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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美味佳肴 上
“梅大公子仰慕本宮許久,所以特地命人新制作了江南美味來送給本宮品嘗?”
百里初眯起幽沉的眸子,輕嗤:“梅蘇這廝是皮癢了,送上門來了,江南的美味里也不知道有沒有毒。”
“殿下,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屬下去打發他走。”一白看向自家主子拱手詢問。
百里初搖了搖手里華麗的孔雀羽扇,眼底閃過興味的光:“不必,他敢送,本宮自然就敢吃,有毒沒有毒,他要有本事能毒死了本宮,也是件趣事儿。”
明光殿一干人等默默地嘆息,主子還是這種百無禁忌的性子,生死之事,仿佛從不放在心上。
老甄打起精神:“宣梅蘇!”
太監尖利的聲音悠悠地傳開來,不一會廂房的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來。
一名小太監領著一名端著托盤的藍衣青年和白鶴樓的胖掌櫃進來,恭恭敬敬地道:“稟報殿下,人到了。”
梅蘇走了出來,有禮地行了參見皇族的全禮:“梅家大郎,梅蘇參見攝國殿下。”
胖掌櫃手里也端著托盤,行禮便有些狼狽,好容易才行了全禮,又差點起不來,還是一旁的小太監趕緊伸手去攙扶了一把,才把那胖子扶好。
與之相比,梅蘇雖然手上拿著托盤,但是行動之間,卻依舊優雅飄逸,並不見任何局促之感,而他一身湘色繡祥吉祥紋輕水錦直綴外罩淡白色薄云紗袍,極為素淡,行動間似籠著一層薄霧,但腰間卻橫攔一條艷色織錦綴夜珠的腰帶,腰帶極長,垂至腳踝,並非尋常中原男子腰帶的樣式。
原本看著應當極為突兀的搭配,在梅蘇身上非但不顯扎眼,還顯得他長身玉立,頗有異域之風,極為別致,很是襯托他的淺淡眉眼和飄逸的氣韻。
百里初眸光微閃,幽幽沉沉,微笑道:“素聞梅家大郎,梅大少爺風采無雙,素有江南第一佳公子的美譽,百聞不如一見,果然是個美人。”
百里初打量梅蘇的時候,梅蘇也在暗中用眸角余光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上首的這位‘公主殿下’,他雖然時常出入宮禁,但是因為多為去拜訪老佛爺,多年來也只是遠遠地瞥見這位殿下的鸞駕經管,從未曾這般近距離地見過這位權勢滔天,地位尊崇卻又聲名狼藉的殿下。
這位殿下似乎從來不束發挽髻,只以金環將緞子一般的烏發松松扣了一半在腦后,其余的便隨意散落在紅衣之上,=一身千金一丈的暗紅如血鮫珠紗大袖寬袍裹在修長的身軀之上,几乎看不出曲線,琵琶高領包裹住了修頸,攏到臉頰之下,愈發顯得‘她’膚色蒼白得近乎透明。
因著那眉目宛如工筆大家用浸潤了世間最稠麗的色彩精描細繪而成,過分蒼白而沒有血色的膚色不但沒有減淡‘她‘的顏色,反而讓這種稠麗顯出一種不似人間,不在六道之中的靡艷來,逼得人不敢直視,尤其是那雙漆黑得沒有一絲光澤和人氣的眼眸,只怕一眼相錯,便被攝取了魂魄。
唯一不足的是對方的聲音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美人的那種黃鶯出谷,而是一種幽幽涼涼,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雖然聲調悅耳,但是卻更偏低沉中性,但終歸瑕不掩瑜。
他心中微冷,這樣動人心魄的神貌,又手握大權,深得帝寵,難怪對方行事如此肆無忌憚。
聽得百里初以‘美人’稱他,梅蘇心中多少覺得有些怪異,‘美人’雖並非固定指代,但多用于女子,他垂下清淺修眸,謙遜地道:“梅蘇姿容爾爾,何敢當美人二字,殿下風華絕代,才能擔得起這樣的贊譽。”
百里初看著他,笑著點點頭:“你倒算是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個長得丑。”
梅蘇瞬間一怔,本朝崇儒,而儒家講究一個禮字,不說世家大族,就是略有身份的商賈哪怕私下交惡得恨不能寢彼此皮肉,但是面上的功夫還是一定要做足的,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直接當面刺人的。
偏生這話從上面這位嘴里說出來,除了異常刺耳之外,卻沒有太多違和感,只因為對方姿容確實稱得上傾國絕代,在這位殿下面前,還正沒有几個人能妄自稱‘美’。
雖然看著這位殿下身邊伺候的人神色平靜,似早已對自家殿下的這般肆無忌憚早已習以為常,他自己也常常出入宮禁,也聽聞這位殿下是個恣意跋扈的性子,似乎不應該是針對他。
但是……
商人的自覺告訴他,這位殿下並不喜他,甚至有敵意。
梅蘇沉默了片刻,隨后謙順地道:“殿下說的是,梅蘇素來有自知之明,熒火焉敢與日月爭輝,在下正是因為仰慕殿下的風華,才來拜見殿下的。”
百里初把玩著指上的翡翠扳指,玩味地道:“哦,是麼,本宮在你這白鶴樓可是呆了六七日,為何今日才來拜訪?”
梅蘇溫溫淺淺地一笑:“草民早前聽說殿下光顧白鶴樓,甚覺蓬蓽生輝,但是殿下身份尊貴,日理万機,來白鶴樓許有要務,梅蘇怎敢輕易來冒見殿下,但殿下已經光臨了六七日,是對白鶴樓的大照拂,梅蘇想著再不來拜見殿下,表達謝意,那就是梅蘇的不敬了。”
他這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真誠謙和,就是一邊的老甄都忍不住側目。
百里初垂著眸子,幽幽地道:“果然不愧第一皇商的大當家,這般舌粲蓮花,只做一介商賈,還真是埋沒了人才。”
梅蘇垂眸,不卑不亢地微笑:“梅家素得天家照料,才有今日,能為天家效力,梅蘇求之不得,何談埋沒?”
百里初聞言,忽然抬起漆黑幽詭的眸子直勾勾盯著他許久,方才道:“哦,你真願意為天家效力?”
梅蘇被百里初那種眸光一看,只覺得明明朗朗乾坤下,卻仿佛身處幽冷暗夜之中,又不知被什麼隱沒在黑暗之中的魔物盯上了一般,背脊一寒。
他忽然想起了那些關于‘鬼公主’的荒淫狼藉的傳說,眼角余光再瞥見那站在百里初附近容貌不俗的一名名鶴衛,他心中瞬間有點不自在,但神情依舊坦然自若:“梅家多年來,確實一直為皇家效力,梅蘇自然承得家志,但……。”
百里初並沒有容他說出那個但書來圓之前的話,而是徑直冷淡地打斷他:“你過來。”
梅蘇看著百里初,心中微微顰眉,總覺得百里初不懷好意,他來拜訪的目的,是想探查這位攝國殿下到底要做什麼,但是如今,他開始懷疑也許自己做了個錯誤的決定,但是此刻此情,卻容不得他再遲疑,只能硬著頭皮上前。
一邊的胖掌櫃惴惴不安地看著自家主子,想要阻止,但是一白忽然一記森冷的目光掃過來,讓他瞬間低頭閉嘴,微微發起抖起來。
“殿下。”
梅蘇在百里初的長榻前一丈處才站定了腳步,卻見百里初用戴著華美寶石甲套的小指輕敲了下扶手:“站到這里來。”
梅蘇心中不祥的預感漸重,但還是依言站了過去,他才站定,拱手:“殿下。”
他話音剛落,便被百里初忽然一抬手捏住了下巴,强行半逼著他半弓下身子,隨后,他便見百里初優雅地緩緩靠了過來,那張詭艷陰沉的面容几乎湊到了他臉前不足一寸之處,幽幽冷笑:“既然你如此忠誠,你明日就進宮,本宮鶴衛里倒是還缺一個你這般姿色風情的美人,嗯?”
不說梅蘇瞬間愣住,就是那胖掌櫃聞此噩耗就直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手上的東西也瞬間往地上砸落,一邊的鶴衛利落地一伸手,直接托住了那托盤,卻沒有理會胖掌櫃,任由他翻著白眼‘咕咚’一聲地摔在了地上。
梅蘇只覺得自己的臉頰快被面前的可怕的紅衣美人給捏碎了,心中隨之一片驚濤駭浪,卻不是因為對方那驚世駭俗的話語,而是因為百里初出手的速度。
他自認自己武藝不差,又已經提前戒備了,但是卻沒有想到竟然根本敵不過百里初那看似不快的動作,他甚至沒有看清楚百里初是怎麼出手的。
“怎麼,不願意?”百里初睨著他清淺眸子里的愕然之色,詭魅地一笑。
梅蘇垂下眸子,平復下心情,正思索應對之辭,百里初卻忽然松了手,陡然冷冷地道:“本宮看你對天家也不如你說得那麼忠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宮既然代掌披紅,便是領代天子意,雖然本宮懷疑你的忠誠性,但還是看在你梅家為皇家效力多年的份上,網開一面,今年江南絲絹和茶米的采辦公示天下,重征采辦權,若是你還能博得頭籌,本宮便讓你繼續當這第一皇商。”
百里初松手的動作太突然,讓毫無防備的梅蘇瞬間有些狼狽地退了一步,陡然聽見百里初的話,他心中大震,顧不得臉上被捏出的劇痛,眸光瞬間銳利地投向百里初,這簡直明目張膽的褫奪與掠奪!
“怎麼,你不願意?”百里初看著他,危險地眯起眸子,撫摸著手上的孔雀羽扇子:“本宮素來是寬宏之人,若是你不願意,那就進宮伺候本宮罷,本宮一向對能取悅本宮的美人非常的寬厚。”
寬宏之人?
明光殿眾人看著地上暈過去的胖掌櫃,和不過送了兩盤吃食過來,如今卻狼狽得不復早前翩翩佳公子模樣的梅蘇,眼中閃過戚戚然。
殿下三言兩語的寬宏已經若此,那麼殿下不寬宏的時候,又是什麼樣子?
梅蘇沉默著,片刻之后,抬起眸子溫然而歉疚一笑:“多謝殿下厚愛。”
百里初慵懶地靠在繡金軟枕上:“說起來本宮還是很希望能一親芳澤,可惜美人無意,不願隨伺本宮身邊。”
梅蘇深呼吸了一口氣,忍耐下滿心的屈辱,抱拳平靜地道:“梅蘇自知位卑人淺薄,不敢有辱殿下的觀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殿下代表天子,草民自然遵從您的吩咐,爭取不負殿下所望。”
百里初勾起唇角,意味深長地道:“但願如此。”
……
梅蘇退出了房間的時候,鶴衛也順便將癱軟在地的胖掌櫃也拖了出去,梅蘇和氣地道了謝之后,讓几個不明所以的小二將那胖掌櫃抗走,他亦跟著下樓離開。
一名站在櫃台后打著算盤,留著短髯的中年男子正有些擔憂地看著樓梯,陡然看見梅蘇下樓來,而且身后還跟著個昏了過去的胖掌櫃,頓時一驚,立刻迎了上去:“大少爺這是……。”
梅蘇擺擺手,平靜地對他道:“甘掌櫃無事,讓他回房休息就是,林掌櫃你跟我來。”
說罷,他轉身向后院而去,林掌櫃立刻吩咐了其他人來接替自己,馬上跟了上去。
穿過回廊,不遠處便是梅蘇的書房,林掌櫃交代門口的小廝立刻去備下茶水之后,便跟著梅蘇進了房內。
梅蘇坐在條案之后的酸枝八仙椅子,神色再無先前的平靜,清淺淡雅的眉目之中而是一派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陰沉。
“大少爺,到底出什麼事?”林掌櫃忍不住忐忑地問。
梅蘇閉了閉眼,陡然將條案上的東西猛然撥到了地上,咬牙厲聲道:“無恥賤人,欺人太甚!”
林掌櫃嚇了一跳,他也是梅大少爺的心腹,自從二管家出事之后,大少爺便將他從下面上調了上來,跟著自家大少爺這麼多年,這是他第一次見自家少爺露出這樣可怕而猙獰的神色,一定是出了大事。
梅蘇忽然伸出手,看著一只扣在自己手腕上樣式華貴,水頭極好的純金蔓藤雙節式翡翠手環,那手環為女子的樣子,並不適合男子佩戴,但是因為是雙節環扣,所以還能扣在梅蘇的手腕處,平日里他穿著寬袖都擋住那只手環,此刻露出來,在日光下更顯華美,上面隱約還能見玉体上有一個精致的篆体字——‘杜’。
他目光異常的陰郁地看著那只手環,輕聲道:“因為是皇族,所以就可以這般肆無忌憚麼,因為天生擁有的權力,便讓人怎麼努力都永遠只能跪在你的腳下麼……若只是如此簡單,也許有一日也該換人跪了。”
林掌櫃滿心惴惴不安,看著自家主子身上流露出的可怕冰冷的氣息,仿佛狂烈的黑風瞬間吹散了所有原先的溫煙柔雨,迷霧散去,眼前的人,才是那個真實的梅蘇,銳利、冰冷、張狂而擁有霸主野心。
……*……*……*……*……*……*……
“殿下,您今儿這出杯酒釋兵權,何不如直接收了梅蘇的皇商之權?”雙白一邊令小太監端來花水給百里初洗手,一邊有些不明所以地問。
他一開始還以為殿下是為了秋葉白而刻意為難梅蘇,但后面便看出來殿下這是借題發揮,要拿梅家開刀了。
“何必著急,看狗跳牆,才是趣事儿。”百里初把孔雀羽扇扔給了一邊的老甄,看了看自己捏過梅蘇的手指,眼底閃過一絲厭惡,仿佛那白皙的手指上面沾染什麼難以忍受的東西一般,立刻將手浸入了盆子里,讓淨了手的小太監伺候著擦洗。
老甄捋順那羽扇的毛,拿著扇子一敲雙白的頭:“雛儿就是雛儿,梅家在朝廷里這麼多年,根深蒂固,若是直接褫奪了梅家的特權,先不說他們會不會折騰別的麼蛾子,明春的貢品會不會出問題,就說現在誰能來接這個擔子?”
雙白白了老甄一樣,隨后顰眉道:“殿下在北地不是已經有了接替的人選麼,而且……?”
他有些遲疑地道:“殿下,您為何想著這個時候動手?”
殿下這麼多年容著梅家吞噬了那麼多商家,一家獨大,在梅蘇手里拓展得富可敵國,若是要動手早先梅蘇羽翼未豐的時候,動手豈非便宜,這個時候才動手,會不會太傷筋動骨了點?
“因為,天命已到,本宮自然要順天而行。”百里初拿著白絲帕慢條斯理地擦手,唇角彎起一絲森冷涼薄的弧度:“爬得越高,摔得越慘,若是護了那麼多年的寶貝儿摔了八瓣,祖母痛苦焦灼的樣子一定很養眼。”
天命?
老甄、一白等人面色奇異,天命是個什麼東西?
但惟獨雙白腦海里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若有所思。
“當然。”百里初頓了頓,接過一邊小太監遞來的西洋水銀雕花鏡,對著自己照了照:“最重要的原因是,本宮高興。”
明光殿的眾人瞬間沉默,是的,殿下一向是依照著‘高興’行事,只是殿下每一次高興,都能很順利地讓很多人‘不高興’。
百里初照了照鏡子,忽然撫了下自己修眉,淡淡地問:“本宮好看些,還是梅蘇好看些?”
話題轉的太快,一時間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倒是老甄伺候百里初時日久了,反應快些,立刻干脆地道:“當然是殿下更好看。”
百里初想了想,又看了看鏡子:“本宮看起來像女子麼?”
這一回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了,立刻齊齊搖頭:“殿下英武不凡,力拔山兮氣蓋世,乃當世第一偉男子是也。”
百里初目光從鏡子上移開,掠過一干人等,那幽幽涼涼的目光凍得眾人心頭瞬間發虛,下意識地低頭。
除了臉以外,殿下性子確實一點不像女子,他們算不得撒謊。
好在今儿‘公主’殿下心情似乎也不算太差,沒有糾結這個問題上撒謊,而是沉吟了片刻,又道:“今儿梅蘇這身行頭是哪家商行制的,看著也算不錯?”
一干人等頓時面面相覷,只一名小太監怯怯地道:“那……梅大少爺衣式都是梅府私裁的,並不曾對外有售,梅大少爺每次穿什麼衣衫,很快就會風靡上京。”
百里初冷哼了一聲,一臉輕蔑地直接把鏡子甩回給老甄:“最近世人品味真是愈發俗不可耐了。”
明光殿眾人:“……。”
您方才不是說看著不錯嗎?
……*……*……*……*……
司禮監
看風部
“秋大人,您且稍后,奴才這就伺候您更衣。”那細眉細眼的小太監跟著秋葉白回到了她的房間之后,轉身關上門。
秋葉白看著那小太監,忽然對著那小太監展開雙臂,微笑:“辛苦了!”
那小太監一扁嘴儿,小鳥一般飛扑過去,鑽進了她懷里:“四少!”
“寶寶,辛苦你了,這麼遠的來回奔波。”她溫柔地拍著他的背。
自從她背上的傷好了一半之后,她就將寶寶打發出去和周宇接頭,安排后續之事。
寶寶用臉儿在她肩頭蹭了蹭,皺著鼻子道:“知道人家辛苦,記得要做上一桌好席慰勞人家才是!”
秋葉白笑著扯他坐下:“好,你先歇著,明儿我親自下廚。”
寶寶方才滿足地點點頭,坐了下來,但也同時收斂了笑意,忽然看著秋葉白正色道:“四少,你應該有心理准備了罷?”
秋葉白看著寶寶,片刻之后,淡淡地點頭:“是,在我進京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准備,說罷,最后留下的有多少人?”
寶寶輕嘆了一聲,從袖子里取出一張薄紙,攤開:“看風部共計795人,你離開進宮之后的這一個對月,241人離開歸京,76人下落不明,只余下478人,但是軍心搖散,241人離開的時候還發生了兩次火拼,雖然無死,但是有傷。”
秋葉白聞言,沉默了下去,這些數字意味著什麼,她當然明白。
“我早已經有所預料,他們中大多數人家眷俱在上京,發生那樣大的事情,誰也不想成為被通緝的從犯,他們如此也並不出奇。”秋葉白微微一笑,只是笑意有些沉。
畢竟能用的人就不多,這些人是她親自一手訓練而出,說不心疼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心疼又能如何?
“大浪淘沙,日久見人心,能留下的人自然是更值得咱們可靠、可信的。”寶寶看著她神色多少有些黯淡,便拉住她的手,柔聲安慰。
“你一番苦心,以身犯險入京城,就是為了他們能平安歸故里。”
秋葉白微笑,點點頭:“我明白的,該留的總歸會留下,該走的總歸會走。”
寶寶想了想:“四少,我現在讓焰部的人傳信號,讓他帶人回來?”
秋葉白沉默了一會,忽然道:“這里我已經打點好了,后日咱們走一趟云縣和停縣,親自去接他們。”
“你不放心?”寶寶一愣,他終歸跟在秋葉白身邊時日已經久了,一會就明白了秋葉白是打算做什麼。
秋葉白笑了笑:“不,我想去親眼看看最后這一場試練,他們有几人能熬過。”
寶寶想了想:“我和焰部的人都跟著你。”
秋葉白點點頭:“好。”
寧冬和寧秋已經關閉了藏劍閣主樓,啟動了奇門遁甲避陣,同時帶著其他人化整為零,分散隱藏入了江湖之中,而焰部的人安排在京城,原本就是作為接應用的,綠竹樓既然已經暴露,那麼焰部隱藏的意義不大,倒不如用作吸引目光所在,讓人以為焰部就是藏劍閣主要力量。
秋葉白和寶寶再一番布置之后,便親自去了一趟神武堂,打算去向鄭鈞告假兩日。
通傳的小太監領著她進了神武堂的時候,她正好隱隱看見几襲紅袍消失在轉角,而神武堂里除了鄭鈞在上首坐著,底下只一個陳賀面無表情地坐著喝茶。
她再看左右兩排桌子都各自擱著茶盞,她心中明鏡似的了,方才這些各司各局的大管事太監們正在議事,聽到她一來,都匆匆散了。
大約是因著如今她一個‘毛頭小子’如今地位在司禮監已經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除了鄭鈞這個督公之外,其他司掌各監和各局的大太監都比她低了至少半個品階,自然是要向她問禮的,且不說她不是太監的外人身份,就是以她的這個年紀和如此淺薄的資歷卻坐了這個提督的位子,自然是讓那些宮里出來的老人們渾身都不自在,心中都不平,自然不會願意來給她道禮。
而唯一還在的陳賀也只在一邊坐著,權當秋葉白是空氣,更不要說向她行禮了。
她倒也不在意,今日也不是時候,日后總有讓他們乖乖行禮低頭的時候。
隨后,她便隨意編了個借口向鄭鈞告假,鄭鈞雖然態度極為冷淡,但似乎並沒有因為她后來沒有去住他撥出來的院子,又使了計讓司苑局的人重新修繕看風部而惱火,但是也並不想看見她矗在自己面前,便爽快地答應了,打發她離開。
秋葉白有些摸不透鄭鈞的態度,只覺得這樣的人反而才是最老謀深算而難以摸透的,所以更警惕了些。
“多謝督公。”秋葉白拱手謝過鄭鈞之后,也不久留,轉身干脆地離開。
看著秋葉白離開的背影,陳賀陰沉著臉‘哐當’一聲將自己手里的茶碗扔在了桌上:“督公,你看那小子狂妄的樣子,一點規矩都不懂!”
司禮監之中除了能力和職務之外,更講究的是資歷排輩,正如宮里太監們都有自己的徒弟一般,哪怕自己的徒弟跟對了主子,一步登天,轉過頭來還是得給品階不如自己的老師傅行禮。
畢竟他們這個行當上要周旋主子,下要彈壓不知事又有野心的后輩,外頭還要與外臣打交代,涉及朝政,這學問就深了,水也深,所以也很講究個資歷。
如秋葉白這樣的,就該來向他們這些老人行禮。
鄭鈞卻慢悠悠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年輕人,自然是血氣方剛,陡然身居高位也不出奇,至于資歷這種東西……。”
鄭鈞頓了頓,看了眼不遠處的香堂:“尼克記得咱們祖師爺几歲上就做到了提督副座的位子,這秋家四少今年二十了罷,也算不得小了。”
陳賀一愣,隨后不以為然地冷嗤:“咱們祖師爺什麼出身,在前朝宮里什麼資歷,這姓秋的憑什麼和祖師爺比?”
鄭鈞輕笑,神色幽遠莫測:“老陳,后生可畏。”
……
且說這一頭,秋葉白回到了看風部,剛到前門就見寶寶和小顏子各自提著几條大魚,扛著魚竿從湖邊走過來。
“四少!”小顏子一見秋葉白,立刻興奮地搖搖手:“你看,你看,我和蔣役長從湖里釣了大魚,有草魚、有鯉魚,都肥碩得很!”
秋葉白有些好笑地看向已經易容成了蔣飛舟模樣的寶寶:“怎麼,你這是就准備上了?”
寶寶笑嘻嘻地道:“那是自然,四少答應了要做好吃的,我當然要按著自己的心意去點菜了,你知道我是最喜歡吃你做的那水煮魚丸子的了。”
秋葉白一捋袖子,爽快地一笑:“行,你們來打下手,咱們整起來。”
于是三人便提著魚進了廚房,寶寶打發了小顏子去干殺魚、洗菜等打下手的活,自己就跑去尋各種香料。
忙和到了月上柳梢頭,三人就在院子里架上了火和鍋子,秋葉白往鍋子里倒進煮得雪白的魚湯,空氣里香氣四溢,饞得寶寶和小顏子兩個人口水直流。
寶寶眼見著東西都差不多了,便笑眯眯地對小顏子招招手:“小顏子,來。”
小顏子不明所以,便抱著碗筷靠了過來,卻不想才靠近寶寶,就忽然渾身一僵,軟綿綿地暈了過去。
秋葉白正捧著一疊荷葉出來,就看見寶寶把小顏子往偏房里扛,不免有顰眉嘆息:“寶寶,你又來了!”
寶寶理直氣壯地道:“難得四少你下一回廚,我憑啥要分一杯羹給別人。”
說罷,便直接把小顏子往那偏房里扛了進去。
秋葉白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便搖搖頭,轉身將荷葉擱在桌子上,正准備搓魚丸,卻不想一轉身,她便瞬間定在當場,看著那坐在石桌子邊用寶寶的碗喝魚湯的修長人影,几乎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
但,很明顯,確實是有人不請自來了。
“你來做什麼?”秋葉白走了過去,將手上的荷葉擱在桌上,居高臨下看著那黑衣美人冷冷地道。
百里初將碗里的魚湯喝完之后,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唇角:“本宮說來喝湯,你也不信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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