鬆,“那就好!”

    孝親王和一眾老臣臉色也頓時有了笑模樣。

    容楓不看眾人,轉身向御書房走去。他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把持了朝政大權,代替夜輕染去御書房批閱奏摺,掌管朝事兒,只覺得斗轉星移,世事難料。

    雲淺月和硯墨、上官茗玥三人出了京城,向迷霧山而去。對於迷霧山,雲淺月算是輕車熟路,曾經十年前,她去過一次迷霧山。轉眼十年已過,但這條路依然記憶猶新。

    迷霧山距離天聖京城整千里,雲淺月身下的坐騎日行八百。她快馬加鞭,夜裡子時,已經跑出了八百里地,來到了距離迷霧山二百里地處的青山谷。

    硯墨本就重傷,奔跑了一日半夜,已經支撐不住,雲淺月剛停住馬,他轟然從馬上倒下,雲淺月眼疾手快將他接住。

    上官茗玥顯然沒這麼跑過路,他已經累得脫了一層皮,他的馬不及雲淺月身下的坐騎,從來也沒受過這種苦,所以,如今雲淺月剛一停下,他便如大蝦米一般地趴在了馬背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雲淺月見硯墨已經昏過去,掏出一顆藥丸塞到他嘴裡,暗嘆他不愧受夜輕染親信,身為他的近身隱衛,受如此重的傷,她半途說過一次讓他留下,他卻剛硬地搖頭,如今堅持跑了八百里才昏倒,也是難得。她回身看向上官茗玥,見他已經沒有力氣,她將硯墨扔給他,正巧砸在他趴著的背上,清聲道:“你看好他。”

    上官茗玥被砸得嗷叫了一聲,手臂拽下來昏過去的硯墨,用不是人的眼神看著雲淺月,咬牙道:“別告訴我你還要趕路!”

    “我是要趕路。”雲淺月丟下一句話,催馬向迷霧山行去。

    上官茗玥想去追,他身下的馬已經支撐不住,轟然臥倒在地,將他和硯墨一起給甩到了地上,他想再起來,發現腿打軟,再沒力氣,見雲淺月即便跑了八百里路,依然背影筆直,不見半絲疲憊,他惱怒地罵道:“還是不是女人!”

    雲淺月回答他的是一個越來越遠的背影。

    上官茗玥收回視線,哼唧了一聲,抬腳踹開他身邊的硯墨,靠著馬身上閉上了眼睛。心裡早已經嘔得吐了血,早知如此,他說什麼也不跟來。難怪她離京時沒阻止他跟著,定然是知道他受不住不日不夜的騎馬奔波。

    雲淺月算準了路程,甩開了上官茗玥,走了一段路後,忽然翻身下馬,伸手一拍馬屁股,坐騎踢踢踏踏向前走去,她則轉了道,向青山谷的最深處走去。

    越往裡面走,山谷越是濃密,如今又是春深的季節,樹木枝葉草叢早已經繁密,人進入谷中,又是黑夜,無月光,無星辰,轉眼便淹沒了身影。

    一個時辰後,雲淺月走了大約百里地,來到迷霧山外的一大片松林處,她從左邊林木的第一棵松樹走入,每走三步向右轉一步,再直走三步,再向左轉五步,這樣依次類推,走足九十九步,她停下腳步,站在了一棵松樹旁,伸手照著樹幹拍了三下。

    不多時,這顆松樹的下方地面處傳來三聲極其低微的聲響。

    雲淺月向地面看了一眼,同樣看到了雜草叢深,長得密實,沒有半絲痕跡,她默不作聲,又拍了兩下,底下傳回一聲,她又拍了一聲,底下傳回兩聲,她才壓低聲音開口,“近日可有人困在迷霧山?”

    底下傳來極其細微的女聲,“屬下算計主子今日也該來了,迷霧山這幾日極為熱鬧,來了許多人,被困住的是有幾人……”

    “來的都是誰,被困住的都是誰?”雲淺月問。

    “東海玉太子、慕容後主景世子、天聖新皇、東海洛瑤公主和駙馬,以及墨閣的十三星魄。”下面的女聲低低地道,“我們的陣法困住了東海的公主和駙馬。景世子的五萬兵馬跳脫到了陣外,他顯然識破了陰陽陣。”

    雲淺月沉靜地問,“天聖新皇在哪裡?”

    “天聖新皇也聰明,受了重傷隱秘在絕地崖。”那女子道。

    雲淺月點點頭,淡聲道:“聽我吩咐。”

    “是!”下面傳來低低卻堅毅的聲音。

    雲淺月轉身施展輕功向絕地崖走去。絕地崖距離青山谷松樹林隔了幾座山,大約百里。那裡是迷霧山毒障最毒之地,也是陰陽陣的核心之處。夜輕染身為夜氏暗龍和江山的繼承人,自然不止學的武功為帝謀略,還有兵法陣法,懂得在何種艱難下尋找有利的時機。

    雲淺月依照來時一般踩踏著步伐,一個時辰後,來到了絕地崖外圍,前方夜色深深,她忽然瞇起眼睛,飄身而落,看著前方,止步不前。

    大約站了一炷香時間,她忽然抬步向前走去。

    不多時,來到絕地崖中心,只見眼前是一方小空地,空地的正中側立著一塊巨石,一個熟悉的身影躺在那塊巨石上,身軀頸長,姿態閒雅,身上穿著十金一寸的墨雲彩沉香鍛,看不到容貌,卻是一眼傾了天下風華。

    巨石極高極大,質地天然柔軟、文理精膩,側著立在那裡,前面的顏色為褐紅色,背面顏色是土黃色,文理被他頸長的身子和沈香鍛的錦綢蓋住,看不出圖案。

    雲淺月看著那面巨石和巨石上閒雅地躺著的人,衣袖內的手輕輕地縮了縮。

    果然如她剛剛的感覺,等在這裡的人不是夜輕染,而是他——容景。

    他躺著的是她對上官茗玥描述過的三生石。

    這個人,她該是想到,一個陰陽陣怎麼能困得住他?即便困住了五萬兵馬,也該困不住他才是。天下事情都被他算盡,還有什麼是他算不到的。

    雲淺月沒想到再見到他竟然不惱不怒,而是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容景忽然拿開遮在臉上的袖子,睜開眼睛,向雲淺月看來,在看到她勾著嘴角淺笑地站在不遠處,今夜沒有月色星辰,他卻彷彿看到了一彎月色從九天之上飄落,他眸中有什麼東西煞那決堤,忽然坐起了身。

    雲淺月這才看清了容景的臉,黑夜中,難得她看得極為清楚,他氣色極好,不見曾經他們分開的日子裡半分被折磨得清瘦骨峭的模樣,而是容顏如畫,尊貴雅緻,一如往常。她笑意一點點蔓開,忽然開口道:“慕容公子,這些日子過得似乎極好。”

    稱呼從容公子該成了慕容公子,疏遠的豈止是一步。

    容景放在巨石上的手輕輕縮了一下,看著她,溫聲道:“雲淺月,你來得可真快!”

    “不敢來得不快,救人半分耽擱不得。”雲淺月淡淡道。

    容景也看著她,再不見她以往對著他嬌柔的女兒情和眉眼濃得化不開的幸福,取而代之的是眉眼淺笑,顏色淡淡,一如對待一個熟悉的人,也只是熟悉的人,他忽然垂下眼睫,沉默不語。

    雲淺月看著他,面前的這個人,曾經是她不顧一切深愛的人,如今依然深愛,但是她曾經總也學不會掌控自己的心,可以落低自己到塵埃處,只為了愛他,無故一切。現在已經學會如何控制,若是以前的她,只要他這般坐在這裡,她便早已經衝過去質問或者大怒,如今已經不會。那些前塵往事,早已經變得不那麼重要。

    片刻,容景抬起頭,看著雲淺月,低聲問,“夜輕染當真值得你不分日夜千里奔波前來相救?”

    “值與不值,無非是一個心態而已。既然來了,就無所謂值不值,他總歸是我要救的人。”雲淺月道。

    “你沒有寫和離書。我也沒有寫和離書。”容景忽然道。

    雲淺月挑眉,淡淡一笑,“那又如何?”

    容景抿唇,坐在巨石上的背影瞬間孤寂,輕聲道:“我們還是夫妻。”

    雲淺月輕笑,看著容景,“萬里錦紅,鳳冠霞帔,不過是一場春秋大夢而已。容景,我醒了,難道你還沒醒嗎?”

    容景忽然站起身,向著她走來。

    雲淺月看到了那面他離開的大石正面的文理雕刻的是他和她的圖像,惟妙惟肖,栩栩如真。上面寫著他的名字,也寫著她的名字,她淡淡地看著,清晰地感受到心裡竟然沒有半絲波動。

    容景站在雲淺月面前,盯著她的眉眼,並未言語。

    雲淺月從大石上收回視線,冷靜地看著站在她面前的他,也未言語。

    四目相對,一雙眸子深邃無垠,一雙眸子淺得幾乎看不出顏色。

    半響,容景聲音微帶沙啞地道:“我是沒醒。萬里錦紅,鳳冠霞帔,都是真的。你能說它是一場夢?”

    雲淺月看著他,忽然一笑,“何必呢?你是慕容景,舉天下的桃花枝送到你手中,你都可以不屑一顧。我云淺月三個字在你面前,也不過是隨手可玩弄的桃花枝而已。”

    容景忽然瞇起眼睛,“你竟然這樣想我,這樣想你自己?”

    雲淺月迎上他的視線,這時,一陣夜風吹來,吹起了容景墨雲彩沉香鍛,吹起了她上朝後未換下的輕軟宮裳,她隔著紛飛的衣袂青絲看著他,聲音沉靜,微帶涼意,“容景,我想傻一回,奈何你沒給我機會。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何用?我們如今相逢是陌路,不如相望於…… ”

    “你不是想救夜輕染嗎?若是他死了,你還救?”容景忽然沉聲打斷她。

    雲淺月住了口,看著他,他臉色微微蒙上一層寒意,眸中似乎極力的克制著什麼,她彷彿不見,淡淡吐出一個字,“救,活要救人,死要救屍。”

    容景忽然笑了,猛地背轉過身子,聲音驀然冷寂,“你憑什麼救?”

    雲淺月忽然對地面側立著的那塊三生石劈出一掌。

    容景面色微微一變,瞬間揮袖,一陣無形的風攔住雲淺月的掌風。

    雲淺月淡淡地看著他,手腕翻轉,手心溢出一朵雲團,她輕輕一彈,雲團瞬間變大,對著容景砸去。容景攤開手,五指指尖處瞬間燃起五道紅色的光芒,如利劍一般,瞬間劃開了雲團。

    兩道強大的靈力相碰,齊齊受到衝擊,各退了一步。

    雲淺月這是第一次看到容景利用靈力出手,絲毫不輸於她如今的靈力,這豈能是一朝一夕就有的靈力?她看著他,忽然一笑,“你今日真想與我拼個你死我活?”

    容景看著她,聲音沉暗,“我們是夫妻。對於夜輕染,你們又是什麼?值得你拼死?”

    雲淺月聞言伸手從頭頂拔下一根玉簪,輕輕撤掉尾綴,從裡面抽出一張紙,她將紙扔給容景,淡淡道:“你因為什麼算計我,迫不得已也好,無可奈何也罷,我也不想再探究了。這個我已經寫好,是我的親筆。以後你我,橋歸橋,路歸路吧!”

    容景不接雲淺月的紙,退後了一步,那張紙掉在了地上,風一吹,紙攤開,兩人都目力極好,黑夜中,也能清晰地看到紙上寫的筆跡——​​和離書。

    雲淺月的親筆手書,真正的和離書。

    容景看到和離書的那一煞那,面色瞬間血色全無。

    雲淺月不再看他,抬步走向三生石,越過高大的巨石,只見夜輕染一身血地靠著三生石的一面坐在那裡,他青絲散亂,腿微微支著,一身血跡,臉色蒼白,卻嘴角掛著笑意,自然是一直醒著,見雲淺月來到近前,對她一笑,“小丫頭,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

    雲淺月對他伸出手,“走吧!”

    夜輕染將手放在她手裡,起身站起來,一眼便看到巨石另一面上的圖案和字跡,他盯著看了一眼,又看了容景和他面前的那張紙一眼,似乎笑了笑,隨著雲淺月離開。

    容景並未阻止兩人,看著面前的和離書,一動不動。

    雲淺月將要走出他的視線之時,他忽然抬起頭,喊了一聲“雲淺月”,雲淺月停住腳步回頭,只見他彎身撿起那張紙,在她看來的時候,手裡的紙瞬間化成了灰。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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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五十九章 生生不離
   
    和離書被摧毀,一陣風吹來,灰燼從容景如玉的指縫寸寸流失。

    雲淺月看著他,黑夜中,他溫潤雅緻的容顏分外青白,眉黛暗沉,薄唇緊抿,青泉般的眸中深黑無垠,見她看來,似乎有一個大漩渦要將她吸進去,她不移開眼睛,淡淡一笑,“和離書到底有無,既然是你知我知之事,如今毀了也好,你知我知就夠了。”

    容景如玉的手散開最後一絲紙灰,聲音微低,“你我之間,當真能算得乾淨徹底?”

    雲淺月無所謂地一笑,“人活一世,不是所有事情都要清楚明白,不干淨徹底也沒什麼。”話落,她轉過身,不帶什麼情緒地道:“慕容後主有朝一日大婚另娶,雲淺月會備上厚禮的。”

    容景身子一震。

    雲淺月再不逗留,拉著夜輕染離開絕地崖。

    夜輕染走了兩步回頭,正對上容景看向他的視線,四目相對,兩人都情緒莫測,須臾,他轉過頭,隨著雲淺月離開。

    二人身影消失,容景伸手摀住心口,似乎極力地壓制著什麼,片刻後,依然未曾壓制住,他猛地轉過身,一口鮮血吐在了三生石上。

    三生石上如盛開了一朵梅花,夜色中,分外鮮豔。

    他靜靜地看著吐在三生石上的鮮血,眸光第一次現出某種被稱之為軟弱的情緒,但是不過一瞬,便被他收起,他掏出娟怕,抹了嘴角的血跡,緩緩又躺回三生石上。

    一如雲淺月早先來時看到的情形一般,墨雲彩沉香鍛被風吹起,有一種低調的高貴。

    不多時,一個聲音忽然在前方響起,不屑地看著他道:“費勁心思將她引來,就這麼放她回去了?還吐了血?嘖嘖,你越來越出息了。”

    容景睜開眼睛,見上官茗玥站在他面前一米之外的距離不屑嘲弄地看著他,他面色不改,被不屑嘲笑也沒有絲毫惱意,平靜且有絲自我厭棄地道:“不放她回去又能如何?難道我將她用繩子綁在我身邊?”

    上官茗玥冷哼一聲,看著石面上的血跡道:“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還是一個楊花水性,見異思遷,冷血無情……”他話音未落,忽然一股大力對著他打了過來,他即便後退了三丈,依然躲閃不及,衣袖被疾風斬斷了一個邊角,頓時大怒,“你打我做什麼?我又沒說錯!”

    容景冷冷地看著他,“你說了她就是錯了。”

    上官茗玥頓時氣血上湧,瞪著容景,容景看了他一眼,撤回手,收回視線,他一口氣憋在心口,忽然抬腳踢起地面上的一顆小石子對著他踢了過去,容景不躲不避,石子打在了他的胳膊上,瞬間好好的墨雲彩沉香鍛破了一個洞,他的手臂被打了一個口子,有鮮血流了出來,染紅了衣袖處的衣袍。

    上官茗玥沒想到容景不躲,頓時一怔,問道:“你幹嘛不躲?等著被打死嗎?”

    容景不回答他的話,靜靜地閉著眼睛躺著。

    上官茗玥看著他,若不是他有眼睛看著他站在這裡,還以為那就是一塊石頭,半絲人氣也無。他忽然不舒服地眨眨眼睛,剛剛的怒氣消失於無形,走向他身邊,抬腳踢了他一腳,見他依然不動,他口氣有些臭地道:“你當初費勁手段將我從雲山請下來幫你,如今倒好,後悔了?”

    容景沉默不語。

    “不是我沒本事,只怪你找的女人太聰明。”上官茗玥挨著他坐下,有些氣悶地數落雲淺月,“有那樣的女人嗎?明明知道你的算計還忍了一年不動聲色地陪你演戲,我將靈術的本源都用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就差去挖她心肝了,竟然還被她反吞噬了靈術失敗了。八百裡足夠跑死一匹馬,可是她呢?馬跑死了她還能活奔亂跳地來救人,坐在金殿的早朝上,比夜輕染那個新皇帝都像樣,要不是我知道華王叔不會讓他的女人出軌,我幾乎懷疑她才是夜氏生養的女兒,坐在御書房批閱奏摺,也是像模像樣,西南千里戰火灼燒了多少田地,她幾個策略命令下達下去,半個月就恢復了初步生機。耍起瘋來如狼似虎,冷起來不近人情,堪比六月的雪冰天,溫柔起來,竟然……”

    “你夠了沒有?”容景忽然打斷他。

    上官茗玥偏頭看向容景,見他臉色難看,他忽然一笑,邪肆地道:“怎麼?不敢讓我往下說了,還是你不敢想起她的溫柔?一旦想起來,恨不得將她從夜輕染身邊拽回來?”

    容景又沉默下來。

    上官茗玥嘖嘖了一聲,嘲笑道:“何時見過你這個樣子?是不是如今嫉妒死夜輕染了?本來以為攥在你手心裡的女人,卻是脫離你的掌控跳出了手心之外?有一種再也搶不回來的感覺了?”

    容景沉默不語。

    上官茗玥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妝模作樣地道:“哎,真可憐啊!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我早就告訴你,這個女人不能要,你偏要,如今怎樣?自己挖了坑自己跳,偏偏你的心疼死了,她也不知道,和別的男人穿金帶銀,做那人間富貴花去了。”

    容景忽然偏過頭,用衣袖蓋住了自己的臉。

    上官茗玥看著他,手臂被他打的那個口子不停地冒血,已經滴滴答答滴在了他墨雲彩沉香鍛的錦袍上,染紅了一片片,他似乎不知道疼一般,他忽然收起了嘲笑,也止住了話,寒下臉,一把扯掉了他的胳膊,冷著臉撕了他的半截袖​​子,給他包紮起來。

    容景任他包紮,到沒阻止。

    上官茗玥動作粗魯,半分也不小心,轉眼間就給容景包紮好,甩開他的胳膊,似乎嫌惡得再也懶得看他一眼,起身站起來,厭惡惱怒地對他道:“無論是姓雲的,還是姓容的,還是姓上官的,都沒有孬種。你少在這裡給爺做那沒出息的孬種。”

    容景靜靜地躺在三生石上,不吭一聲。

    “不就是個生生不離嗎?難道普天之下除了這個就沒有別的辦法?”上官茗玥挑眉,“你不是機關算盡,自詡聰明,天賦異稟嗎?就真再想不出一個好辦法抵消了它?”

    容景沉默不言。

    上官茗玥回頭看著他,忽然氣不打一處來,揮手就要劈碎容景躺著的三生石,容景忽然睜開眼睛,攔住他的手,他怒道:“既然想不出來,我看算了,還費甚麼心思,刻什麼三生石,就讓她嫁給夜輕染,做那個人間富貴花得了。”

    容景甩開他的手,臉色微冷,聲音發沉,“你說夠了沒有?”

    “沒有!”上官茗玥做好了和他打一場的準備。

    容景看了他一眼,忽然起身站起來,轉身離開,方向與雲淺月離開的方向相反。

    上官茗玥上前兩步,一把拽住他,“你要去哪裡?”

    “回鳳凰關。”容景道。

    上官茗玥大怒,“你真就這麼算了?不趁機劫持了她?真讓她就這麼再與夜輕染回去?你到底在打算什麼?難道真想她……”容景停住腳步,打斷他的話,淡淡地道:“你不是說算了嗎?那就算了也好!”

    上官茗玥一怔。

    容景雲淡風輕地甩開他的袖子,徑自離去,步履不見多快,不多時,便淹沒夜色深處。

    上官茗玥看著容景離開,似乎有些惱怒又有些頭疼地揉揉額頭,須臾,一屁股坐了下來,嘟囔了一句什麼,夜風裡,無人聽清。

    “尊主!”一抹黑影飄落,對上官茗玥恭敬地一禮。

    上官茗玥抬起眼皮,懶洋洋地看著面前的黑影,斜斜挑眉,“青影?”

    青影點頭。

    “不跟著那個笨蛋,過來找我做什麼?”上官茗玥恢復張狂不可一世的做派。

    青影指了指他身下的三生石,“我回來幫公子將這個帶走。”

    上官茗玥嗤笑了一聲,“他不是都算了嗎?還要這個做什麼?那個女人見了這個都不稀罕,我看毀了得了。”

    “不過是一個物事兒而已,石頭又沒錯。公子好不容易從雲山搬到這裡來的。若是真毀了,雲山的長老們那一關怕是不好過。尊主應該清楚,長老們都不好惹。”青影道。

    上官茗玥撇撇嘴,拍怕屁股起身站起來。

    青影立即過來搬起石頭。

    上官茗玥看著他,慢條斯理地道:“告訴他,小爺看他可憐,他的女人我暫時再幫他看一陣,讓他盡快想辦法,若是再想不出來,小爺也不管了。雲山逍遙自在,本小王可沒那麼多閒心耗在這烏七八糟的地方。”

    青影頓時感激地道:“是,屬下一定告訴公子。”

    上官茗玥似乎滿意青影的恭敬態度,點點頭,轉過身,拽拽地走了,方向自然是雲淺月離去的方向,不多時,消失了身影。

    青影搬起三生石,也立即消失了身影。

    雲淺月和夜輕染順利地出了迷霧山,來到早先她扔下硯墨和上官茗玥的地方,只見只有硯墨一個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不見上官茗玥的身影,她也不理會,對夜輕染解釋道:“我令他留在京城,他不同意,硬要跟來。”

    夜輕染點點頭,上前一步,蹲下身子,扶起硯墨,拍拍他,溫聲喊,“硯墨。”

    硯墨悠悠醒轉,見夜輕染蹲在他面前,頓時面色一喜,“皇上?”

    夜輕染對他一笑,“是我!”

    硯墨本來剛醒來,還有些眩暈,此時已經徹底醒來,看清夜輕染身後站著的雲淺月,立即跪在地上,對雲淺月實打實地叩了個頭,衷心地道:“多謝淺月小姐救回了皇上。”

    雲淺月淡淡一笑,“不足掛齒,你若是能行路,我們啟程吧!”

    “能行路。”硯墨掙扎著站起身。

    夜輕染也站起身,回頭對雲淺月道:“小丫頭,你定然一日夜奔波千里馬不停蹄來救我,如此勞累,怎麼受得住?我們歇一歇再離開吧?”

    雲淺月搖搖頭,“我不累。”

    夜輕染伸手拽住她,板下臉,強硬地道:“怎麼可能不累?你是人,又不是鐵打的?”話落,他又道:“況且我來的目的是見玉太子,如今他也來了迷霧山,難道你就不打算見他一面?聽我的,我們歇一歇再離開,也會一會玉太子。”

    提到玉子書,雲淺月本來要召喚馬的動作頓時作罷,點點頭,“那就歇一歇吧!”

    夜輕染頷首,扶著她尋了一處乾淨處坐下,對她道:“玉太子定然也知道你來了,稍後應該就會找到這裡,我們邊歇著邊等吧!”

    雲淺月沒有意見,剛坐下,便躺在了草地上。

    夜輕染似乎也有些累了,躺在了她的身邊,神態放鬆。

    硯墨歇了幾個時辰,如今好了些,見二人都躺在草地上,雖然春夏交替時,但地面上依然涼,他掙扎著起來,施了兩抱乾柴,用火折子點燃,升起了火。

    火光照在夜輕染和雲淺月躺著的身上,方圓十丈處的涼氣被驅散了些。

    半個時辰後,一抹身影飄身而落,華貴錦袍,玉質容貌,正是玉子書。他落地之後,見夜輕染向他看來,他對他含笑點頭,夜輕染也對他笑著點頭致意。他走到雲淺月身邊,坐下身,白皙的手撥開她額頭的一縷亂發,看著她閉著的眼睛輕聲道:“雲兒,我來了。”

    雲淺月不睜開眼睛,“嗯”了一聲,有些微睏意。

    玉子書笑看著她,“日夜奔波,沒有休息?”見她點頭,他伸手抱起了她,讓她躺在他懷裡,腦袋枕著他胳膊,如抱一個孩子,暖聲道:“地上總歸是有寒氣,你睡吧,我當你被褥片刻。”

    雲淺月臉色清淡的情緒隱去,露出一絲笑意,將臉埋進他臂彎,放鬆地睡了去。

    夜輕染看著二人,雲淺月在玉子書面前全心信任依靠的這種感覺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可是卻是第一次讓他晃了神,他忽然想起她曾經對他說過“夜天逸像是一個故人,那個故人終她一生,或者說生生世世都不會忘記。”的話,那個故人,他以前諸多猜測,都猜不出是誰,後來終於知道是東海太子玉子書。

    玉子書安頓好雲淺月,抬眼見夜輕染恍惚地看著他,對他溫和一笑,“皇上能得云兒千里奔波來此相救,也必然在她心裡被記了一分好。”

    夜輕染回過神,笑了笑,“不及玉太子。”

    玉子書不置可否。

    夜輕染看著他,面前的這個人沒有一絲一毫不及容景之處,無論是容貌,還是身份,還是性情,他都當世無二。他打量片刻,看了一眼他懷裡的雲淺月,低聲道:“玉太子和小丫頭的關係如此之好,為何你不娶她?”

    玉子書聞言一嘆,低頭看了雲淺月一眼,見她睡得熟了,想是累及,淺淺均勻的呼吸聲傳出,他笑道:“相知未必要相守,我們早已經錯過。有些人,有些事兒,是不允許重來的。”

    夜輕染若有所思,點點頭。

    玉子書不再說話,靜靜地看著天空,似乎想起了什麼往事,嘴角露出細微的笑意。

    夜輕染沉默片刻,忽然又看著玉子書問,“你是否想帶她去東海?”

    玉子書搖搖頭,“我是有這個想法,但是雲兒說不去。”

    夜輕染看著雲淺月,只看到她單薄纖細的身子,他低聲道,“我有些不敢置信,有朝一日,她竟能與我住進皇宮。對於夜氏,她該是厭棄才是。”

    玉子書偏頭看夜輕染,見他似乎有什麼疑團解不開,眸光被蒙了一層霧色,他淡淡一笑,“雲兒做任何事情從來就有她的主張,隨你住進皇宮,也有她的理由。對於夜氏,也許她沒有你想像的那般厭棄,因時因人而異。”

    夜輕染看著玉子書,似乎想他再說得明白一些。

    玉子夕笑了笑,對夜輕染道:“皇上也歇一歇吧!接下來你們趕路還是有一番辛苦的。”

    夜輕染知道他不願再多說,灑脫地一笑,也不再問,閉上了眼睛。

    這一處安靜下來,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風都透著一絲清涼的冷意。

    晨起十分,太陽升起,暖融融地照在雲淺月的身上,雲淺月醒賺,她剛一動,玉子書的聲音隱含笑意地響起,“醒了?”

    雲淺月不由自主對他一笑,“醒了!”

    玉子書放開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胳膊腿,苦笑道:“即便美人在壞,當被褥的滋味也不好受。”

    雲淺月好笑地看著他,伸手幫他揉捏了兩下胳膊腿,見他能夠活動自如了,她起身站起來,左右看了一眼,見夜輕染和硯墨都不在,她詢問的眼神看向玉子書。

    玉子書解釋,“他與他的貼身侍衛去尋找食物了。”

    雲淺月點點頭,迎著陽光,看著東方的天空,一輪金燦燦的明月高懸,似乎將東方的天空都燒紅了,她看了片刻,想起了什麼,收回視線,看著地面的青草,低聲問,“子書,你說……有什麼天大的理由,讓一個深愛著他的女人的男人絕了他女人的宮房,不生子嗣?”

    玉子書看著雲淺月,眸光染上一抹心疼。

    雲淺月等了片刻,沒等到玉子書答話,她抬起頭,對他一笑,伸手猛地捶了他一下,惱道:“你還是趕緊滾回東海,別出現在我面前了,你出現在我面前,我就忍不住軟弱。軟弱這種東西,我早八百年前就扔了。如今再讓我拾回來。也變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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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六十章 一萬輕騎
   
    夜輕染和硯墨回來的時候,只見雲淺月坐在草地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陽光打在她身上,紫色宮裳發出微微金紫色的霞光,微側的臉清麗絕美,他停住腳步,靜靜地看著她。

    硯墨也隨著夜輕染停住腳步,不敢發出聲音。

    雲淺月察覺二人回來,轉過頭,見夜輕染手裡拿著兩隻山雞,硯墨拿了兩個兔子,她溫和一笑,“吃不了這麼多。”

    夜輕染回過神,四下打量了一眼,問道:“玉太子呢?”

    “走了!”雲淺月道。

    夜輕染一怔,“玉太子怎麼走得如此急?回了東海?”

    雲淺月自然不會說子書是被她攆走的,她笑了笑道,“他是東海國的太子,自然不能長時間逗留在外,算起來他被上官茗玥追著來天聖,如今也一個多月過去了,也該回去了。東海朝中的皇上已經想卸下重任,對他三催四催了。再見他的時候,沒準就是東海王了。”

    夜輕染點點頭,也不顧及自己如今是皇上,有些事情不適宜做,蹲下身,一邊利索地給山雞褪毛,一邊道:“本來想玉太子相助出兵青山城,看來不行了。 ”

    “他留下了十萬兵馬,領兵之人是他的近身侍衛大將軍言棠。”雲淺月道。

    夜輕染眼睛一亮,“據說玉太子身邊的言棠可​​抵南梁顧少卿!”

    雲淺月坐著不動,沒有幫他烤山雞的打算,聞言笑了笑,“能不能抵顧少卿,還是能勝任顧少卿,要試了才知道。”

    夜輕染揚眉一笑,灑脫地道:“也是!”

    雲淺月不再說話。

    過了片刻,夜輕染將兩隻山雞都褪乾淨毛,架在火上烤,又感嘆道:“小丫頭,玉太子對你真好,十萬兵馬就這般放心地扔在了天聖。按理說東海的洛瑤公主嫁給南凌睿,南梁歸了容景,他該兩不相幫才是。如今連親妹妹一方也不理會了,全然是因為你。”

    雲淺月不置可否,子書對她從來就不遺餘力。

    夜輕染見雲淺月不答話,專心地翻弄的干柴,笑著轉移話題,“小丫頭,你還記得我們在清泉山靈臺寺香泉水旁烤魚吃嗎?”

    “自然記得。”雲淺月點頭,那時候的夜輕染一身瀟灑張揚之氣,不次於如今的上官茗玥的張揚不可一世多少。想起上官茗玥,她微微蹙了蹙眉。

    “若是那時候時間止步不前,也是極好的。”夜輕染幽幽地道。

    雲淺月想起那時都正當年少,老皇帝還沒老態龍鍾,江山未改,他們這些京中生活的貴裔男女都正值風華正茂,五月份的半枝蓮和廣玉蘭開滿香泉山,少年衣袂尊貴輕揚,少女衣著華麗,鬢角的花黃都甚為鮮豔,笑容也明麗。可是短短不過一年,老皇帝駕崩,江山改色,他們這些去年還是少年少女的人,死的死,傷的傷,亡的亡,沒死、沒傷、沒亡的人,如今都生出了一顆滄桑的心。

    夜輕染偏頭看了雲淺月一眼,見她臉上也現出細微的傷色,他不再說話。

    “嘖嘖,好香!本小王回來得看起來真及時。”上官茗玥忽然飄身而落,站在雲淺月面前,看著乾柴上的烤雞,一副毫不客氣的眼饞之色。

    “上官小王爺?”夜輕染挑眉。

    上官茗玥揚眉,上下打量了夜輕染一番,張狂地道:“怎麼?皇上不認識本小王了?”

    “上官小王爺無論在哪裡都是一個人物,朕怎麼會不認識。只是奇怪小王爺為何沒和玉太子一同離開回東海?難道玉太子還沒離開?讓小王爺來與小丫頭告別?”夜輕染自然從硯墨口中知道上官茗玥跟來了迷霧山。

    上官茗玥搖頭,一屁股坐在了雲淺月身邊,不屑地道:“本小王回東海去做什麼?天聖如此好玩,本小王還沒玩夠,自然要多多玩些日子。尤其是天聖皇宮御膳房的美食,分外可口。”

    “小王爺若是喜歡皇宮美食,朕可以將御膳房的廚師送給小王爺帶走。”夜輕染道。

    “只美食如何夠?皇上難道不知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捨不得我家淺淺啊。”上官茗玥將膀子搭在雲淺月肩膀上,湊近她,和氣討好地問,“淺淺,你說是不是?”

    雲淺月揮手打開他,淡淡道:“東海燕王定然十分想念你。”

    上官茗玥嗤了一聲,“他想他的,關我什麼事兒?”話落,他低聲道:“你在榮華宮種的牡丹可是我與你一起種的,怎麼也要等著陪你一起看牡丹發芽長大開花,才不負本小王一番辛苦種它們。”

    雲淺月偏頭看著他,似乎要看盡他眼底,將他看透,“你還缺少牡丹看?”

    “親手種的怎麼能一樣?”上官茗玥用一副你不懂了吧的眼神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瞥了一眼他錦袍上一抹極淺的血跡,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不再理會他。

    夜輕染看著上官茗玥,自然也看到了他錦袍上的那一抹血跡,挑眉,“上官小王爺一身血味,遇到了什麼嗎?”

    上官茗玥看了一眼袖子,無所謂地道:“碰到了一頭狼。”

    夜輕染笑笑,“那狼一定爪子極為鋒利。”

    上官茗玥點頭,“沒錯,抓傷了自己,吐了老大一灘血,被人攙扶著滾回鳳凰關了。”

    這話雖然是打啞謎,但是在這裡的沒有傻人,他說得再直白不過。

    雲淺月面色淡淡,彷若未聞,連個情緒表情變化也沒改,氣息半絲變化也無。

    夜輕染“呵”地一笑,“從鳳凰關到這裡,不遠兩千里,那狼也真是辛苦。”

    上官茗玥不以為然,“媳婦跟人跑了,自然要辛苦來追。可惜,竹籃打水一場空,白費了一場心思。回去之後,怕是要大病上數日了。”

    夜輕染看了雲淺月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的確辛苦。機關算盡,煞費苦心,可是往往事實不盡如人意,但求它多保重身體吧!”

    “死不了,無非是多扒幾層皮而已。”上官茗玥不置可否,見山雞烤好,香味飄散出來,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來開啃。

    夜輕染笑笑,也將另一隻烤熟的雞拿起來,扯了一個雞腿給雲淺月,囑咐道:“小心燙。”

    雲淺月接過雞腿,點點頭。

    上官茗玥不再說話,夜輕染也不再說話,硯墨也分外安靜。

    簡單地用過飯後,雲淺月站起身,用哨聲喊來馬,翻身上馬,夜輕染和上官茗玥也不干落後,齊齊上馬,雲淺月深深地看了上官茗玥一眼,沒說話。

    一行四人打馬離開。

    剛行出幾十里地,前方忽然出現一隊人馬,攔住去路。

    雲淺月勒住馬韁,只見這一隊人馬大約萬人,顯然早就在此地等候,整齊一致的黑色盔甲和黑色長槍,身下坐騎都是油光水滑,顯然是經過訓練的一萬輕兵騎。

    她目光從一萬輕騎上略過,沒看到熟悉的人,微微蹙了蹙眉。

    “何人攔路?”硯墨沉聲喝了一聲。

    “小爺我!”一個熟悉的聲音回答。話聲落,一隊人馬從中間散開一條道,在最後方走出一個全身也被盔甲包裹的少年,少年樣貌自然也分外熟悉。

    雲淺月瞇了瞇眼睛,看著羅玉,想著她怎麼會帶了一萬兵馬在這裡?從她當初被夜輕染和夜天逸、蒼亭抓了在十里桃花林的無回谷,子書去救她,她卻覺得無回谷好玩,再不出來,之後她聽說西南戰亂,有人謀反,她扔了無回谷跑去了西南,再無消息,如今突然帶了一萬兵馬攔截在這裡,讓她意外了一下。

    “紫羅公主?”夜輕染也瞇了一下眼睛,揚眉。

    羅玉看著夜輕染,冷哼一聲,“你狗眼瞎啊,我才不是什麼紫羅公主,而是羅玉。”

    夜輕染“哦?”了一聲。

    羅玉不屑地看著他道:“想當初你們抓我,有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你落在我手裡?今日小爺是來報仇的。你是自己束手就擒,還是想和我這一萬兵馬打一番?”

    “當初安王將公主請來天聖,一直都以禮相待。”夜輕染道。

    “小爺如今也會對你以禮相待。”羅玉道。

    夜輕染忽然一笑,上下打量了羅玉一眼,偏頭看向雲淺月,意有所指地道:“朕是小丫頭費了一番辛苦救出的,要綁朕,你該問問她同不同意。”

    羅玉這才看向雲淺月,對她用剝光了的眼神打量了一眼,才道:“你是要在天聖做他的皇后?”

    雲淺月見羅玉變得黑了些,也長高了些,但與去年那個撒潑無賴的少年還是別無二樣,顯然沒人管著的她玩得極歡快。她不理會她的問話,問道:“你哪裡來的兵馬?”

    羅玉忽然得意一笑,“我姐夫給的。”

    雲淺月眉梢挑了挑,想著洛瑤和南凌睿聽說都來了迷霧山,且被困在了裡面,南凌睿雖然舉國投了慕容後裔,但也不是無權,手裡有一萬兵馬,也不稀奇。

    羅玉見雲淺月若有所思,眼珠子轉了轉,大聲道:“我的姐夫才不是那個風流的傢伙。而是容景。雲淺月,你不會忘了我是管你認做了姐姐的吧?”

    雲淺月看著她,淡淡道:“他已經不是你姐夫。”

    羅玉嗤了一聲,“和離書的事情是假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是真是假,你沒有必要知道。”雲淺月掃了一眼一萬輕騎,對她道:“帶著你的人馬讓開路,別胡鬧了,你的子書哥哥剛離開此地回東海,你現在去追他,還能追得上。”

    羅玉先是一喜,隨即搖頭,“子書哥哥回東海就回東海唄!我不想回去。”話落,她大聲道:“你離開可以,夜輕染必須留下。”

    雲淺月臉色沉靜,“夜輕染不能給你留下。”

    “為什麼?別告訴我你住進了榮華宮,和他一起上朝,你就要做他的女人了。”羅玉不贊同地看著雲淺月,“說我胡鬧,你才胡鬧。”

    雲淺月不想與她爭執,忽然對羅玉出手。

    羅玉激靈,見雲淺月抬手,連忙一個筋斗翻到了身後士兵的隊伍內,儘管她動作極快,但還是被雲淺月擦傷了一個邊角,她大叫一聲。

    一萬輕騎立即拉弓搭箭,將她護在陣中。

    雲淺月手中的一團霧隨著她的身影穿透士兵的防護衝進了隊伍中,她動作太快,羅玉嗷叫一聲,已經被她從一萬輕騎的隊伍中抓到了她的近前。

    一萬輕騎想攔都攔不住,齊齊大駭。

    羅玉也沒想到她的手如今能通天,吸力如此之大,如此遠的距離,隔空竟然將她抓在了手中,她面色一白,隨即大怒,指著雲淺月的鼻子罵道:“你有這等本事當皇上得了,給人家做什麼皇后。沒出息死了!”

    雲淺月不看她,將她扔給她身旁的上官茗玥,淡淡道:“她是東海的人,交給你處置。”

    上官茗玥撇開手不接,嫌惡地道:“一個臭東西而已,給我做什麼?你隨便派個人,送去給玉太子不就行了。”

    “你才是臭東西!”羅玉因為上官茗玥不接住她,而被扔在了地上,她頓時對上官茗玥大罵,“你個日日想出家的和尚,少在小爺面前威風。”

    上官茗玥“嗯?”了一聲,露出危險的氣息。

    羅玉身子一顫,但很快就露出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你爹因為生了你,臉上一日也沒榮光。強搶人妻,惡名昭彰,你的名聲都傳回東海去了,要做帝師,下輩子吧!”

    上官茗玥危險的氣息忽然散去,頓時樂了,顯然那句“要做帝師下輩子吧”愉悅了她,他不屑地道:“念在你識時務,爺就不與你計較了。”話落,他對雲淺月道:“她仍在茅坑里都淹不死,理會她做什麼?走了!”

    雲淺月看了羅玉一眼,見她又露出大怒的神色,她想想也是,催馬上前,不再理她。

    上官茗玥、夜輕染、硯墨三人也不再理會羅玉。

    “攔住他們!”羅玉大怒地喊了一聲。

    一萬兵馬雖然剛剛​​被雲淺月的舉動驚駭住,但很快就驚醒過來,如今看四人衝過來,當真聽話地齊齊攔住去路。弓箭飽滿,都射了出去。

    頓時一陣箭羽星風。

    雲淺月沒想到這一萬兵馬不懼她剛才那一招,很快就鎮定下來,這樣的輕騎普天之下能訓練出來的人,也就那個人了。她說兩不干系,他毀了和離書,讓她帶夜輕染離開,如今卻給了羅玉一萬兵馬,任由她攔住他們的路,什麼意思?

    雲淺月勒住馬韁,她能用靈術定住這一萬人馬從他們中間穿過去,但也太損耗靈術,她自然不會用。

    夜輕染和上官茗玥、硯墨三人也勒住馬韁。

    羅玉從地上爬起來,哈哈大笑,“怎麼樣?我姐夫的人馬厲害吧?這一萬輕騎可抵五萬兵馬。今日你們不給個交代,休想離開。​​”

    “你要什麼交代?”雲淺月看著羅玉。

    羅玉理所當然地道:“留下夜輕染。”

    雲淺月看著羅玉,淡淡道:“不可能!”

    “那就誰也別想走了!看是你們耗得起,還是小爺耗得起。”羅玉抱著膀子站在那裡,臉上的情形是拿定主意與他們耗到底的情形。

    夜輕染勾了勾嘴角,“朕沒想到在紫羅公主眼裡如此重要,竟然借一萬兵馬攔截。”

    羅玉叱了夜輕染一聲,“窩囊廢物,躲在一個女人後面算什麼英雄?”

    夜輕染輕笑,騎在馬上懶洋洋地道:“那要看那個女人是誰。是小丫頭的話,朕不當英雄也沒什麼。”

    羅玉臉色一寒,剛要說什麼,這時,雲淺月忽然拾起一片樹葉,放在口邊,輕輕吹了起來。一曲山間小調飄出了這處地方,聲音飄遠。

    羅玉一愣,看著雲淺月,“你還有心情吹小曲?”

    雲淺月不答她的話,閒閒散散地吹著曲子,明明一片葉子,在她口中卻成了婉轉的曲調,分外好聽。

    羅玉不說話,似乎想看看她在弄什麼麼蛾子。

    不出片刻,東方忽然傳來一陣鐵騎聲,大地都為之顫動,顯然不止一萬兵馬。

    羅玉面色一變,怒道:“你竟然在召喚兵馬?”

    雲淺月扔了手中的樹葉,對羅玉淡淡道:“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否則我會將你綁了送回東海,你已經到了及笄年齡,東海王一定早就想將你弄回去管教學習禮儀為你擇選駙馬了。”

    羅玉臉色一變,伸手氣得指著雲淺月,怒道:“你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竅?你和容景好好的,鬧什麼和離分道揚鑣?你分道揚鑣也沒什麼不對,但是乾嘛跑到夜輕染的皇宮裡去?”

    雲淺月臉色沉靜,面無表情地道:“他將我送去天聖皇宮的,我不過是尊重了他的決定罷了。你有什麼問號,可以去問他,若不想問的話,就回東海。”

    羅玉一噎,頓時糾葛地看著東方問,“來的多少人?誰帶兵?”

    “十萬人馬,其中有五萬是你子書哥哥的騎兵,帶隊的人是言棠。你可以掂量一下是不是他的對手。”雲淺月道。

    羅玉臉色一白,頓時也不管雲淺月了,更不要夜輕染了,連忙跑回了隊伍中,翻身上馬,對一萬兵馬大聲道:“撤!”

    一萬兵馬頓時聽命,隨著她如潮水一般地向後撤去。

    雲淺月回頭看了一眼,打了一個口哨,東方的動靜頓時息止,她催馬再無阻攔地離開。

    上官茗玥回頭看了一眼,嘖嘖了一聲,意味幽深地對雲淺月道:“這迷霧山竟然是你的地盤,佈置的陣法能弄出千軍萬馬的聲音,果然不簡單啊。怪不得某人自知攔不住你,放了手,回去自己舔舐傷口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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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六十一章 紅顏禍水

    雲淺月忽然勒住馬韁,回頭看向上官茗,眸光清厲。

    上官茗挑了挑眉,見雲淺月冷寒著一張臉看著他,他頓時綻開如花的笑意,“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我難道說錯了?”

    雲淺月收回視線,不再理會他,策馬向前而去。

    夜輕染偏頭看了上官茗一眼,忽然一笑,也不說什麼,隨著雲淺月策馬離開。

    上官茗清厲的一眼和夜輕染那忽然一笑莫名地心頭一涼,他摸了摸鼻子,抖了抖馬韁,盯著二人的背影看了片刻,也隨著二人打馬離開。

    前方再不見羅玉帶著一萬兵馬的身影。

    走了大約百里地,雲淺月和夜輕染、硯墨三人跨過一道山岡,上官茗隨後再跨過的時候,忽然前方射出密集的弓箭。

    上官茗一驚,勒住身下的馬急速退了數丈。

    弓箭依然不停地向他射來,如牛毛細雨,寸寸如針。

    上官茗又退遠了些,那密集的箭羽緊緊跟隨他,他一退再退,那箭羽緊追不捨,不多時,山岡上露出密集的人影,當前一人四十多歲,風儀俊美,看起來分外年輕。與上官茗長得有幾分相似,但是氣度卻分外不同。

    上官茗看到那人,臉色驀地一沉,“老頭子,你在這裡做什麼?”

    “混小子!本王才要問你在這裡做什麼?”那四十多歲的男人板著臉道。

    上官茗看著他,他身後大約有兩萬兵馬,他似乎明白了什麼,瞇起眼睛,“你並沒有帶著雲老王爺回東海?”

    “本王不等到你,如何回東海?還任由你在外面胡作非為?”四十多歲的男人盯著山岡下的他,一副看你還向哪裡跑的神色,“太子殿下留下了十萬兵馬,本王先借來用用。如今四面都被十萬兵馬包圍,識時務的話,就隨本王回去。”

    上官茗聞言惱怒,看向山岡,忽然大叫,“雲淺月!”

    山岡上無人回話。

    四十多歲的男人冷笑道:“讓那個小丫頭救你嗎?別妄想了,若不是她,本王怎麼會埋伏在這裡等著抓你?她已經隨天聖的皇上離開了。”

    “原來她早就讓你設了埋伏,才縱容我出宮引我前來抓住。”上官茗恍然,頓時大罵,“這個混賬女人!心都被算計給抹黑了!”

    “本王看你才是混賬!看看你都做了什麼事情?別以為我不知道。”四十多歲的男人怒視著他,“你現在就束手就擒,隨本王回去,否則本王不介意放箭徹底射死你這個不孝的東西。從你出生至今,你待在家中有幾日?還不如不生你。”

    上官茗惱怒地道:“你當沒生我不就行了!”

    “放箭!”四十多歲男人看他的模樣,更是生氣,大喝一聲,對左右命令。

    頓時一陣疾風箭羽射向上官茗。

    上官茗忽然舉起手,沒好氣地道:“別射了,再射下去真死了,你就沒兒子了。我隨你回東海。”

    四十多歲的男人頓時擺手,箭羽瞬間止住,他對左右兩個人吩咐道:“去,拿我的玄鐵捆繩將他捆上。”

    “是!”左右二人立即拿著一根黝黑拳頭粗的繩子走向上官茗。

    上官茗臉色發沉,一言不發地任二人捆上。

    那四十多​​歲的男人一擺手,那二人將捆好的上官茗放在馬上,牽著馬向他走來,來到他近前,他看了一眼,罵了上官茗一句,“不肖子孫!”

    上官茗翻了個白眼,不理他。

    四十多歲男人忍不住踹了他從馬上耷拉下的腿一腳,見他痛得呲了呲牙,才解恨一般,回頭對一名年輕雋秀的男子道:“傳信告訴太子殿下,讓他在關口等我一等,我這就帶著這個混賬東西與他匯合,一起押著他去見我主皇上。”

    “是!”年輕男子正是言棠,看了上官茗一眼,頷首。

    上官茗在馬上聞言,不屑地看著言棠,嘲諷道:“你家太子想做什麼?難道真想將那個丫頭送上夜輕染的龍床?”

    言棠沉默不語。

    “他幫助她弄了我回東海,便沒人能看著她了,萬一她出了個什麼事情,你家太子可別後悔!”上官茗冷笑,“他不是自詡對她好嗎?這就是對她好?”

    言棠不吭聲。

    上官茗繼續看著他道:“你家太子借給她十萬兵馬是什麼意思?難道真想他們打個你死我活?他才高興?也許最後樂見其成她在天聖呆不下去了跑去東海找他尋求一個容身之地?他也好金屋藏嬌?”

    言棠終於受不住,冷木地道:“我家太子說了,不管是分,還是合,總歸是他們二人之事。上官小王爺還是先處理好自己東海的事情,再管別人的事情為好。你不喜燕王府,但是出身東海燕王府,這是不能更改的事情,你不喜皇宮,不想做東海帝師,大可以說服皇上,令其廢除東海燕王府被歷代禁錮的職責。你這般逃避,算是什麼事情?”

    上官茗“呵”了一聲,“不愧是前世今生一處投胎來的,這教訓人的話說得是一套一套的。他讓我別管別人的事情,他為何借了十萬兵馬來管?”

    “我家太子說,只要有人不會威脅淺月小姐性命之時,這十萬兵馬只會在天聖待著,不會派上用場。”言棠道。

    “他到也算計得清楚!”上官茗冷哼一聲。

    言棠不再言語。

    “好,我就與你們回去,解決了此事!這期間她發生什麼事情的話,就怪你家太子。”上官茗用沒被束縛住的腿踹了一下馬腹,身下的馬向東方而去。

    四十多歲的男人一擺手,帶著一隊人馬立即追上他。

    言棠目送著燕王帶兩萬士兵押解著上官茗離開,伸手一抖衣袖,一隻鳥向東飛去。

    雲淺月下了山岡,頭也不回,策馬奔馳,彷彿根本不知道有人將上官茗攔住,截去回東海,少了一個人。

    夜輕染走了一段路,回頭看了一眼,收回視線,盯著雲淺月的背影看了片刻,抿了抿唇,一言沒發,跟在她身後。

    硯墨第一次用佩服的眼光看著雲淺月的背影,算計走上官小王爺,救出皇上,順利離開迷霧山,這些年他在夜輕染身邊,自認為對於雲淺月的事情也知道不少,但是發現原來不僅那些。

    沒了上官茗時不時地找話,接下來一路分外安靜。

    回城的路並沒有像來時一樣趕,中途歇了一夜,第二日響午,一行三人來到雲城。

    雲城位於京城三百里地,雲淺月本來想三百里地不過一兩個時辰的路程,但是夜輕染建議,用過午膳再趕路。雲淺月見他露出疲憊之色,也不反駁他,三人選了一家尋常的酒樓。

    響午十分,酒樓客滿。

    三人一路風塵,夜輕染褪了幾分威儀,雲淺月褪了幾分清厲,不過就是比尋常貴公子和貴小姐尊貴一些的兒女而已,所以,也未得到什麼特殊尋常優待,三人在門口等了片刻,店伙計匆忙地給選了一處靠窗的位置讓三人坐了下來。

    三人點了幾樣小菜,便在一片熱鬧中各自吃了起來。

    雲淺月心無旁騖,專心地吃著菜,並沒有註意四周說什麼,以及酒樓內的情形。

    夜輕染過了片刻,忽然對雲淺月低聲問,“小丫頭,你聽見這些人都在說什麼了嗎?”

    雲淺月搖搖頭。

    “你仔細聽聽,有些意思的。”夜輕染道。

    雲淺月抬頭看了夜輕染一眼,順著他眼神,掃見鄰座幾桌的人都在議論著什麼,各種神色,她無所謂地低下頭,議論的聲音伴隨著她的名字竄進耳裡。

    “……照你們這樣說,景世子和淺月小姐再不可能了?”一個人道。

    “可不是不可​​能了?淺月小姐都住進了榮華宮,那是什麼地方?天聖歷代皇后住的地方,試問有哪個女子住進去還能出來的?”一個人理所當然地道。

    另一個人嘆息地道:“可惜了當初景世子舖陳了萬里錦紅,我家的那娘們當初還偷偷地撿了一塊紅綢收進了櫃子裡,說將來給兒子娶了媳婦後,可以傳給他們,說什麼借點兒喜氣兒,也好和和美美。”

    “我家的也剪了,想想去年,那一場大婚,現在還覺得甚是喜慶。”又一人嘆道。

    “這就叫做風雲變幻,世事難料。那說書的說的,戲本子上寫的,都是怎麼說來著?叫做不是姻緣,怎麼鬧騰,也是勞燕分飛。”一個人道。

    “當今皇上早就喜歡淺月小姐,淺月小姐未和景世子大婚前,也對今上有著情誼,後來因為景世子,二人拔刀相向,淺月小姐嫁入了榮王府。兩個月前,淺月小姐作為出征南樑的大將軍,還是皇上親封,後來奪了鳳凰關,景世子據說去了十里桃花林,就在那時,事情急轉直下,景世子在十里桃花林反戈,殺了安王,淺月小姐為了安王與其決裂,寫了和離書,如今入住了榮華宮。”一個人一邊分析一邊道:“這追究起原因來,是否可以說淺月小姐本來就是當今皇上的人?她明里喜歡景世子,其實真正喜歡的人是皇上?但是為了引出景世子的身份,假意與景世子和好?以求令他真歸順?但是發現他連安王也殺了,決心收服慕容氏已失去的江山,才與其決裂,回京相助皇上?”

    眾人聞言齊齊一驚,都看著那開口之人。

    雲淺月也抬眼掃了那人一眼,發現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長得稀鬆平常,沒什麼特別。收回視線,不再理會。

    “不可能吧?當初淺月小姐為了嫁給景世子,連先皇都對抗,幾次險些被先皇殺了,後來怒毀龍椅,揮劍殺當今皇上,險些要了當今的命,她對景世子怎麼能是假的?”一個人反駁道。

    “真真假假,哪里分得清楚,就是因為這樣,才迷惑了景世子。”一個人道。

    另一個人忽然有些氣憤地道:“果然是紅顏禍水,因為有她,天下這些年就沒清靜了。黎民百姓受苦,西南戰亂波及千里,不是發水就是乾旱,還有大雪封山,遍地災情。這就是天降災星的兆頭,依我看,她就是個災星。”

    此言一出,眾人想起這連年的災害,都嘆息地點點頭,聯繫雲淺月這些年一直傳揚天下的名聲和屢次出現從不平息的事端,紛紛覺得有理。

    不少人頓時將紅顏禍水掛在了嘴邊。

    夜輕染本來還有意思地聽著,忽然聽著眾人的話語變了味道,他的臉立即沉了下來,騰地站起了身,剛要開口,雲淺月忽然拿筷子按住了他的手。

    夜輕染要衝口而出的話頓時卡主,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對他笑笑,“你不是覺得有些意思嗎?何必動怒?”

    夜輕染張了張嘴,忽然懊惱,扔下筷子,伸手拽起雲淺月,“走,不吃了!”

    雲淺月也覺得吃得差不多了,不再吃也無所謂了,於是隨著他起身。她被罵做紅顏禍水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當初她和容景表白心跡擺明車馬的時候,全天下的人都覺得她配不上容景,為了他和先皇抗爭的時候,先皇對榮王府打壓,容景屢次稱病不出,無數人罵她紅顏禍水,有辱了景世子才華,她還不是該如何就如何?依然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著?紅顏禍水這樣的話聽得太多,沒道理以前聽得,如今就聽不得了。

    夜輕染的動作太大,驚動了臨近幾桌的人,都齊齊向他們看來。

    夜輕染走到一桌旁邊,忽然抬腳踹了一個人屁股下面的椅子一腳,那人正是剛才起頭將禍水兒子引到雲淺月身上之人,他不妨,即便他防備,坐文弱書生打扮,也抵不過夜輕染一腳,頓時椅子劈裡啪啦碎成一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正被木頭碎屑扎在屁股上,疼得“啊”地叫了一聲。

    夜輕染看也不看那人,像是解了恨一般,向外走去。

    眾人都驚呆了,一時無聲,只聽到那人大叫聲。

    在夜輕染剛要走出門口時,一個人忽然大聲道:“這位兄台,請留步。”

    夜輕染見有人喊他,停住腳步,看著喊住他的人,只見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書生打扮的人,與那被他踹到地上同樣書生打扮的人緊挨著,顯然是關係較好。他挑了挑眉,板著臉道:“何事?”

    他板起臉來,即便衣衫因為風塵不再華麗,但依然威儀天成。

    那人被他瞬間散出的氣勢一驚,但還是有著書生的骨氣和傲氣,對夜輕染道:“勞煩這位兄台為我家仁兄道歉,摔了人就想這麼走了,天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道歉?”夜輕染冷笑,“他隨意污衊人難道還不准許我看不慣摔了他?”

    那人一愣,“這位兄台哪裡話,我家仁兄何曾污衊人了?”

    地上那一位似乎也不解他哪裡招了仇恨了,不過是隨意妄談幾句而已,聞言也不顧坐在地上丟人,掙扎著站起身,一副要理論的架勢道:“對啊,在下哪裡污衊人了?”

    “我就告訴你哪裡污衊了人!”夜輕染冷峭地看著他,沉聲道:“雲王府淺月小姐,六年前,幫助七皇子平息了北疆動亂,協助七皇子治理北疆,修河堤,築水壩,開墾梯田,北疆六年來,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天降大雪,不封北疆之山,天降大雨,不淹北疆之土,北疆天地豐收,再不見路有凍死骨。五年前,燕河口發生蟲災,她前往京城禦藥房盜藥熬湯救濟燕河口萬人性命,險些被先皇關入天牢。四年前,蘭城鼠疫,萬人的城池,鼠疫一旦散播,便危及社稷,先皇本想對蘭城封鎖,萬人坑埋,是她冒大不諱偷跑去皇室祖祀,請出了始祖皇帝的帝王策一書,以開頭第一句話要求歷代帝王愛民如子威脅,才打消了先皇念頭,保下了整個蘭城上萬人。三年前……”

    “行了,別說了!”雲淺月打斷夜輕染的話,再說下去,她都覺得自己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應該被百姓們供起來,流芳百世。

    夜輕染住了口,惱怒道:“憑什麼你做了這些,還不被人知道?讓人說你紅顏……”

    雲淺月甩開他,淡淡道:“你願意在這裡說就在這裡說吧!我不陪你了。”話落,不再理會他,轉身出了酒樓。

    夜輕染見她離開,回頭看了一眼,見那兩個書生都呆呆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他也懶得再待下去,瞪了二人一眼,轉身跟著雲淺月走了。

    硯墨自然跟隨在二人身後。

    一行三人離開,酒樓內滿堂人都靜了片刻,彷若無人。

    過了片刻,一個人忽然道:“那個人像不像是雲王府的淺月小姐?”

    眾人心里齊齊咯噔一下,有兩個人立即道:“像!”

    過了片刻,坐在角落裡的一個老者道:“什麼叫做像?那明明就是淺月小姐!”他話語肯定,眾人都像他看來,他惱怒地看著那幾名書生模樣的年輕人道:“你們這幫子年輕人,就知道酒飯之間胡談亂論,聽說西南千里被戰火波及百姓們流離失所的苦了嗎?短短時間,是雲王府淺月小姐監國派人治理西南,才很快就恢復了春種,這一舉動,你們可知道救了西南多少人?那可不是一萬兩萬,也不是十萬二十萬,而是幾十萬人……”

    夜輕染走出不遠,正好聽到那老頭的話,鬱氣散去,露出笑意。

    雲淺月耳力極好,自然也聽到了,面色沒什麼情緒,牽過馬韁,翻身上馬。

    走了一段路,夜輕染忽然問,“小丫頭,有一句話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而你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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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六十二章 以身殉情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她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為了什麼?

    雲淺月騎在馬上,忽然恍惚。從出生到至今,十六年,她都記不清自己以身赴死再睜開眼睛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想法是什麼了。

    夜輕染看著她,見她恍惚地看著前方,他本來還想說什麼,忽然沉默下來。

    過了片刻,雲淺月臉上的恍惚褪去,淡淡道:“不為了什麼,只為了活著。”

    夜輕染握住韁繩的手微微一緊,“活著?”

    雲淺月點點頭,“卸掉包袱,換一個新生的活著而已。”

    “卸掉雲王府嫡女的包袱?”夜輕染詢問。

    雲淺月偏頭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淡淡道:“雲王府嫡女不過是一個身份而已,我說的包袱,是那些信念、大義、禁錮靈魂的東西。”

    夜輕染似乎有些懂,低聲道:“我的出生就被背負上的包袱,皇伯伯以前一直說,我是為夜氏而生。也就是你說的禁錮靈魂吧!”

    雲淺月忽然一笑,“你是夜輕染,才有這個包袱,當你不是夜輕染的時候,包袱什麼的也就不是了。”就如她曾經是李芸,後來不是,有些東西,也就隨著她消失而消失了。

    夜輕染若有所思,不再說話。

    雲淺月也不再說話,打馬向前。

    雲城距離天聖京城路程臨近,道也好走,申時一刻,三人來到了京城。

    今日,京城未到落鎖的時間,便城門緊閉。雲淺月勒住馬韁,向城上看了一眼,發現守城的士兵都係了一條白布,整個京城這個時辰也該是熱鬧的,但是今日分外肅穆。她收回視線,看向夜輕染。

    夜輕染自然也主意到了城門的情形,勒住馬韁,臉上露出沉重的情緒。

    硯墨從後面上前一步,拿出令牌,高聲喊,“皇上回城!開城門!”

    城門的守城士兵自然也看到了城外的三人,連忙打開城門,齊齊跪倒在地上。

    夜輕染當前走入,對一名守衛沉聲詢問,“城中出現了什麼事情?”

    那名守衛低著頭不敢抬起,“秉皇上,德親王他……薨了。”

    “什麼?”夜輕染面色一變,聲音徒地拔高,端坐在馬上的身子晃了晃。

    雲淺月也是一怔,她離開時,德親王還好好的,如何能這短短時間就薨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說!”夜輕染聲音驀然寒下來。

    守城的人駭得身子一顫,連忙搖頭,“小的也不知,只聽說德親王今日下了早朝突然昏倒在地人事不省,未曾救過來……”

    夜輕染只覺眼前一黑,就要栽落馬下。

    雲淺月伸手扶了他一把,沉靜地道:“你別急,我們先去德親王府看看。”

    夜輕染面上露出痛色,抿著唇點點頭。雲淺月放開手,他催馬向德親王府衝去。

    從東城門到德親王府,一炷香的時間,而他們三人才用了不過片刻。

    京城的大街上,雲淺月主意到,家家門前都栓了一個白條,街道無人,與以往每次京中有喪事一樣,整個京城都沉暗得令人透不過氣來。

    德親王府門口,聚集了許多馬車,府內哭聲一片。

    夜輕染來到德親王府,扔了馬韁,大步向裡面走,德親王府的人以及前來憑弔的人見到他,都連忙跪在地上,高呼,“皇上萬歲!”

    夜輕染彷若未聞,大步流星沖向府內。

    府內正前院已經搭建起了的靈堂,一具上好的棺木擺在那裡,但是靈堂前無人,哭的人都在後方,顯然德親王的屍體還在內院屋中,未曾抬出裝棺。

    但搭建起靈堂這個事實,已經讓夜輕染紅了眼。

    雲淺月跟在夜輕染身後,打量著前來的人和府內的一切,見雲離和冷邵卓跪在文武朝臣中,臉色沉暗,沒見到容楓,她從二人臉上掃過,二人似乎有所覺,抬起頭來看她,齊齊打量了她一眼,見她完好,似乎都鬆了一口氣。

    雲淺月來到二人身邊,二人也正站起身,她低聲問,“怎麼回事兒?”

    雲離低聲道:“據說是心血勞損太甚,日積月累,不得調理,不堪重負,才早薨了。”

    冷邵卓點點頭,“是這樣,德親王從先皇大去之後,一直身體不好,勉強支撐著,今日收到消息,聽說皇上得救回京了,還很高興,誰知道下了朝,便人事不省了,沒等容楓開藥,便撒手人寰了。”

    雲淺月抿了抿唇,“容楓呢?”

    “如今在內院!德親王妃拉住楓世子,求他救德親王,他被攔住。”冷邵卓道。

    雲淺月點點頭,見夜輕染向內院而去,她也繼續抬步跟了進去。

    來到內院,只見跪了整整一院人,院內哭聲一片,德親王府一脈,根系龐大。府中內捲,數百人之多。

    雲淺月繞過眾人,跟著夜輕染進了內屋。

    屋中,德親王妃跪在地上,抱著容楓的腿,哭成了淚人一般,幾乎看不清他的樣貌。容楓臉色沉痛,神色無奈,大床上躺著無聲無息的德親王。

    “父王!”夜輕染衝進了屋,大喊了一聲,語氣是痛失至親的沉痛。

    德親王妃聽見夜輕染的聲音,頓時驚醒,立即鬆開抱住容楓的腿,轉而抱住剛進屋的夜輕染,“染兒,快救你父王,你父王沒死,他怎麼可能死了?他今早出門還好好的,說了你半天,他怎麼可能說扔下我們不管就不管了?”

    夜輕染被德親王妃絆住,低頭看著她,彎下身,將她扶起來,點頭,“我這就看。”

    德親王妃立即拉著他來到床前,夜輕染看著床上躺著的德親王,顫抖地伸出手去觸摸他的鼻息,須臾,又顫抖地給他號脈,片刻後,忽然一滴淚滾落,砸在了德親王手上。

    “染兒?你父王……你別告訴娘他真的……娘不相信……我不相信……”德親王妃猛地搖晃夜輕染手臂,聲淚俱下。

    夜輕染忽然跪倒在床前,將臉埋進德親王手中。

    德親王妃不得不承認事實,忽然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屋中瀰漫著沉重的死氣,夜輕染哭得無聲。

    雲淺月和容楓站在屋中待了片刻,二人對看一眼,齊齊走出了門。也許因為夜輕染回歸,院中的哭聲小了下去,有些人不敢哭了。都垂著頭,連頭也不敢抬。

    雲淺月看著精緻的德親王府,不比皇宮差多少。德親王府百年來,最得皇室器重依仗,這一代,更是將江山相託付。如今德親王死了,夜輕染雖然立了,但是這根系總歸是要動一動的。

    她也沒想到德親王死得如此突然。

    容楓看著雲淺月,見她氣色不太好,低聲道:“你先回皇宮休息吧!德親王的身體一直是皇上開藥方調理,他其實心中有數,他熬不了多久的。如今雖然是急了些,但也算不上多突然。”

    雲淺月搖搖頭,“我送德親王一程吧!除去他們夜氏的為人不仁,他們還是有令人敬重的東西。我沒威脅他兒子的時候,德親王以前在老皇帝那裡還是保了我很多次的。人皆愛子,為父無過。”

    容楓點點頭,不再多說。

    二人又在院中站了片刻,夜輕染從屋中走了出來,雙眼通紅地看了二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在容楓身上。

    容楓對他道:“我已經盡力,當時救無可救。”

    夜輕染沉痛地點點頭,容楓口中,也從無虛言。他閉了閉眼睛,對德親王府大管家吩咐道:“準備裝棺。”

    大管家抹著淚點頭。

    不多時,夜輕染又轉回房間,為德親王親自換了新衣,親自抱著他出了主屋,前往靈堂。一眾人都跟隨著他來了靈堂。

    夜輕染剛將德親王放入棺木內,德親王妃從昏迷中醒來,踉蹌地追了來,攔住夜輕染。

    夜輕染看著德親王妃,見她幾乎不成人形,他心下難受,軟下口氣道:“娘,父王去了,你還有我。”

    德親王妃彷彿沒聽到,顫抖地摸著德親王的臉。

    夜輕染不忍她如此,對一旁的內侍吩咐,“來人,將王妃送回去休息。”

    有內侍立即上前,要將德親王妃攙扶走。

    “我不走!”德親王妃忽然大喝一聲,不知她哪裡來的力氣,從夜輕染手中一把奪過德親王,抱著他坐在了地上。

    內侍不敢再下手,看向夜輕染。

    夜輕染對內侍擺擺手,不再阻止德親王妃。

    德親王妃抱著德親王如瘋了一般地不顧四下的人,開始說著他們相識到如今二十多年的歲月,在場的老臣們有的受不住,也不由得跟著她落淚。

    雲淺月看著德親王妃,她嫁入德親王府後,先後生下夜輕染和夜輕暖,一對兒女都被選中成為皇權的培養人,她因為生夜輕暖,大出血,再不能生,痛不欲生,德親王答應她,為了補償她一對兒女不在身邊教養的代價,他的其她娶進門的側妃侍妾,一律再不留下子嗣,德親王府只一個小王爺,一個小郡主。二十年來,德親王也信守承諾,再無兒女所出。德親王妃雖然心下傷痛,無兒女環繞,但是得了德親王厚待,府中女人再無子嗣,他的兒子是小王爺,是未來的皇上,她的女兒是德親王府的小郡主,夜氏暗鳳,她在德親王府女主人的身份當得獨一無二,從來沒有德親王寵妾滅妻的傳聞出現,德親王也一直對她給予敬重。

    一個時辰,所有人都陪著德親王妃,聽著她敘敘的話。

    一個時辰後,她的眼淚似乎流乾了,忽然止住話,抬起頭,絕望地看著夜輕染。

    夜輕染忽然跪下,握住德親王妃的手,沙啞地道:“娘,你還有我,還有妹妹,妹妹如今還沒回來……”

    德親王妃彷若不聞,盯著他仔仔細細地看,似乎要將他看個夠。

    夜輕染心下忽然生出不好的感覺,抓住德親王妃兩隻手,緊緊地扣住,不停地道:“我會聽您話,我不會再讓您擔心了,我…… ”

    德親王妃忽然向站在一旁的雲淺月看來,打斷他的話,開口道:“淺月小姐!”

    雲淺月觸到德親王妃看向她的眼神,那眼神太過複雜,讓她一時間看不清,她不動聲色地點頭,“王妃!”

    德親王妃看著她忽然笑了,“兜兜轉轉,我就知道你終是會回到皇宮……”

    雲淺月心思一動,看著德親王妃。

    德親王妃忽然掙開夜輕染緊攥著她的手,對雲淺月伸出手,“過來!”

    雲淺月站著不動,對於德親王妃,或者對於這京中的命婦,她幾乎從不怎麼接觸,尤其是此時此刻,不明白德親王妃寓意,更不會妄動。

    德親王妃伸著手等著她。

    夜輕染抬起頭,也向她看來,一臉沉痛和滄桑,短短兩個時辰,和在那個普通酒樓中張揚與人辯論的人簡直判若兩人。

    “淺月小姐為了什麼住進了榮華宮?為了什麼幫助染兒處理朝政?你心中可清楚?”德親王妃似乎冷靜下來,如尋常敘話一般,詢問云淺月。

    雲淺月抿唇不語。

    “你還是愛景世子的吧?”德親王妃看著她的眼睛,直戮她心底。

    群臣和滿院的人齊齊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顏色淡淡,依然不言語。

    “你和景世子是不可能的,偏偏違天逆命,要在一起。如今到頭來,兜兜轉轉,走到今日,你住進了榮華宮,心裡可曾明白了些事情?”德親王妃看著她。

    雲淺月認真地聽著她的話,知道她還有下文,並不回答。

    “本王妃今日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問你,你可願意嫁給我家染兒?”德親王妃忽然道。

    夜輕染身子一震。

    雲淺月抿了抿唇,看了夜輕染一眼,淡淡道:“王爺大限,王妃累了,還是回去休息吧!女人不是只有嫁人一個途,今日談論此事,也不合宜。”

    德親王妃直直地看著她,“你是不敢答應吧?”

    雲淺月點頭,“是,我不敢答應!您說得話也都對,但我就是一個小女子而已,婚姻大事兒,我從來未曾做兒戲。”

    “好一個倔強的小丫頭!”德親王妃忽然冷笑,語氣如利劍,“你不喜歡他,為何要住進榮華宮?我家染兒,從小就喜歡你,別人不知,我這個當娘的不會不知。可是這麼多年來,你還給他的是什麼?傷人的話語,鋒利的刀劍,和容景分崩離析進入皇宮,敢住進了榮華宮,卻不敢答應我一個好字,你問問你自己,到底想做什麼?”

    雲淺月唇瓣緊緊抿起。

    夜輕染忽然收回視線不看她,低喊了一聲,“娘,別說了。”

    “景世子曾經待你赤誠一片,為你費勁心思,難道我家染兒對你的心就假​​了?讓你屢次毫不顧忌說利用就利用,說扔棄就扔棄,還險些要了他的命?他是想死在你手裡,但是你於心何忍?”德親王妃一直是溫婉的,如今終於露出身為德親王妃的鋒芒,字字珠璣對準雲淺月,“我以一個當母親的身份不能讓你答應,那我以一個身為將死的母親的身份讓你答應,你可答應?”

    夜輕染面色一變,緊緊扣住德親王妃的手,“娘,你不需要這樣,你要活著,好好的活著,兒子若是需要娘親以死相逼娶妻,還有何面目苟活於世?”

    德親王妃聞言忽然恨鐵不成鋼地對他罵道:“夜輕染,我生了你的骨氣,生了你的肉,為何就沒生了你能對一個女人狠下的心?”

    夜輕染握住德親王妃的手,沉默不語。

    雲淺月看著二人,忽然轉身離開。

    德親王妃見雲淺月離開,忽然喊住她,“雲淺月,你留步!”

    雲淺月停住腳步,緩緩回頭,看向德親王妃,“王妃,我今日不想在這裡與您爭執什麼,我之所以來此,無非是送德親王一程。其他的事情,無論是我喜歡誰,還是婚嫁誰,將來以後如何,都不是今天能決定的事情。”

    德親王妃看著雲淺月,夕陽西下,她站在陽光中,漫天霞色鋪設下來,打在她的身上,有著尋常女子沒有的傲骨風華。她忽然絕望地嘆息一聲,“你到底是雲淺月,我家染兒的劫……怪不得先皇對你……”後面的話,她忽然頓住。

    雲淺月沉靜地看著她。

    德親王妃不再看雲淺月,回頭看向夜輕染,伸手摸向他的臉,低壓地道:“生……”

    “娘!”夜輕染忽然打斷她的話,祈求道:“我不要聽您再說什麼了!父王去了,您還有我,您不能扔下我……”

    德親王妃本來想要說什麼,忽然垂下手,嘴角有黑色的血流出來,不捨地看著夜輕染道:“已經晚了,娘剛來之前,就服了劇毒,你從小就沒用我操心,如今長大了,也不需要我操心,我想操心,也管不了,你爹在路上等我,他為了我和你們,二十年再無所出,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孤單,就不等你妹妹了,她也不需要娘操心……”

    夜輕染沉痛地抱住德親王妃,似乎早已料到,但還是痛如五內地大喊,“娘!”

    德親王妃抱著德親王歪倒在夜輕染懷裡,用最後一絲未散的余光看著夜輕染,又艱難地轉過雲淺月,聲音漸漸弱下去,“十六年前,你皇伯伯告訴我,我的兒媳有了,可惜,我一直沒福氣抱上孫子,生……生……”

    最後一絲氣息消失,一個尾音拉長了去,德親王妃終是隨德親王殉情,死在自己丈夫的身邊,兒子的懷裡。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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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5 17:18: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六十三章 命定姻緣
   
    德親王嘔盡心血而死,德親王妃殉情,德親​​王府不到半日時間,失去了兩位主人。

    滿朝文武,府院奴僕,剎那哭聲一片,無不垂淚

    夜輕染如一個孩子一般,抱著德親王和德親王妃的屍首痛哭失聲

    雲淺月看著夜輕染,看著死在一起的德親王和德親王妃,眼眶也微微酸澀生不能同時,死能同巢,多少人能做到?當初榮王府容景的父母做到了,榮王死,王妃殉情,如今德親王妃也做到了

    是否自古來,女子總會比男子癡情些?

    想起德親王妃死前的話,她唇瓣緊緊抿起,再不在德親王府逗留,轉身向外走去

    有人看到她離開,無人敢攔住

    來到德親王府大門口,她看了一眼騎來的馬,並沒有翻身上馬,而是徑自徒步出了府門,向街道上走去

    德親王是皇上生身之父,他大喪之日,家家閉戶不出,街道空無一人,自然分外空寂

    雲淺月走在街道上,沒有什麼目的,一步一個腳蠅輕輕地走著,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極長,似乎曾經繁華居住數万人的帝京城一時間空落落的只剩下了她自己

    就這樣走了兩條街道,在拐角處,她蹲下身,靠著牆壁坐了下來夕陽落下,天幕滑下昏暗的紗,夜幕降臨,德親王府的哭聲遠去,這個世界似乎更靜了

    她閉上眼睛,感受這種靜

    似乎曾經的某一刻,她消失生命時,世界就這樣的靜,後來無知無覺再睜開眼睛,十六年前,那一日艷陽高照,陽光灑進淺月閣的房間中,那個生了她的絕美女子在床頭含笑望著她,陽光打在她身上,似乎進入了她眼底,她的溫暖一剎那照耀了她

    那時候她想什麼?

    她第一想法是,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再不復曾經

    命運的齒輪是否就在那一日運轉?多少人因為她的出生而伸出了手雲王府嫡出女兒這個光環,她從那一日開始背負,得了身份,也該背負身份下的一切

    眼前照下一片暗影,使得這個角落忽然更為昏暗

    雲淺月緩緩抬起頭,只見容楓站在她面前,心疼地看著​​她,在他的眼眸裡,映照著她看起來單薄細弱的身影,一臉蒼白她忽然升起自我厭棄的情緒,撇開眼睛

    大約是她的表情突然流露,被容楓看清,他忽然蹲下身,一手蒙住她的眼睛,一手握住她的手,聲音低啞溫柔,“月兒,你曾經對我說過,世上最大的事情莫過於死,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所有的事情,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是不是?”

    雲淺月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落在容楓手心,許久不開口,聲音同樣低啞,“容楓,若是我如今再說,我想死了呢!”

    容楓面色一變,握住她的手猛地一緊,“不行”

    雲淺月拿開他的手,睜開眼睛,認真地看著他,“容楓,我想死了”

    容楓臉色瞬間比雲淺月的還白,身子微微顫抖,看著她的眼睛,眼中再不是清澈如水,亦不是讓人看不透蒙了一層輕紗,而是如今一團死氣,他立即道:“你不能死,你怎麼能死?你乾了多少人的命,你活著,多少人才能活,你死了,也會死多少人月兒,你為何會有這種想法?你是否因為德親王妃的話?德親王妃殉情德親王,她有目的,而你呢?你若死,為了什麼?”

    雲淺月忽然淺淺一笑,有著無盡的滄桑和蒼涼,“沒有為什麼,只不過活得累了從來沒有一日如今日這般累過”

    “那是你需要休息了,你想想,你來回奔波迷霧山,千里地才用了幾日往返?焉能不累?不要胡思亂想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容楓彎身,顫抖地抱起雲淺月,似乎怕她真做出什麼事

    雲淺月不推拒,沒力氣地靠著容楓,任他帶著她離開

    容楓帶著雲淺月走了兩步,忽然又同低頭看著她問,“還回皇宮嗎?”

    雲淺月似乎沒有什麼意識地“嗯”了一聲

    容楓帶著她轉了道,向皇宮而去

    滿朝文武都聚集在德親王府,皇宮顯得分外空闊清寂夜輕染帶著雲淺月進了皇宮,來到榮華宮門口,有內侍打開殿門,他送她進入

    來到內殿,將她放在床上,容楓不離去,坐在床頭對她道:“你睡吧!我看著你”

    雲淺月看著容楓,他的臉上寫著著著實實的的,她忽然自嘲地一笑,“你不必看著我,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正如你所說,我乾了多少人?怎麼能一死了之?連死的權利,其實都是沒有的”

    容楓還是不放心,她剛剛的話的確是嚇到了他,搖頭,柔聲道:“德親王府的人太多,也不需要我什麼,我左右無事,就在這裡守著你,誰也沒有你重要”

    雲淺月心下一暖,不再爭執,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容楓看著她,白皙如瓷的​​臉龐,肌骨纖細,不盈一握看著她,明明柔軟如水,卻是骨子裡比男子都有著不服輸的剛硬這樣的女子,多少人願意傾盡所有,捧在手心裡寵著,可是上天不厚待她,她的苦和血都堆積在了心底,日積月累,幾乎將她壓垮

    曾經,她千里送他去玉雪山,一路上不停地告訴他,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如今,讓她口中能說出死字,她該是已經到了怎樣難以支撐的地步?他不敢想像

    雲淺月不多時,真睡著了,浮浮沉沉中,她似乎看到了那個人,他背對著她,孤傲高遠的涅,背後是一條深深的溝壑,有數千丈那麼深,她想走近,奈何跨不過溝壑,她在溝壑邊轉圈圈,用力地大喊他,他也不回頭,彷彿聽不見,她心中急得五內俱焚,不小心,腳一滑,栽了下去

    “月兒,醒醒!醒醒!”有人在用力地推她

    雲淺月摔在半空中,驚醒,睜開眼睛

    容楓一臉惶恐疲憊地看著她,見她醒來,他鬆了一口氣,啞聲道:“總算是醒了”

    雲淺月恍惚了片刻,才看清是容楓,她移開視線,看向自己,渾身已經被汗水濕透,連被褥都濕了,像是被水打過似的,她動了動手臂,渾身酸痛,覺得頭也漲得厲害,嗓子發疼,乾澀澀的,像是被灌了燒熱的油灼傷了一般她定了會兒神,開口,“我是怎麼了?”

    聲音啞澀至極,不仔細幾乎自己都聽不清

    容楓看著她,心疼溢滿眼眶,同樣啞澀地道:“你夜裡忽然發起了熱,一直喊著容景的名字,我怎麼叫你,也叫不醒……”

    雲淺月忽然沉默下來

    容楓看著她,他從昨日晚上到至今一直在她身邊守著,沒離開,親眼看著她突然發熱,來得快而急,脈象診斷不出異常,偏偏她高熱不退,他喊了半夜,用盡辦法,才將她喊醒一個人的心執著到何種地步?才讓她沉淪不願醒來?

    “什麼時辰了?”雲淺月過了許久,才輕聲開口

    “快第二日午時了”容楓道

    雲淺月點點頭,問道:“德親王府什麼樣了?夜輕染如何了?”

    “皇上留在了德親王府守靈,滿朝文武也都在德親王府守靈,今日沒早朝,夜小郡主今早據說回到了京城”容楓道

    “什麼時辰為德親王德親王妃發喪?”雲淺月又問

    “三日後如今天暖了,棺木不能長時間汪”容楓道

    雲淺月不再詢問,又閉上眼睛

    容楓看著她,輕聲道:“是不是渾身是汗很難受?我喊人進來幫你沐鑰”

    雲淺月點點頭

    容楓站起身,對外面喊了一聲,綠枝帶著人走了進來扶起雲淺月,向屏風後走去容楓見她進了屏風,走到桌前寫了一張藥方,出了殿門,交給一名內侍,吩咐了一句,他站在殿門口,不再進入

    陽光打在他身上,顯而易見的疲憊

    半個時辰後,雲淺月沐浴出來,身上稍微輕鬆了些,來到門口,看著容楓疲憊的神色,她忽然覺得,她做什麼似乎都是錯,從來沒有對的時候,哪怕是軟弱,哪怕是自己生鉑哪怕是自暴自棄,哪怕是冷血無情,都會乾到人,她連為自己活著的資格,似乎都是沒有

    偏偏沒有人逼她,她就已經連選擇自主的權利都沒有

    這種無力,已經不是一日兩日

    雲淺月面對容楓,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許久,只道:“你守著我累了一夜,回去休息吧!”

    容楓搖搖頭,“我沒事,陪著你”

    他話音剛落,榮華宮外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分外熟悉,轉眼間,來到了宮門口,正是夜輕暖,她雙眼通紅,淚痕猶掛在臉上,一身風塵僕僕之氣,顯然連衣衫都沒換她來到之後,正看到了雲淺月和容楓立在門口,二人狀態似乎都不怎麼好,臉色一個比一個蒼白,她不由得頓住腳,愣了一下

    “夜小郡主!”容楓當先稱呼了一句

    雲淺月看著夜輕暖沒說話,昨日午時德親王薨,夜輕暖今日早上剛剛回來,一夜半日時間,最快的馬,可以跑千里了

    夜輕暖對容楓點點頭,抬步走了進來,來到門口,仰著臉​​看著雲淺月,對她道:“雲姐姐,母妃離開,你未能答應她的臨終之言,你心裡也不好受是不是?”

    雲淺月抿唇不語

    “你可能不知道,母妃一直將你在私下里當做她的兒媳婦看待的,一直看待了許多年,她為何如此?你可知道?”夜輕暖詢問

    雲淺月不答話

    “如今你住在榮華宮,哥哥是皇上,榮華宮的寓意你不會不明白,既然住進了榮華宮,為何昨日不答應母妃的請求?”夜輕暖直直地看著雲淺月,見她依然不語,她道:“你可是還念著景世子?你可知道你和他……”

    “妹妹!”夜輕染的聲音忽然從宮殿外響起,打斷夜輕暖的話

    夜輕暖頓時住了口,回頭,見夜輕染從殿外走了進來,顯然知道是她來了這裡,跟了過來半日一夜之間,他幾乎不成人形

    雲淺月看著夜輕染,任誰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死,母親在自己面前對父親殉情,死而不能救,也難以承受有些人,再剛硬的筋骨,也禁不住天塌地陷的壓垮

    “哥,你不是為父王母妃守靈嗎?為何來了這裡?”夜輕暖對夜輕染問

    “你剛剛回來,不為父王母妃守靈,來這裡做什麼?跟我回去”夜輕染來到近前,拽住夜輕暖,不看雲淺月和容楓一眼,拉著她就走

    夜輕暖固執地甩脫夜輕染的手,“我來這裡自然有事情找雲姐姐”

    “關於她的什麼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說!”夜輕染強硬地拽住她

    夜輕暖頓時惱怒,“哥哥,父王死了,母妃死了,都到了現在了,你還要維護她嗎?你維護她,她可曾知道?可曾領你的情?可惜念著你的好,將你放在心裡?她心心念念的,無非是一個容景而已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明白?”

    夜輕染汀腳步,沉聲道:“我不需要她明白”

    夜輕暖忍不住大聲道:“你是不需要,你願意為她生,為她死,為了她不惜一切,哪怕將這個皇宮和皇權都給她把玩,可是你想過沒有?你不止是你自己,可以為所欲為,你是皇伯伯選中的繼承人,是這百年夜氏江山的主人你怎麼能……”

    “我不需要你來提醒我!我是誰,自然清楚”夜輕染聲音寒了寒

    夜輕暖看著夜輕染,忽然惱怒地對夜輕染拳打腳踢起來,一邊踢,一邊哭,“都是因為你,父王嘔盡心血死了,母妃管不住你,無可奈何殉情了,他們心裡眼裡只有你,連等我一下,死前讓我見一面都不能,都怪你……”

    夜輕染不還手,任夜輕暖打著,拳腳踢在他的身上,他彷彿不知道疼夜輕染完好的衣衫很快就踢破了數道口子,點綴了無數個腳蠅那樣踢打的聲響,是下了重手

    雲淺月看著他們,忽然想起那個讓她失足跌落溝壑的夢她忽然閉了閉眼睛,邁出門檻,向二人走去

    容楓一把拽住她,“月兒,你別過去,小心傷了你”

    雲淺月揮開容楓的手,不多時來到二人面前,一把推開夜輕暖

    夜輕暖被她推得不穩,坐到了地上,抬起頭,一雙眼睛恨恨地看著雲淺月,“你推我做什麼?你不是不喜歡他嗎?我們的父王死了,母妃也死了,就剩下我們二人,我如今就大逆不道,打了哥哥了,讓他也打死我,我們都死了,你就可以高興了,可以不必再在這裡待著等著什麼了,你就可以和那個人享受這天下,雙宿雙棲,沒人攔著你們了”

    雲淺月清冷地看著她,“你跑這裡來,無非就是想我答應嫁給他嗎?好!我嫁給他”

    容楓面色一變,急迫地喊了一聲,“月兒!”

    夜輕暖一怔,怒氣瞬間憋在心口,看著雲淺月,似乎被她這句話鎮賺發作不出來了

    夜輕染迴轉頭,雖然被夜輕暖胡亂踢打了一氣,面色更冷沉,但是不見狼狽,他看著雲淺月,淡淡地道:“你不必理會她,說什麼嫁我的話”

    “你當我是在說笑嗎?”雲淺月看著夜輕染

    夜輕染看盡她眼底,那裡面果然半絲說笑的意思沒有,他蹙了蹙眉,淡淡道:“不是說笑也不必說,父王和母妃的死,怨不到你”話落,他不再看雲淺月,對地上的夜輕暖沉聲道:“還不走?你還想在這裡繼續鬧嗎?”

    夜輕暖抿唇站起身,看了雲淺月一眼,終是不再說話,跟著夜輕染離開

    雲淺月看著二人的身影,一前一後,在夜輕染即將離開榮華宮門口的時候,她忽然輕聲問,“夜輕染,是生生不離嗎?”

    夜輕染腳步猛地一頓

    夜輕暖腳步也是一頓,猛地回頭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也看著他們,目光落在夜輕染不停變幻的臉上,她淡淡一笑,“原來我出生之時,就被種了生生不離,當初娘親為我下了鳳凰劫,其實並不是什麼鳳凰劫是克制鳳凰真經的一種功法絕七情,棄六欲摒除一切天地間萬物,還於本元封鎖腦中的一切記憶,為了我有朝一日有解不開的謎團時用​​到,從頭開始而她的本意,只是鎖住生生不離”

    夜輕染忽然緊抿起唇角

    “但是鳳凰劫終究只是一個劫數,它鎖不住生生不離的本命普善大師曾說過,鳳凰劫,劫過而生久死即是生,生即是死生死不過一線之間鳳凰真經,真經化真身,真身艷天下乾坤日月,大地萬物,宇蓋五內,莫不驚艷但鳳凰從來艷華落於天子之家哪裡有鳳凰飛入尋常百姓家?”雲淺月淡淡道: “終有一日,它藉由我的感情爆破出來,開啟了鳳凰劫,促成鳳凰真經,也推動了生生不離”

    夜輕染沉默不語

    “此生彼此相生,不能離棄就如那合歡樹比翼鳥連理枝比目魚一般,雙生之物,死生同步天下所有人都猜錯了,先皇不是厭惡雲王府和我,而是我出生那一日,他早就選中了我是他下一任繼承人的皇后,與那個繼承人合種了生生不離”雲淺月看著夜輕染的眼睛,微微挑眉,聲音平靜,“那個繼承人自然是你!我最該嫁的人,命定的人,也是你!不是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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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六十四章 真相大白
   
    老皇帝鋪設了一局二十年的棋,真正推動棋局不是他生前,而是他死後。每一招棋都在他正當權之時埋下,如今一步步啟動,步步誅伐。將所有人都困在棋中,舉步維艱。

    雲淺月看著夜輕染,這個她從初見第一面就躲開他,想永無瓜葛的人,原來才是與她淵源最深之人。她不曾意識到原來她在初見他就有了對潛在威脅的敏感,讓她不由自主地對他鄙棄。原來那一年,鴛鴦池畔,容景、他、她,他們三個人就開啟了命運的齒輪。

    原來一切的癥結在這裡。

    她的命運從出生就被人既定了。

    容楓身子一震,跟過來,站在雲淺月身邊,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和夜輕染。

    夜輕染看著雲淺月,纖細蒼白的容顏在陽光下分外羸弱,但是偏偏她的神色是如此的沉靜。他目光變幻了片刻,也恢復沉靜,淡淡吐出一個“是”字,重如千鈞。

    雲淺月淡淡一笑,“我想知道,先皇本來想剷除雲王府,為何卻為你命定了我?”

    夜輕染背轉過身,目光看向天空,沉聲道:“那一年夜氏弘德皇帝大限,夜氏弘智皇上登基,欽天監一位德高望重的天師夜觀天象,說紫微星和龍檀星相攜下凡,京城必有雙生子出。雙生子出,天降於斯,實乃預示天聖運術已盡。破解之法必須誅殺雙生子,方可保太平盛世,天聖再繁榮百年亦非爾爾之談。”

    雲淺月知道這個雙生子是她父親和她大伯。弘智皇上是雲老王爺那一代的帝王,也就是先太皇,先皇的父親。

    “後來,京城並無雙生子出,歷經二十年。弘智皇帝大限,皇伯伯登基時,帝師夜觀天象,依然與二十年前是一種天像。皇伯伯大駭,暗中查找雙生子,用盡辦法,依然無果。每一代夜氏帝師都精通陰陽五行,奇幻玄幻之術,算是半仙之身,每一代帝師的卸任和繼任都需要新一代帝師殺死授業恩師,才能成為真正的帝師,但因為天象二十多年不變,上一代帝師卸任時,便作廢了此法,不必待徒弟結業,便用他們的平生所學,傾盡功力和以生命為代價,開天眼,窺探天機。”夜輕染聲音沉寂,淡淡道:“不負所望,他們確實看到了夜氏百年後江山運勢的星雲圖。”

    雲淺月靜靜聽著。

    “夜百年後,群星匯聚,紫微星謀、龍檀星伐、貴女星煞、三星驟天,舞動群星,天下將亂。一星隱,二星藏,三星逆。中興亂,半壁江山將空。於天聖,吉凶福禍難料。”夜輕染淡淡道:“一星落於榮王府,二星落於德親王府,三星落於雲王府。你是貴女星,鳳凰之星,命定鳳星,天降貴女,為尊為貴,人間富貴花,自然要做夜氏的皇后,不能是別人的。但你的本命星相術為逆,難以掌控,所以,皇伯伯思量再三,才對你我種了生生不離。”

    雲淺月想起去年她被容景硬拉著爬上紫竹院屋頂夜觀星象,天下江山運數的星雲圖每百年顯一次,那日正是時機。當時的星雲沒有她和夜輕染,後來子時,星雲圖出現,幾番變幻後,定格了一瞬,代表她的星與代表夜輕染的星在一起,容景的那顆星,遠在千里之遙。之後恢復原貌,她愣了許久,偏頭看容景,那時候容景的顏色在夜中淡得溫涼如水。她決心情定容景,不相信命運,卻不知道,原來那時的星雲圖,正是今日的寫照,她不能理解的東西,那一日容景怕是早就有了預料。

    可是他依然義無反顧將她娶進了容王府。

    如今同樣義無反顧將她送來了夜氏皇宮。

    他有多少個義無反顧,都用在她身上?紫微星,王者之星。龍檀星,夜氏龍星。如果她最早在鴛鴦池畔伊始與其糾葛的人是夜輕染,後來愛上的人是夜輕染,那麼如今又會如何?

    至少不會如今日這般。

    可是畢竟世上發生了的事情沒有如果一說。

    夜輕染從天空收回視線,轉回身,看著雲淺月,眸光有一絲心痛憐惜,不留一絲餘地的傳遞給她,輕聲道:“小丫頭,只怪我姓夜,只怪你姓雲,只怪我生來就是落在德親王府,怪你生來就落於雲王府,我們就是這樣的命運。我不能譴責皇伯伯和夜氏犧牲的兩位帝師做得不對,他們生來就是為了夜氏江山而活,他們一生的血液都用於守護夜氏江山。無論是我,還是你,不過都是落入他們守護棋盤下的一顆棋子而已。待棋子有了自己的能力之時,也是受命運遙控,翻不出棋局。”

    雲淺月微微抿著唇角,沉默不語。

    夜輕染隔著稍微有些遠的距離看著她,一切攤開在面前,不是鮮血,就是白骨。他尚且在知道生生不離的那一刻不能承受,更遑論是她?他想得到她沒錯,但從沒有想過用生生不離困住她。但生生不離總歸是在他身上,根入骨髓的種植著,即便血液流盡,也除不去。

    沉默許久,雲淺月淡淡地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先皇大限之前,他告訴了我。”夜輕染道。

    雲淺月想起那一段時間夜輕染的變化,跑去找她表明心跡,割袍斷義,在她淺月閣外凍了半夜,後來露出爭奪的鋒芒,登基後,不惜以性命對她試探,他那時是否想證明她對他有些情誼,他也好有選擇如何對待她和他身上種植的生生不離?

    她能感覺到,這個人是從來沒想傷害她。

    他背負的東西,又是何其之多?高山壓頂,來自的都是從小培養他親人的手筆。她可以恨,可以罵,也許可以跑去皇陵拖出老皇帝餵狗,可是他呢?他又能做什麼?

    那個人是他的皇伯伯,一手培植他坐上這個位置的人。

    雲淺月移開視線,不再看夜輕染,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為德親王和王妃守靈吧!明日我會去為他們送葬。”話落,她不再多說,轉身向內殿走去。

    夜輕染一怔,看著雲淺月,只看到她一個纖細的背影。

    夜輕暖站在夜輕染旁邊,也愣了愣,看著雲淺月走進了內殿,她忽然大喜過望,轉頭拽住夜輕染的袖子道:“哥哥,雲姐姐要去為父王和母妃送靈,這是答應嫁給你了嗎?”

    夜輕染看著離開的雲淺月,面色現出恍惚,並不答話。

    “我這就去告訴父王和母妃,他們一定會高興的。”夜輕暖鬆開夜輕染的袖子,猛地轉身,腳步輕快地跑出了榮華宮,向宮外跑去。

    容楓看著夜輕暖身影歡快地離開,他一貫鎮定,但也被今日知道事情的真相驚得波濤洶湧。生生不離他知道,那是失傳了據說數千年的情毒,據說是雲族一位練成通天之能的聖女用平生靈術引了情花之魂研製的生生不離,她一生只做了三顆,三顆成型後,她的生命也祭奠了情花之魂。後來再無人能學她之術,也無人能破她之法,至此生生不離,成為絕傳。

    不同於世間那些陰陽交合的春藥,而是真正的情之毒。男女相依,生不離魂,死不離肉。中此毒者,除非締結一生姻緣,否則,同生共死。

    容楓看著夜輕染,也如定住的木樁,忽然間如被抽空了的血液,一動不能動。

    許久,夜輕染忽然轉過身,向外走去。

    容楓見他離開,驚醒過來,身影一閃,擋在了他的面前,看著他,試探地問,“月兒若是不嫁給你,會怎樣?”

    夜輕染看了容楓一眼,抿了抿唇,道:“死!”

    容楓身子頓時晃了兩晃,盯著夜輕染的眼睛,“難道就沒有辦法解除嗎?還是有,你不願意去解?”

    夜輕染忽然冷笑,語氣沉暗,“有辦法的話,你以為容景會樂意將她送來我這裡?有辦法的話,在她刺殺了我那一劍之時,你以為容景會救我?有辦法的話,我無能無力地躺在那裡時,容景早就對我挖骨驗血做什麼了。不會有今日之事。”

    容楓面色一變,不死心地道:“月兒與他大婚成了夫妻,這麼長時間,為何她沒有出事?他們是圓房了的。”

    夜輕染眸光一痛,淡淡道:“她之所以至今無事,應該是容景自己用了不被傷身的藥吧!但是也不過是防著他自己不被生生不離的毒所傷而已,解不了她的生生不離。”

    容楓看著夜輕染,雖然不想探討這個來傷他,他知道他喜歡雲淺月,最不願意談論的是她與別人,但是為了雲淺月,他不得不說,“既然如此,他為何明知道……”

    夜輕染笑了一聲,“她是毒,有人寧願被毒,也甘之如飴吧!”

    容楓臉色蒼白,幾近透明,“既然甘之如飴,為何不能再繼續了?”

    “這話你該問容景。”夜輕染撇開視線,聲音微冷,頓了頓,還是淡淡道:“中了生生不離者,若不是與其情定之人一起,破身之日起,半年必死。也許他娶她之前不知生生不離,也許是知道,情難自禁,願意毒發時陪她一起死,也許當時他想到了解生生不離的辦法。”話落,他嘲諷一笑,“他是容景,心思深如海,誰能將他看透?世上什麼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容楓身子輕顫,半年之期,計算下來,他們圓房是在春年夜裡,如今春夏交替,時日是不多了。他看著夜輕染,似乎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上官茗玥要斷月兒宮房,讓她不能懷有子嗣,真的……管用?”

    夜輕染忽然一笑,涼聲道:“他要斷的不是宮房,不是子嗣,而是讓她再不能做女人。他也許願意與她再不行夫妻之事,只願她活著。”

    容楓面色一灰,瞬間全無血色,“這樣真的管用?可是月兒她……她怎麼會同意?”

    “是啊,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不會同意,她那樣的性情,怎麼可能會為了活著而和相愛的人日日對看不能生情?所以,容景失敗了。也許他料到自己會失敗,她那樣的聰明,他又怎麼可能不了解​​她的性情?但終究他是這樣做了。哪怕到瞭如今的地步,他們再無前路。”夜輕染聲音極輕,語氣沉暗如蒙了一層陰雲。

    容楓忽然間不知道說什麼,不再言語。

    夜輕染不再說話,繞過他,轉身離開。

    容楓看著夜輕染身影漸漸遠去,消失在宮門口,他的背影如此沉重,想著他也是高傲的,不比容景的高傲少,用生生不離困住自己愛的女人,他心裡又如何會好受?但終究這一條路要走。他在殿外站了許久,轉身向內殿走去。

    進入內殿,正值內侍煎了藥端來,雲淺月正用勺子輕輕攪拌著湯藥喝著,面色平靜。

    容楓走到她身邊,看著她,心疼無論如何也掩藏不住,低低喊了一聲,“月兒!”

    雲淺月抬頭看了他一眼,對上他看著她心疼的俊顏和眸子,淺淺一笑,溫聲道:“想想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無非是兩條路,一條是死,一條是換個人愛。”

    容楓心裡猛地揪起。死豈是容易?換個人愛又豈能容易?

    雲淺月喝完湯藥,用娟怕試了試嘴角,起身站起來,對容楓道:“在房中待著未免悶得慌,既然德親王府不需要你,我們還是去後花園的煙雨亭吧!那里風景的確不錯。”

    容楓全無心情地點點頭,他不知道怎樣做才能最好。

    雲淺月出了榮華宮,容楓跟在她身後,二人走向煙雨亭。

    沒有煙雨的亭子,風景又是別有一番風味。煙雨亭中無人,二人坐了下來。相對於容楓的全無心情,心事重重,雲淺月淡雅中多了幾分隨意閒適和漫不經心。

    二人也沒說什麼話,不知不覺半日一晃而過。

    夜晚時分,冷邵卓和雲離結伴進了皇宮,找到了煙雨亭。大約是聽說了雲淺月明日前往德親王府為德親王和德親王妃送靈之事,入住榮華宮若是預示著她直指皇后尊位的身份,那麼為德親王和王妃送靈,便將這種暗中寓意的身份推動了一大步。

    二人來到之後,本來想開口詢問云淺月,見到她淡如雲煙的神色和容楓沉鬱的眉眼,對看一眼,忽然都問不出口。他們心中清楚,即便她有了什麼決定,他們即便問了,也難以更改,徒增心傷,不如不問。

    多了兩個人,煙雨亭多了兩分人氣,四人一直坐到入夜,才離開。

    回到榮華宮,容楓怕雲淺月半夜又發熱或者生出什麼事情,執意不離開,雲淺月拿他沒有辦法,只能任由他。

    這一夜,反而一夜好眠,一個夢也沒做,也未發熱。

    第二日起來,雲淺月收拾妥當,便和容楓一起前去德親王府。

    來到德親王府,德親王府的大管家早已經在門口等候,比昨日還恭敬地將雲淺月請進去,一邊往裡面走一邊道:“皇上如今在府內的祠堂,說小姐來了願意去祠堂找他就過去,不願意的話可以在靈堂前等他出來。”

    雲淺月看向府內,雖然滿朝文武極其家眷都在,哄哄的人潮,但感覺上也是一片素寂,她道:“我去祠堂找他吧!勞煩帶路。”

    德親王府的大管家聞言頓時一喜,聲音有些輕顫和激動,“您去祠堂找皇上最好不過,他昨日從皇宮回來就將自己關在了祠堂,滴米未盡,滴水未喝,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受得住?大臣們都勸不了,奴才們更不敢勸。您去勸勸吧!”

    雲淺月點點頭。

    德親王府大管家領著雲淺月,繞過前廳,走向府內後院的祠堂。

    容楓看著雲淺月前去德親王府祠堂的背影,極力的掩飾住難受的情緒,轉道去了靈堂。

    這樣的大事兒,德親王府的守衛和皇室的守衛自然將整個德親王府防守森嚴,半絲不敢懈怠,尤其是夜輕染這個一國之尊所待的祠堂。外圍更是重重重兵把守。

    來到祠堂門口,德親王府大管家停住腳步,通稟道:“皇上,淺月小姐來了。”

    裡沒有聲音傳出。

    雲淺月看著眼前的祠堂,德親王府的祠堂廊角邊沿都雕刻著龍形,是其它三大王府不敢雕刻的。隱約透著皇室的威嚴。

    德親王府的大管家等了片刻,裡面沒動靜,他又稟告了一遍,裡面依然沒有聲音傳出,關閉的門一動不動,他看了雲淺月一眼,滿眼的喜色隱去,低聲解釋道:“淺月小姐,皇上昨日回府是這樣交代給老奴的,不知為何如今……”

    他話音未落,祠堂的門從裡面打開,夜輕染從裡面走了出來,他見到夜輕染,立即打住話,跪在地上請安。

    夜輕染從昏暗的地方出來,眼睛似乎適應不了晨起的光,微微閉了一下,適應了片刻,才對雲淺月疲憊暗啞地道:“走吧!”

    雲淺月對他挑眉,“不請我進去看看你家的祠堂?”

    夜輕染腳步一頓,“祠堂有什麼好看的,無非是一堆牌位而已。”

    雲淺月繞過他,徑自走了進去,夜輕染一怔,立即伸手去拉她,但只拉到了她一片衣角,她終是走了進去。入眼處,如夜輕染所說,一堆牌位沒錯,但除了一堆牌位外,還有無數刑具和堆積如山的白骨,有的白骨已經久遠,有的不過數年,陰氣森森,滿布腐朽之氣,阿鼻地獄也莫過如此。誰能相信,人間還有這樣的地方?她猛地回頭,看向夜輕染。

    夜輕染站在祠堂門口,看著她,一張臉全無顏色。

    雲淺月從夜輕染那張臉上看到了麻木,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哀默。身處在這裡一刻,都能讓人骨髓膽寒,人肉堆積的白骨,這裡幾乎可以看到山巒的模樣,多少人肉埋在這裡,才能如此?

    他從昨日進來,在這裡待了半日一夜的滋味又是如何?除了昨日進來,他又進來過多少次?她進過雲王府的祠堂,榮王府的祠堂,一般尋常人家的祠堂乾淨無塵,怎能想像德親王府的祠堂是這般天地?

    偌大的德親王府祠堂,佔地何止一個院落那麼大?可是入眼處,除了白骨還是白骨……

    夜輕染動了動嘴角,似乎想說什麼,須臾,閉上眼睛,垂下頭,淡淡道:“既然看過了,就出去吧!”

    雲淺月看著他,聲音忽然極輕,“這些人是怎麼死的?”

    “我殺的。”夜輕染道。

    雲淺月看著他,問道:“為了訓練?”

    夜輕染低著頭,看著地面,地面由血匯成的圖案,大約是長年累月,血與地面的玉石相溶,成了血玉,分外瑰艷,他聲音平靜,“嗯。”

    “你第一次進來,幾歲?”雲淺月又問。

    夜輕染忽然一笑,抬起頭,看著那些白骨,有些蒼涼,“從記事兒起吧!早已經記不清了。我沒有抓周的記憶,沒有父母膝下承歡的記憶,沒有玩耍的記憶,只有被關在這裡的記憶。”

    “什麼時候出去的?”雲淺月又問。

    “八年前。”夜輕染道。

    “學成了暗龍吟,接手了夜氏暗龍?”雲淺月揚眉。

    夜輕染點點頭。

    “那些刑具呢?給誰用的?”雲淺月又問。

    夜輕染衣袖下的手輕輕顫了一下,不露什麼情緒地道:“我!”

    雲淺月心下一寒,看著他,不再詢問,她知道夜氏培養一個繼承人都經過魔鬼的訓練,但是也不曾想竟然是如山的白骨堆積,將一個也許當時還未曾記事的孩子扔在這裡,讓他看著殺人,或者殺人,或者訓練殺人,那個孩子當時是怎麼樣?是尖叫,還是大哭,還是昏過去,還是反抗?若是反抗,後果是什麼?便是那些一架架被血染紅的刑具給他用刑嗎?

    她不敢想像!他是如何一邊受著訓練,一邊以瀟灑不羈的小魔王性情出現在當時京中眾人眼中的?他又是如何從踏著鮮血和白骨中沒有瘋魔活下來的?

    為了一個伸手掌控的帝業,一把硬死人的椅子,一個山呼萬歲,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雲淺月這一刻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比起夜輕染的血淚,夜天逸的母妃一門被誅殺算得了什麼?夜天傾,夜天煜活著何其幸福?她看著夜輕染,沉聲問,“他們將你如此訓練,就不怕你死嗎?”

    夜輕染淡淡一笑,“不會讓我死的,只要有一口氣,就能救活。哪怕邁進鬼門關萬次,也能拖回來。”話落,他疲憊地道:“活著有時候比死要容易得多,死才最難。”

    雲淺月閉了閉眼睛,轉回身,拉住夜輕染的手走出祠堂,迎面陽光照來,她輕聲地道:“我也覺得活著比死容易,從今以後,我們就好好地活著吧!有容易的路走,我們為何要走最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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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六十五章 議婚立后
   
    金色的陽光灑下,將德親王府祠堂蒙上了一層金色的清輝,外面看龍隱威嚴富麗堂皇,不進去的人哪裡知道裡面如人間地獄,這一扇門,如地獄之門,一腳是陰間,一腳是陽間。

    夜輕染聞言偏頭看向雲淺月,她側著的臉淋沐在太陽的金光下,這一瞬間的容顏,華豔至極,他動了動嘴角,萬語千言,終是無聲。

    雲淺月偏轉頭,對上夜輕染的視線,對他一笑,“我的話聽到了嗎?”

    夜輕染被她的一笑忽然溫暖到心底,曾經多少次踏出德親王府的祠堂,迎接他的是心裡無邊的黑暗,第一次看到了陽光和來自她的溫暖,他眼眶驀然一濕,點點頭。

    “那就這樣吧!也沒什麼不好。”雲淺月收回視線,向前走去。

    夜輕染微微抿了一下唇角,腦中重複著雲淺月的話,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祠堂,對德親王府的大管家吩咐,“從今日起,這個祠堂封了吧!”

    德親王府大管家面色一變,驚愕地看著夜輕染,“皇上?”

    “朕說封了!”夜輕染聲音微微一沉。

    德親王府大管家跪在地上的身子一顫,想著百年祠堂就這樣封了?但是每次小王爺進去之後出來的情形他都記憶猶新,這一次他身上不見戾氣和黑暗,是最好的姿態。他想著王爺和王妃不在了,小郡主將來總要嫁人,皇上將來以後進的是皇室祖祀,拜的是始祖皇帝,這個王府的祠堂封了也好。他畢竟是德親王府的大管家,歷經半生風雨,想通之後立即點頭,恭敬地道:“是,老奴這就令人封了!”

    夜輕染點點頭,再不逗留,跟在雲淺月身後離開。

    二人一前一後,走在回前廳的路上,前方庭院內,儘管前來憑弔的賓客盡量談話聲小,但人數眾多,還是分外熱鬧。二人似乎從死寂走入喧鬧。

    一路無話,來到前方庭院。

    文武百官見夜輕染回來,齊齊住了口,整齊一致地跪在地上,“吾皇萬歲!”

    皇權的至高無上,無論在何時,在何地,都有人俯首跪拜。

    夜輕染看了群臣一眼,走到德親王和王妃的棺木前,一撩衣擺,跪在了靈堂前,叩了三個頭,站起身,對跪在地上的群臣擺擺手,帝王威嚴不刻意便自然顯現出來,“眾卿平身,恭送德親王和王妃出靈吧!”

    “皇上萬歲!德親王千歲!王妃千歲!”群臣也跟著叩了三叩,起身。

    這一日,夜輕染攜雲淺月送德親王、德親王府棺木出德親王府。文武百官相送,前往玉龍山。

    送靈過程中,夜輕染再未發一言,雲淺月也未說只言片語。群臣跟在二人身後,都默默猜測淺月小姐和皇上是否達成了某種協定,但也只限在心中猜測,無一人敢問出來。

    德親王和王妃的陵墓早就建好,二人合葬,親王禮儀,分外順利。

    日出伊始,日落結束,隊伍從皇陵回到皇城已經入夜。

    雲淺月回了榮華宮,夜輕染前往聖陽殿。

    第二日,夜輕染下旨,德親王府原有奴僕,願意入宮者入宮當值,不願意入宮者,遣送出府,德親王府封存,賜小郡主為公主封號,住進皇宮。

    聖旨一下,群臣心中清楚,這不止屬於德親王府的年代過去了,屬於四王府的年代也過去了。四大王府,如今榮王府封了,德親王府封了,還只剩下云王府和孝親王府了。

    雲王府裡還剩下云離和其女明珠郡主,雲淺月雖然算是雲王府的女兒,但是如今入住皇宮,於雲王府也無非是掛個名而已。孝親王府算是四王府中福壽最全的,不止孝親王健在,孝親老王爺也健在,還有孝親王妃和冷邵卓這個小王爺,孝親王府一門,如今竟然成了最人丁興旺之府。孝親老王爺早已經在府內想清福,年歲已高,再不問朝中和天下事兒。孝親王因為德親王忽然薨了,大哭一場,掙扎著為其送了靈,當日夜便對夜輕染地上了辭官表。

    夜輕染准許孝親王辭官,安享天年。賜封冷邵卓為親王爵位,子繼父業。

    德親王死,孝親王辭官,朝中頓失兩位弘股重臣,一眾老臣頓時覺得頭頂上一直支撐的兩大天空空了一般,一個個暗無顏色,真正的意識到屬於他們的年代過去了。

    第三日,朝中有一些與德親王、孝親王一般年歲的老臣紛紛遞上了辭官表。

    夜輕染御筆審批,准許一眾老臣辭官,同時封賜了他們的子嗣以及雲淺月提拔上來的去年秋試中的新晉官員接替職位。

    一時間,朝野上再不見老態龍鍾之貌,老一輩的人物全部退出了歷史的舞台,這個江山由新一任繼承人接替,風氣煥然一新。

    三日後,朝野恢復原貌,京中百姓也從德親王大限的死寂中恢復過來,京城熱鬧了些。

    第四日,容楓在早朝上上奏,請求夜輕染立雲淺月為後。此一舉動,頓時轟動朝野。

    朝中文武百官都暗中猜測,淺月小姐入住了榮華宮,為德親王和王妃送了靈,這也算是代表了一個寓意,但雖然暗中猜測,也不敢作準,畢竟那個女子是雲淺月,她的所行所為從來不能按常理來推論。任誰也沒想到德親王和王妃大限剛過頭期,便有人上奏請求夜輕染立雲淺月為後,而這個請求的人還是文伯侯府世子容楓。

    文伯侯府雖然脫離榮王府另立府邸,但多少人還是拿他做榮王府的旁支,總是姓容,另外他回京最早是由榮王府景世子安排一切,才入朝為職,朝中不少官員都仍記得清楚。但他不止姓容,也是已逝安王夜天逸的師弟,所以,對於容氏和夜氏,容楓在朝中,算是名副其實的中立派。一應朝中局勢和意見,容楓身份雖然高貴,身負重要職位,但幾乎從不多言,這麼長時間,眾所周知。今日這還是第一次以他為首請本,第一個出面表明態度的事兒。

    怎能不令群臣驚異?

    文武百官震驚片刻,都看向上首。

    金殿上坐著夜輕染,他的旁邊坐著聽朝議政的雲淺月,二人處在一片金色中,令抬眼看去的人只看到一片觸目的金光,一時間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再不敢多看一眼,齊齊垂下頭,無人出聲。

    容楓等了片刻,沒見夜輕染說話,清聲重複道:“國不可無君,君不可無後。皇上登基已經有半載,已經到了立後時機。雲王府淺月小姐,才貌雙全,溫婉端莊,清目高遠,可理后宮,可監國政,是皇后的不二人選。請皇上立之為後,是天聖之福。”

    他話落,大殿一片靜寂。

    群臣不敢說話,上座的夜輕染和雲淺月也未說話。整個大殿,彷彿無人。

    過了片刻,雲離忽然出列,恭敬地道:“臣贊同楓世子之言,請求皇上立吾妹為後。單不說以前她為天聖百姓所作所為,就說數日前,她監國,令西南千里短時間恢復生機,救十萬民於水火。便是大功,當得國母之尊。另外,吾妹如今是自由之身,與皇上自小便有相識情分,如今入住榮華宮,不清不白,總歸是於聲明有損,不如早立名分。”

    冷邵卓看了容楓和雲離一眼,也緩緩出列,請奏道:“臣也贊同楓世子和雲王所言。雖然德親王和王妃剛過頭期,但是王爺生前便希望皇上早立皇后,皇上因為政事繁忙,一直推脫,王爺薨逝之日,未能了卻心願,王妃殉情之日,同樣未曾瞑目。臣想他們在天之靈,一定願意皇上早立皇后。故而,皇上的大孝不是為王爺王妃守孝,而是立了後,便是對他們的大孝了。王爺和王妃魂魄相比如今還未走遠,若是聽聞皇上大婚99999。當該含笑九泉。”

    群臣暗暗吸了一口氣。

    三人話落,並排而站,他們三人如今算是朝中新一代弘股重臣。絕大部分人都不及他們先入朝,也不及他們的身份和地位。群臣見三人打頭,紛紛對看一眼,陸續出列附和。

    一時間,朝野上,盡是立後的聲音。

    滿朝文武,無一人反對,整齊一致。似乎所有人在這一刻都忘了雲淺月曾經下嫁給容景,是榮王府的景世子妃,雖然和離,但也是已嫁過人的身份,不適宜再做皇后。依照天聖祖制,皇上喜歡,天大的才華,頂多也就封個皇妃或者貴妃,但是皇上令她聽政,平起平坐,賜住榮華宮,外出之日全權託付她監國,這等舉動,誰人敢出來反駁說不立她為皇后?更何況所有人心中的確都覺得這京城所有女子,甚至天下所有女子,再無一人比她合適做皇后?

    群臣出列,上座的夜輕染和雲淺月依然未表態。

    容楓當先跪倒在地,聲音鄭重,往日平和的聲音微帶堅毅,似乎今日誓必諫言下來一般,沉聲道:“請皇上立後!事不宜遲。”

    “請皇上立後!事不宜遲!”雲離和冷邵卓也齊齊跪倒在地。

    “請皇上立後!事不宜遲!”滿朝文武也跪倒在地,百官響應,走向定局。

    夜輕染看著下面跪倒的文武百官,沉默許久,終於開口,“立後可是大事!”

    “舉天下女子,莫過於雲王府一女雲淺月,不是臣誇耀,文能安邦,武能治國。淺月小姐回京數日,所作所為,臣等有目共睹,臣敢斷言,除了她外,天下再無女子,適合為後。”容楓大聲道。

    夜輕染目光落在容楓身上,短短幾日,他清瘦骨峭。他明白他心中所想,平靜地沉聲道:“德親王和王妃對朕有生養之恩,頭期剛過,朕就立後,守孝還是太短。再延後一些時日吧!”

    容楓頓時抬起頭,直直地看著夜輕染,清聲道:“皇上,何為孝?孝乃喜父母之所喜,憂父母之所憂,為父母之所願。德親王和王妃生前之願莫不是祈盼皇上立後。如今文武百官相求,德親王和王妃魂魄暫未走遠。正是時機。”

    夜輕染抿了抿唇,似在猶豫,又似乎在等待什麼。

    “請皇上速速立後!”文武百官不明白夜輕染明明喜歡雲淺月,為何如今群臣請求,朝野沒了反對的聲音,德親王離去前,也對淺月小姐能救回皇上改了態度,昏倒薨逝前還說等待他們二人從迷霧山回來,便可以商議立後了。德親王妃更是自刎前對雲淺月請求嫁給夜輕染。按理說如今眾口一詞請求他立後,他該立即答應才是。

    “容朕考慮考慮!”夜輕染又沉默片刻,吐出一句話。

    “臣覺得皇上不必再考慮!因為西南恢復春種,拯救數十萬子民,淺月小姐聲望如今空前,西南消息傳出,如今天聖百姓人人對其愛戴。皇上立她為後,天聖子民定然也甚為歡喜。”容楓一副夜輕染不答應不起來的做派,沉聲道:“皇上不應,今日臣等就長跪不起。”

    群臣再無人出聲,看態勢,此事以容楓唯馬首是瞻。

    夜輕染眉梢微微凝了凝,偏頭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看著下面第一排跪著的容楓,在她的記憶裡,容楓難得如今日這般,對什麼事情如此堅毅執拗勢必達成的姿態。她心中清楚明白,容楓想她活著,哪怕是嫁給夜輕染,也讓她活著。

    容楓感受到雲淺月的視線,抬起頭看著他,一雙眸光痛苦的堅持,還有滿滿的祈求。

    雲淺月忽然一笑,語氣和緩地開口,“不就是立後嗎?至於如此興師動眾?你們如此,會讓皇上覺得彷彿上戰場逼他赴死。”話落,她半開玩笑地道:“你們都抬起頭來看看,皇上的臉色都快下雨了。”

    群臣一呆,這樣的語氣如春風般柔軟,剎那將整座大殿的死寂一掃而空。不由自主地齊齊抬頭,看向上首。

    夜輕染聞言頓時哭笑不得。

    群臣看了一眼,上面坐著的人一個神色無奈,一個淺淺含笑,到和他們下面跪地請求一片鄭重準備死諫的僵硬刻板表情全然不同。不由得齊齊怔愣,不明其意。

    淺月小姐如此說,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聲高喊,“報!八百里加急!”

    這一聲極大,瞬間打破了氣氛,群臣一聽八百里加急,都知道是邊關軍情急報,齊齊迴轉頭,看向大殿門口。所有人心中驀然想到一個名字,景世子。

    夜輕染正了正神色,淡淡吩咐,“宣!”

    內侍將旨意一層層傳遞了出去,一個“宣”字傳出大殿外。

    不多時,一個士兵快步跑上了殿,跪在大殿上,急迫地道:“皇上,八百里加急,景世子五十萬大軍昨夜子時發兵青山城,今日辰時青山城失手。青山城總兵陣亡,陳老將軍帶著大軍撤出了青山城。折損兩萬兵馬被景世子收復。”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皆驚。

    景世子五十萬兵馬,昨日子時攻城,青山城本來有三十萬兵馬,外加上陳老將軍和鳳楊收復了西南,殺了李琦,又擴充了兵力,帶去的二十萬兵馬,也有五十萬兵馬,可是竟然沒有抵得住景世子半夜之間的攻城。這是何等的失敗?

    一時間,滿朝文武再無人提立後之事,視線頓時被轉移到了邊關的軍情上。

    “帶兵之人是何人?”夜輕染倒是鎮定,沉聲詢問。

    “據說是景世子本人。”那士兵立即道。

    夜輕染點點頭,“除了折損青山城總兵和兩萬兵馬外,其餘人如何了?”

    “陳老將軍據說受了重傷,蒼大人、鳳副將等人撤退及時,均無恙。”那名士兵道。

    夜輕染擺擺手,“你下去休息吧!”

    那名士兵退了下去。

    夜輕染目光掃了群臣一眼,聲音平淡,“雖然鳳凰關和青山城各站五十萬大軍,但是景世子本人攻城,青山城的總兵和陳老將軍、蒼大人等不是對手也不稀奇。”

    群臣齊齊點頭,景世子的才華本就無人能及,他親自出手,不鳴則已,自然一鳴驚人。出手自然是一舉成功破城。都齊齊想著,這京中有何人能是景世子對手?早先有個上官帝師,可惜是景世子的人,如今將京中這所有人都扒過來算一遍的話,除了皇上和淺月小姐,怕是無人能抵抗了,可是他們能出京嗎?

    “眾卿有何建議?”夜輕染似乎不覺大軍直抵他的山河有何嚴重,有些漫不經心地問。

    容楓抿了抿唇,沉聲開口,“臣願意前往青山城抵抗景世子大軍。文伯侯府和榮王府雖然一脈相承,但是早已經另立門戶。臣所學,也許不及景世子,但是也不會輕易讓他的大軍入關,橫掃天聖。”

    夜輕染“哦?”了一聲。

    “但是臣有一請!臣出兵迎戰,請皇上答應,速速立後。”容楓話音一轉,看著上首的夜輕染和雲淺月,聲音堅毅有力,不達目的,不罷休。

    夜輕染忽然一笑,“楓世子對於朕立後,比朕還……”

    “報!”他話音未落,外面又傳來一聲大喊,比剛才那一聲更為急迫。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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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六十六章 締結姻緣

    前後兩道八百里加急,群臣心里齊齊一顫。

    夜輕染話音一頓,目光看向大殿門口,面上的笑意收起,聲音微微一沉,“宣!”

    一名內侍高喊一聲,“皇上有旨,宣!”

    不多時,一名士兵跑上了大殿,“噗通”一聲跪在了殿中,稟告道:“皇上,八百里加急,北疆暴亂。”

    此言一出,群臣齊齊一驚。北疆一直是安王夜天逸的私屬封地,以前一直歸安王管轄,幾乎不受朝廷規制,如今安王已死,皇上也未對北疆再派人治理,不想短短數日,北疆竟然發生暴亂。

    夜輕染微微揚眉,“何人起事?”

    那名士兵立即道:“北疆邊守傳回消息,如今北疆流傳一個說法,說安王之死是皇上在朝中排擠安王,才使其在十里桃花林被景世子所殺。安王在北疆得北疆百姓愛戴,如今北疆百姓暴亂,舉旗向皇上為安王討個公道。”

    夜輕染點點頭,對那名士兵擺擺手,“朕知道了,退下吧!”

    那名士兵恭敬地起身,退了下去。

    群臣都面露憂色,剛剛解決了西南千里李琦的叛亂,如今北疆又出內亂,北疆可不同於西南偏遠苦窮之地,北疆雖然曾經也被譽為苦寒之地,但經過夜天逸五年來治理,早已經不同以前,如今的北疆,說一句不誇大的話,可以算得上是天聖最好的國土,雖然不比京城繁華,但是風調雨順,是百姓們的天堂,去年發大水降大雪,許多流民都湧去了北疆居住。北疆亂的話,可以說危機了天聖三分之一的江山。

    夜輕染目光掃了一眼群臣,對容楓輕笑一聲,“今日連續兩道八百里加急,看來實在不合時宜談論立後之事,楓世子,青山城你可以去助陣,那麼北疆你可有良策?”

    容楓見夜輕染面色含笑,又看了一眼雲淺月,見她也含笑望著他,二人對於北疆的叛亂似乎都不在意,他臉色不好地道,“北疆雖然一直是安王治理,但是當初淺月小姐相助安王五年,插手北疆之事甚深。北疆封地安王的許多部下都見過淺月小姐,淺月小姐對於北疆暴亂應該有應對之法。臣以為,這兩件事情,雖然是大事兒,但也都可解決,不影響皇上立後。”

    夜輕染“哦?”了一聲,笑看著容楓。

    容楓直視著夜輕染,一字一句地道:“國事家事天下事,皇上即刻下旨,立淺月小姐為後,淺月小姐才能名正言順母儀天下出策於北疆。”

    “看來今日楓世子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夜輕染偏頭看向雲淺月,好笑地道。

    雲淺月看著容楓,笑著點頭道:“對於北疆,我的確有策略。”

    容楓再度請旨,“請皇上即刻下旨冊封!臣定為天聖為皇上為皇后鞠躬盡瘁。”

    “請皇上即刻下旨冊封!臣等定為天聖為皇上為皇后鞠躬盡瘁!”滿朝文武見雲淺月說對北疆有策略,心頭齊齊一鬆,再度鏗鏘有力地請旨。

    夜輕染抿了抿唇,笑道:“既然愛卿們眾志成城,心意拳拳,朕……”

    “報!”外面有一聲高喊。

    群臣應激性地回頭,心里齊齊想著今日是怎麼了?

    夜輕染話音打住,忽然笑道:“看來今日天氣太好了,消息接踵而來,真是熱鬧啊!”

    容楓眉頭不由得皺緊。

    群臣不語,心裡都生起怪異的感覺,往日早朝,也未曾如此多事,今日不知為何事情都趕在了一塊兒?先是景世子攻克了青山城,然後是北疆暴亂為安王討要公道,這如今又是什麼?

    “宣!”夜輕染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擺擺手。

    內侍再度高喊。

    不多時,一名士兵走了進來,不是身穿八百里加急的兵服,身穿守門士兵的兵服,他呈上一塊令牌,跪在金殿正中,稟告道:“皇上,東海紫羅公主在城門口求見。”

    夜輕染挑眉,“東海紫羅公主?”

    “正是!”那人舉著令牌道,“屬下已經確認了她的身份,是紫羅公主無疑。”

    夜輕染看著那塊令牌,對一旁的內侍遞了個眼神,那內侍立即走下台階,將那塊令牌拿上來遞給夜輕染。夜輕染接過令牌看了一眼,遞給一旁的雲淺月。

    雲淺月拿著令牌左右翻看了一下,點點頭,“不錯,是東海紫羅公主的令牌。”

    “她來做什麼?”夜輕染蹙眉。

    雲淺月尋思片刻,笑著道:“請進來問問不就知道了。”

    夜輕染看向那名士兵,問道:“她可說了來意?”

    那名士兵搖頭,“紫羅公主未說,只說她是東海紫羅公主,手裡持有東海王的書函,要見皇上。”話落,他補充道:“說請皇上金殿宣見,她是為了國事而來,代表東海。”

    夜輕染眉梢微凝,手輕輕敲著金椅扶手,似在思索紫羅來意,並未下旨宣見。

    雲淺月想著紫羅帶領一萬兵馬在迷霧山攔截夜輕染,後來被她嚇走,如今又跟著來了天聖,手裡持東海王的書函?到底為了何事兒?

    容楓此時也不再說立後之事,問向那名守城士兵,“紫羅公主帶多少人來?”

    “回楓世子,她一人。”那人道。

    容楓回身對夜輕染請旨,“皇上,既然紫羅公主為了國事而來,言明手持東海王書函,自然不能不宣見。臣請旨出城迎接紫羅公主。”

    他的意思自然是先去探聽消息。

    夜輕染思索片刻,點點頭,對容楓擺擺手,“既然如此,辛苦楓世子了!”

    容楓站起身,向殿外走去。那名士兵也從地上起身,跟了去。

    夜輕染對依然跪在殿上的群臣擺擺手,“都起來吧!朕立後之事看來今日不是時機,倉促不得。改日再說。”

    群臣也知道今日看來不成了,齊齊站起身。

    雲離和冷邵卓也不太情願地起身,他們從容楓口中隱隱知道若不嫁給夜輕染,雲淺月有性命之憂。所以,今日也跟著容楓堅決請旨,但是接連事情打斷,看來的確急不得。

    既然紫羅公主要求當面宣見,她手持東海王書函,代表東海國而來,自然不能慢待。於是,夜輕染並未散朝,滿朝文武都在大殿中等著。

    大多過了半個時辰,殿外傳來一聲高喊,“紫羅公主覲見!”

    夜輕染擺正威儀,沉聲開口,“宣!”

    內侍將話傳了出去,不多時,容楓和一身女裝的羅玉進了大殿。換掉了一身男子袍服,身著女裝的紫羅容貌雖然不及洛瑤公主天香國色,但也完全賽過天聖宮中的一眾公主和大臣府邸的閨閣小姐。一身粉紅衣裙,如一朵盛開的花,尤其是她有一雙靈動的眼睛,令她看起來分外明艷惹眼。

    譜一進殿,頓時吸引住了群臣目光。

    朝中人大多數都認識紫羅,第一次她女扮男裝,人人都以為京中來了個小公子,猜測他的身份,第二次她隨洛瑤而來找雲淺月論劍,取消雲王府景世子的婚約,後來玉子夕前來天聖找紫羅公主,那時候人們才恍然那個小公子原來是個女兒身,還是東海的公主。那時候為了找她,天聖好喧鬧了一陣,不想如今她隻身出現在了大殿上。

    一朵嬌花,端莊明麗,不見傾國,也可傾城。

    人人心中不由想著,東海果然出美人。

    “紫羅拜見天聖皇上!”玉紫羅走到大殿中央,以東海兩國邦交的禮儀​​對夜輕染一禮,聲音婉約,再不向以前的痞子模樣,彷彿換了一個人。

    容楓在玉紫羅身後停住腳步,看著她端莊的身影,臉色分外難看。

    夜輕染余光掃了雲淺月一眼,見她微微蹙眉,他瞇了瞇眼睛,清聲道:“紫羅公主免禮,隻身前來天聖,言明面見朕,不知公主其意幾何?”

    玉紫羅直起身,看向上首,一張臉身穿男裝時俊美絕倫,身著女裝時,淡施製粉,輕掃娥眉,分外秀美,她微微一笑,一國公主的做派絲毫不落差於洛瑤的貴氣端莊,聲音清麗,“本公主見皇上數次,暗中心儀,思之魂牽夢繞,有心下嫁。今日前來,得我父皇特許,想東海和天聖結親。我與皇上締結百年之好。”

    一言既出,滿堂皆驚。

    自古見過兩國為了維持邦交締結姻緣的,但沒見過有一個女子隻身前來為自己求親的。尤其還是一國公主。而且還是今日,在群臣諫言皇上要立後的當口。

    所有人都看向玉紫羅,實在難以與她以前身著男裝時重疊當成一人。

    玉紫羅站在那裡,看著夜輕染,一雙美眸,似乎誠意拳拳。

    夜輕染忽然一笑,慢悠悠地道:“朕記得數日前,紫羅公主帶領一萬人馬在迷霧山攔截朕,想要找朕報仇,一副欲殺之後快之色,為何短短幾日,便改了初衷,說心儀朕了?”

    玉紫羅臉色不變,清聲道:“愛之深,責之切,皇上不會不懂吧?當日我攔截你,自然是心有愛慕,想與你相處,攔截不成,自然是向父皇請了書函,來天聖了。”

    夜輕染“哦?”了一聲,“紫羅公主據說一直隨東海華王身邊教導,華王性情難測,玩世不恭,喜愛玩笑。紫羅公主與朕見面不過幾次,莫不是開玩笑吧?”

    “這裡有我父王的書函,蓋了玉璽的,皇上認為我是開玩笑嗎?”玉紫羅從懷中拿出一紙折疊好的書函遞向上首。

    立在夜輕染身邊的內侍立即走下去拿過書函。

    玉紫羅躲開那名內侍,對夜輕染道:“我父皇的書函,皇上不該親自下來取嗎?”

    那名內侍頓時縮手,看向夜輕染。

    夜輕染盯著玉紫羅,來自他身上的壓力無形地壓向她,群臣頓時都有些受不住,身子發顫,而她站在那裡仰著臉看向他,彷彿不受影響,片刻後,夜輕染撤回壓力,說了一聲“好”,走下玉階。

    雲淺月坐在椅子上,並沒有動,面色也看不出什麼情緒。

    夜輕染來到玉紫羅面前,對她伸出手,玉紫羅到也沒做什麼為難,將手中的密函遞給他。他拿過打開,的確是一紙文書,下面蓋著東海王的印璽。他盯著那張書函看了片刻,轉身走回金椅,將書函遞給了雲淺月。

    雲淺月接過書函,面色淡淡翻看。

    玉紫羅似乎現在才看到坐在上首的雲淺月,對她挑眉,“景世子妃,以你的身份,似乎不該坐在這裡吧?你的位置不是該坐在慕容後主的身邊嗎?”

    雲淺月抬頭看了玉紫羅一眼,沒說話。

    容楓此時冷聲道:“景世子和景世子妃已經和離,如今她已經不是景世子妃。”

    “和離?”玉紫羅不相信地回頭看向容楓,訝異地道:“是這樣嗎?我早先才從景世子處來,景世子親口說他們並沒有和離啊!那和離書不過是有人仿造誤傳而已。”

    容楓臉色難看,冷笑地質問道,“紫羅公主這是何意?口中說著心儀我皇,卻又從景世子處來。這讓我等不得不多心,紫羅公主是否投靠了景世子,有何等奸計來陷害皇上。和離書若是誤傳的話,為何景世子早不澄清,偏偏等到現在讓你來澄清?”

    “景世子那個人心高氣傲,不喜澄清,也不奇怪。”玉紫羅迎上容楓,笑道:“安王本來就沒有死,淺月小姐哪裡來的因為安王和景世子拔刀相向絕情之事?安王之死都可能誤傳,和離書被誤傳,也不奇怪不是?”

    容楓一怔。

    群臣齊齊心神一凜,想著安王沒有死?這話從何說起?十里桃花林清楚地傳回消息,說安王被景世子殺了。葬在了十里桃花林。當時朝野哀慟,德親王還大哭出聲,安王府掛了白帆,淺月小姐昏迷的那時日里,皇上為安王立了衣冠塚,言有朝一日要回安王屍骨再入葬。

    怎麼如今紫羅公主說安王沒有死呢?

    所有人都看向上首坐的夜輕染和雲淺月。夜輕染面容威嚴,看不出情緒,雲淺​​月拿著手中東海王的書函,低著頭靜靜看著,看不清神色。

    “景世子妃如此認真地看著書函,難道懷疑書函是假的不成?”玉紫羅對雲淺月挑眉。

    “書函是真的!”雲淺月放下書函,抬起頭,掃了一眼下面的滿朝文武,目光最後落在玉紫羅的臉上,淡淡道:“和離書也是真的,我如今自由之身,再不是什麼景世子妃。”

    玉紫羅忽然一笑,“這事情可有意思了,景世子說和離書是誤傳,你說和離書是真的。這讓我等該信誰?”

    “信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紫羅公主當真喜歡皇上,要下嫁於他?”雲淺月揚眉。

    “自然喜歡他,不喜歡之人,我要嫁他做什麼?”玉紫羅理所當然地道。

    雲淺月淡淡一笑,隨意地道:“既然如此,皇上就答應了吧!”

    群臣齊齊一驚,容楓、冷邵卓、雲離齊齊面色一變。

    群臣都看著她,想著淺月小姐難道如今還不能對景世子忘情?否則為何她對於東海紫羅公主上門來自己請婚而答應,彷彿不在意?這若是一般女子,真喜歡皇上的話,又怎麼讓皇上答應?但反過來換句話說,淺月小姐自然不是一般女子。

    “臣等方才已經請旨,立淺月小姐為後!皇上萬萬不可答應東海公主之事。更何況東海公主自己前來,只持有東海王一封書函,不足為證。更何況玉太子和淺月小姐交好,事先淺月小姐並未曾得到玉太子傳遞來關於此事的消息,另外傳言,東海王日前要退位居於太上皇,著東海玉太子繼承王位,所以,此事務必要慎重,嚴查,不能因為一封東海王的書函和紫羅公主一面之詞,匆匆下決定。”容楓出列,當即大聲道。

    冷邵卓和雲離立即出列附和容楓。

    滿朝文武互相看了一眼,也覺得此事應該慎重,今日連番出事,實在匪夷所思,不能不讓人心生警惕。尤其是紫羅公主進殿來直接反駁推翻淺月小姐身份,其意不明,不能輕易下結論締結婚事兒。於是,也齊齊出列請旨,言明此時需要慎重商議。

    夜輕染看了群臣一眼,見玉紫羅惱怒地看著容楓,他淡淡一笑,“朕也覺得此事應該慎重,朕立後不是玩笑,和東海締結百年之好也不是玩笑。需要慢慢考慮,好好相商才是。”

    “吾皇聖明!”群臣高呼。

    夜輕染偏頭對雲淺月笑道:“朕記得云王妃青姨是東海公主,算起來紫羅公主與你也是姐妹。如今她既然來了天聖,一路勞累,你這便帶她下去,代替朕對她好好招待吧!”

    雲淺月點頭,起身站了起來,步履輕緩地走下玉階,長長的宮裝衣裙拖曳在地,拉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一瞬間大殿上的金光似乎都打在她身上,端莊清麗,早先只看紫羅公主進來時容色艷麗,分外尊貴,可是如今她這般走下來,上下一對比,儘管紫羅經過一番悉心的打扮,顯出東海公主的風範,但還是較她少了一份從容氣度和母儀天下的風範。

    這一刻,文武百官心中齊齊對紫羅打了個否,不後悔他們今日的請旨立後。紫羅公主雖然貴為東海公主,但姿容華貴不及淺月小姐堪當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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