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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束手就擒 中
涼亭周圍的一干淡定的武衛們瞬間臉色再不淡定,所有憤怒都變成震驚,看著秋葉白的眼神如同看瘋子。
這人莫不是瘋了吧?
居然敢覬覦自己主子?
就算帝國貴族之中偶有男風之事,但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一介平民,不,一介被通緝的要犯居然敢對帝國皇子說這樣無恥的話?
百里凌風看著秋葉白,目光從怔然到銳利莫測,然后把她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
秋葉白几乎能感覺到他目光之中的血腥煞氣,似一把鋒銳的刀子,將她從頭到腳一寸寸地凌遲了一回。
那是屬于鐵血軍人才能擁有的目光,實實在在地沾染過無數人鮮血,見識過骨肉破碎,血流成河的軍人的煞氣,只在朝野爭斗的暗涌里勾心斗角者不會擁有這樣的目光。
百里凌風看著秋葉白在他凌厲而威壓的目光下依舊從容淡定地捧著茶杯喝茶,似全無所覺一般,便慢慢一字,一頓地微笑道:“四少,你是在開玩笑麼?”
他真是好奇,面前這個人到底是哪里來的底氣竟然敢對一名皇子說這樣充滿了冒犯意味的話。
秋葉白抬起眼看著他,片刻,抬頭望天,嘆息:“啊,是的,在下是在開玩笑呢,人生如此艱難,做人要有幽默感。”
百里凌風唇角的笑容一僵:“……。”
一干武衛們看著秋葉白的目光變成了篤定——沒錯,此人果然是個不著調的瘋子。
“你在戲弄本殿?”百里凌風看著秋葉白,眸光愈發凌厲冷冽。
秋葉白不閃不避,看著百里凌風一笑,燦爛又溫和:“若我說是,殿下是不是打算不與在下合作了?”
百里凌風瞬間僵了僵,隨后他看著她片刻,唇角慢慢地揚起一絲冰冷的弧度:“秋葉白,你確實夠膽。”
她點點頭,悠悠道:“是的,我很夠膽,否則今日也不會坐在這里和殿下喝茶,殿下也很夠膽,否則又怎麼會讓人給我遞信,您在警告我不是麼?”
在回到淮南換船的時候,她忽然接到了三十六水路寨子淮南一帶瓢把子的信,信上只言八皇子殿下邀她喝酒共聚,再無它句。
“若是我身邊沒有給您通風報信的人,您如何會得知在下的真實身份?”秋葉白看著杯中金黃色的茶水,微笑:“讓在下猜猜,莫嫌或者他身邊的人命大,從梅蘇手里僥幸逃了一條命,給您通風報信,您給我留這一封信,不就是想說你知道我是誰,若是我不想惹麻煩,就最好乖乖地跟您合作,是麼,所以在下便大膽地來了。”
百里凌風看著秋葉白,星目之中微閃,忽然換了個話題:“夜四少,有沒有興趣陪本殿下一盤棋?”
秋葉白不可置否地將手上的茶杯擱下,看了眼棋盤:“卻之不恭也。”
一邊平寧立刻上前將上面的棋子全部重新收入白玉棋簸之中各自放好。
秋葉白看了看棋盤,又看了看百里凌風:“殿下,下棋總要有個彩頭才好。”
百里凌風劍眉微揚,調侃道:“四少想要什麼,不會又是想要本殿罷?”
她輕笑:“殿下說笑了,您這般金尊玉貴,草民可要不起,咱們就用梅家的賬冊來做個彩頭如何?”
聽到‘梅家的賬冊’几個字,百里凌風眼底閃過銳色,蜜色的俊顏上卻依舊是一派從容:“這個彩頭有意思,只是你人在平云殿,藏劍閣本殿雖暫不能及,但是秋家卻在京城,你兄弟姊妹父母親族都在這里,你不覺得你這個彩頭輕了點麼?”
這就是毫不掩飾的威脅了。
這樣的威脅性的話語從百里凌風口中說出來,卻讓人覺得仿佛如此理所當然,沒有一絲威脅的氣息,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陳述你沒有資格和他談條件。
秋葉白想了想,輕嘆了一聲:“殿下說得仿佛也很有道理,只是首先我人雖在平云殿,卻不是殿下的人能留住的,不信殿下可以試一試。”
她頓了頓,繼續道:“其次,你要是想拿秋家開刀,記得提醒我,我有時間,一定去看個熱鬧。”
秋葉白這般輕描淡寫,仿佛秋家並不是她親族血脈,而只是尋常路人一般。
百里凌風微微眯起眼打量著秋葉白,似在判斷她到底是在說實話,又或者只是在虛張聲勢:“四少,秋家再對不起你,也是你生身之地,難不成你真的一入江湖,六親不認?”
秋葉白看著百里凌風笑了笑,仿佛有些無奈:“我是不是六親不認,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八殿下,你要真有能耐動秋家,今儿還會坐在這里和我扯嘴皮子官司?”
她一點也不掩飾眼里的輕慢譏誚,讓百里凌風梭然一下子就握住了手里的杯子,邊上伺候的平寧眼底也閃勃然怒色,但是主子沒有動手,他自然也只能强行按捺下怒氣。
秋葉白神色不改,依舊是那副輕慢的模樣,仿佛全不將平云殿的人放在眼中。
雖然已經是深秋,但是今年時節失調,秋老虎盤旋不走,臨近正午時分,日頭熱得灼人,但空氣里一片劍拔弩張的氣氛,硬生生地讓人覺出一絲陰冷之意來。
百里凌風垂下眼眸,忽然輕笑了起來:“不得不說,夜四少很會惹人生氣。”
“是麼,我一直以為自己生善解人意。”秋葉白一點顧慮也沒有地繼續刺激百里凌風。
百里凌風唇角看著她,那種絢麗如驕陽一般的笑顏到了極致,卻只剩下森然將人燃成灰燼的黑色火焰。
“你真以為秋家是鐵板一塊,刀插不入,油潑不進麼,別忘了當初的蔣家是怎麼覆滅的,周家又是怎麼保存自身到如今的,當年跟著真武大帝和元宸后開國的望族能存留到如今的還有几人?”
秋葉白點點頭:“對,你說的沒錯,所以秋家很干脆地投靠了杜家。”
百里凌風雖然看起來是五皇子的人,但他既然敢對梅家出手,在這期間興風作浪,將她卷了進來,那只說明兩件事,要麼百里凌風自己潛龍在野,有稱帝野心,要麼就是五皇子對自家母族對帝位的安排很不滿,打算自立門戶。
不管是哪種打算,都說明了一件事——他和杜家絕對不是表面意義上看起來那麼和睦。
百里凌風黑色的眼珠子里閃過幽暗的光芒,他不再微笑,冷冷地道:“本殿就算你的籌碼有用,那麼,你想要什麼彩頭。”
這是一種變相的屈服麼,忍耐下她給予的他驕傲的打擊,也不過是以圖后效罷,可惜如果想要從她這里得到什麼,那麼受的委屈一定不會少呢。
秋葉白執起一枚白棋子擱在棋盤上,微笑:“很簡單,若是在下贏了這盤棋,我不但要官復原職,而且我還要官升三級,你看我一點都貪心是不是?”
百里凌風修長指尖也夾一枚黑棋擱在棋盤之上,譏誚地道:“是不貪心。”
而是非常貪心!
原本司禮監千總就是四品,若是要官升三級,直接越過從三品、三品、從二品,直接成為正二品的大員,二品大員便可以入閣,有每日直接與皇帝面奏諸事,奏議本部相關奏折之權,几乎可以說是一步登天。
只若是在他軍中設一二品明威大將軍的職位倒也並無不可。
只是秋葉白仿佛一點都沒有聽出來百里凌風的譏諷,只一邊落子,一邊含笑點頭道:“既然八殿下也贊同在下,那麼咱們就繼續罷,在下這番努力可想的是在朝廷里謀個極好的肥差,想來八殿下一定能助在下得到那個肥差。”
百里凌風聽著她肆無忌憚地‘肥差’‘肥差’地叨叨,甚至連職位都選好了,他手上頓了頓,黑玉棋子‘砰’地一聲近乎是砸在棋盤之上,直接在棋盤上的那個位置碎裂成兩半,他抬眼冷冷地看著秋葉白:“夜四少,你未免太貪得無厭了,若是你看上任何一個兵部尚書或者戶部尚書這些職位,本殿也要給你麼?”
秋葉白看著百里凌風被自己激怒,似也覺得自己言辭過分一般,收斂了神色,淡淡地道:“八殿下何必如此惱怒,在下不會要求一個讓您特別為難的職位的。”
百里凌風冷冷看著她,朗目之中閃過厭惡的光芒:“你先贏了棋局再說罷。”
貪婪之徒,其心可誅。
秋葉白游走江湖多年,哪里看不出來百里凌風對自己的厭惡到了極點,她眼底閃過一絲冰冷的黠光,微笑:“在下雖然不算精于棋道,但于江湖之中多年,尚未遇過敵手,看殿下也是愛棋之人,今日棋逢敵手,也是幸事。”
百里凌風聞言,冷笑一聲,不再搭話,只專心手談。
他自幼從軍,亦自幼好棋,拜了不少名師,正所謂棋局如戰局,需得步步為營,如兵伐之道,謀定而后動,他習打得一手仗,也習得一手好棋,亦几乎難遇敵手。
此次他與秋葉白初次會面,几次言辭機鋒交手下來,他深覺此人雖然貪得無厭,但是行事作風看似恣意不羈,卻步步都有其謀算,城府不淺,絲毫不像尋常只會好勇斗狠的江湖中人,如今見秋葉白說出這番話,他心中不免升起好斗之心,也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迎戰。
但是,他看著秋葉白下了數招,棋路卻極為奇怪,似乎毫無章法,簡直如同初學者一般亂下,心中不免奇怪,也不知秋葉白是不是棋力太高,讓他看不明白。
秋葉白看著百里凌風靠在躺椅上認真思索的模樣,俊朗的眉宇微顰,一副專注的模樣,倒是很有几分大將臨戰觀沙盤的風范。
她隨手下了一子,慢悠悠地道:“也是在下太看得起殿下了,那些要緊的職務,想來殿下是插不上手的。”
百里凌風正疑惑秋葉白棋路怎麼看都太過古怪,處處落子都進死路,他要收拾一盤棋局簡直太簡單不過,但卻又疑心對方是不是在布置陷阱,畢竟許多上古殘局看起來都是雜亂無章的,但是牽一發動全身。
忽然聽秋葉白這般刺人的話語,他頓時手上一僵,原先的思路被打斷,只得冷冷瞪了秋葉白一眼,繼續落下一子,繼續思索。
他每下一子都要思索一會,但是秋葉白卻似乎想都不想,每次他落下一子,她就立刻跟著落子,而且依舊是毫無章法的樣子,偏生那番胸有成竹的模樣讓百里凌風不得不落子更謹慎。
這一來二去,百里凌風每一次落子的時間都越來越長,秋葉白似有些不耐煩,不時間出言譏諷一番,每次逼得百里凌風快翻臉的時候,她卻又偃旗息鼓地道歉,把注意力引回棋局之上。
但是百里凌風終歸是一等一的下棋高手,棋局再怎麼變化,再怎麼留后手,也都不可能處處自尋死路。
他嘗試著直逼黃龍,便發現對方根本就是虛張聲勢,被堵死了退路,都毫無招架之力,什麼江湖上難逢敵手,根本就是自己吹噓出來的。
這一點就是常年跟著他,略懂棋道的大太監平寧都看出來了。
既然已經看出對手的破綻,百里凌風就不再客氣,執著棋子,處處緊逼,下手凶狠,不過片刻黑子對白子已經全部形成合圍之勢,他忽然抬起頭,看向秋葉白的目光越發的幽冷輕蔑:“夜四少,你輸了。”
秋葉白把玩著手里的白玉棋子,正望著滿園桂花,神游天外,忽然聽得百里凌風說話,她仿佛才如夢初醒一般地看了眼棋盤,微微顰眉,有些狐疑地道:“哦,八殿下你確定麼?”
百里凌風冷笑,亮出指尖黑玉棋子,比了比棋盤某處:“此子落下,你便再無可戰之地,已經是大敗而去,你輸可不是輸我一子半子,難不成還能作假?”
他很確定這盤棋,秋葉白絕無翻身之能。
正如他的處境,太后一派處處打算擊殺于他,秋家早已投靠杜家,根本不可能為了一個庶出子弟而對抗太后,秋葉白雖然有江湖人的身份,但是他的根卻還在秋家,這個江湖人的身份是屬于他的秘密,如今反而成為束縛他的枷鎖。
天下已經沒有秋葉白的容身之處,所以,秋葉白必定只能為他所用!
秋葉白低頭看了看棋盤,忽然道:“嗯,我看不明白。”
百里凌風以為她想要賴賬,眼中目光更顯譏誚:“怎麼,想悔棋?”
周圍的武衛們悄無聲息地站了過來,將涼亭圍了起來,將手皆齊齊地擱在了刀具之上。
秋葉白仿佛全未曾看見一般,抬起頭一字一頓地道:“八殿下,我是說我根本不會下棋啊,怎麼,身為圍棋高手的你竟沒有看出來麼?”
百里凌風的手僵在半空中,怔了怔:“那你說什麼?”
秋葉白指尖輕輕地落在棋盤上,輕描淡寫地道:“我說我根本不會下棋,不過能讓八殿下與在下對弈這麼久,還真是榮幸。”
這般譏諷的話語瞬間激怒了百里凌風,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忽然明白秋葉白根本就是在利用他謹慎的弱點而玩弄了他將近一個時辰。
他朗目之中瞬間閃過勃然怒色:“混賬,竟然敢耍本殿……。”
“不過,我說了我在江湖上難逢棋手卻並非打誑語。”秋葉白並沒有讓百里凌風發作,忽然似笑非笑地打斷他。
百里凌風到底是棋手,終于强行忍住了怒氣,目光凌厲地看著她:“是麼?”
秋葉白點點頭:“沒錯,你,也贏不了我。”
百里凌風和平寧等人神色古怪而警惕地看著秋葉白,目光亦不由自主地停在棋盤上,似不信她一個對圍棋一竅不通的人能在這般局勢下翻盤。
“不信?”秋葉白輕笑了起來:“那就,看著。”
說罷,她忽然素手一轉,直接提著棋盤一翻,滿棋盤的棋子瞬間灑落遍地。
黑色的、白色的棋子咕嚕咕嚕地滿地都是。
眾人齊齊僵住,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因為太過震驚,即使是近在咫尺的百里凌風也因為秋葉白這般行徑太過突然,甚至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必勝的棋局瞬間化作烏有。
“你……。”
“我說了,我不會和殿下你打誑語,現在不會,以后,也不會。”秋葉白微笑著輕輕地拍了拍百里凌風的肩頭,一副溫存誠懇的模樣。
“秋葉白!”百里凌風終于再忍耐不住,不顧自己的傷腿拍案二區,眼中煞氣畢露,凌厲地看著坐在竹椅上的秋葉白:“你休要欺人太甚!”
“本殿一向欣賞聰明人,尤其狂妄的聰明人,這種人一向如果不是太愚蠢,就是太有能耐,本殿以為你是第一類人,但是如今看來你不過是第二類!”
這種只會耍弄小聰明的人,徒有虛名,根本不值得他浪費這麼多時間。
他冷冷一擺手,正要道——拿下。
卻不想,此時,忽然一道人影從門外飛奔而來,對著百里凌風連行禮都忘了:“殿下,八殿下不好了……。”
“放肆,怎麼說話的!”平寧看著那氣喘吁吁,驚慌失措的小宮女,一甩拂塵怒斥。
小宮女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不該如此說話,立刻一咬嘴唇恭敬地道:“奴婢知罪,但是平云殿外來了好多司禮監的公公們,將咱們平云殿全部都圍住了。”
“什麼?”平寧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輕喃。
按照規矩而言,所有內監全部都歸司禮監管轄,雖然實際上主子們身邊有臉面的太監們實際上也只是在司禮監掛個名頭,每年驗身之時才會去領驗身牌子,他們效忠的還是自家主子,能管他們的也是主子們。
但是他們卻還是對司禮監有所了解的,能在宮內調動司禮監內監衛的人,如今也只有一個人——太后老佛爺。
“司禮監的內監衛來做什麼?”百里凌風也走了出來,冷冷地問。
尋常宮里宮人的刑罰都是掌控在司禮監的內監衛手上,但是能將一宮圍起來,就絕對不是只要處置宮人這麼簡單,而他也不認為那些閹人們過來是為了傳太后老佛爺給他封王的賞賜,他封王之事,在老佛爺那里還是卡了很長時間的。
畢竟,一個不是杜家嫡系出身的皇子搶在嫡系皇子前封了王,即使他戰功彪炳,卻怎麼都讓杜家覺得臉面上過不去。
那小宮女見自家主子親自發問,便怯怯地看了一眼他身后,恭敬地道:“那些公公說是奉旨來帶走欽犯的。”
“什麼?!”
眾人齊齊臉色一變,就是最鎮定的百里凌風也忍不住臉色一寒,狐疑地看向四周。
是誰,竟然泄露了秋葉白在平云殿的消息給老佛爺!
秋葉白的到來,是任何人都沒有想到的,必定是有人出賣了平云殿!
一干武衛們和平寧都面面相覷,互相警惕地看著對方,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離開涼亭周圍,又如何能泄露此事?
秋葉白的聲音卻忽然在他們背后懶洋洋地響了起來:“是我讓人通知了老佛爺的人,我在平云殿里與八殿下相談甚歡的。”
“你?!”平寧轉過頭看著秋葉白,忍不住低聲怒道:“你瘋了麼,還是想死?”
居然自己命人去通知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難道秋葉白不知道太后老佛爺正是下令全國通緝他,將他變成欽犯,而且最想要他死的人麼!
百里凌風卻忽然那危險地眯起了眼,看著秋葉白沒有說話。
秋葉白看著他悠悠地一笑:“在下當然不想死,但也不想受人脅迫,所以才讓人通知咱們的老佛爺來的,畢竟,想要我手里的賬冊的人可並不止八殿下一人,比起八殿下,老佛爺更想要梅家的賬冊。”
百里凌風看著她,冷冷地道:“秋葉白,你想拿對付本殿的一套對付老佛爺麼,你是在與虎謀皮,你可知道。”
這個人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秋葉白輕嘆了一聲,眸里一片冰涼譏誚:“嘖,殿下,你何苦惱羞成怒呢,在下原本可是很有誠心與你做買賣的,只可惜,殿下卻一直都不將我這一介草民,江湖草莽放在眼中,那在下自然只好換一個買主了。”
她這一回說的可是大實話,原本她也不是沒有衡量過和百里凌風合作的可能,可惜,這一番交手下來,她就知道百里凌風雖然嘴上說得好聽,但是他本質上確是一個極為霸道的男人,只將她當做囊中物。
“既然殿下不將我視為合作伙伴,我也只好試試另外一位買主了。”
“你……你這人,竟然如此卑鄙無恥,毫無自尊之心麼!”平寧終于忍不住,破口怒叱。
秋葉白聞言,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聲音清冷而譏誚:“在下的卑鄙無恥,哪里又能比得過你們百里皇族之人,若是在下不夠卑鄙無恥,沒有‘自尊心’,那麼今日如何能與八殿下平起平坐的飲茶?”
“歷來藏劍閣就是收東西的,若是想要從藏劍閣得到東西,江湖人都知道,需要付出一些意想不到代價。”秋葉白一搖手中折扇,似笑非笑地看向百里凌風,神色之間泠然無雙,收斂的氣勢全開,竟毫不弱于百里凌風這堂堂戰場大將軍王。
“玩火自焚,司禮監的詔獄一向是有去無回。”百里凌風此刻卻不再憤怒,一雙冰冷的眼直勾勾地看著秋葉白,竟帶了一絲惋惜般。
秋葉白輕嗤:“八殿下,你還是好好地想想,怎麼和老佛爺交代你差點把梅家、杜家折騰得這般焦頭爛額罷了。”
她說過,敢打藏劍閣主的主意之人,必定要付出代價,既然他將她拖進漩渦,便休想獨善其身。
這個遊戲,既然百里家的人要玩,那她就讓這個遊戲的賭局,直接局開最大!
“閃開,司禮監內監衛搜拿欽犯,閒雜人等膽敢阻攔,視同忤逆謀反!”不遠處傳來了無數腳步聲,還有太監那尖利而傲慢的怒叱聲,甚至有兵戈相擊的聲音。
司禮監雖然沒落已久,但是在宮廷內的權力卻還是不小的,畢竟他們上頭的主子是太后老佛爺,宮廷裡實權派的大人物。
平寧聽著那動靜,微微壓低了聲音對著百里凌風道:“殿下,不可以和老佛爺的人硬抗。”
百里凌風地看著秋葉白,見她絲毫不懼,他蜜色的俊容上微閃神,隨後一擺手:“讓內監衛進來吧。”
秋葉白看著氣勢洶洶闖進來的大隊身著飛魚服的帶刀內監衛,悠然地看著他,神色從容一笑:“後會有期,八殿下。
百里凌風看著她的背影,面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興味而複雜的神色。
平雲殿裡的消息自然不會瞞得住眼線遍佈宮廷的控鶴監。
何況秋葉白弄得這般聲勢浩大。
幽暗的神殿之中,靜靜地靠在軟榻上的修長人影閉著雙眼,銀色的長髮盤旋在榻上,如一泓銀泉,他顛倒眾生的面容上一片平靜,彷彿陷入了沉眠。
雙白有些遲疑地輕聲道:“國師?”
那銀髮美人沒有答話,依舊彷彿還在沉睡中。
雙白不免有些著急,這回秋葉白惹的事兒太大了,他和一白實在沒法處理才來尋國師,誰知國師聽完,竟一言不發閉眼念經去了。
“國師,你睡著了嗎?”
好一會,那白髮美人才朱唇微啟,幽幽冷冷地輕笑了起來:“那個瘋子……呵,她倒是會算計,不過正好,她自個進了宮,可怨不得旁人。”
他微微睜開眸子,冰冷的月光落在他漆黑碩大的眼瞳中,幽幽詭詭,竟似一片無邊的冥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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