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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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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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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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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5 17:19: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六十七章 氣沖肝膽
   
    雲淺月來到紫羅公主身邊,看了她一眼,向殿外走去。

    玉紫羅似乎不願意此事就這般擱置,但也無法,狠狠挖了容楓一眼,也轉身跟了出去。

    容楓彷彿沒看到玉紫羅挖他那一眼,面色不變。

    兩道麗影離開,金殿內繼續就今日的兩道八百里加急和玉紫羅前來請婚之事商議。不多時,便敲定了容楓從西山軍機大營帶兵二十萬即刻前往青山城,北疆之事交給雲淺月處置。紫羅公主之事以及立後之事暫且擱置。

    容楓雖然不滿意他前往青山城之前沒能讓夜輕染下旨立雲淺月為後,但也沒白,有紫羅公主攪局,立後之事只能暫且擱置。必定她的身份是東海國的公主,她不足畏懼,但是頭頂上頂著東海國的名號,有東海王的書函,天聖便擔不起藐視東海的罪名。

    下了早朝,夜輕染親自陪同容楓前往西山軍機大營點兵。

    冷邵卓、雲離對看一眼,沒有出宮,反而向榮華宮走去。

    雲淺月出了金殿後,徑直前往榮華宮,沒對跟在她身後的玉紫羅說一句話,一直走到榮華宮門口,玉紫羅受不住了,對雲淺月大喊一聲, “餵!”

    雲淺月彷若不聞,對她理也不理。

    玉紫羅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衣袖,對她杏眸圓瞪,“你幹嘛不理我?”

    雲淺月甩開她,輕飄飄揮手,便將她甩出了一丈遠,頭也不回地進了榮華宮,對迎出來的綠枝吩咐,“請紫羅公主去翠華軒休息!沒有我的吩咐,不准來打擾我。”

    綠枝恭敬地垂首,對被雲淺月甩開勉強站穩的玉紫羅道:“請公主隨奴婢來。”

    玉紫羅大怒,“雲淺月,你這是做什麼?將我​​軟禁嗎?”

    雲淺月頭也不回,長長拖地的羅裙點點花光,榮華宮因為她的進入,似乎剎那被點亮。

    玉紫羅看著她竟然無視她,惱怒至極,“雲淺月,你憑什麼這麼對我?仔細我告訴華王叔和姑姑,你沒有姐妹之誼。”

    雲淺月向裡面走去,對她的威脅不屑一顧。

    “你……”玉紫羅氣得跺腳,抬步就往榮華宮裡面闖,一邊闖一邊罵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女人,你知道不知道容景都要難受死了,那日我看他都吐血了,那臉白得和鬼一樣,你卻在這裡……”

    玉紫羅說著來到宮門口,綠枝一揮手,守衛榮華宮的侍衛齊齊上前,長纓刀劍對準聽,將她攔在門外。她話語猛地一頓。

    “紫羅公主請留步!淺月小姐請紫羅公主前往翠華軒休息。”綠枝看著她,聲音冷硬。

    “狗屁的休息,本公主不累!”玉紫羅暴露出本性,金殿中那個端莊溫婉一國公主做派良好教養的人連個鬼影子都不見了,一邊罵著粗話,一邊抽出腰間的寶劍,對攔住她路的內廷侍衛出手。

    內廷侍衛齊齊後退一步,瞬間無數隻箭羽對準她,只要她輕舉妄動一步,他們就會放箭。對付上官茗玥的那一招,此時用在了她身上。

    “本公主就不信你們敢射死我!”玉紫羅大言不慚,視而不見地傳入。

    內廷侍衛都看向綠枝。

    綠枝看向雲淺月,見她理也不理,她一擺手,內廷侍衛齊齊拉弓,數隻箭羽射向玉紫羅。箭羽雖然不若對付上官茗玥那般密集,但也足夠一個武功高手受的。

    玉紫羅沒想到這些人說放箭就放箭,雲淺月竟然縱容他們放箭,她頓時氣沖腦門,但也還不傻,不能真站在那裡不動給人當箭靶子,眼看根本闖不進去,她頓時後退數丈。

    箭羽隨著她後退,也齊齊住了手,訓練有素。

    “好啊,雲淺月,你有種!”玉紫羅額頭青筋直跳,氣得大罵,“竟然給少爺我玩這招。你果然是個沒有良心的女人,依我看,你和夜輕染那個混賬一丘之貉。”

    雲淺月此時走到內殿門口,伸手挑開珠簾,走了進去。

    玉紫羅杏目瞪得溜圓,狠狠地挖著榮華宮的內殿,似乎要將走入內殿的雲淺月吃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夜輕染要她好好招待,她就這般對待她,她惱怒地瞪了半響,忽然轉身,向原路走去,撂下狠話道:“我到要問問夜輕染,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對我父王派來的請婚旨意不敬。”

    綠枝攔住她,“紫羅公主,淺月小姐請你去休息!”

    “給本公主滾開。”玉紫羅一揮手,扔出一直大蠍子。

    綠枝到底是有些武功,驚得一駭,頓時退出了數丈,不敢再攔住。那個蠍子打在了一個侍衛的身上,那侍衛“啊”地大叫一聲,栽倒在地。

    玉紫羅伸手一招,那蠍子回到了她袖子裡,她對慘白了臉的綠枝道:“雲淺月欺負我也就算了,你們是什麼東西,也敢欺負本公主?再有誰敢攔著我一步,我就讓他嚐嚐我家小青蟲的厲害。”

    綠枝不敢再靠前。

    玉紫羅冷哼一聲,警告道:“本公主連無回谷都能出來,誰怕了你小小的皇宮?要不是裡面那個混賬女人是我姐姐,我就讓你們外面這些內廷侍衛都變成小青蟲嘴下的人幹。”

    除了那名侍衛痛苦的慘呼,無人說話。但是榮華宮的內廷侍衛都是受過特殊訓練的,即便那名侍衛的慘呼聲駭然,嘴流出黑血,但是對準玉紫羅的弓箭到沒後退一步。

    “夜輕染的手下倒是都骨氣硬,等本公主坐上他的皇后,非要好好收拾你們。”玉紫羅丟下一句話,轉身走了,她走了兩步,似乎嫌棄裙子太囉嗦,但也不能扯了,只能拉起來一些,步子邁得很重,顯出她心中的惱意。

    這回綠枝沒敢攔住她,也沒跟著她。

    她走出不遠,雲淺月從內殿出來,對那名躺在門口要被人抬下去的侍衛一揮手,一縷青霧頃刻間將他籠罩,須臾,他臉上的黑氣盡數褪去,痛苦的呻吟聲也沒了。她向玉紫羅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轉身回了房。

    綠枝和所有人齊齊一怔。

    那名內衛“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謝淺月小姐救命之恩。”

    雲淺月沒說話,綠枝回過神,一揮手,侍衛們收回弓箭,退了下去。

    整個榮華宮靜了下來。

    玉紫羅氣沖沖地回到金殿,此時已經下朝,官員們正往外走出。看到玉紫羅去而復返,都齊齊思付著著紫羅公主又要做什麼?難道二度請婚?

    玉紫羅放下裙擺,調整臉色,難得氣沖腦門還沒忘了在這些大臣面前保持公主風範,免得讓這些人拿她不足為後說事兒。但她實在氣得夠嗆,即便臉色盡力調整,還是不太好,越過那些人走進金殿。

    “紫羅公主,已經下朝了!”一位年歲稍微略長的大臣提醒玉紫羅。

    玉紫羅腳步一頓,問道:“你家皇上呢?”

    那位大臣立即道:“皇上陪同楓世子前往西山軍機大營點兵了。”

    玉紫羅一聽,眉頭皺起,提起裙擺,就向宮外走去。

    冷邵卓和雲離本來要前往榮華宮,見到玉紫羅,齊齊對看一眼,雲離出聲喊住她,“紫羅公主。”

    玉紫羅聽到熟悉的聲音,停住腳步,對雲離挑眉。

    “公主是要找皇上?可有何事?”玉紫羅在榮王府也住過兩次,雲離與她還算相熟。

    玉紫羅臉色不好,“反正你管不了的事情。”

    雲離這麼長時間對雲淺月的了解,知道玉紫羅怕是沒在雲淺月面前討得好處,那個人自然會對她好好招待一番,他微微一笑,“皇上如今陪同楓世子點兵,西山軍機大營是軍事重地。一般人難以進入。紫羅公主要找皇上,還是在宮裡等吧!皇上應該用不多久就會回來。”

    玉紫羅不屑地道:“西山軍機大營一般人難以99999進入,但攔不住本公主。”

    “我知道公主有這個本事,你要橫衝直闖,拿出以前的性子來,還真是沒有幾人能奈何得了你。但是如今你可不是羅玉,可以橫行無忌,不知禮數,你如今的身份是紫羅公主,東海王書函前來結親的公主,后宮的事情無論發生什麼,一般不會傳入朝堂,但是出了這皇宮,發生點兒什麼事情,那是很容易就傳出去的。公主你確定你如今的身份適合前往軍機大營找皇上?”雲離悉心為她著想。

    玉紫羅臉色頓時難看,但不能不說云離說得有理,她一口氣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見四下有朝中大臣的目光都看過來,都在猜測她此番二回來找夜輕染的用意。若是她再去出宮追著夜輕染找他算賬,那麼他可有理由以她不知禮數不適合為後推拒婚事了。想到此,她惱道:“我才不會讓他如了意!”

    雲離的話語點到為止,笑看著她,不再多說。

    玉紫羅看了他一眼,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如此說我是對我好,你幫著的人是雲淺月,我不會領你情的。”

    雲離笑著點點頭,“妹妹她如今心裡苦,我這個作為哥哥的,自然要幫襯一些。”

    玉紫羅輕叱一聲,撇嘴冷哼道:“她心裡苦?她心裡的苦能有那個笨蛋的心裡苦?將自己的女人送給別的男人,自己日日對著一幅破畫像看個沒夠。”

    雲離心思一動,大體知道她說的人是誰,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玉紫羅似乎懶得再與他在這裡說,她連番趕路來到京城,早先憋著一股勁,要拿下夜輕染,如今勁散了,她也累了,揉揉肩膀,轉身離開。

    雲離知道羅玉以前不喜歡容景,但是如今聽語態對他反而抱不平,他嘆了口氣,這件事情,沒有誰對誰錯,無非都是受害者。

    “餵,翠華軒怎麼走?”玉紫羅走了兩步,想起還不知道翠華軒在哪裡,回頭問云離。

    雲離搖搖頭,“我在皇宮裡走動的不多。”

    “我帶你去吧!”冷邵卓一直沒開口,此時開口。他自小和雲淺月時常在皇宮裡打架,皇宮裡的所有宮殿都被他們追著打遍了,翠華軒雖然偏僻,距離榮華宮甚遠,但是他還是找得到。

    “好,那就你帶我去!”玉紫羅打著哈欠,招招手。

    冷邵卓頭前帶路,領著玉紫羅前往翠華軒。

    雲離站在那裡看著二人身影一前一後走遠,猶豫了一下,並沒有再去榮華宮,而是轉身向宮外走去。有些朝臣們想探聽風聲,都向他聚了過來。

    雲離再不同以前,剛入朝那會兒,對同僚間這種試探寒暄恭維應付做不來,如今早已經得心應手,應付得游刃有餘。一眾人追著他出了宮門,直到他上了馬車,也沒探出個什麼消息來,很多新人都暗中覺得這個雲王雖然與他們年歲相差無幾,但是這份城府非一般人能比。否則他怎麼會既景世子之後擔任了當朝的丞相之職。

    冷邵卓帶著不停打哈欠的玉紫羅走了半個時辰,才到了翠華軒,玉紫羅一看到翠華軒旁邊的宮殿寫著冷宮兩個大字就怒了,“好個雲淺月,竟然將我安排在這裡。我剛來天聖皇宮,她就讓我住冷宮!”

    頓時火冒三丈,睡蟲滾沒了。

    冷邵卓溫聲提醒,“公主,翠華軒雖然靠近冷宮,但不是冷宮,與冷宮是分屬兩個宮殿。裡面風景極好,很是清幽。”

    “清幽個屁!這裡連個鬼影子都見不到,我不住在這裡。”玉紫羅對冷邵卓遷怒,“你也是喜歡雲淺月的人,別以為我不記得你,你就是那個送雲淺月香囊的冷小王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才將我領到了這裡。帶我回去。”

    冷邵卓承受玉紫羅的惱怒,面色溫和,溫吞地道:“公主,我看你累了,既然來了,不如就在這裡休息。沒有人打擾,清幽,才適合休息。”

    “不行!”玉紫羅轉身就走。

    冷邵卓站著不動,對她提醒,“回去的話,還需要再走半個時辰。公主確定?”

    玉紫羅停住腳步,氣得臉都青了,半響,才罵道:“我他媽的就是腦袋被驢踢了,才來蹚這趟渾水。該死的!”話落,她實在不想再走半個時辰回去找雲淺月算賬了,恨恨地進了翠華軒。

    冷邵卓見玉紫羅走進去,罵罵咧咧地進了內殿,不多時,沒了聲音,顯然是累了睡下了。他才轉回身,離開了翠華軒。

    冷邵卓來到榮華宮門口,對一名侍衛說了一句,那名侍衛進去稟告。不多時,那人出來,打開宮門,將他請入了榮華宮。

    冷邵卓見榮華宮沒有花草樹木,滿宮殿清新的泥土,他想起數日前被她種上了牡丹。心下嘆了口氣,進了內殿。

    內殿裡,雲淺月正坐在桌前提筆書寫,知道他進來,並沒有抬頭,繼續著手中的事情。

    冷邵卓在她對面徑自坐下,自己斟了一杯茶,也不打擾。

    過了片刻,雲淺月放下筆,將幾個信封折疊好,遞給冷邵卓,對他道:“這三封信箋,八百里加急,你稍後發往北疆。”

    冷邵卓接過信箋,對她道:“直接給我遞給兵部?不需要皇上過目?”

    “應該不需要,他知道我寫了什麼。”雲淺月淡淡道。

    冷邵卓點點頭,收起信箋,將他和雲離在金殿外遇到找夜輕染的紫羅被雲離勸說住他將其帶去了翠華軒之事對她簡略講述了一遍。雖然簡略,到也沒掠過玉紫羅罵雲淺月的話。

    雲淺月聽罷笑笑,“穿了金裝也不像公主,說的就是她。”

    冷邵卓想起玉紫羅前後男女裝判若兩人的情形,笑了笑,問道:“為何東海王會有書函,讓紫羅公主攪入了這個局?那封東海王的書函真的不假?”

    雲淺月搖搖頭,臉色清淡,“不假。有人想求東海王一封書函,還是容易的。”

    冷邵卓看著她,試探地問,“這事情與景世子……”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雲淺月目光看向窗外,眼中如蒙了一層輕紗,沒有什麼情緒地道:“今年的春雨還是下得少,外面我種植的牡丹還沒發芽,快入夏了,​​若是來一場大雨,牡丹該發芽了。”

    冷邵卓一怔,有些參不透雲淺月的話。

    雲淺月收回視線,忽然一笑,對他道:“好久沒聽你講段子了,講幾個如何?”

    冷邵卓收起情緒,對她道:“本王如今是親王了,哪裡還能出口就是黃段子?”

    雲淺月頓時笑了,“親王架子就大了?”

    冷邵卓無奈地看著她,任命地道:“也就你不拿我這個親王當回事兒。”話落,他放下茶盞,學著以前的樣子,講了起來。

    雖然聽了數次,但是笑點永遠是笑點,不會降低。

    夜輕染從西山軍機大營點兵送容楓離京回宮,沒去御書房,徑直來到榮華宮,剛到宮門口,便聽到裡面傳出冷邵卓陰陽怪氣的聲音,他仔細聽了一下,笑著走了進來。

    綠枝迎上來,對他低聲將紫羅公主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他點點頭,進了內殿。

    冷邵卓看了夜輕染一眼,也沒站起來,繼續講。君臣有別在他們這幾個人私下的小圈子裡,似乎不存在。私下里,並不十分恭敬。

    夜輕染也不擺皇上的架子,坐下來陪著雲淺月一起聽。說到好笑的時候,他比雲淺月笑聲還大。似乎又回到了昔日,雲淺月依然是雲王府淺月小姐,冷邵卓依然是改過自新的冷小王爺,夜輕染還是那個張揚灑脫的染小王爺,時間並為在他們身上留下痕跡。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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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5 17:20:4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六十八章 再議婚事
   
    第二日早朝,八百里加急,景世子深夜子時點兵出了青山城,一夜之間攻陷了祁城。陳老將軍迎抗不得,一退再退,退軍祁城百里外的馬坡嶺。

    馬坡嶺位於祁城和蘭城之間,是除卻青山城外的第二道天險。

    消息傳回,朝野震驚。

    這短短兩日的時間,景世子便揮軍攻陷了青山城和祁城兩座大城,若照如此速度,不日便會來到天聖京城,直指天闕,這還了得?

    夜輕染對此到沒有什麼震驚和無措,只坐在高位上淡淡地聽著士兵稟告完,便令其下去休息了。也並未再派兵點將,更未對此有何商議。

    群臣被這個消息砸懵了,致使早朝分外安靜。

    雲淺月依然坐在原位,對此也沒什麼表態。

    下了早朝,夜輕染和雲淺月出了金殿,夜輕染走出殿門,想起什麼,對雲淺月笑道:“好久沒賽馬了,今日天氣極好,我們出去賽馬吧?”

    雲淺月看了他一眼,挑眉,“都要兵臨城下了,還有心情賽馬?”

    “必須有。”夜輕染道。

    雲淺月轉了道,向宮外走去。

    夜輕染知道她答應了,抬步跟上她。二人的身影很快就出了宮門,不多時,兩匹馬向宮外閃電一般地馳去。沒有任何護衛隨從跟著。

    滿朝文武出了金殿,才知道皇上和淺月小姐竟然去賽馬了,互相對看,不明白這二人怎麼還有心情?景世子如此攻城的話,不出十日,這天聖就會淪陷,雖然說那個人是景世子,據說攻城嚴令士兵不擾民不燒殺不搶掠,但是他們心裡到底是恐慌的?多少人為了光耀門楣而做官?如今身穿官服,他日也許就會布衣之身了。一時間所有人都憂心不已。

    玉紫羅昨日好好睡了一夜,醒來就從翠華軒跑到了金殿,早朝已下,她對人打聽,方才知道夜輕染和雲淺月出去賽馬了,惱怒地站了片刻,便跑去夜輕染的御書房門口等著逮人。

    她在御書房門口的石階上整整坐了一日,直到天黑,夜輕染也沒去御書房,問了侍衛無人知道,她氣沖沖地跑去了榮華宮,榮華宮依然如昨日一般,被護衛守著,反正到了后宮的地盤她也不怕傳出去什麼名聲有損了,放開嗓子喊了半天,裡面半絲聲音也沒傳出。她怎麼想怎麼覺得憋屈,夜輕染和雲淺月就這麼將她涼在了這裡,想找個人連人影也見不著,實在可恨,有氣無處發,她逮住綠枝惡狠狠地問,“這皇宮裡除了住著夜輕染和雲淺月,還有哪個?”

    綠枝雖然被箝制,不卑不亢地道:“還住著幾位公主。”

    “哪個最不好惹​​?”玉紫羅問。

    綠枝想了一下,道:“除了輕暖公主,其她公主都沒有武功。”

    玉紫羅眼睛一亮,“夜輕暖也住在宮裡?她住在哪個宮?”

    “鳳顏殿。”綠枝道。

    玉紫羅甩開她,大踏步向鳳顏殿走去,走了兩步,找不到路,回頭對綠枝命令,“帶我去鳳顏殿。”

    綠枝知道玉紫羅這位公主不好惹,點點頭,帶著她向鳳顏殿走去。

    夜輕暖從德親王和德親王妃薨逝,便病了一場,被夜輕染封為公主,住進了皇宮,在鳳顏殿養病,雖然她養病,但也知道外面的情形。容楓和朝臣請奏立後,卻被東海的玉紫羅前來攪亂,她正思量著如何想辦法讓玉紫羅離開,好讓夜輕染順利立後,還沒想到辦法,玉紫羅便找上了她。

    有宮女向夜輕暖稟告紫羅公主來了,她愣了一下,尋思片刻,對宮女道:“就說我病了,不見。”

    宮女的話還沒傳出去,玉紫羅便闖了進來,怒道:“不見也得見。”

    夜輕暖躺在軟榻上,大病一場,傷心過度,分外蒼白,見玉紫羅進來,她收整起情緒,對她道:“紫羅公主不怕過了病氣?”

    殿中的確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藥味。

    玉紫羅摀住鼻子,嫌惡地看著夜輕染,“你不會也要死了吧?這藥味嗆死人。”

    夜輕暖眸光現出怒色,德親王和王妃的死讓她對這個死字甚是敏感,此時見她如此說,想起了德親王和王妃的死,不由得對她劈出一掌,怒道:“別以為你是東海國的公主,我就怕了你。”

    玉紫羅正想找人打架,見她雖然病著,但居然有這麼大的力氣打架,頓時大喜,不客氣地對她還手。

    頃刻間,二人打了起來,從殿內打到了殿外。

    一時間兩個人誰也不客氣,只見身影飄閃,花草樹木紛飛。

    夜輕染和雲淺月剛回到宮門口,便有宮廷內衛稟告,說輕暖公主和紫羅公主打起來了。他挑了挑眉,扔開馬韁繩,問道:“公主的病去了?”

    “公主的病養了幾日,似乎是稍好了。”內衛道。

    夜輕染偏頭看向雲淺月,雲淺月甩開馬韁,有些疲憊地道:“能打架病就是好了。公主和公主打架,這也不關係國事兒。”

    夜輕染笑了一下,對內衛吩咐,“不必理會,打累了的話,她們自然不會打了。”

    內應恭敬地應聲。

    夜輕染回了聖陽殿,雲淺月回了榮華宮。二人誰也沒理會打架之事。

    夜輕暖雖然是夜氏自小培養的暗鳳,但實則與人交手的機會極少,雖然武功略勝玉紫羅一籌,但是玉紫羅常年混跡在外,打過的架比吃過的飯怕是都多,經驗十足。所以,和夜輕染對打,分毫沒落了下風。二人打了個平手。

    果然如夜輕染所說,玉紫羅和夜輕暖打到半夜,打得累了,玉紫羅恨恨地扔下一句話,散了場,本來不想再住翠華軒,發現散場的地方就在翠華軒附近,於是又跑去了翠華軒。

    夜輕暖雖然也是極累,但並沒有回鳳顏殿,而是跑去了聖陽殿。

    聖陽殿內,早已經熄了燈火,硯墨守在外面,見夜輕暖來了,淡淡道:“皇上說了,公主若是來的話,就說立後和東海紫羅公主的事兒他自由主張。您回去休息吧!”

    夜輕暖皺了皺眉,並沒有立即離開,對硯墨問,“硯墨,你是哥哥近身之人,自小跟在他身邊,你可知道哥哥心裡在想什麼?他是不是不想娶雲姐姐?”

    硯墨面色不變,“屬下不知皇上心思。”

    夜輕暖看著他,“哥哥若想做一件事情,無論是誰阻止,他都照做不誤,哪怕是碰個頭破血流,可是他明明愛雲姐姐,她都住在這皇宮近一個月了,他卻是分毫動作沒有。我自小沒在他身邊,聚少離多,不知道就罷了,但是你在他身邊最久,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

    硯墨淡淡道:“公主做好分內事情就好,皇上的事情自有主張。”

    夜輕暖看著硯墨萬年不變的臉和不卑不亢的聲音,忽然氣怒地道:“別以為我真不知道,他是想得她的心而已。可是哪裡有那​​麼容易?她心裡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是……”

    “公主,天色晚了,免得吵醒皇上,您還是去休息吧!”硯墨打斷夜輕暖的話。

    夜輕暖話語卡主,看向殿門,裡面分外安靜,她知道從雲淺月來到皇宮,住進皇宮,無論是御書房還是聖陽殿,每日的燈火都是早早歇了,不像以前,徹夜通明。這說明哥哥有了她在,哪怕不住一個宮殿,不守在身邊,也有了好眠。她嘆了口氣,低聲道:“雲淺月何德何能得了哥哥的愛。”

    硯墨沉默不語。

    夜輕暖不再逗留,轉身向自己的寢殿走去。今日她和玉紫羅一番交手,清楚地知道她沒那麼好打發,心裡也早就做了準備,若是她好纏的話,當初安王和哥哥也不會費那麼​​大的心力將她送入無回谷。可是偏偏無回谷都關不住她。想到此,她忽然羨慕起玉紫羅來,天下有幾個女子有她活得愜意?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別人還奈何不了她,連雲淺月怕是也不能。

    第二日早朝,兵部傳回消息,容楓率領二十萬大軍到達了祁城百里外的馬坡嶺,與陳老將軍剩餘的四十七萬兵馬匯合。

    當日,陳老將軍主動讓出軍中主帥職位,六十七萬大軍全全交由容楓統領。容楓到達之後,未曾歇息,便重新整合軍中人員,重新派人佈置了馬坡嶺,利用平生所學,在馬坡嶺佈置了陣法埋伏,設了十道屏障。

    六十七萬大軍,盤踞在蘭城和祁城中間,將馬坡嶺不出半日,防守成了一道絕壁天險。

    軍中本來低迷的士氣因為容楓出現,霎時一新。楓世子雖然一言未發,只輪番下發命令調兵佈置,但人人都看出,這次楓世子是真正的和景世子天河兩岸,敵我相對,誓必不讓他再渡過馬坡嶺直指天闕了。

    滿朝文武得到消息,紛紛讚歎,齊齊鬆了一口氣,心裡的緊張和憂心頓時去了一大半。容楓世子帶兵,是有史以來最快的行軍,兩日夜走了八百里,半日便在馬坡嶺籌備好,對抗景世子大軍。天聖終於有了一個拿得出手的人。景世子想再如攻占青山城和祁城一般,便不那麼容易了。

    滿朝文武因為心裡有了底,朝堂上的氣氛也霎時鬆緩了。

    早朝進行了一半,北疆傳回消息,北疆總兵出面壓下了暴亂​​的百姓,他是跟隨安王夜天逸多年的副手,夜天逸離開北疆後,北疆全權由他管轄,也頗具聲望,百姓們見由他出面,又得知安王未死的消息,頓時要揚起的硝煙熄了下去。

    滿朝文武雖然不知道北疆總兵為何早沒阻止,任由百姓暴亂,如今突然出來阻止,很是蹊蹺,但想到淺月小姐早先說對北疆她有策略,皇上和楓世子也未曾對北疆擔憂,又想到她在北疆有著不次於安王的根基,如今不出三日就讓北疆暴亂平息,頓時都心下甚是佩服,覺得她是天聖的福星。

    兩件大事解決,北疆再無威脅,內亂平息,群臣懸了一半的心落了下去。便想起了第三件事。那就是楓世子一力主張,群臣一力擁護的立淺月小姐為後之事。

    雖然有東海國公主手持東海王書函來請婚,但是他們還是覺得,東海國遠在千里之外,兩國聯姻,對於如今的天聖派不上太大用場,紫羅公主雖然有著東海公主的身份,但是論起來,不及淺月小姐於國有用。西南恢復春種,三日悄無聲息地平息了北疆暴亂,這是除了她外,任何一個女子都做不到的。

    雖然東海公主也是個大西瓜,但是西瓜大了未必甜。對於如今的天聖,他們要的正是雲淺月這樣能素手翻轉乾坤的皇后。江山新換代的新一屆朝臣都有著不同於老一輩的眼光,所以,棄東海公主,立雲淺月為後,依然無人有異心變更想法。

    以雲離、冷邵卓打頭,滿朝文武請奏,立後之事於是又舊事重提。

    正當群臣請奏時,玉紫羅再度闖上了金殿,她言語鏗鏘激烈,若是夜輕染不答應請婚,那麼看她敢不敢一把火燒了金殿。讓她父王下旨,東海大軍踏平天聖。

    玉紫羅一改三日前的溫婉端莊一國公主做派,露出本性。反正她也知道,她再裝,這裡的人也沒有一個人覺得她好,那她又何必買好?

    群臣一時間沒了聲。

    玉紫羅自己搬了椅子,大咧咧地坐在金殿上,等著夜輕染表態。

    夜輕染還沒開口,雲淺月第一次越過夜輕染說話,聲音淺淡,對玉紫羅詢問,“是你自己出去,還是我請你出去?”

    “雲淺月,一女不嫁二夫。”玉紫羅橫著脖子看著雲淺月,提醒她,“你趕我出去,當真要嫁給他不成?別忘了你是景世子妃。”

    雲淺月淡淡地看著她,“我已經和離了。”

    “和離便是你背情棄義的藉口?”玉紫羅不屑地道:“山盟海誓,一人之重,天下人之輕。那些被天下人都嚼爛了的話,人人都幫你記著呢!如今你到好,拍拍屁股就要嫁人?做夢!”

    “你不是容景,沒有資格替他來抱不平。就算你是容景,也沒有資格來找我抱不平。”雲淺月看著玉紫羅,臉色寡淡,聲音冷漠,“無人是我,所以,也沒有資格指責我是否背信棄義,左右不過是活著而已。”

    玉紫羅頓時一噎。

    雲淺月不再看她,對夜輕染道:“下旨立後吧!”

    群臣齊齊一喜,終於等到了淺月小姐表態,何等不易?頓時嘩啦啦跪倒一片,聲音震天,“請皇上下旨立後!”

    玉紫羅騰地站了起來,大聲道:“我不准!”

    雲淺月淡漠地看著她,忽然出手,一縷青煙,頃刻間見玉紫羅捆住。她一驚,頓時動彈不得,臉色難看地看著雲淺月。

    “將她請出去,送回翠華軒。”雲淺月對硯墨吩咐。

    硯墨立即應聲,從夜輕染身後出來,將玉紫羅帶出了金殿。

    群臣齊齊鬆了一口氣,淺月小姐是東海長公主玉青晴的女兒,又和東海玉太子交好,與東海淵源頗深。紫羅公主雖然有東海王的書函,他們不敢得罪她,但淺月小姐是敢得她罪的。如今她表態,最好不過。人人都等著夜輕染下旨。

    夜輕染忽然一笑,“榮華宮種的牡丹還沒發芽,朕本來覺得不急的。”

    “皇上,早一日定下來,可安江山,也可安群臣百姓之心。”雲離大聲道。

    冷邵卓立即附和。

    他們都不想錯過今日這個機會,容楓一力主張的,便是他們一力主張的。無論是傷了誰,恨了誰,苦了誰,惱了誰,折磨了誰,他們都已經無暇理會,他們只想她平安。

    群臣連忙再度請奏,須臾,大殿內一時無聲,靜靜等待。

    “你放心,就差一場雨了,只要來一場雨,那些牡丹一定會發芽的,你……”雲淺月偏頭看夜輕染,話語說了一半,眼前忽然一黑,飄​​忽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從椅子上栽了下去。

    夜輕染正仔細聽著雲淺月說話,見她忽然栽倒,他面色一變,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離得近,一把拖住了她的身子,喊了一聲,“小丫頭。”

    “月兒!”

    “妹妹!”

    “淺月小姐!”

    冷邵卓、雲離、滿朝文武齊齊驚變,都不受控制地向前邁了一步。

    夜輕染將雲淺月抱在懷裡,手按在她脈搏上,須臾,臉色分外難看,將雲淺月彎身抱起,疾步奔出了金殿。

    冷邵卓、雲離等料想不好,齊齊跟著夜輕染跑出了金殿。朝中大臣們不明所以,但也連忙跟了出去。

    夜輕染帶著雲淺月回了榮華宮,“砰”地一聲關好了房門,對外吩咐,“沒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准進來。”

    “是!”外面內廷侍衛齊齊應了一聲。

    冷邵卓、雲離等自然沒有夜輕染快,追來榮華宮之後,看著緊緊關閉的宮門,雲離一把抓住綠枝,“妹妹怎樣了?皇上要如何救妹妹?”

    綠枝搖搖頭,“回王爺,奴婢也不知。皇上吩咐,沒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准打擾。”

    雲離穩了穩心神,放開了綠枝。冷邵卓想到了什麼,臉色驀地白如霜紙。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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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六十九章 三千情絲

    榮華宮的大門緊緊關閉了一日,深夜時分,夜輕染才從裡面走出來。

    冷邵卓、雲離、滿朝文武都沒敢離開,一直守在榮華宮外,除了打頭那二人焦急得全無血色外,其他人都紛紛猜測著淺月小姐為何會突然昏迷了?

    雲離見夜輕染出來,也顧不上什麼君臣之禮了,上前一把抓住他,急聲問,“妹妹怎麼樣了?”

    夜輕染臉色蒼白,身子孱弱,如大病了一場一般,被雲離抓住,身子晃了晃,聲音微啞,“她數日來太過操勞,累了心血,遭功力反噬,我渡給了她一半真氣,應該明日早上可以醒來。”

    雲離聽聞雲淺月沒事兒,鬆了一口氣,放開夜輕染,定了定神道:“臣失禮了!皇上辛苦了。”

    夜輕染疲憊地看了守在宮門口的滿朝文武一眼,擺擺手,“都散了吧!”

    重臣想著淺月小姐從回京至今似乎是沒好好休息,尤其是上官茗廢除帝師之後,她監國處理西南外加救皇上奔波回來正逢德親王薨逝,一連串的事情下來,累了心血也是當得,心裡想著只要她無事就好,見夜輕染如大病一場的樣子,齊齊想著皇上的醫術比太醫院的一幫子御醫要好得多,如此淺月小姐大病,只能閒了太醫累了皇上,紛紛囑咐皇上保重龍體一番,都散了去。

    冷邵卓和雲離並沒有隨眾人離開,冷邵卓不相信雲淺月是累了心血遭功力反噬,雖然容楓並沒有明說云淺月有什麼事情,但他和雲離隱隱猜到應是中了毒,他盯著夜輕染,問道:“你真是給他渡了真氣?”

    夜輕染看了冷邵卓一眼,對他道:“我如何救她,總歸都是救,渡了真氣或沒渡真氣又能說明什麼,她無事不就好了。”

    冷邵卓一噎。

    “你們若是不放心,可以進去裡面看看她。”夜輕染似乎疲憊的再無心力多說,扔下一句讓綠枝好好照看的話,向聖陽殿走去。

    他走了兩步,身子向地上倒去。

    硯墨瞬間​​現身,扶住夜輕染,臉色發白地帶著他施展輕功前往聖陽殿。

    雲離和冷邵卓見夜輕染由硯墨帶著離開,心中清楚他在榮華宮內殿里為了救雲淺月這麼一日半夜,定然是損耗了身體,他們自然想進去看看雲淺月,對看一眼,走了進去。

    榮華宮內殿,雲淺月躺在大床上,昏迷不醒。

    她臉色蒼白,氣息微弱,躺在大床上似乎嬌嫩得不盈一碰。

    雲離和冷邵卓來到床前,伸出去的手僵了片刻,都撤了回來,無言地站在床前看了雲淺月半響,才齊齊出了內殿。

    出了榮華宮後,冷邵卓狠狠地吐了一口濁氣,對雲離道:“恨不學醫。”

    雲離默然,與冷邵卓一樣想法,若是他們懂得醫術,即便幫不上忙,也可以探查她身體到底是何情況。如今她有事兒,方才覺得自己沒用。

    二人在宮門口站了片刻,剛要離開,一個身影疾步走來,近了才看出是夜輕暖。

    夜輕暖昨日和玉紫羅打到深夜,到底是身在病中,耗了心力,身體支撐不住,睡了整整一日夜方才醒來,便聽說云淺月昏迷,夜輕染施救了一日半夜,披了衣服,急匆匆趕了來。

    她來到近前,見雲離和冷邵卓臉色都不好,急聲問,“雲姐姐怎麼樣了?”

    “已經無事了。”雲離看了她一眼,對夜輕暖的態度不好不壞,“公主去看看皇上吧!皇上耗費一日半夜心力救妹妹,怕是不太好。”

    夜輕暖聞言面色一變,立即轉身向聖陽殿走去。

    她剛離開,同樣睡了一日夜的玉紫羅得​​到雲淺月昏迷的消息來了榮華宮,她奔波到天聖一直沒休息,這兩日為了攪亂雲淺月立後的事情,和夜輕暖打到深夜也是累心累力,雖然對雲淺月惱恨不已,但聽說她昏迷,頓時急了,剛一來到,就抓住雲離問,“她怎麼樣了?”

    雲離見玉紫羅臉上實打實寫著關心,對她擾亂雲淺月立後的不滿微微散了些,“皇上救了一日,說明日早上醒來,我們也不知道她到底如何,應是沒事兒了吧!”

    “我進去看看!”玉紫羅鬆開他,就要邁步走進去。

    綠枝立即攔在玉紫羅面前,“紫羅公主,淺月小姐吩咐,沒有她的准許,您不能進去。”

    “你倒是聽她的話,都什麼時候了還攔著我?”玉紫羅頓時怒了,從袖中拿出一個方盒,對她道:“還想嚐嚐小青蟲的厲害是不是?”

    綠枝不離開腳步,“淺月小姐吩咐……”

    “我管她吩咐不吩咐,本公主懂得醫術,是她的妹妹,進去看她一眼,難道還害​​了她不成?”玉紫羅似乎懶得再和綠枝廢話,就要出手教訓綠枝。

    雲離攔住玉紫羅,對綠枝道:“紫羅公主不會有惡意,她想進去看看妹妹,就令她進去吧!妹妹醒來若是問你治罪,我給你擔著。”

    有云離說話,綠枝猶豫了一下,讓開了路。

    玉紫羅冷哼一聲,收了方盒,大步走了進去。

    雲離和冷邵卓對看一眼,二人又跟著她返回了內殿。

    進入內殿,玉紫羅走到雲淺月床前,似乎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隨即撇撇嘴,伸手按在了她的手腕上。她雖然是一國公主,但自小跟隨玉青晴身邊散養著,玉青晴、雲韶緣、以及二人相交的自然都是非凡之輩,所以,她從小到大至今,也是博聞識廣,對各方面都有所涉獵,尤其是醫術和毒術方面,她喜歡毒術,喜歡弄一些毒蟲來養,但醫毒本是一家,她毒術好,醫術自然也不會差了。

    雲離雖然知道這個小公主不像外表那麼性子野,一無是處,但她貪玩成性,所以,如今見她像模像樣地給雲淺月看脈,也不抱太大希望。

    冷邵卓則不同,畢竟他是真正的世家嫡子,孝親王府能立世,自然不是軟柿子,自小他受孝親王的熏陶,對各國人物和風雲都比雲離了解得深,被東海公主和華王散養的孩子,自然不能小視,所以,他緊緊盯著玉紫羅。

    玉紫羅的手按在雲淺月手上開始,一張臉便不停地變幻,一會兒黑,一會兒白,再不見她尋常的樣子。

    雲離和冷邵卓都不敢打擾她,大氣也不敢出,臉色跟著她臉色變化。

    過了許久,玉紫羅放下手,喃喃道:“怪不得呢!”

    “你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冷邵卓盯著玉紫羅。

    玉紫羅看了二人一眼,黑著臉沒好氣地道:“種了一種幾千年前的奇毒,叫生生不離,若是不嫁給那個與她同種植的人,就是天神降世也救不了她。”話落,她惱怒地道:“容景那個混蛋,他若是早說她中的是這種毒,小爺何必跑這裡來糟蹋自己,打死也不來,更別說嫁給夜輕染聯姻的狗屁事兒了。”

    雲離和冷邵卓面色齊齊一駭,對於她一個女兒家習慣將自己口稱小爺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和諧了,滿腹心思都在她說出的話上。但他們到底是有了心裡準備,雖然容楓未曾細說,但這些日子他們也是隱隱知道她種了這樣一種非夜輕染不可的毒,但乍然聽到生生不離的名字,還是難掩心裡的翻江倒海。

    生生不離……

    和夜輕染一起中的生生不離……

    冷邵卓到底是先冷靜過來,對黑著臉的玉紫羅輕聲試探地問,“皇上救了她一日夜,難道……沒解除?”

    “解除?”玉紫羅翻了個白眼,嗤笑道:“據我探她的脈,她這是毒發的開始。夜輕染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暫時抑制了她的毒發。”話落,她冷哼道:“不過不是你們想的那種男女脫光了行周公之禮的辦法。”

    她一個女子說出來這種事情,半絲難為情也無。

    冷邵卓和雲離雖然面皮比她薄一些,但此時也不是難為情的時候,二人只在意她口中那毒發的開始幾個字上,本就全無臉色的臉上更是添了一層灰色。

    “別杵在這裡了,跟兩個殭屍一般!”玉紫羅起身站了起來,對二人橫了一眼,“她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本公主也不在這破皇宮待著了和她搶人了,嘔心得慌!”話落,她出了內殿。

    雲離立即跟了出去,“公主,你能知道她中的毒,難道就真沒有別的解法?”

    玉紫羅瞪了雲離一眼,“要有別的解法輪到我站在這裡?容景那混蛋早就給解了。”

    雲離想著也是,再次灰敗了臉。

    “不過也不一定,誰知道他這些日子在琢磨什麼呢?沒准開天闢地真讓他整出點兒什麼能讓她不嫁給夜輕染起死回生的事兒。”玉紫羅話音一轉,裙子隨著她搖曳了一下,她嫌棄裙擺嗦,彎下身,三兩下就將裙擺多餘拖地的那塊布給扯了下來,頓時好好的錦繡羅裙成了不倫不類的裝扮,她踢開了腳上的繡花鞋,用腳在地面上踢踏了兩下,方才覺得沒了束縛,放鬆舒服了,臉上陰雲一掃,大吐了一口氣道:“小爺這些日子憋屈夠了,再不用在這破皇宮待著了。”

    她自小就不喜皇宮。

    雲離和冷邵卓看著她,實在沒有她的好心情,但對於她口中的話,還是聽進去了。想著景世子若是真有辦法,又怎麼會將她藉由上官茗送進宮來?如何能真有辦法?雖然他們一致跟隨容楓主張立後,但還是私心裡對那個人有些期盼的,畢竟雲淺月的心是向著他的,他們不希望她不幸福。

    但是比起不幸福,他們更希望她活著。

    玉紫羅直起身看了二人一眼,撇撇嘴,換回了做羅玉時的做派,大步出了榮華宮。

    “紫羅公主,你懂醫術,留在這裡吧!萬一月兒……”冷邵卓喊住玉紫羅。

    玉紫羅頭也不回,“不是有夜輕染嗎?我留在這裡管什麼用?難道還讓我留在這裡搶了夜輕染?那一塊破布,要不是幫容景,小爺才不要。”

    冷邵卓心裡雖然也明白她是來攪局的,但還是道:“你既然受了景世子之託前來這裡,怎麼能趁她的毒剛開始發作就一走了之,你……”

    玉紫羅不耐煩地怒道:“你嗦不嗦?我就幫他來這裡住兩日而已,他的女人自己有本事就奪回去,沒本事活該,他只能算著了。又不是小爺的女人,小爺憑什麼在這裡累死累活還受窩囊氣?”

    冷邵卓頓時住了口。

    玉紫羅腳步輕鬆,轉眼便前往宮門方向見不到影了。無回谷都困不住她,離開皇宮對於她來說是輕而易舉。守衛宮廷的侍衛雖然不是那麼沒用,讓她堂而皇之地出宮門,顯然早就得了夜輕染交代,安然地放了她離去。

    第二日,夜輕染免了早朝。

    雖然皇上免了早朝,但是滿朝文武不可能不來皇宮,選出幾位資歷頗深官位頗高的大臣前往聖陽殿外侯旨。得回的消息是昨夜皇上救了淺月小姐回來就昏迷不醒,是輕暖公主守了皇上半夜施救,如今裡面如何,誰也不知道,免了早朝的旨意是輕暖公主吩咐的。

    群臣頓時心裡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淺月小姐和皇上如今兩個人都臥病在床,這風聲若是傳出去的話,於前方作戰的將士的軍心不利。

    響午十分,夜輕暖一身疲憊地從聖陽殿出來,對守候在門外的幾位大臣道:“哥哥是為救雲姐姐耗費了功力,被我給補救回來了,沒有什麼大事兒,如今剛睡下,醒來有心力的話,自然會有旨意傳出,你們別吵他。”

    “是,公主!”幾位大臣齊齊應聲。皇上就是天聖的支柱,自然不能塌了。人人都想著幸好這宮中還有輕暖公主。

    夜輕暖似乎也累及,由貼身宮女扶著回了鳳顏殿,路上有貼身隱衛將昨日夜東海紫羅公主離開的事情稟告給了她,她皺了皺眉,問道:“她去了哪裡?可有人跟著?”

    “有人跟著,但紫羅公主太狡猾,出了城外百里就失去了影子,沒跟住。”那隱衛道。

    夜輕暖道,“她若是不滑不溜手難對付的話,景世子也不可能兩軍交戰的時候讓她來阻止哥哥立後。昨日夜雲淺月發作昏迷了也不是什麼壞事兒,只少她不留在皇宮裡鬧了,走了也好,不過她恐怕不是回東海,而是將她的情況去告訴容景了。”

    “既然要去祁城,一定經過馬坡嶺,是否告知楓世子攔住她?楓世子為了淺月小姐,說不定會出手攔住她再去知會景世子。”那隱衛試探地問。

    “她未必讓容楓摸到影子,且讓容楓安心對付容景吧!況且……”夜輕暖頓了頓,抿起唇瓣心思壓抑著不外漏,輕聲道,“景世子若是知道了她開始毒發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心思作戰?”

    那名隱衛沉默不語。

    夜輕暖擺擺手,沒什麼吩咐,隱衛退了下去,她由侍女扶著一路想著事情回了寢宮。

    雲淺月金殿昏迷,夜輕染施救,雙雙病倒的事情,沒有經過刻意隱瞞,消息不脛而走,出了皇宮,出了京城,很快地就流傳了出去,想知道的人該知道的人第一時間都知道了。

    馬坡嶺,容楓得到消息,緊緊抿著,他回朝如此長時間,自然也有其內衛心腹以及皇宮的眼線,第一時間報來,知道云淺月無恙,只能壓下擔憂。

    祁城內,從大軍攻占了祁城,容楓來到後,容景的大軍便再無動作,沒有攻城的打算。

    但是當時青山城、祁城淪陷時,也沒有任何前奏,容景就突然出兵了。所以,天聖大軍中,無論是容楓,還是他手下的一眾將領士兵,都不敢放鬆懈怠。尤其是深夜子時,更不敢眨眼。

    接下來兩日,天下各處都不曾有動靜,除了關於雲淺月和夜輕染病倒的傳言外,如一片鏡湖的水面,分外安靜。

    雲淺月果然如夜輕染所說在他施救的第二日醒了,她醒來之後,簡單地問了守在榮華宮照看她的綠枝一些情況,便沒什麼力氣地躺在床上休息。

    她的身體她比誰都清楚,雲族神女幾千年前引情花之魂所製成的生生不離果然連靈術也奈何不了。她以前一直沒感覺,是因為那本身就是由靈術製成的,她身體里天生就有傳承的靈術,所以,那東西與她身體的靈術融合,融入骨血,隨著她的靈術生長在她身體裡,如今也許是發作的原因,她第一次能感覺出生生不離在她身體裡盤結得絲絲入扣,如她的血她的脈絡她的氣息一般,不容她有半分剷除的可能。

    不像她對待上官茗強大的靈術外侵一般,能讓她將他的靈術一絲絲排擠吞噬,除非她對自己挖骨放血,但哪怕是挖骨放血,她怕是也除不去身體本身生長融入脈絡骨血的東西。

    人道是,心有千千結,結成千絲網,網住三千情絲。而她,心裡身體裡何止有千絲網,而是有萬絲網,網住的不止是三千情絲,還有她的靈魂。

    兩日後,祁城傳出消息,景世子出兵馬坡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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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七十章 危在旦夕

    容景的大軍和容楓的大軍於馬坡嶺交戰,消息傳回天聖,朝野震動。

    夜輕染兩日未早朝,休養在聖陽殿,滿朝文武都蜂擁堵在了聖陽殿門口,容楓六十五萬大軍,容景五十五萬大軍,兩軍雖然相差十萬大軍不是小數,但是誰也不敢保證容楓能贏,畢竟那個人是才華冠蓋天下的容景。

    馬坡嶺一戰,是天聖江山是否可保住的關鍵所戰。若是馬坡嶺失守,容楓失守,皇上和淺月臥病在床,那麼天聖江山就真的危機了。一時間,戰爭的消息剛傳回天聖,人心惶惶。

    群臣在聖陽殿外等了一個早上,聖陽殿的門都緊緊關著,直到響午十分,聖陽殿的大門才打開,一名內侍傳出話,“皇上有口諭,諸位大人稍安勿躁,散去各行其職吧!”

    群臣面面相耽,想著皇上既然有話遞出,就是身體無大恙了,如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都出了聖陽殿,散去各做各事了。

    傍晚十分,雲淺月來了聖陽殿。

    守在門口的內侍見雲淺月來到,連忙跑進去稟告,不多時,將她恭恭敬敬地迎了進去。

    這是雲淺月回到天聖皇宮第一次來到夜輕染的寢宮,進入內殿,夜輕染躺在床上,臉色比她臉色還要白幾分,虛弱的彷彿生了一場大病,至今未癒,殿內瀰漫著濃烈的藥香。

    雲淺月腳步頓了一下,站在門口看著夜輕染。

    夜輕染手裡拿了一本密摺之類的東西,見雲淺月進來,隨意地放下,對她一笑,“怎麼不好好在宮裡休息跑過來了?身體可有不適?”

    雲淺月目光落在他臉上,搖搖頭,抬步向他走來。

    夜輕染看著她來到床前,伸手抓過她的手給她把脈。

    雲淺月看著他,那日她昏迷後全無意識,靈術彷彿也不能通神讓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並未對她做出什麼逾越之事。

    “生生不離一旦發作,便毫無規則可循。可能會三五日發作一回,也可能會七八日發作一回,更可能會十天半個月發作一回,也許會一個月兩個月發作一回。總之,是沒蹤跡可循,不知道會何時發作,所以,你要時刻注意,有不舒適時立刻告訴我。”夜輕染拉著她在床頭坐了下來,放開她的手,囑咐道。

    雲淺月偏頭看著他,“你用什麼辦法救的我?”

    夜輕染一笑,“給你渡了功力唄,若不是損耗過渡,否則我如何躺在了床上。”

    雲淺月盯著他的眼睛,他眼中看不出顏色,她淡淡道:“上官茗對我數次用功力,都沒有辦法,你的功力總不會比他還高。”

    夜輕染嗤了一聲,“我與你一起中了生生不離,他的功力對你的沒用,我的對你的有用,這如何能和我的相比?”

    雲淺月收回視線,忽然伸手向他胸前的衣袍扯去。

    夜輕染一驚,連忙伸手去擋,但到底他沒雲淺月動作快,胸前的衣袍轉眼便被雲淺月扯開了。入眼處,是一道深深的口子,已經結疤。

    雲淺月瞇著眼睛看著他心口的刀口,顯然是匕首劃的,深深一道,她想著什麼,一言不發地看著。

    夜輕染看著她變幻片刻,轉為臉色沉暗,笑了一下,隨意地道:“我到不知道你個小丫頭什麼時候愛事事都探個究竟了?不過是挖了兩碗心頭血給你喝了,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雲淺月攥著他的衣襟,指尖泛出淡淡的青白色,沒答話。

    夜輕染低頭,看著她的手,須臾,拂開她的手,對她語氣輕鬆地笑道:“小丫頭,你不用這副神情,好像是你欠了我的一樣。本來該是夜家欠了你的,皇伯伯和夜氏的帝師若不在你身上中生生不離,你也不會與我在這裡因毒受苦,想要喝我兩碗心頭血也沒這個機會。究其原因,不過是因了一個我,因了這個皇位,我是應該如此做的。”

    雲淺月放開他的衣襟,偏過頭,不再看他,看向窗外。

    夜輕染伸手合上衣襟,遮掩住胸口的疤痕,似乎也不知道說什麼,不再說話。

    過了許久,雲淺月輕聲道:“喝你兩碗心頭血,能解得了生生不離嗎?”

    夜輕染搖頭,“不能,不過在發作的時候管用一些就是了。”

    “能管幾次用處?”雲淺月。

    夜輕染臉色微黯,“說不准,也許一次,也許兩次,或許還可以多幾次,這要看你身體裡生生不離發作的程度而定,我的血是否能壓下它當時發作的兇潮,從來沒有人能說得準。”

    “也就是說到了一定程度,別說兩碗心頭血,就是十碗心頭血也許都是不管用的了。”雲淺月道。

    夜輕染沉默,對於生生不離,數千年來,無人能探究出它的毒性,因為流傳的說法都是中了生生不離的人夫妻伉儷情深,沒有出現他們這種姻緣相違背的情況。他那日探出她​​昏迷之後連脈搏都沒了,便挖了心頭血。皇伯伯臨終時說過,他的心頭血可以抑制毒發,但不是解藥。

    他試探之下,果然不是解藥,喝了他的心頭血,不過是壓下去了毒發而已。

    他當時問,“若是一直用他的心頭血養著呢?”

    皇伯伯嘲弄地看著他,“夜氏果然每一代都會出癡情的種子,這一代尤其多。”話落,他道:“心頭血流盡了,也難逃一死。況且有多少心頭血可抑制一次次毒發?你最好清楚身上背負的責任,別辜負了列祖列宗。”

    臨到死,皇伯伯惦記的依然是江山,而他那時候就已經想用了心頭血。

    如今終於第一次用了,用的後果便是當時就昏迷了,醒來後,如今又躺了兩日。他不知道若是她第二次毒發,他會用多少心頭血,不知道會如何。

    雲淺月不再說話,臉色昏暗,想著什麼。

    夜輕染伸手將她垂到額前的一縷髮絲攏在耳後。

    許久,雲淺月忽然道:“下旨立後吧!”

    夜輕染手一頓,看著她,她微微偏著頭,只看到一個側臉,屋內光線昏暗,更襯得她臉色瑩潤如美玉。他聲音不由微啞,“再等等吧!”

    雲淺月迴轉頭看著他,“還等什麼?”

    夜輕染一笑,“你忘了?那日你我說的,下一場大雨,等榮華宮的牡丹花發芽了。”

    雲淺月似乎也笑了一下,有些溫溫涼涼之意,“​​今日外面雲多,也許夜半就會有一場大雨也不一定。”

    “那就明日雨後。”夜輕染道。

    雲淺月不再說話。

    入夜,天空果然被烏雲籠罩,正如雲淺月所說,夜半時分,傾盆大雨嘩嘩而下。

    天地頃刻間如被刷洗,屋脊房檐,花草樹木,如有人潑水一般。

    雲淺月站在榮華宮的窗前,順著打開的窗子,看著外面的傾盆大雨打在地面栽種牡丹的泥土上,泥土混合著大雨的氣息吸入鼻中。她臉色在輕紗飄蕩中現出恍惚的神色。

    去年這個時候,也下了一場傾盆大雨,那時候那個人就站在外面,淋成了落湯雞,卻還是一樣的溫潤雅緻,姿容如畫。

    那時候,她心口溢滿了強烈的愛恨,未曾想到,一年後,重來一次大雨,她安靜地站在榮華宮,一個她以前最厭惡的宮殿,賞外面她親手在這裡種植下了牡丹,等著它發芽,心情平靜,無哀無喜。

    這一年的時光繁華一夢,在靈魂深處刻下了深深一道印痕。哪怕是生生不離的千絲網毒發,都不能除去根植入深淵處的記憶和那個人影,但不能除去也沒什麼不好,人總要記住走過的路。記得往昔,再走前路,才是人生。

    總之,都是無悔的。

    “淺月小姐,您身體剛剛稍好一些,還是別染了寒水潮氣,早些休息吧!”綠枝走進來,站在雲淺月身後,輕聲提醒。

    “好!”雲淺月回頭看了一眼綠枝,伸手關上窗子。

    一夜大雨,但並未就此不停歇,第二日一早,是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

    雲淺月起床,綠枝帶著人前來伺候,拿出往日雲淺月愛穿的淺紫色宮裝羅裙,雲淺月看了一眼,對她道:“拿出那套兩日前我讓你做的來。”

    綠枝一怔,眸光閃爍了一下,應了聲是,走下去取來了一套嶄新的宮裝打開,為雲淺月穿戴。這一套宮裝樣式不復雜,也沒有比雲淺月往常穿的宮裝多好,只不過貴在兩樣特殊,一,豔色是水紅色,二,金線刺繡在衣裙上是大片的牡丹,花開正好,分外華豔。

    淺紫色雖然也是豔色,但與這個相比,到底還是素雅了。

    穿戴妥當,雲淺月出了內殿,站在門口,殿外被雨水沖洗的大片泥土上,冒出一點點新綠稚嫩的小芽。那正是數日前埋下的牡丹的種子。

    夜氏百年來,皇宮種不活牡丹,在這一刻,被打破,成為了奇蹟。

    綠枝自然也看到了那些嫩芽,喃喃地道:“夜氏的皇宮,原來也是可以長牡丹的。”

    雲淺月靜靜地看著那些春嫩的芽,嘴角微微露出淺淺的笑意,陽光打在她身上,晨起的光華與雨露晶瑩的淚珠融合在一起,她華麗的宮裝上的牡丹天香國色,明艷雍容。

    這一刻,皇宮靜靜,榮華宮靜靜,日色晴好,分外靜好。

    夜輕染一身明黃的龍袍,緩緩走來,目光先是落在雲淺月身上,定了一會兒,才轉向院中的那一大片鮮嫩的小芽,目光就此定住,再不移動。

    皇帝儀仗隊靜靜地站在夜輕染身後,每個人的目光也都看著那些新嫩。流傳了夜氏百年養不活牡丹的說法,無人不知,今日,看到的人,每一個人腦中想著不是夜氏養不活牡丹,而是沒有對的人來養,淺月小姐注定就該住進這榮華宮的。

    牡丹因她而生。

    早朝的鐘聲響起,一下一下,打破整個皇宮內外的素寂。

    夜輕染移開視線,對雲淺月招手,目光溫柔,如碎了陽光,“走吧,該上朝了!”

    雲淺月點點頭,輕移蓮步,走向他。

    金殿上,知道皇上和淺月小姐身體大好,齊齊上朝,文武百官早就分列兩隊靜候。見二人來到,目光先為雲淺月一身艷華雍容驚艷了片刻​​,才齊齊跪倒在地,山呼萬歲。

    夜輕染和雲淺月就坐,擺擺手,群臣起身,開始一日的早朝。

    夜輕染兩三日未上早朝,自然耽擱了許多政務,早朝上每位大臣都有本奏,重點自然是馬坡嶺大戰,已經打了一日,前線無消息遞出,也無八百裡加急。紛紛就此討論,沉寂了兩日的朝野,方才恢復了生機。

    早朝的最後,群臣再無本奏,夜輕染看了雲淺月一眼,見她點頭,他微微一笑,對一名內侍擺手,“傳朕聖旨。”

    群臣一怔,都看向那名內侍。一般在早朝上讓皇上鄭重其事宣讀的聖旨,都是要昭告天下的。不知道皇上要下什麼聖旨。

    雲離和冷邵卓站在最前排,對看一眼,似乎想到了什麼,齊齊心裡一震。

    那名內侍打開聖旨,開始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報!”這時,外面傳來一聲高喊。

    那內侍一頓,看向夜輕染。

    雲淺月此時開口,“繼續讀!”

    夜輕染點點頭,目光隨意地看了殿外一眼,吩咐道:“繼續讀吧!”

    那內侍繼續開口,“雲王府淺月小姐,溫良謙恭,文可定國,武可安邦,天降貴女,是我天聖之福,朕亦至愛。今此起,冊封……”

    “報,皇上,大事不好了,馬坡嶺……”那人沒等宣見,竟然衝進了大殿,六神無主之態。

    群臣心里齊齊一凜,本來都對馬坡嶺提心吊膽,如今見八百里加急,心都提了起來。

    “讀完了再說。”雲淺月面容冷靜。

    夜輕染抿了抿唇,吩咐道:“攔住他,稍後再議。”

    有人立即上前,那人似乎生怕說晚了再也說不出來話,大聲急迫地道:“馬坡嶺大敗,楓世子身受重傷,危在旦夕,軍中無醫可救,還望皇上速速派御醫前往,否則楓世子性命不保……”

    內侍終是晚了一步走到他面前,捂上嘴,他的話也已經說完。

    雲淺月騰地站了起來,她想著馬坡嶺也許是大敗,但沒想到不止敗,而且容楓還危在旦夕,性命難保,心中頓時升起怒意,那該是受了多重的傷才如此?

    他可真敢對容楓下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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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5 23:50: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七十一章 起死回生
   
    馬坡嶺大敗,楓世子受了重傷性命危在旦夕,群臣心裡齊齊一顫,面色大變。

    這一瞬間,整個金殿,一片死寂。

    雲淺月鳳眸清寒,眉眼含怒,盯著那名稟告的士兵看了片刻,忽然抬步走金殿,向那名士兵走去。長長的衣裙拖曳在地,劃出的不止是雍容,還有威儀冷冽。

    那名士兵觸到她冷寒的眉眼,周身滿佈的寒氣,根抵抗不住,駭得不由後退。

    那名內侍一左一右架住那名士兵,讓他再不能動分毫。

    雲淺月走到他面前,吐出口的聲音冷厲,“你確定稟告的消息準確無誤?”

    那名士兵“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顫抖但肯定地道:“給小的一百個膽,也不敢謊報軍情。”話落,他顫巍巍地從懷裡掏出一封八百里加急文遞給雲淺月。

    雲淺月伸手接過文打開,入目處,是一封蓋著官印的血,的確如這人所說。她轉回頭,看向上座的夜輕染。

    夜輕染也看著雲淺月,目光情緒難辨,他身邊站著打開聖旨宣讀了一半的內侍。

    雲淺月忽然將手中的文摔在了地上,“啪”地一聲,八百里加急文發出落地的響聲,她眉眼堅毅,冷冽地道:“我去救容楓,接手天聖大軍帥印,定不讓其踏過蘭城,皇上可准許?”

    夜輕染起身站起來,對她道:“楓世性命危在旦夕,朕懂醫術,隨你一道前往吧!”

    “孝親王和雲王雖然可監國理政,但到底於兵法上不通,早先皇上出戰,國有安王或者楓世,可文武守國。今日不同往日,皇上若離開,帝京城便空了,何況皇上身體短日內不能奔波。”雲淺月沉著地分析,“我醫術雖然不精,但定能救回楓世,皇上不必隨同前往了。”

    夜輕染微閉了一眼睛,再睜開,淺淺一笑,“好!”

    雲淺月看向那名拿著聖旨宣讀了一半的內侍。

    那名內侍不知道是否再宣-< 書海閣>-向夜輕染詢問。

    夜輕染擺擺手,“罷了,改日淺月小姐回京,這道聖旨再行宣讀,暫且壓吧!”

    那名內侍應了一聲,立即合起了聖旨。

    滿朝文武無人請奏繼續宣讀聖旨,雲離和冷邵卓也未開口,畢竟馬坡嶺大敗,楓世重傷,性命危在旦夕等著人去救,刻不容緩,不能再耽擱。

    雲淺月再不多說停留,身姿如風一般,華麗的衣裙光影一閃,轉眼間便出了金殿。

    夜輕染看著她身影離開,緩緩坐身,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睛,伸手覆在心口上。

    帝王如此,群臣大氣也不敢出。人人心中都落了一個想法,早先滿朝文武請旨立後,便屢次被打斷,今日榮華宮種植的牡丹發芽了,淺月小姐換了裙裝,顯然皇上也定了決心,但聖旨再度被打斷。千里之外的那個人,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這數日來,可讓人見識到了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手段。

    他的目的,為了雲淺月而來,讓朝野上,每個人都心中清楚。

    靜寂中,殿外衝進來一個人,譜一進來,掃視了一眼群臣,目光定在上首的夜輕染身上,正是夜輕暖,顯然剛得了消息而來,大聲道:“哥哥,我請旨前去馬坡嶺。”

    夜輕染睜開眼睛,看著夜輕暖,緩緩道:“小丫頭去​​了馬坡嶺,剛剛離開。”

    夜輕暖顯然已經知道,堅毅地道:“雲姐姐剛大病初癒,緊張楓世離開,畢竟令人擔憂她的身體,我也懂醫術,這就追她一道前往,也有個照應。”

    夜輕染點點頭,“準了!”

    夜輕暖當即跪在地上,請旨道:“請哥哥賜我軍中職位令牌。”

    “輕暖公主前往軍中,冊封天監軍外加調令史。”夜輕染目光定在夜輕暖單膝跪地的身上,聲音微重,“一切以大將軍決策為準,不准私自達命令。”

    夜輕暖抿了抿唇,“是!”

    夜輕染伸手扔給夜輕暖一塊金牌,不再說話。

    夜輕暖接過金牌,直起身,轉身快步出了金殿。她出了金殿後,早已經不見雲淺月身影,出了宮門,對守門的人詢問了一句,一名統領道,“淺月小姐騎馬離開了。”

    夜輕暖再不耽擱,翻身上馬,前往南城,出了南城,眼前十里空無一人。她快馬加鞭,身的坐騎揚起一片塵土,向南追去。

    雲淺月身是最好的馬,不用揮鞭,便四蹄揚起,如騰飛一般。她不知道身後有夜輕暖追她,即便知道,也不會理會。心裡只想著容楓命在旦夕,她必須要救。

    此時正值上午,最快的馬到達馬坡嶺也要夜時分。

    可是雲淺月便是用來打破一切陳規的,剛入夜,便到達了馬坡嶺。將夜輕暖落出了整整二百里地。

    來到馬坡嶺,天聖大軍星旗無光,日暮正薄,軍營一片慘淡。濃郁的血腥味彌散在整個馬坡嶺。即便天聖大軍大敗,容楓受了重傷,但也守住了馬坡嶺,未曾讓容景踏過馬坡嶺,不過是破了他的十道屏障,馬坡嶺一片慘淡光禿。

    雖然天聖大軍大敗,軍中主將受傷,但是軍營內未曾懈怠,依然防守甚嚴。

    雲淺月還未靠近軍營,便有士兵大喊,“什麼人?站住!”

    軍營內無數士兵拉弓搭箭,對準遠處的黑影,有人進裡面稟告。

    陳老將軍經過上次受傷,畢竟是年紀大了,身體支持不住,一直病倒在床不起,再不能主事,如今容楓傷重,軍中一切事情歸由未曾因為十大世家反戈而回到家族歸順容景的蒼亭手中。

    蒼亭得到消息,來到前營,此時遠處那黑影走近,他鳳眸瞇起,盯著那黑影看了片刻,沉聲道:“放弓箭,是自己人。”

    士兵們聞言齊齊放了弓箭。

    一名少年將軍隨後走到蒼亭身邊,看著由遠到近騎在馬上奔波趕來的女訝異地問,“蒼大人,這位是誰?”

    “她是雲淺月。”蒼亭道。

    鳳楊頓時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前來的雲淺月,那女一身艷華宮裝,即便此時天幕已黑,她騎馬奔波而來,如一輪明月照在她身上,雍容華光,逼人眼目,竟然令人不敢直視。

    軍營的所有士兵眼中齊齊現出驚豔的神色,哪怕蒼亭不出來,恐怕他們手中的箭羽也射不出去。有的人見過雲淺月,有的人沒見過,但是這一次,哪怕是見過的人,都不敢確認這個人是她。

    除了那一張容顏,再與往日紈絝懶散的女無一處相同。

    雲淺月來到軍營大門外,翻身馬,身坐騎轟然倒地,口吐白沫。她顧不上理會,目光定在營門口正中站著的蒼亭身上,清聲詢問,“容楓呢?如何了?”

    蒼亭看著她,恍惚了一,心了然,什麼人能讓她甘願如此奔波,不顧惜身體,跑死了馬匹?天裡這樣的人總是屈指可數的。他定神,答道:“在主帥大帳,我帶你過去。”

    雲淺月點頭,“好!”

    蒼亭頭前引路,走了兩步,回頭對鳳楊吩咐,“鳳副將,厚葬那匹馬。”

    “是!”鳳楊回過神,連忙垂首,恭敬領命。

    蒼亭和雲淺月身影消失在營門口,主帳位於整個大軍營帳的正中,自然有一段距離。

    二人離開後,鳳楊看著那匹倒地不起累死的馬,唏噓一聲,對兩側士兵吩咐厚葬。兩側士兵被他喊了兩聲,總算回過神來,連忙將那匹馬拖了去。

    鳳楊處理那匹馬,連忙也跑向主營帳。

    軍中有職位的將領得到消息,知道在帝京城金殿上聽朝議政的淺月小姐竟然來了軍營,頓時都轟然地擠去了中軍主帳。

    不多時,雲淺月來到軍營的消息傳開。她早已經脫離了曾經紈絝不化大字不識廢物不懂的名聲,如今她之能,因為修復西南和悄無聲息地壓北疆暴亂,因此流傳著“文可安邦,武可定國”的說法。這種說法,軍中自然也無人不知。所以,因為大敗,主帥受傷,因為她的到來,低迷的軍心霎時提升了些。

    無論多少人的目光定在她身上,雲淺月都無暇顧及也不理會,她想見的只有容楓,關心的也只是他的身體。

    蒼亭帶著雲淺月來到中軍主帳,守護在大帳外的人都是文伯侯府帶出來的親兵,一見雲淺月,齊齊一喜,連忙讓開了主營帳。

    雲淺月快步走了進去,一眼就看到主帳的床榻上躺著容楓,此時的他哪裡還是那個清俊秀逸,溫文溫和的人,一張臉血色無,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裡,連半絲生命的氣息也幾乎看不出來。

    雲淺月心裡一緊,三步並作兩步走來到床榻前,伸手把在了容楓的脈搏上,脈搏無,她手頓時一顫,剎那臉色清透得涼寒入骨。

    蒼亭見她身輕顫,把著容楓脈搏的手也發出細微的顫意,他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盡量掩飾情緒地道:“我把脈感覺他的心口還有一絲脈息,不像是已經絕氣,若是有什麼氣死回身的藥的話,也許還有救。”

    雲淺月聞言立即鬆開了容楓的脈搏,扯開他胸前的衣袍,將手按在了他心口上。果然,心口處溫熱,有一絲極其細微,不細緻探查幾乎探查不出來的脈息在極為微弱地跳動。她心一鬆,閉了閉眼睛,當即道:“你出去,我救他。”

    蒼亭看著雲淺月,站著沒動,“你如何救?手中可有藥?比如大還丹?”

    “沒有!”雲淺月搖頭。大還丹最後一顆早已經餵了冷邵卓的肚裡。

    “那你如何……”蒼亭看著她。

    “我自有辦法。”雲淺月直起身,細微的顫動不見,只看到她冷靜堅毅的眉眼。

    “你是否要對他用功?我試了,半絲用處沒有,功力進去,如石沉大海。”蒼亭道。

    “不是!我說了我自有辦法。”雲淺月道。

    蒼亭看著她,似乎了然,“用靈術?”

    “你的話太多了!”雲淺月微微冷臉,容楓的身體一刻也不能再耽擱,除了靈術,她再想不到別的辦法,他不是那個人,可以用真正實打實的醫術將他救回來。

    活死人,肉白骨,她的醫術到底不精。

    蒼亭抿了抿唇,“聽說兩日前你大病,身體……”話音未落,觸到雲淺月看向他的眸,清厲的寒意,再說不去,遂改口道:“我不必出去,在這裡助你,為你護法。”

    “你幫不上忙。”雲淺月臉色緩和了些,對他道:“守好這個大帳,任何人不准進來。”話落,又一字一句地道:“守好軍營。”

    蒼亭見她態度堅決,點點頭,走了出去。

    雲淺月見大帳的簾幕落,她站在床前,手心溢出靈氣,覆蓋在容楓的心口處,不多時,淡淡輕薄的雲霧將容楓和她籠罩。輕靈之氣如春雨,拂開了陰霾,滋潤容楓一寸寸即將冷去的身體。不多時,如枯木逢春,容楓心口的心跳強了一些。

    雲淺月見靈術管用,心堅定,源源不斷的靈術從她身體溢出。只要有一絲氣息尚存,靈術便可以起死回生,將人從鬼門關拉回來。只要能救得了容楓,她損耗靈力又如何?哪怕損耗盡了,也是甘願。

    中軍主帳內無聲無息,靈術圍繞著容楓,越來越濃,從心脈向外,一寸寸修復他四肢百骸枯損的脈絡,靈術所過之處,冉冉生機。

    中軍主帳外,蒼亭負手而立,看著面前的重重營帳,一言不發。

    鳳楊等將領這幾日以來對容楓分外敬服,他重傷危在旦夕,軍中的大夫部弄來了中軍主帳,大夫們束手無策,有人跑去附近蘭城尋找當地名醫押了人來,也是無計可施,齊齊告罪,來以為再無法,沒想到雲淺月來了。

    這位淺月小姐,雖然文武才華,但是沒聽說過醫術精深,如今見她孤身一人進裡面施救,心裡都生出期盼,希望她能救治好容楓。

    文伯侯府的一眾親衛從雲淺月來到進了中軍主帳,便心大安。在他們的心裡,只要淺月小姐在,便讓人由衷地相信他們的世一定會安然無恙。

    夜色見深,整個大營掌起燈火。中軍主帳外更是燈火明亮。

    蒼亭不離開,也無人離開,都守在外面,也無人說話,都等裡面的果。

    雲淺月進入兩個時辰後,營門口有探兵來報,“蒼大人,又有一名女前來軍營。”

    “什麼女?”蒼亭問。

    “離得遠看不清。”那名探兵回答。

    “守好營帳,淺月小姐沒出來前,任何人不准踏入。違者殺!”蒼亭吩咐。

    “是!”容楓親兵齊齊躬身,腰間的寶劍明亮如雪。

    蒼亭轉身向營門口走去,不多時,來到營門口,這時來人走近了些,他看了一眼,對士兵吩咐道:“是京中的輕暖公主,她來了之後,讓她入營吧!”話落,並未等著迎接,轉身走了回去。營門口的士兵心稀奇,淺月小姐和輕暖公主竟然都來了,但為何未曾一起?

    夜輕染來到大營之後,勒住馬韁,亮出令牌,守營的士兵自然不敢怠慢,請她進入。夜輕染對一名士兵尋問了一句,直接前往中軍大帳。

    她也比尋常快了一個時辰,但是不成想雲淺月落她如此遠。自認為自小經過暗鳳訓練,但是殊不知這一點上​​,便差之千里。

    來到中軍主張外,蒼亭淡淡地介紹了一句,“這是輕暖公主。”

    守在主帳外的眾位將領齊齊見禮,“見過公主。”

    這位公主平亂西南的時候也在軍中,有西南軍中的士兵和將領見過,有的士兵將領沒見過。無論是見過的人,還是沒見過的人,都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人的樣貌和舉手投足間的氣度決定了胸中有多少丘壑,心中大致都想著,輕暖公主不及淺月小姐氣度清華。

    夜輕暖沒有公主做派,對眾人擺擺手,亮出夜輕染給的令牌,對眾人交代了一句。

    眾人面色齊齊恭敬了些,西南平亂的時候,她雖然當時持有天劍,但在軍中沒有特定的軍職,如今受皇上聖旨,有軍職而來,自然非同一般。

    夜輕暖簡單詢問了兩句,便對蒼亭道:“蒼大人,留一定的人在此等候,軍士兵除值崗的人外,其餘人都去休息吧。”

    蒼亭點點頭,他在軍中如今是監軍之職,對眾人擺擺手,吩咐了去。眾人服從軍令,都退散了去,不多時,整個大營除了當值防守的人,營帳內的燭火都歇了。

    夜輕暖和蒼亭並沒有離開。

    這一夜,整個軍營分外安靜,沒有人夜間出兵偷襲大營,一夜無事。

    黎明前夕,最黑暗的時候,中軍大帳內有了動靜,蒼亭和夜輕染立即心神一醒,齊齊盯著中軍大帳,不多時,大帳從裡面挑開,雲淺月走了出來。

    一眼所見,就知損耗甚深,臉色在火把的光照白如冰雪,清透異常。

    蒼亭和夜輕暖看著她,心里齊齊一緊。

    雲淺月看了二人一眼,須臾,越過他們,看向遠方。西南方向,祁城城門在望,燈火輝映中,她似乎看到了一襲月牙白的身影立在城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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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5 23:51: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七十二章 生死之陣
   
    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今日的夜尤其漫長。

    雲淺月盯著西南方向看了許久,收回視線,沒有什麼情緒地對面前站著的二人道:“容楓已經沒事了,你們下去休息吧!”

    夜輕暖也隨著雲淺月的目光看向西南方向,一眼望去,天幕漆黑,只見零星燈火,焰焰星河,再不見其它,她收回視線,看著雲淺月剔透的臉,輕聲問,“雲姐姐,你的身體沒事兒吧?”

    “沒事!”雲淺月見她眼中是真切的關心,搖搖頭,面色溫和了一些,“你昨日跟在我之後奔波來到,也需注意身體,下去吧!”

    “我不累,你去休息吧!我在這裡照看著楓世子。”夜輕暖搖頭。

    “他有我照顧就好。”雲淺月不願意為此事再爭執,對看著她沒說話的蒼亭道:“你帶著輕暖公主下去休息。”

    蒼亭見她臉色雖然清透,身姿雖然孱弱,但眉眼一如來時一般堅毅冷冽,語氣不容拒絕,也不多說,點點頭,對夜輕暖道:“輕暖公主請隨我來。”

    夜輕暖站著不動,輕聲道:“雲姐姐,哥哥一定擔心你的,是否要傳信回去,也好讓哥哥安心?”

    “我稍後會給他傳信。”雲淺月道。

    夜輕暖主要想說的是這個,見她如此說,心下鬆了一口氣,點點頭,離開了中軍帳。

    二人身影離開,守衛在中軍帳外圍文伯侯府容楓的近身親衛齊齊跪倒在地,“屬下多謝淺月小姐救回我家世子。”

    雲淺月看著面前跪倒的一大片人,面色一暖,笑道:“是他命大,我們之間不必說一個謝字,你們起來吧!”

    眾人看著她,都面帶喜色地站了起來,人人恭敬,到底沒有一個敢開她的玩笑。

    雲淺月想起了墨菊,在她面前從來都是嬉笑玩鬧的神色,眸光微微沉了些,再不在外面逗留,轉身進了大帳內。

    大帳內,容楓靜靜地躺在床上,依然未醒來,但是面部氣色已經有了淡淡的紅潤。

    雲淺月走到窗前看了他一眼,轉回身,躺在了一旁的矮榻上,閉上了眼睛。雖然一路奔波,又損耗了無數靈力,但她竟然不覺得疲憊困頓。

    天明時分,床榻上有了動靜。

    雲淺月睜開眼睛,見容楓已經醒來,坐在床榻上,正茫然地看著她。她對他一笑,“別告訴我你將腦子也弄傻了,不認識我了?”

    容楓醒了一會兒神,看著她開口,聲音微啞,“月兒?”

    “不是我還是誰?”雲淺月好笑地看著他,這副樣子,像是個迷了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孩子,分外有趣。

    容楓見她臉上綻開的笑意,伸手揉揉額頭,低聲問,“我不是做夢吧!”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想著莫不是腦子真傻了?

    “你何時來的?”容楓放下手,靜靜地看著她。

    “昨日晚上,知道你受傷命在旦夕,我就來了。”雲淺月簡單地道。不想讓他知道她當時如何焦急,跑死了一匹千里良駒。只要他活著,能被她救回,哪怕是跑死十匹馬,又算得了什麼?

    容楓輕輕一嘆,“我以為必死無疑了!沒想到還能被你從鬼門關拽了回來!”話落,他目光落在她臉上,往日凝潤的臉色剔透的清白,他心下微微一疼,問道:“可是用了你身體的靈力?”

    雲淺月點頭,“幸好有這個東西可以救你。”

    容楓起身站起來,走到雲淺月面前,伸手為她把脈。

    雲淺月好笑地看著他,“剛醒來就要當大夫了?”

    容楓不答話,只靜靜地探脈,片刻後,他放下手,“如此空虛,脈搏微弱,該是損耗了多少?”話落,他嘴角露出笑意,溫和地道:“不過幸好你有這個靈術,否則的話,我便再也見不到你了。”

    雲淺月以為他會露出愧疚,那樣的話她最不願意見到,如今見他露出笑意,一副慶幸的模樣,也跟著有了笑意,“你想死可沒那麼容易,昨日閻王爺告訴了我,說想做鬼也得夠格的,你的命數太硬,他不收。”

    容楓輕笑,伸手點了雲淺月額頭一下,溫聲道:“你身體都疲憊空虛至此,還有心情開玩笑。”話落,拉起她,“去床上休息吧!”

    雲淺月心下放鬆下來,也順從他的安排,躺到了床上。

    “睡吧!”容楓坐在床前,幫她蓋上了被子。

    雲淺月心下感嘆,這一腳從鬼門關踏回來的人轉眼就會照顧人了,心下溫暖,閉上眼睛,當真覺得睏意襲來。

    容楓靜靜地看著她,見她不出片刻便有均勻的呼吸聲傳出,他心下被某種情緒溢滿。

    他設那十道屏障以為能抵抗些日子,但未想當日馬坡嶺交戰,還是慘敗。他心中清楚,明明他可以踏平馬坡嶺,但後來突然撤軍回了祁城,讓天聖的大軍只傷重了一個他,並未損失多少。如此作為,現在看來,他無非是利用他想引她出京城來此罷了。

    但是引來了她又如何?難道他真有辦法解了她的生生不離?

    “雲姐姐!”帳外傳來夜輕暖的聲音。

    容楓打住思緒,為雲淺月掖了掖被角,站起身,走出了中軍營帳。

    夜輕暖見是容楓出來,怔了一下,喜道:“你好了?”

    容楓點點頭,“好了!”

    夜輕暖知道云淺月身體裡有靈術之事,心下驚異了片刻,她早已經詢問了人,知道多少大夫說容楓已然無救,沒想到靈力竟然能將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一夜之間便完好至斯,她看著他,像是沒受傷時候的樣子,壓下驚異,問道:“雲姐姐呢?”

    “她累了,我讓她休息了。”容楓道。

    夜輕暖點點頭,目光向西南方向看了一眼,如今晨起,西南祁城遙遙在望,沒有動靜,她低聲道:“楓世子,你若是無事,就升帳議事吧!因為你受傷,軍心有些零散。必須先穩住軍心。連番大敗,早已經讓軍中士氣低迷,必須要想辦法,再不能敗了。”

    容楓點點頭,對趕來的鳳楊吩咐,“傳令下去,升帳議事。”

    鳳楊見到容楓,心下驚喜,更是對雲淺月佩服至極,立即點頭,前去傳令。

    蒼亭走來,見容楓完好,沒見到雲淺月,他向大帳內看了一眼,聲音微帶絲隱蔽的情緒,“她昨日晚上來時,跑死了一匹天山踏雪的好馬,未曾休息,便對你連夜施救,寅時三刻才從帳內出來說你救活了。這等福氣,一般人求也求不來。”

    容楓微微抿了抿唇,聲音平靜,“月兒於我,幾歲至今的情誼。她有事,我也會如此。總不過是活著,只要活著就好。”

    蒼亭忽然一笑,“楓世子心寬,倒是我著相了。”

    容楓不再多說,抬步向專司議事的營帳前去議事。

    夜輕暖看了蒼亭一眼,對她低聲道:“蒼大人,雲姐姐重情,但也分對誰。”話落,她似乎想表達什麼,看著容楓的背影輕聲道:“楓世子沒來大營之前,一力主張哥哥立雲姐姐為後。”

    蒼亭眸光深邃,“我聽說了!”

    夜輕暖又道:“你看到昨日雲姐姐身上的衣服了吧?”

    蒼亭想起雲淺月身上大片艷華的牡丹,沉默不語。

    “昨日若不是有人八百里加急說楓世子命在旦夕,立後的聖旨便宣讀昭告天下了。可惜,如今又被哥哥給壓下了。這一耽擱,如今雲姐姐暫且不回京城了,不知道是何時候了。”夜輕暖又道。

    蒼亭瞇起眼睛,“八百里加急?”

    夜輕暖點頭,“是八百里加急。”

    蒼亭忽然一笑,微微帶著一絲嘲色,“有人連天聖軍中的八百里加急都能動上手腳,何愁阻止不了立後?”話落,他不再多說,順著容楓離開的方向走去。

    夜輕暖微微一凜,追上蒼亭一步,問道:“你沒有對京中發八百里加急?”

    蒼亭頭也不回地道:“前日夜子時,楓世子受的傷,遍請醫者而不得救治。你認為那時我發八百里加急,能在轉日早朝時到達京城進了金殿嗎?”

    夜輕暖立即搖頭,“最快的馬,加急文書也是需要第二日中午到達。”

    “是啊,那時候淺月小姐早已經離京到了雲城了吧!”蒼亭道。

    夜輕暖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驀然一變,停住腳步,低喃道:“原來楓世子受傷,早在他的預料之中,原來昨日早朝立後,也在他的預料之中,拿捏得如此之準,如此謀算……”她頓了頓,臉色變幻莫名,“就算如此又如何?難道他真的能解了生生不離?雲姐姐的生生不離有了第一次發作,就會有第二次,哥哥的兩碗心頭血都解不了,這天下間還能有什麼辦法?他連番阻止……又能有什麼用?無非是拖延時間罷了。”

    她的聲音雖然低,但蒼亭耳目極好,走得不遠,聽得清楚,他腳步一頓​​,眸中了然。腦中的一切思緒定在了“生生不離”四個字上。原來她中了生生不離,怪不得和那個人弄得如此地步……

    容楓得救已經完好的消息在他踏出中軍大帳的那一刻便通傳三軍。

    三軍將士爆發出歡呼聲。

    即便軍營士兵心裡對景世子一直以來都推崇敬服,哪怕是他如今是慕容後主,但也不因為他的身份而減少分毫推崇,但是也不想如此大敗,隱隱心裡更想這一場江山爭奪的較量在那個人的名字之後也要寫上他們的名字。

    畢竟,收服河山四個字的背後,是史冊上記載的那麼一筆,也許流傳千古。

    於是,議事帳內,將領們紛紛探討獻策。

    響午十分,雲淺月醒來,中軍大帳內無人,她出了中軍大帳,入眼處,層層營帳,一片軍綠,遠處,祁城靜靜,他對一名容楓的貼身內衛詢問,“容楓呢?”

    “回淺月小姐,在議事。”那人立即回話,見她點頭,試探地問,“您要過去嗎?屬下帶您過去。不過如今正午了,應該快散了。”

    “不用。”雲淺月搖頭。

    那人見她不再詢問,也不再說話。

    不多時,一群人從不遠處一處營帳出來,容楓走在前面、蒼亭、夜輕暖,鳳楊等走在後面,還有些面孔,她或熟悉,或陌生,都是軍中的將領。

    容楓向這邊走來,那些人見到她,似乎都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過來。

    “見過淺月小姐!”一眾將領齊齊對雲淺月見禮。

    雲淺月淡淡一笑,“不必多禮。”

    夜輕暖見雲淺月臉色比昨日夜間救了容楓出來時好了許多,心下稍寬,對眾人道:“雲姐姐離開京城時,在金殿上請了旨。皇上言雲姐姐接收軍中帥印,三軍聽從她的調度。”

    眾人一驚,沒想到淺月小姐換了容楓世子的主帥之位。

    容楓微微一笑,“月兒較我有本事,她自然來了,這個帥印自然是她的。”話落,他當先對雲淺月躬身,微微一禮,表態道:“三軍聽候淺月小姐調遣。”

    “末將等聽候淺月小姐調遣。”眾將領見容楓表態,也立即表態,整齊一致。

    雲淺月笑了一下,“卻之不恭。”這算是收下了。

    眾人直起身,都期盼地看著她,天聖需要一場大捷,需要壓下祁城五十五萬大軍的士氣。她們莫名地相信雲淺月可以做到,等著她分派。

    雲淺月卻隨意地擺擺手,“這兩日應該不會再起兵戰,一切安排依然照舊,通傳三軍,好好休息。”

    眾人齊齊應是,無人反駁。再次兵戰,的確需要好好籌謀。

    雲淺月不再多說,笑著對眾人擺擺手,轉身回了中軍大帳內,容楓跟了進去。夜輕暖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進去,蒼亭站了片刻,也隨後走了進去。

    鳳楊等人不夠資格自然不敢進去,對看一眼,都散了去。

    進了中軍帳內,雲淺月坐回了軟榻上,容楓對她詢問,“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睡不著了。”雲淺月道。

    夜輕暖湊近雲淺月,貼著她坐下,“雲姐姐,你有出戰的辦法嗎?”

    雲淺月點頭,“有。”

    夜輕暖似乎沒料到她如此直接地告訴她,愣了一下,試探地問,“可以說嗎?”

    雲淺月笑笑,“有什麼不可以?”話落,她道:“你們若是不累的話,用過午膳後,我們出去走走。”她補充道:“就去容楓佈置了十道屏障的地方。”

    容楓心下了然,蒼亭了悟,夜輕暖自然也是聰明人,知道她要布陣。齊齊點頭。

    四個人再不談此事,閒聊中用過午膳,出了中軍帳。

    容楓布陣的地方在十里之外,雲淺月沒打算騎馬,出了軍營後徑自徒步而走。容楓、蒼亭、夜輕暖三人自然沒意見,跟在她之後。

    馬坡嶺,是兩道長長的險坡,中間是一道極深的山澗。所謂天險,就在這條山澗上。來往官路,需從這條山澗踏過,約有一里地左右。尋常時候若無人攔截,這也不算是天險,但是一旦行軍打仗,這絕對是一道屏障。被譽為看不出死門的鬼門關。

    兩道險坡上,這個時節,應該是草木蔥蘢,可是如今一派荒涼。原因自然是容楓利用了草木,佈置了十道防護陣,但是前日的大戰​​,容景破了陣,草木自然盡數毀去了。

    雲淺月來到之後,站在險坡上看向前面山澗處的另一道險坡,久久不動。

    容楓、蒼亭、夜輕染三人站在她身旁,也隨著她看著那處,無人說話。

    許久,雲淺月彎身,撿了幾顆石子,揚起手,石子從她手中劃出,以不可思議的弧度飛向對面的山坡,另一方山坡上傳來幾聲細微的聲響,石子似乎落在某幾處。

    雲淺月甩開石子,拍拍手,迴轉身,對三人道:“回去吧!”

    夜輕暖訝異地看著雲淺月,她也是學布陣的,懂得布陣之法,可是從來沒見過如此簡單的布陣,甚至讓她什麼也看不出來,不由詢問地道:“雲姐姐,就這樣?要回去了?布陣如此……簡單?”

    雲淺月看了她一眼,“是如此簡單。”話落,當先往回返程。

    容楓似乎也不懂,但也不詢問,跟著雲淺月離開。蒼亭眼中含了一絲疑惑,他向遠處祁城方向看了一眼,又看看對面的山坡,也跟著轉身。

    夜輕暖抿唇猶豫了一下,忽然道:“雲姐姐,我可以試試你的陣嗎?”

    雲淺月腳步一頓,回頭看著夜輕暖,靜靜地道:“我佈置的陣是生死之陣,進入的人都是死人。你若是確定能出來,那麼可以進去一試。若是你出不來,如今我功力損耗,也救不出你。”

    夜輕暖心下一動,搖搖頭,“那我還是不進去了!我答應哥哥,一定要照顧你的。”

    雲淺月似乎笑了一下,轉身下了山坡。

    四人回到中軍大營,便見到硯墨持劍等候在營門口,見到雲淺月回來,他恭敬地一禮,遞給雲淺月一​​封書信,“淺月小姐,皇上給您的手書。”

    雲淺月伸手接過,看了硯墨一眼,笑道:“他隨意派個人來就行,怎麼派你來了?”

    硯墨道:“皇上不放心您,令屬下親自過來看看。”話落,他看了容楓一眼。

    雲淺月了然,夜輕染應該是怕他救容楓反而引發生生不離,令硯墨親自過來了,她不再詢問,低頭打開了手書。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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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5 23:51:2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七十三章 兩軍交戰
      
    手書上寫了一件事,夜天煜回到了京城。

    雲淺月看著手書,心中訝異,夜天煜離開天聖被她送出東海如今已經半年多有餘了,在東海看顧夜天賜好好的,如今為何回來了?而且她沒有得到半絲消息,子書也未給他傳消息。這是怎麼回事兒?他看向硯墨,詢問道:“四皇子回來了?你可曾見到了?”

    硯墨點頭,“見到了!”

    “如何回來的?”雲淺月想著夜天煜離開的時候,是在天聖大牢憑空消失的,雖然說罪名未除,但也算是在皇室裡面除名了,多少人怕是都將他忘記了。

    “屬下也不知!”硯墨搖頭。

    雲淺月看向夜輕暖,見她也疑惑地搖頭,她問道:“他自己?可帶了誰?”

    硯墨道:“只有四皇子一人。”

    雲淺月看著手書,手書上除了告訴他這件事情,再未寫如何對夜天煜安排。她思索了一下,對硯墨道:“我給皇上寫的書信今日早上派出去了。你回去告訴皇上,我一切安好,請他無需掛念,我會主意身體的。”

    硯墨頷首,見雲淺月不再吩咐,翻身上馬,離開了軍營。

    雲淺月看著硯墨離開,拿著手書靜靜思索。

    夜輕暖看著雲淺月,疑惑地輕聲道:“雲姐姐,當初是你將四皇子救出去的吧?”

    雲淺月點頭,“是我。”

    “他回來了,難道還想奪得皇位不成?”夜輕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雲淺月笑了一聲,“天聖政局穩固,早先他不是對手,如今自然更不會是對手。至於為何回來,沒見到他,到也說不准了。”

    夜輕暖似乎不得其解,看著她手中的手書,“哥哥沒有對你說明嗎?”

    “沒有!”雲淺月將手書遞給了夜輕暖,抬步走進營內。

    夜輕暖看了一眼手書,沒寫什麼,她有些失望。追上雲淺月,將手書又遞給她。

    容楓和蒼亭跟在二人身後,各自想著事情。夜天煜突然回來天聖,且堂而皇之地進了京城,的確是令人意外。他們這幾個人,當時都清楚雲淺月是藉玉子書將夜天煜送去了東海,雖然沒有挑明,但是該知道的人也是知道的。可是如今他突然回來,連雲淺月都不知道,不免有些奇怪。

    回到大營,天色已經稍晚。

    雲淺月占了容楓的中軍主帳,容楓挪到了旁邊的營帳。兩座營帳距離得幾步之遙。夜輕暖和蒼亭各自回了營帳之後,雲淺月和容楓都沒有睏意,聚在帳內淺談。

    二人就著夜天煜回來之事分析了幾句,沒見到人,到底是確定不了他回來的確切理由。

    夜幕降臨,一個黑影溜到了大帳外,文伯侯府的貼身內衛低喝一聲,“何人?”

    “小主,是我!”一個女子的聲音刻意地壓低,用傳音入密傳進大帳。

    雲淺月聽出是風露的聲音,對外面低聲吩咐,“讓她進來。”

    本來刀劍架住來人,此時聞言立即撤離刀劍,齊齊讓開了路。

    風露如小貓一般,挑開簾子,“嗖”地進了大帳。

    雲淺月看著進來的人,一身士兵穿戴打扮,如一個少年模樣。有些秀氣的眉眼,可惜不見她本來容貌的影子,若是她剛剛不用傳音入密,她一時間估計也認不出這個人是紅閣的小丫頭風露。

    “小主,我總算是見到你了。”風露剛一進來,就往雲淺月懷裡撲,又驚喜又委屈,“小主是不是將我們都給忘了?這麼長時間也不傳我們。”

    雲淺月攔住她,好笑地道:“我看你是混得如魚得水,還用得著我想起?”

    風露不滿地噘嘴,“在這軍營裡貓著,跟著一個臭小子屁股後,沒滋沒味的。”

    雲淺月笑了笑,鳳楊出京城歷練這半年來,端可看出沉穩的影子了。

    “我幾次想離開,若不是花落哥哥壓著我,我早就跑去天聖皇宮了。”風露打開話匣子,盯著雲淺月淺笑的臉,看著她的衣服,“小主,別告訴我,你這衣服真是想當夜輕染那個皇帝的皇后,你要是真被立了後,景世子可怎麼辦啊!”

    雲淺月忽視她後半句話,挑眉問,“花落也在這裡?”

    “不止是花落哥哥,華笙姐姐、蒼瀾哥哥,鳳顏哥哥,如今都在這軍營裡。我們一直等著小主傳信,可是一直沒等到。昨日知道小主來了,我就要過來,奈何你身邊一直有那個公主盯著,便沒敢動作。本來花落哥哥今日還不准我過來,是我偷著過來的。”風露道。

    雲淺月點點頭,“暫時是沒有什麼事情,你們便在軍營裡待著吧!”

    “我還以為跑上門來找你,便有事情給我們安排呢。”風露苦下臉,話落,她抱住雲淺月的胳膊,“小主啊,你真要……”她似乎想問什麼,話語來到嗓子眼,又嚥下,小心地看著雲淺月的臉,見她沒惱意,才大著膽子問,“那個,如今你接手三軍,是主將了……真要和景世子為敵?”

    雲淺月不答話,對容楓道:“給我一杯水。”

    容楓轉身倒了一杯水,遞給雲淺月,看了風​​露一眼,沒說話。

    風露似乎這時才注意到營帳內還有個容楓,她吐了吐舌頭,忽然大義凜然地道:“雖然我覺得景世子是天聖絕頂的好男人,可是只要小姐決定不喜歡他的話,我們所有人就都不喜歡他。”

    雲淺月抿了一口茶,一縷清香飄出,依然沒說話。

    風露雖然人小,但不傻,見雲淺月如此,立即將好奇心和所有準備的一大堆問號都壓下,連忙起身站了起來,“小主,一會兒花落哥哥看不見我,知道我跑來找你,一定會收拾我的。我得走了。”

    雲淺月看著她小心的神色,對她擺擺手道:“去吧!順便告訴花落,查一下四皇子回天聖之事。”

    風露本來要離開,聞言頓時垮下臉,“小主,你害我。這不是明擺著告訴花落哥哥我來你這裡了嗎?”小聲道:“你說了沒什麼事情吩咐的。”

    “哦,如今剛想起來了。”雲淺月無辜地道。

    風露憋屈著小臉,應了一聲“是”,如來時一樣,貓一般地溜了出去。

    雲淺月看著她小身影消失,眸光染了一絲笑意,須臾,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訓斥的聲音,她笑著搖搖頭。若是花落等人真不讓她來,她如何會來得了?明明就是那幾個人將她推出來探聽情況的,只有她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想到此,又想著到底這樣的純真是值得呵護的,她生來便沒有這樣的東西。

    一切不過都是偽裝罷了。偽裝得久了,早已經​​分不清自己是真活著,還是為了偽裝做戲而活著。總之,不過都是活著而已。

    容楓看著雲淺月眸光漸漸染上傷色,心下一嘆。

    第二日,三軍休整,一切太平。

    第三日,祁城安靜,未有出兵的動態,馬坡嶺一切如常。雲淺月從來到之後,接手帥印,但並未召集將領議事。天聖軍中的將領私下議論,猜測她的打算。

    第四日,馬坡嶺瀰漫了幾日的血腥氣味終於消散,似乎幾日前那一場大戰了無痕跡。祁城依然未有出兵動態,雲淺月同樣未有軍令下達,亦未議事。

    恍惚地讓人覺得,沒有兩軍對壘,安靜得幾乎忘記這是打仗,忘記有戰爭在身。

    第五日,天色轉陰,下起了濛濛細雨,祁城的城牆和馬坡嶺軍營籠罩在雨中。這春雨來得綿柔,將軍隊的鐵器和肅殺平添了幾分柔情。

    當日夜子時,探兵來報,祁城有了動靜,兵發馬坡嶺。

    五日的安靜終於被打破。

    雲淺月收到探兵的稟告,靜靜坐著,恍若未聞。

    容楓坐在一旁,看著雲淺月,這五日來,她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端著一杯茶靜靜地坐著。令他這個在她身邊日日看著的人,也猜不出她心中所想。

    “將軍?景世子出兵了!”外面探兵沒聽到應答,又大聲喊了一聲。

    雲淺月靜靜坐著,並未應聲。

    容楓起身走出去,挑開大帳,見到一眾將領已經聞風趕來,聚在了中軍帳外,他溫聲道:“知道了,眾位稍安勿​​躁,一切聽軍令。”

    眾人知道容楓與雲淺月關係近,某些時候,他代表的就是她,齊齊應是。

    夜輕暖問詢趕來,她畢竟是女兒,除了容楓外,比別人少一些顧忌。挑開大帳,直接走了進去,見雲淺月端著茶坐在那裡,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她一怔,喊了一聲,“雲姐姐!”

    雲淺月抬眼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夜輕暖走到她身邊,抿了抿唇道:“雲姐姐若是顧念與景世子的一番情誼,不忍出手,派我前去吧!”

    雲淺月挑眉,靜靜地看著她。

    夜輕暖忽然覺得在這一雙眼睛靜靜的注視下,她被看了個透徹,她臉色變幻了一下,堅毅地道:“雲姐姐,你可能知道我是喜歡景世子,但是我也清楚自己姓夜。無論是百年前始祖皇帝欺世盜名盜國盜家對不起慕容氏,但是百年後,姓夜的子孫兒女也不可能拱手讓他收復河山。”

    雲淺月忽然笑了一下,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便領兵迎戰吧!”話落,她從竹筒裡抽出一支令箭遞給夜輕暖。

    夜輕暖伸手接過,恭敬地行了個軍禮,拿著令箭走出了中軍帳。

    雲淺月放下茶杯,閉上眼睛,靠在了軟榻上。

    夜輕暖在外面說了一句什麼,一眾將領齊齊領命,隨她而去。

    容楓轉身走回了大帳,看著雲淺月,輕聲道:“月兒,我以為你會出兵。”

    雲淺月閉著眼睛不睜開,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地道:“給她一個機會。”

    容楓沉默下來。

    中軍帳靜靜,外面隱隱傳出夜輕暖的點兵聲,不多時,夜輕暖去而復返,對雲淺月請命,“雲姐姐,我想求容楓世子一用,與我一同出戰,蒼少主隨雲姐姐一起留守營地。”

    雲淺月睜開眼睛看向容楓,容楓對她點頭,她道:“好!”

    夜輕暖似乎對外面的蒼亭說了一句什麼,蒼亭應了一聲,她腳步走遠。

    容楓轉身走了出去。

    不多時,蒼亭走了進來。

    雲淺月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重新閉上了眼睛。蒼亭走過來,距離她不遠不近的距離坐下,並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大帳內靜靜,外面步兵騎兵離開營地的聲響。

    半個時辰後,遠方傳來震天動地的鑼鼓和喊聲,蒼亭出聲詢問,“不出去看看?”

    “勝負已分,何須去看?”雲淺月淡淡道。

    蒼亭眸光動了動。

    一個時辰後,外面傳來探兵興奮的大喊,“將軍,公主大勝了!”

    蒼亭忽然起身站起來,走出了中軍大帳,對那名探兵詢問,“何人領兵?”

    “據說是顧少卿。”那名探兵立即道:“景世子的大軍到達馬坡嶺兩道險坡,便再不能前進,傷了無數,顧少卿也受了重傷,如今鳴金收兵了。”

    “我方呢?”蒼亭問。

    “我方無傷亡。”那探兵道。

    蒼亭回頭看了一眼,透過大帳簾幕縫隙看只見那裡面的人躺在軟榻上,連眼皮也未曾眨一下,他向西南方向看了一眼,點頭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名探兵退了下去。

    蒼亭轉身回了大帳,走到雲淺月面前站定,仔細地看著她寡淡的眉眼,聲音微沉地詢問,“到底是曾經的海誓山盟,如今就這麼放下了?只為了活著?你真捨得?”

    雲淺月睜開眼睛,看著他,“十大世家反戈了夜氏,投靠他,多少世家在外入朝的公子小姐都被招回,夜輕染並未大肆封鎖,你卻甘願留在天聖軍中,棄蒼家而不回,為何?”

    “總有理由。”蒼亭道。

    “是啊,總有理由。”雲淺月臉色淡淡,“天下有多少人罵我背信棄義,又有多少人誇我大義滅親,還有多少人說我紅顏禍水,也有多少人認為我這樣的女人活著還不如死去。但那又如何?多少人都不是一個我。子非魚,焉知魚?”

    蒼亭看著她,眸光深而不懂。

    “面前是懸崖,再回頭已經是百年身。有一條路,總是走不起的路。也是不能回頭的路,更是回不去的路。”雲淺月聲音似乎也淡得沒了味道:“總的來說,天下千萬條路,我的面前已經沒了路。活著也未必是路,但是總比死了強不是?人若死了,可還有魂魄?可還記得前塵舊事?也許會記得,但早已經不復前塵了。”話落,她收起神色,淡淡道:“就比如說玉子書,他與我之間,早已經不復前塵。”

    蒼亭薄唇抿起,似乎隱隱明了。人活著,總歸還有記憶,死了,便塵土皆無了。

    雲淺月看著蒼亭。他與她之間,有仇無仇,那些過往,似乎隨著再見面,早已經輕如塵屑,微薄得看不到。如今不過僅僅是熟悉的人而已。

    二人再不說話,中軍帳內靜了下來。

    半個時辰後,帳外響起收兵的聲音。不多時,夜輕暖挑開中軍帳走了進來,雲淺月抬頭看去,見她雖然勝了仗,臉上卻無喜色,容楓跟在他身後,衣衫未染纖塵。

    夜輕暖放下令箭,看著雲​​淺月那一瞬間眸光閃過敬佩和某種複雜的情緒,清聲道:“雲姐姐,一兵一卒未傷,便大獲全勝,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你做得到。怪不得……”

    她話音未落,外面有探兵來報,“報,大將軍,景世子大軍去而復返。”

    夜輕暖話音一頓,猛地轉回頭,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帳外,三兩步便出了大帳,抓住那名探兵詢問,“怎麼回事兒?顧少卿不是收兵了嗎?”

    “剛剛是收兵了,不知為何,如今又返回來了。”那探兵嚇得一哆嗦。

    夜輕暖盯著他問,“誰領兵?顧少卿傷得可不輕。”

    那名探兵搖頭,“屬下不知,未曾探到主帥。”

    “再探!”夜輕暖放開他。

    那名探兵立即跑了出去。

    夜輕暖回身看向雲淺月,見她靜靜地坐在那裡,並沒指示,她一跺腳,轉身又走了出去。容楓這次並未跟上她,蒼亭跟了出去。

    半個時辰後,外面又傳來大捷的探報,“景世子兵敗,領兵之人是曾南梁六皇子,同樣重傷,再度撤回收兵。我軍無一傷亡。”

    雲淺月淡淡道:“知道了!”

    容楓眸光閃了閃,並沒有說話,坐了下來。

    夜輕暖這次沒有立即回來,而是看著大軍向西南撤回,直到進了祁城,她才收兵。

    天聖大軍剛回到營帳,又有探兵來報,“大將軍,祁城又有出兵的動向。”

    夜輕暖剛進中軍大帳,還沒坐穩,聞言騰地站了起來,怒道:“景世子這是什麼意思?打車水戰嗎?”

    容楓看了她一眼,溫聲道:“車水戰到不是,他不過是利用月兒佈置的生死之陣訓練一下他的士兵,打擊一下他軍中將士贏了幾仗便飄飄然找不到東南西北的氣士而已。”

    夜輕暖一怔。

    雲淺月忽然一笑,“我的生死之陣,到成了他的煉金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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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七十四章 一生之妻
      
    利用生死之陣作為三軍的煉金石,也只有他能做得出來。

    夜輕暖折騰兩趟,原來也不過是人家的煉金石而已,臉色一瞬間變得分外難看。

    “既然是煉金石,如今便不出兵了?”蒼亭走過來,掃了一眼夜輕暖,對雲淺月詢問。

    雲淺月看向夜輕暖,問道:“還想出兵嗎?”

    夜輕暖臉色不好,“既然是煉金石,出兵何用?他們破不了生死之陣是不錯,但是我們的人也過不去生死之陣。”

    “那你就不必出去了,留守軍營,我出去。”雲淺月起身站了起來。

    夜輕暖一驚,“你出去?”

    雲淺月點頭,不再多說,緩步出了中軍大帳。

    容楓和蒼亭跟了出去。

    夜輕暖驚了一下,也立即追了出去,抓住雲淺月的袖子,緊張地道:“雲姐姐,你的身體……”她臉上實實在在寫滿擔心。

    雲淺月偏頭對她一笑,似乎將她的心思看了個透徹,淡淡道:“我身上有生生不離,又離不開,夜公主,你如此緊張地看著我,不覺得太過小心和多此一舉了?”

    夜輕暖面色一僵,有著被捅破心事的窘迫。

    雲淺月不再看她,甩開袖子,對外面聚集的將領道:“鳳楊點兵十萬,隨我出戰,其餘人全部留守軍中不發。”

    鳳楊頓時大喜,沒想到如此多的將領,雲淺月獨獨點了他,連楓世子和蒼大人也要留守軍營,他掩飾不住喜色,大聲道:“是!”

    其餘人羨慕鳳楊好命,臉色齊齊黯然,但還是小聲地應了是。

    雲淺月當先出了軍營,翻身上馬,在軍營門口看著果然祁城方向星旗招展,盔甲鐵騎如長龍,向這邊而來,一面大旗上,赫然寫著大大的“景”字,憑她的眼目,自然看得分外清晰。

    鳳楊點兵十萬出來,立在雲淺月身後。他的身後,有一名小將,眉眼雋秀,看著西南方向的星旗,一雙眼睛盡是興奮的光芒,正是風露。

    十萬大軍裡面,有幾個參差不齊的人眼中也露出興奮的光芒,但是中和在十萬士兵中,易容掩蓋了容貌和氣息,便也如一般士兵一樣,看起來甚是尋常了。這幾個人自然是花落、華笙、蒼瀾、鳳顏。

    “是景字大旗,領兵的人是景世子。”一個人大喊了一聲。

    夜輕暖隨後跟了出來,自然也看清了是“景”字的大旗,對騎在馬上的雲淺月道:“雲姐姐,我也隨你出戰,我答應哥哥,一定要保護你的,我不是多心你如何,我怕你若是受傷,我難以對哥哥交代。”

    “那就去吧!”雲淺月看著西南方向,無所謂地道。

    夜輕暖一喜,立即牽來馬匹,翻身上馬,立在雲淺月身邊。

    雲淺月催馬前往十里地外的險坡,夜輕暖打馬跟上她,身後鳳楊十萬兵馬緊隨其後。

    不多時,來到那道險坡,一如幾日前云淺月來時一般光禿,入眼可看出方圓百里。臨近了,西南方向的星旗看得更是清楚,星旗後,一抹月牙白錦袍的身影秀雅如畫,溫潤如月之華,分外醒目。他背後,鐵騎長龍構成一幅背景,未曾急行軍,只慢悠悠地踱來,令入眼處的人分明感受到了一種登雲望月淋墨山河的尊貴。

    鳳楊看著那抹月牙白的身影心下讚歎,悄悄看了雲淺月一眼,想著景世子如此尊貴雅緻的人物,人如玉,世無雙,淺月小姐和他曾經是夫妻,如今兩軍對壘,到令人心下唏噓。

    夜輕暖抿了抿唇,眼角余光去看雲淺月,見她顏色淡淡,她心下稍安。

    不多時,西南的大軍來到險坡前,十萬鐵騎一字排列,星旗迎風招展,那個“景”字更加高遠,似有迎風欲飛之勢。

    容景勒住馬韁,青泉般的眸光隔著一道山澗鎖住雲淺月。被他的目光看來,所有人似乎都成了那一抹雍容艷華的身影下的背景,牡丹花隨風盛開,衣袂飄揚,尊貴中透著清逸。

    一個顏色如春之月,一個顏色如秋之花。四目相對,兩兩尊華。

    清潤細雨做瞭如煙簾幕,一道溝壑,隔住了曾經執手相握的兩個人。

    雲淺月忽然想起她數日前做的那個夢,夢中有一道溝壑,橫在他與她的對面。今日情形,似乎應了夢境。猶記得,她失足跌落深淵,到一半處,她被容楓喊醒,後來如何,她到真的想知道。

    “景世子可是來破陣的?”夜輕暖見二人互望,許久不語,她壓下心底的情緒,揚聲開口。心下想著,若沒有容楓重傷不治的話,雲姐姐此時已經是哥哥的皇后了。

    “來破陣到不是,只為了見一個人。”容景眼睛不離雲淺月,眸中情緒任誰也看不清。

    夜輕暖心裡咯噔一下。

    “那個人惱了我,再不願回到我身邊了。可是我終究是想她回到我身邊,今日特來問問,她是否願意回到我身邊。”容景聲音不高不低,任所有人都聽得見。

    夜輕暖面色一變,偏頭急急看向雲淺月,見她不為所動,她心下一鬆,看著容景大聲道:“景世子,你莫不是忘了,你與雲姐姐已經和離,再無可能,這裡是兩軍對戰,雲姐姐入住榮華宮,哥哥要立她為後,詔書已經下了。”

    “下了詔書她也是雲淺月。”容景聲音聽不出情緒,“更何況詔書下未下,景還是知道的,夜公主真不必如此自欺欺人。”

    夜輕暖臉色一白,辯駁道:“那又如何?雲姐姐和你是真正和離了的。莫要天下人覺得景世子磊磊男兒出爾反爾言而無信,連和離書也可以當做戲言,令推崇你的人空成笑話。”

    容景眼睛瞇了一下,但也未給夜輕暖一個眼神,盯著雲淺月,眸光是誰也讀不懂的深邃,“和離書我自始至終未說一個真字。當然也有真的,但我也未曾承認過。天下人可以笑我,但他們終究不是我,別人未​​失去什麼,而我失了一個妻子。”

    夜輕暖身子一僵,張了張口,似乎再說不出話來。

    容景對身後一擺手,沉聲道:“來人,請出安王。”

    “是!”有人應了一聲,大踏步轉身去了,正是張沛。

    不多時,容景身後的十萬鐵騎中間讓開了一條路,一人錦袍玉帶,緩步走出,眉目俊逸,容色清然,正是夜天逸。

    一如做安王的時候,他為有半絲受困於人或成俘虜的糟粕之感。

    雲淺月身後的士兵齊齊發出驚呼,不敢置信地看著夜天逸。安王如今泰然若素地出現在景世子的大軍之中,未有捆繩,未見糟粕姿態,未死而不回天聖,說明了什麼?

    安王已經降了景世子!

    是否可以如此猜測?

    一驚之後,所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夜天逸。安王前往十里桃花林,後來傳出被景世子所殺的消息,數日前,東海紫羅公主才透出消息說安王活著,總讓人有幾分不相信,如今真實見到活著的安王,而且姿態完好,一如從前,豈能不令人心有所感?

    夜天逸走到前面,目光落在雲淺月的身上,淡淡道:“月兒,好久不見。”

    雲淺月看著他,透過時光的齒輪,她似乎看到了曾經隨藍妃前往榮華宮給姑姑請安的那個小男孩。她拉著他跑出榮華宮,她一臉激動欣喜地看著他,而他第一句話對她說的是,“淺月小姐,男女授受不親,你……你快鬆開手。 ”

    那時候臉紅窘迫不自然的小男孩,如今已然是豐神玉潤的年輕男子。也許他經歷的風雲磨練太多,所以,如今臉上不見滄桑,但也可以見到筋骨體魄隱隱穩如泰山。

    她待每個人好,總有那個人觸動她靈魂的地方。誠如夜天逸,誠如其他人。

    雲淺月閉了閉眼,再睜開,往日煙消雲散,她回以淡淡一句,“安王,好久不見。”

    夜天逸忽然一笑,“安王已死,活著的不過是夜天逸而已,骨子裡的姓氏和血液總不能丟棄,但我已經為夜氏死了一回,到也不必再擔安王這個稱號。”話落,他看著雲淺月道:“我猶記得,月兒當時在我面前說過,對一個人,你一人之重,天下人之輕。如今可是忘了?”

    雲淺月面無表情地道:“忘了到不曾,不過覺得那時候自己太過可笑。你若是記得,權當以後留著做笑話也就罷了。”

    容景眸光瞬間暗了暗。

    夜天逸搖搖頭,“我認識一個小女孩,她十年如一日地想擺脫一個姓氏。哪怕連我許給他至尊高位,她都不屑一顧。天下任何事情,在她眼中,全然不當做事情。哪怕是皇后寶座,她都不看在眼中。但是每當遇到一個人的事情,她便從不等閒視之。天下所有人傷了她,她一笑置之,從頭來過,都可以一笑泯恩仇。但是只有一個人,那個人若是傷了她,哪怕一次,她便絕情斷義。你說,她是​​多情,還是薄情?”

    雲淺月神色寡淡,並不答話。

    夜輕暖忍不住道:“安王,你這是做什麼?哥哥當日聽說你折在十里桃花林,心急之下隻身出了皇宮,前往十里桃花林,途中若不是遇到上官茗玥劫了雲姐姐,他早已經踏平了十里桃花林。如今你既然完好的活著,便是安王。哥哥為你保留的安王封號,未曾除去,如今安王府依然建在,可是你這是什麼意思?要幫助景世子反戈了自己家的祖宗嗎?”

    夜天逸看了夜輕暖一眼,淡淡道:“我姓夜,長於天聖,無非是先皇留給皇上的踏腳石而已。夜氏給了我血脈,並沒有給我骨血之情。如今安王死了,活著的只是夜天逸而已。夜天逸不過是姓夜的一個人。夜公主可以將我當做陌生人也就罷了。至於反戈自家的祖宗的事情,我到想做什麼,但是根本不需要我。姓夜的來反戈這個山河,多加嘲諷而已。”

    夜輕暖面色一寒,厲聲道:“安王,你這話便是說你脫離夜氏,自此與夜氏再無瓜葛了嗎?你的話說得輕巧,但是你可有想過,姓夜的人,不是一句脫離就可以撇清的。”

    “能不能撇清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這個江山,很快就不姓夜了。”夜天逸丟下一句​​話,忽然轉身,順著剛剛來時士兵讓開的道路走了回去。

    “你……”夜輕暖見夜天逸就這樣回去了,怒道:“夜天逸!你曾經對哥哥說過什麼?你說幫他,可是如今呢?你也做背信棄義的小人?”

    夜天逸腳步一頓,頭也不回地道:“我的許諾是我做安王之時,人死過一回,總能明白些什麼。夜公主,你還沒死過吧?所以你不明白。人活著,除了責任,還可以做些別的事情。夜氏的江山,不過是始祖皇帝盜國而來,為一己私慾野心,累及的不止是天下子民,還有他的子孫。這子孫裡,包括你,夜公主。你明明該是藏在春閨裡的小女兒而已,可是背負上夜氏暗鳳的身份,背地裡流的淚水,別人不能為你品嚐,品嚐的人只你自己而已。”

    夜輕暖瞬間僵硬。

    夜天逸再不多言,身影淹沒在十萬士兵鐵騎盔甲中。他離開後,讓開的那條路瞬間又合併填滿,入眼處,銀槍盔甲,凜凜肅殺。每一個士兵臉上寫滿驕傲和忠誠。為的無非是星旗下,那一抹月牙白錦袍的身影而已。

    反觀天聖軍中,士兵們一臉茫然,始祖皇帝欺世盜名盜國盜家早已經由景世子昭告天下,夜氏金鑾殿那把金椅上坐著的人也未對他所言聲明辯駁。連安王都反戈了,他們不知道什麼才是他們打仗的理由。他們站在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猶記得,乞巧節上,我對天聖先皇請旨,說此生只此一妻,非卿不娶。”容景目光自始至終未離開雲淺月,聲音溫淺,聽不出多柔情,但是偏偏令人感覺到了他的深重之意,“如今我依然如故。你的一人之重,天下人之輕,可還如故?”

    雲淺月忽然可笑地看著他,“景世子是否沒見過女人?我云​​淺月這麼一個紅顏禍水的話,你還真當真了不成?從出生起,我的字典裡除了偽裝還是偽裝,除了騙人,還是騙人。我能騙夜天傾十年,騙先皇十年,騙天下所有人十年,紈絝不化,大字不識,囂張跋扈,惡名昭彰,狼心狗肺,沒心沒肺,這才是我。誓言什麼的,對我來說,不過是嘴裡無意中說出了一句當時應景的事情罷了。你是誰?天下推崇​​,雲端高陽,該是不屑我隨口說出的幾個不值錢的誓言而已。”

    容景直直地看著她,眸中破碎出一抹受傷,不過轉瞬即逝,輕聲道:“我認識的雲淺月,的確口是心非。但就是這樣的她,才讓我費盡心思,無非是想與她白頭到老。”話落,他忽然翻身下馬,單膝跪在地上,隔著溝壑,看著雲淺月,一字一句地道:“今日容景,以風月立誓,雲淺月,吾一生之妻。她死,我死,她亡,我亡,她嫁,我娶。她嫁於他人,我殺天地,滅九州。風月若知我,當以我血祭精魂。”

    話落,他忽然抽出腰間的冰魄,一劍刺向心口。

    二十萬大軍,隔著一道溝壑,齊齊發出驚呼,震天動地。

    雲淺月身子驀地一震,眼前忽然白茫茫一片,除了那張容顏,什麼也看不清了。

    “叱”地一聲,冰魄沒入心口,月牙白的錦袍綻開一朵血色蓮花。

    雲淺月的身子晃了晃。

    “景世子!”身後十萬大軍發出緊張驚駭的呼聲。

    “公子!”有兩個人衝上前。

    容景如玉的手抬起,制止身後的人,目光一寸也未離開雲淺月,似乎冰魄插入他心口,也感覺不出半絲痛苦,青泉般的眸子瀉出脆弱的情緒,直抵雲淺月的眼睛,聲音暗啞,“上窮碧落下黃泉,上天都應我了,難道你不應嗎?”

    雲淺月僵硬地看著他,那滿滿的脆弱,她從沒想過會在他的眼睛裡出現。

    “雲淺月,回家吧!”容景對她伸出手。

    雲淺月慢慢的將眼睛移到他那隻手上,潔白如玉,修長溫潤,這隻手曾經握她無數次,她忽然閉上了眼睛。

    容景執著地伸著手,等著她。

    “世子妃,應了吧!”容景身後,誰大聲喊了一聲。

    “應了吧!”十萬大軍齊刷刷地跪到了地上,鐵血兵器,整齊一致。

    雲淺月坐在馬上,僵硬地閉著眼睛,清風吹起她青絲衣袂,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感覺她似乎脆弱得要隨風而逝。她身後十萬大軍無聲無息地立著,夜輕暖在她身邊站著,似乎化成了雕塑。

    許久,雲淺月忽然睜開眼睛。

    就在這時,容景身子忽然向地上倒去,他所在的位置特殊,栽落的位置正是前面的溝壑。四周響起驚呼聲,但是哪怕距離他最近的人也營救不及。

    雲淺月面色一變,飛身而起,身形如煙一般向容景飄去,快得所有人只看到牡丹花色在眼中一閃,只餘下一抹華麗的光影。

    夜輕暖大驚失色,伸手去攔,卻連她一片衣袂也未曾夠到。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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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5 23:58: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七十五章 眾望所歸
      
    清風細雨中,只聽到衣袂獵獵而響,三軍將士驚呼聲震天。

    轉眼間,兩道身影落入溝壑,在二十萬大軍眼前失去蹤跡。

    夜輕暖面色大變,慌亂中就要飛身而起,她身後,一人拉住了她手臂,她身形一頓,被拽了回來,猛地回頭看向身後。

    鳳楊身邊的一名小兵看著夜輕暖,認真地提醒,“公主,淺月小姐和景世子落下去的地方是生死之陣,您確定要跟下去嗎?”

    夜輕暖心神頓時一醒。

    那名小兵抓著她手臂不鬆開,對她道:“公主,您可不能下去,您若是下去,我們身後這十萬大軍可就無主了。您看看,景世子雖然掉下去了,但是他可是帶了幾位主將來的,人家如今雖然焦急擔心景世子,可是連隊形都沒變。”

    夜輕暖迴轉頭,只見對面的險坡上容景帶來的十萬人馬人人臉上雖然焦急,但紋絲未動,果真隊形未變。她移開視線,看向面前的溝壑,裡面黑漆漆,什麼也看不見。她經過前面兩次出戰,顧少卿和南梁六皇子都在生死之陣面前受了重傷,她清楚地知道生死之陣的厲害,如今景世子受了重傷,雲淺月跟著下去了,若是她再下去,即便陣法破了,她也不敢保證安然無恙出來,若是她也受了重傷或者有個三長兩短的話,那麼她身後的十萬兵馬無主,也許真被對面的十萬兵馬吞併,後果不堪設想。如此一想,她壓下心中的焦急,定下心神,認真地看了那名小兵一眼,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名小兵正是風露,見夜輕暖鎮定下來不下去了,她立即放開了手,還沒開​​口,旁邊的鳳楊立即​​道:“公主,他叫小瘋子。”

    風露嘴角抽了抽。

    夜輕暖點點頭,對風露道:“本公主記住你了,待回去後,稟明哥哥,你到我身邊來吧!”

    鳳楊頓時大喜,好似表揚的是他一般,立即道:“多謝公主,小瘋子他很聰明的。”

    風露垂下頭,不卑不吭地道:“多謝公主提拔。”

    夜輕暖再不多說,轉過頭,看向溝壑下面。她心中早就擔心容景和雲淺月見面舊情復燃,於是跟了來,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不讓他得逞。但沒想到他那般高傲的一個人,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立誓自傷,血祭精魂。連她都驚得呆住了,更何況是本來就對他依然愛著的雲淺月?她不敢想像,稍後他們出了生死之陣會如何?

    雲淺月會隨著他離開嗎?

    還是顧忌生生不離和哥哥而留下?

    更或者,景世子如此要她回到他身邊,他難道已經有了生生不離的解法了?

    兩道險坡,中間一道溝壑,兩方二十萬兵馬驚呼過後,都歸於沉寂,靜靜地看著黑漆漆的溝壑,等待著裡面的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溝壑裡面沒有絲毫動靜。

    夜輕暖用盡全力克制住自己,不斷地告誡自己必須穩住。

    對面容景的十萬兵馬前排幾名將領漸漸地也也露出急迫擔憂的神色,顯然也在盡力克制,十萬士兵訓練得如鋼筋鐵骨,雖然焦急,但紋絲不動。

    這等時候,兩方士兵才可以看出了高下。

    半個時辰後,溝壑內忽然傳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二十萬士兵只覺得耳鳴聲聲,身下坐騎被震得刨著蹄子嘶鳴起來。須臾,黑霧爆破,兩道光影從溝壑中衝出,正是雲淺月和容景。

    兩方兵馬發出驚呼聲。

    夜輕暖一喜,剛要大喊,只見那光影出來,徑直落在了對面的險坡上,她面色一變,忽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只見雲淺月衣袂被刮破了幾道口子,牡丹花上被淋灑了斑斑血跡,手臂扶著容景,臉色霜白,容景玉顏如冰雪,胸口的劍顯然已經被拔出,閉著眼睛靠在她懷裡,似乎陷入了昏迷,兩個人即便脆弱不堪,但偏偏風姿傾世,無人可比。

    “景世子!”

    “公子!”

    容景身後的十萬大軍發出歡呼聲,有幾個人立即上前,圍住了二人。

    夜輕暖看著二人,盡量不讓自己心顫,雲淺月帶著容景出來,兩面險坡,兩軍對壘,她選擇的則是另一面險坡落下,說明了什麼?她不敢想像。壓下所有的想法,對雲淺月大聲喊道:“雲姐姐!”

    這一聲喊聲,讓方圓幾里都聽得極為清楚。

    雲淺月抬頭看了夜輕暖一眼,那一眼,看不出絲毫情緒,須臾,她忽然轉過身,對一個人道:“牽馬來。”

    那個人正是張沛,他本來一臉緊張地看著雲淺月,如今聞言大喜,立即為她牽來容景騎的那匹馬。

    雲淺月攔著昏迷的容景翻身上馬,沉聲道:“回城。”

    “是!”十萬士兵清亮的回答聲震耳欲聾。

    雲淺月再不看其他人,帶著容景催馬順著容景來時的路離開,方向是祁城。

    夜輕暖臉色蒼白如紙,似乎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她看著雲淺月離開的身影不顧一切地大喊,“雲姐姐,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就這樣和他離開了?那哥哥怎麼辦?哥哥為了你做了多少?你全都忘了嗎?”

    雲淺月彷若不聞,一言未發,頭也不回。

    “不行,今日你不准離開!”夜輕暖急喊一聲,對身後道:“三路包抄,攔住他們。”

    身後十萬士兵聽到命令,都齊齊一震。

    風露立即拽住夜輕暖,“公主,不可心急,如今淺月小姐一心只有景世子,你看看對方離開是從兩翼收尾,這是一種陣法,我們這樣過去,是會吃虧的,您總不想我們失了淺月小姐再失了十萬大軍吧?”

    夜輕暖聞言猛地驚醒,閉了閉眼睛,揮手製止身後,“都不准動!”

    身後十萬大軍剛聽她的命令正不知道是否衝上去攔雲淺月,此時聞言齊齊止步。

    一番耽擱,對面十萬大軍擁著雲淺月已經下了險坡,如潮水一般退去,隊伍離開的隊形始終保持著兵法陣法,哪怕對方突然發起攻擊,也能及時迎戰。

    如此訓練有素,讓夜輕暖根本無從下手。

    另外她總有一種感覺,只要她真出手不顧一切地攔人的話,雲淺月一定會不客氣地對她出手。雖然未到達那一步,她只憑想想,但也莫名地覺得她一定會那樣做。

    看著“景”字旗的大軍離開,十萬兵馬隱住了那旗下兩人共成一騎的身影。夜輕暖說不出什麼滋味,只是忽然了悟了一件事情。

    人心,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揣測的事情。

    千萬兵馬,百萬刀劍,架在頭上,也抵不住一人之心。

    她忽然想起雲淺月似乎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在一個小範圍內私下里流傳著,她說,她能眼看著別人死,也看不得容景在她面前受一點兒傷。

    她聽到的時候,覺得那句話不如一人之重,天下人之輕來得震撼,但是如今想來,那句話才是真正的抵過了所有的語言。

    這一仗,容景贏了,徹底的贏了。她輸了,徹底的輸了。或者說哥哥終究是輸了。

    目送十萬大軍離開,越走越遠,直到星旗上的“景”字變得模糊,夜輕暖才收回視線,摀住心口,吐出一口血來。

    “公主!”有士兵發出輕呼聲。

    夜輕暖扶住馬身,似乎全身被抽乾了所有力氣,掏出娟怕,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閉上眼睛靜靜待了片刻,才睜開眼睛,眸光凜冽地道:“回營。”

    她話落,調轉馬頭,向營地走去,身後,鳳楊帶著十萬兵馬跟隨。

    任何人都沒有想到,景世子在馬坡嶺生死陣前上演瞭如此一幕,雖然身為敵方,但是對於雲淺月隨他而去,他們心裡都覺得沒有半絲違和。

    景世子自始至終似乎就該是這樣。

    淺月小姐自始至終也該是這樣才對。

    半個時辰後,夜輕暖帶著十萬兵馬回到營地,容楓和蒼亭立在門口,顯然早就得到了探兵的消息,對於馬坡嶺的情況已經清楚。

    容楓臉色看不出什麼情緒,蒼亭臉色清淡,似乎也不覺得意外。

    夜輕暖翻身下馬,看著二人,聲音冷然地道:“你們都知道了?雲姐姐得哥哥器重,身為主帥,在天聖期間,哥哥讓她入住榮華宮,給予她最好的東西,託付一腔信任,如今只不過景世子在她面前演了一場戲,自己刺傷了自己,她便跟著他離開了。如此這般……”她頓了頓,甚是惱怒,“這般的不顧及哥哥,你們作何感想?”

    容楓看了她一眼,她情緒明顯激動,似乎不能接受,他淡淡道:“月兒曾經說過,一個人的一生,總會有無數的十字路口等著選擇,她所走的路,不過是走了她認為當時她所認為的對的路而已。無非是遵從了心的選擇。她就該是這樣,無可厚非。”

    “她認為走的對的路,就這麼跟隨景世子走了,可是他想過哥哥沒有?哥哥該如何?他如此被她扔下,該以何面目對天下?”夜輕暖對著容楓大喊了一聲。

    容楓神色淡靜,“也許皇上早已經料到,夜公主不是皇上,怎知皇上的想法?又怎知他沒面目對天下?”話落,他提醒道:“夜公主還是盡快給皇上傳書,報給皇上知道為好。”

    夜輕暖狠狠地跺了一下腳,扔了手中的韁繩,快步進了大營。

    鳳楊翻身下馬,給容楓見禮,躊躇了一下,對他低聲道:“楓世子,我覺得淺月小姐沒有做錯。你沒有見到,當時情形,景世子實在是……”

    “實在是連老天都看不過去了!”風露接過鳳楊的話,一副讚歎之情。

    “對!就是這樣。”鳳楊點頭。

    容楓看了鳳楊一眼,又看了風露一眼,點點頭。

    蒼亭忽然一笑,道了一句,“所有人也不及他一人。”

    “天下也無非就一個容景,他做了別人不能做之事,自然別人都不及他。”容楓話落,掃了一眼眾人,淡淡道:“回營吧!接下來按兵不發,聽候皇上旨意。”

    眾將領齊齊應“是!”

    不多時,一匹八百里加急的快馬從天聖軍營出發,疾馳前往天聖京城方向。

    軍機大營內陷入了死寂,無數士兵心頭都齊齊升起一種找不到前路的茫然。

    相比天聖軍營的死寂,祁城則一片歡騰。祁城內的大軍得到容景帶回雲淺月的消息,萬眾雀躍。消息剛傳回祁城,祁城內的一眾將領都紛紛出城迎接。

    遠遠看著雲淺月騎在馬上,攬著昏迷不醒的容景回城,都激動不已,連連喜悅地喊著,有人喊“慕容後主”,有人喊“景世子”,有人喊“容公子”,有人喊“世子妃”,有人喊“夫人”,有人喊“淺月小姐”,有人喊“將軍”,除了軍隊將領,還有祁城內的百姓,喊聲一片。

    可見容景在他手下的軍隊和百姓中的聲望和威名。可見雲淺月歸來,沒有怨言,沒有唾棄,沒有鄙夷,沒有髒話,每一張臉上都寫滿欣喜,如此的眾望所歸。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遍傳天下的和離書,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她住在天聖皇宮聽朝議政。

    雲淺月端坐在馬上,看著眼前的人山人海和歡呼聲,恍然地覺得,這一個多月以來的一切就是一場夢,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容景。

    恍惚中,城門前讓出一條路,她被迎入了城,一路被簇擁著,來到了祁城的總兵府。

    總兵府門口,凌蓮和伊雪早已經候在那裡,見雲淺月回來,連忙迎上前,不同於別人,眼眶酸澀地齊齊喊了一聲,“小姐。”

    雲淺月看著她們,恍惚中破碎出一抹真實。這樣的情緒才是真實的。

    “主母,您終於回來了。果然還是公子捨得下重手,屬下的嘴皮子都磨破了,公子再不發狠將您奪回來的話,屬下就準備舍生取義殺身成仁冒死也要去將您奪回來了。”一個腦袋湊上前,一臉討喜地看著雲淺月,嘴裡劈裡啪啦如蹦豆子一般,正是墨菊。

    雲淺月看著墨菊,他似乎瘦了些。

    “主母,您看我是不是瘦了?”墨菊被雲淺月看了一眼,便讀出了她的想法,立即抱住她的腿假哭道:“天地可鑑,一眼就被主母您看出我瘦了,您不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公子日日拿著您的畫像作踐自己,不吃不喝,見眼兒的瘦,都快瘦成皮包骨了,作為公子的第一小貼心,屬下自然要日日陪在公子身邊,不吃不喝,您若是再不回來,屬下可就要陪公子一起壯烈犧牲了……”

    “沒看到公子受傷了嗎?還不滾開​​!”墨嵐惱怒地踹了墨菊一腳。

    墨菊立即鬆開雲淺月的腿,如泥鰍一般地一退數丈,避開了墨嵐,瞪了他一眼,不忿地道:“你沒看到公子他的傷被主母用靈力封住了嗎?又死不了,耽擱一會兒怕什麼?”

    墨嵐哼了一聲,“油嘴滑舌。”

    墨菊氣得罵了他一句,“我油嘴滑舌也比你個木頭強。”

    “仔細公子醒來治你。”墨嵐提醒他。

    墨菊一噎,惱道:“就知道拿公子來嚇我,也不知道是誰日日攛掇我去找回主母……”

    墨嵐撇開臉。

    “好了,你們別爭執了,讓小姐和景世子進屋再說。”凌蓮好笑地看了二人一眼,抹了抹眼睛,將濕意抹去。

    墨菊立即住了口,笑嘻嘻地上前從雲淺月手裡接過容景,“主母,公子是不是比以前輕得太多了?您如今回來了,可要盯著他補償回來。”

    雲淺月不答他的話,翻身下馬,腳剛落地,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小姐!”凌蓮和伊雪驚呼一聲,連忙扶住她。

    墨菊立即收起了嬉笑,墨嵐等人也吸著氣緊張地看著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定了定神,眼前恢復清明,掃了一眼眾人,搖搖頭,“我沒事,進去吧!”

    凌蓮和伊雪連忙扶著她向裡面走去,墨菊不敢再胡亂多說話,抱著容景跟在後面。

    一行人靜靜地進了主院房間,墨菊將容景放在大床上,他依然昏迷未醒,大約是失血過多的關係,玉顏薄如蟬翼,剔透如雪,讓他看起來分外虛弱。

    雲淺月看著他,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小姐,景世子他……沒事兒吧?”凌蓮看著容景,心口那一大片血跡太過醒目,與他蒼白的臉色形成鮮明的對比,她有些擔憂地問。

    “沒事,應該用不多久就會醒來。”雲淺月目光落下容景的心口上,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沉了沉,收回視線,對凌蓮道:“給我收拾一間房間。 ”

    凌蓮一怔。

    墨菊嚇了一跳,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立即哭喪著臉道:“主母,您既然回來了,可不能再扔下公子不管了啊,公子沒了您,可是活不成的,您看看,他那傷口,可是去了半條命的,若不是您有靈術,他如今早去閻王爺那里報道了。他對自己可是下了狠心的,您大慈大悲開大恩,可別折磨他了吧!否則屬下也跟著公子受苦遭罪啊。”

    雲淺月似乎被墨菊氣笑了,瞪了他一眼,“他如今昏迷著,你要我慈悲開恩也沒用,難道要我留在這裡聞他一身血味?”話落,她向外走去,吩咐道:“他醒了喊我。”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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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15 23:59: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第七十六章 只能是他
      
    墨菊一呆,愣愣地看著雲淺月出了房門。

    凌蓮挖了他一眼,惱道:“就知道胡說,景世子醒了後,一定要他好好治了你。我家小姐為了救景世子,一定損耗許多靈力,她如今一口氣支撐著呢,不休息一下怎麼行?你只想著你家公子的苦,怎麼就不想想我家小姐這些日子以來的苦?景世子的苦我們都在身邊看著,小姐苦的時候我們誰在她身邊照應了? ”

    墨菊一噎,面色訕訕了一下,須臾,臉皮厚地嬉笑道:“這回公子不是將主母找回來了嘛,苦已經過去了,只剩下甜了。我一時高興,口不擇言。等公子醒來,一定會好好哄主母高興的。凌蓮妹妹勿怪。”

    凌蓮呸了一聲,“誰是你妹妹!少套近乎。我只盼著景世子醒來別再自己捅自己一劍讓我家小姐再救就阿彌陀佛了。”

    墨菊嘴角抽了一下,被人呸了也不惱,嬉笑道:“哪兒能呢!我家公子又不傻,捅一劍夠本了怎麼還會捅第二劍?”

    “沒有最好。”凌蓮狠狠地挖了他一眼,警告道:“看好你家公子,我家小姐若是不原諒他,以後紅閣的所有人都不會喜歡他。”

    墨菊心想這可是自家主子是否得主母娘家人歡心的大事兒,主母離開這些日子以來,凌蓮和伊雪見了公子竟然也不給好臉色了,必須補救回來,他連忙道:“我家公子最會哄人了。主母心疼我家公子,一定會原諒他的。若是不原諒的話,怎麼會跟著她回來?”

    凌蓮哼了一聲,不再理他,轉身追著雲淺月出了房門。

    伊雪好笑地看了墨菊一眼,也隨著凌蓮的身後出了房門。

    須臾,不遠處的西暖閣傳來雲淺月和凌蓮、伊雪的說話聲,雖然聲音不大,也不見熱鬧,但憑地讓這座肅寂了幾日的總兵府有了人氣。

    墨菊聽著西暖閣傳來的說話聲,一屁股坐到了床沿上,嘟囔道:“主子不得臉,我們當屬下的也不好做人啊。”話落,他看著昏迷的容景,委屈地道:“公子,這回費盡心思追回主母,您可別再想不開將她往外面推了,屬下可怕了您了,再經受不住第二次了。”

    容景長長的睫毛覆住眼簾,靜靜地昏迷著。

    墨菊伸出手,須臾,停住,回頭問屋內的另一個人,“你說我將公子掐醒,告訴她主母走了,沒追回來,他會如何?會不會跳腳?”

    墨嵐涼涼地道:“你這個公子的第一小貼心首先會自刎謝罪。”

    墨菊立即縮回手,快速地站起來,退離那張大床老遠,“那算了。還是讓他昏著吧!”

    墨嵐閒閒地瞥了他一眼,轉身出了房門,丟下一句話道:“主母嫌棄公子一身血味,你留下來給公子洗乾淨。”

    墨菊本來也想開溜,聞言頓時住了腳,豎起眉毛,“為什麼不是你洗?”

    墨嵐頭也不回地道:“我不是公子的第一小貼心。”

    墨菊一噎,只能認命地轉回身,走到床前,幫容景脫下血衣。他是個閒不住的主,一邊為他脫衣一邊嘀咕,房中靜靜,只聽到他一個人絮絮的聲音。

    西暖閣內,凌蓮、伊雪侍候著雲淺月沐浴。沐浴之後,她支撐不住,困倦地睡下了。

    畢竟她幾日前剛動用靈術救回了容楓,如今又動用了靈術救容景,這兩個人前一個奄奄一息,被她從鬼門關拉回來,後一個那一劍著著實實地刺在了心口,稍微偏頗那麼分毫,也算是被她從鬼門關拽了回來。如此兩次,體內的靈術已經被她消耗到了極致。正如凌蓮所說,她能支撐著帶回容景到現在還沒倒下,已經不易。

    凌蓮、伊雪站在床前看著雲淺月,心裡揪著疼,她又瘦了很多,臉色蒼白清透,不比如今昏迷的容景好多少,她們近身侍候了她一年,對她還是有些了解的,可以想像這些日子她過得多艱難,但即便心裡苦,外人看到她的時候也是平靜的,更因為這樣,不得發洩,才更鬱結於心。

    “希望景世子這回事想到辦法了,否則小姐如今即便回來,恐怕二人也回不到從前模樣。”許久,伊雪輕輕道。

    凌蓮抿了抿唇,有些賭氣地道:“其實夜輕染也很不錯的,為小姐也做了不少事情,前兩日我就想著,小​​姐若是真嫁給他的話,未必就差了景世子……”

    伊雪立即摀住凌蓮的嘴,低聲道:“不要說氣話。你心裡明明也是希望小姐和景世子好的。無論景世子做了什麼,也是迫不得已,小姐心裡愛的人是他。夜輕染雖然也不錯,但是總不抵景世子得小姐的心。不得心,便是再好也無用。”話落,她提醒道:“你別忘了,是誰將小姐害得中了生生不離的?是夜氏死了的那個老皇帝。夜輕染是他的繼承人。”

    凌蓮其實一直以來較伊雪穩重,但這次她看到雲淺月被折騰得如此瘦弱,心裡發惱,打開伊雪的手,有些不服氣地道:“夜氏已死的那個老皇帝是老皇帝,夜輕染是夜輕染。一母生九子,九子還不同呢。更何況只是伯侄?小姐中生生不離時剛出生,夜輕染那時候也小,根本不知道,他不過是擔了個繼承人的名頭,便要將那個死老皇帝做的孽都攬在身上?對他也不公平。”

    伊雪嘆了口氣,“你說得也對。他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話落,她話音一轉,又道:“可是誰不可憐?這些日子以來景世子心裡的苦你我又不是沒見到?他那樣的人,若非實在沒有辦法了,迫不得已的話,如何能忍心將小姐算計走?況且我覺得我們也可能誤解了景世子,他送小姐去夜輕染身邊,也不見得是他的主張。”

    “還不是他的主張?”凌蓮低低哼了一聲,“他與上官茗玥早有籌謀算計,若非如此,小姐還在鳳凰關的總兵府等著他從十里桃花林回來呢,如何被上官茗玥帶去了皇宮?”

    伊雪低聲道:“這件事情我也想了,但你未曾想過哪裡有不對嗎?”

    “哪裡有不對?和上官茗玥謀算送走小姐就是不對。”凌蓮道。

    伊雪無奈地看著她,這些日子以來,凌蓮對景世子的意見極大,不但沒好臉色,時而還話語刺激景世子。難得景世子也不惱她,那樣的人,何曾被人如此對待過?她們心中都清楚,無非是為了小姐才容忍罷了。她壓低聲音道:“你可記得,那日景世子從十里桃花林回來,知道上官茗玥帶走了小姐,他急得就要前去阻止,可是被玉太子給攔下了。中了玉太子的神仙睡昏迷了一日,待醒來後,上官茗玥已經帶著小姐到了蘭城,他氣怒得摔碎了一隻杯子,當日你也見了?你何曾見過震怒的景世子?後來得到消息上官茗玥被夜輕染給攔下了,他要出兵,大軍都點好了,卻收到了上官茗玥的書信,不知為何,才收了兵作罷了。之後他便將自己關在房裡,一直關了七日才出來。”

    凌蓮聞言氣怒散去,冷靜下來,看了雲淺月一眼,見她睡得熟了,她們如此說話,也吵不到她,可見身體損耗何其大,和氣疲憊,她嘟囔道:“這些我怎麼不記得?我不是心疼小姐麼?景世子若是早先不招來上官茗玥,也不至於事情脫離他控制,以至於到如此地步。”

    伊雪低聲道:“幸好如今小姐回來了!總還能彌補。”

    凌蓮點點頭,雖然埋怨惱恨,但也有些敬佩唏噓地道:“用心頭血立誓祭魂,也就他能做得出來。若沒有那麼重的情,也不定然能做到,畢竟男兒膝下有黃金,景世子哪怕單膝跪地,可是連曾經的先皇父母都不曾跪過的。如此的人,小姐的一生算是被他套牢了。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自然是幸。”伊雪立即道:“這中間是是非非雖然景世子算計的深,但是哪一步小姐看不透悟不出?無非是陪著他,心甘情願地被他畫地為牢罷了。若無深情愛意,小姐豈會是任由誰算計的人?想想當初的安王如今在這城中住著的夜天逸,如今的天聖新皇夜輕染,他們的算計何時又少了?感情的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凌蓮忽然“噗嗤”笑了,嗔了伊雪一眼,“我竟不知道了,你何曾對這種情事兒懂得如此多了?”

    伊雪臉一紅,瞪了凌蓮一眼,“任誰日日看著小姐和景世子這般折騰,木頭也能開竅去風花雪月,談情說愛的。我說幾句有什麼奇怪?你不也照樣說得條條是道嗎?”

    凌蓮向外看了一眼,對伊雪道:“說到木頭,聽墨菊日日說墨嵐是木頭。”

    伊雪忽然好笑地道:“依我看他才是塊木頭。”

    凌蓮覺得有理,二人想起雲淺月剛回來就被他抱住腿假哭,覺得好笑。一時間,數日以來瀰漫在二人臉上的愁雲也散去,笑盈盈心情極好地談起了別事。

    這一日,祁城內,因為雲淺月回到容景身邊而喧鬧非常。

    總兵府內,雖然兩位主子一個昏迷,一個昏睡,但院中也不時有歡聲笑語傳出。

    傍晚十分,容景醒了。

    他睜開眼睛,第一時間看向身旁,沒見到相見的人的身影,須臾,看向房間,也無人影,他臉色一暗,立即坐起身,觸動了傷口,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低頭去看,只見已經換了乾淨的衣袍,衣襟敞開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到心口處一道細細的傷口,是淡粉色的嶄新的疤痕,他盯著那道細細的疤痕看了片刻,抬起頭,推開被子,緩緩下了床。

    來到門口,打開房門,天邊還餘一線餘輝。

    墨菊聽到動靜,第一時間現身,看著容景,狗腿似地嬉笑道:“公子,您總算醒了!您再不醒的話,屬下……”

    “她呢?”容景看了他一眼,打斷他的話。

    墨菊眨眨眼睛,不解地問,“誰?”

    容景面容微沉,“你以為我會問誰?”

    墨菊眸光閃爍了一下,苦下臉,委屈地道:“您是說主母嗎?主母她沒……”頓了頓,退後了兩步,距離容景遠些,小聲地道:“那個,公子,您別傷心,天涯何處找不到女人,您可不能再……”

    他的話未說完,容景褪下手上的扳指照他的頭砸去。

    墨菊一驚,連忙伸手接住,容景的手法太快,以至於他半跪到地上才捧住了那個扳指不至於讓它摔碎,他嚇得心跳了幾跳,抬眼看容景,見他盯著他,立即假哭道:“公子啊,您再想不開,也不能扔這個啊,這個可是您的命根子……”

    “再胡言亂語,就去關暗室。”容景不怒自威。

    墨菊一噎,又退後了一步,嘻嘻一笑,“公子,您怎麼知道主母沒離開?”

    容景瞥了他一眼,不再理會他,抬步向西暖閣走去。

    墨菊愣了一下,三兩步上前拽住容景的袖子,可憐地道:“公子,您快告訴屬下,您是怎麼猜到主母沒扔下您不管回來您身邊的?否則屬下會吃不好飯睡不好覺的……”

    容景腳步一頓,看向墨菊,墨菊小心肝顫了顫,以為容景要發作,立即鬆開了手,不想去關暗室,剛要跑路,不想聽他解釋道,“她是雲淺月,自然不會扔下我不管。”

    墨菊一愣。

    容景轉回身,繼續向西暖閣走去。

    墨菊看著容景的背影,翻了個白眼,這話說了等於沒說,但也不敢再追問了,他雖然故意愛胡言亂語,但也不是個不識時務的,主子想見主母,他再托著他耽擱的話,會有苦頭吃的。於是喜滋滋地捧了容景的玉扳指,去做別的事情了。

    容景腳步不見多急迫,但不多時就來到了西暖閣。

    凌蓮和伊雪正坐在門口的石階上說話,見容景過來,齊齊站起身,給他見禮。小姐心裡有景世子,為他從天聖的軍營回來了這裡,她們自然也不敢再給他臉色看。否則他記仇的話,受苦的是她們。

    容景停住腳步,看著緊緊關閉的門,對二人輕聲問,“她呢?還沒醒嗎?”

    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點點頭,齊聲道:“小姐靈術損耗太過,身體虛乏,不堪支撐,還在睡著。”

    容景臉色昏暗了片刻,走上前,凌蓮和伊雪立即退開,他伸手推開了門。入眼處,雲淺月躺在大床上,睡得沉靜。他面色一暖,眸光微微帶了一絲潤意,盯著她看了片刻,抬步走了進去。

    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悄悄關上房門,退遠了些。

    容景來到床前,靜靜地凝視雲淺月,許久,他蹲下身,伸手握住她的手,將她她白皙的手鋪平,手指一寸寸伸開,將臉輕輕地埋在了她的手裡。

    午夜夢迴,鐘鼓長夜,耿耿星河,這樣的幸福險些遙不可及。

    曾經有那麼一刻,他已經心灰意冷,但想到也許死,也許看著她嫁給別人,他便再不敢心灰意冷。哪怕是殺天地,滅九州,天下山河再不復存在,他也要她陪在身邊。哪怕生不能同寢,也要死同穴,她必須只能是他的,再無他人。

    夜輕染不行!誰也不行!

    “別告訴我你這是跑我面前哭來了!”雲淺月的聲音忽然響起。

    容景身子驀地一僵。

    雲淺月看了他一眼,月牙白錦袍鬆散著未曾束好腰帶,顯然醒來便來了她這裡,臉埋在她手裡,看不到他的神色,但那濃重的情緒還是感染了她。她往回抽手,打算起身。

    容景緊緊握住她的手,不讓她動,埋著的臉並未抬起。

    雲淺月皺眉看著他,只看到白玉簪鬆散地挽著墨發,他蹲在床前,臉埋在她手裡,固執地不鬆手,如此姿勢,不適合他這樣的人,但是偏偏他做起來自然而然。依然人如玉,世無雙,溫潤雅緻,王侯不如。她看著看著,忽然來了怒氣,冷聲道:“鬆手。”

    容景手動了一下,又緊緊攥住,低聲道:“不鬆。”

    雲淺月想甩開他,卻是力氣沒有他大,瞪著他,卻看不到他的臉,她抬腳踢了被子,薄薄的被子打在他身上,將他半個人蓋住,他一動不動。她惱怒道:“那你想做什麼?”頓了頓,她挑眉,“還想哭?我看著,你最好哭個夠。”

    容景一聲不吭。

    雲淺月火氣又往心口竄了竄,看著他,“說話啊,你這樣算什麼?”

    容景靜默了片刻,低聲問,“你原諒我了嗎?”

    雲淺月可笑地看著他,壓制不住怒意地道:“你是誰?你是慕容公子!身上的血統多高貴,聲望多高,多有本事。你都能殺天地,滅九州,讓風月祭你的精魂了,我敢不原諒你?”

    容景忽然抬起頭,看著她,嘴角的笑意在他那張如玉的容顏上蔓開,輕輕的,淺淺的,如雪似蓮,動人心魄,迎上她的怒意,語氣溫潤輕柔地道:“原來我這麼厲害,讓你不敢不原諒嗎?好,那我就當你原諒了,不准再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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