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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青青的悠然]惑國毒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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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1:39: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七章

    秋葉白手上動作頓了頓,並未回頭,只是再將披風批好,隨后撿起了百里初掉落在地的面具。

    梅蘇看著她背影,淡淡地問:“早年我曾往北方邊境經商,所以知道赫赫貴族女子成年之后都會在手背之上紋下他們國花——鳶尾,你手上卻沒有那種印記,所以你不是赫赫人,你到底是誰?”

    她沒有搭理他,徑自起身之后,就背對著他向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但是梅蘇仿佛也並不著急,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忽然道:“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你的《眉嫵》很特別。”

    秋葉白頓住了腳步,神色瞬間一冷。

    他看見了?

    不,不可能,她和阿初的武藝尚且不至于有人靠近五十米之內都不知道。

    但是……

    他忽然出現在這里,她確實在這之前沒有任何感覺!

    “空云閣雖是周家所有,但當初替她們設計建造圖紙之人是我。”梅蘇微微一笑,仿佛他知道秋葉白在想什麼。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空云閣的構造,包括這台下,還有這里的暗道。”

    她心中波瀾微起,卻還是繼續背對著他准備離開。

    不管梅蘇到底看見了多少,她臉上戴著面具,阿初雖然沒有戴面具,但他一身裝束,即使是她乍看之下,還有瞬間有些迷了眼,何況這里燈火迷離,她並不認為梅蘇就能認出來。

    梅蘇卻忽然再次開口,似嘆又似有些譏誚地吐出了三個字:“秋、葉、白。”

    他的聲音很輕,但于她而言卻似晴天霹靂。

    她瞬間再次站住了腳步,眸光里殺意頓顯,然后慢慢地轉過身來,看向不遠處坐在木制輪椅之上的男子。

    梅蘇見她轉過身來,清清淺淺的眸子里掠過一絲復雜的神色:“果然是你。”

    在門內聽到她的聲音的時候,他還當做自己疑心生暗鬼,但是后來,兩次看見她的背影,他心中便愈發懷疑。

    直到方才,在暗道之中,見她一曲劍舞《眉嫵》,驚艷極至,亦終于確定真的是那只海東青。

    梅蘇眸色微涼,譏誚地道:“大婚之夜,秋提督你不在公主府,與公主洞房花燭,就不擔心攝國殿下會追究?”

    “不過當初我看你身陷與安樂婚事的困境,讓相子去替你解圍,你卻並不領情,還招惹上了百里初,又或者你又用了什麼法子連攝國殿下都迷惑了?”

    “讓一個深愛你的少女用那種自毀名譽的方式替我解圍?”秋葉白看著他,手腕輕轉,握緊了袖底劍,忽然輕蔑又不屑地譏誚道:“我還沒有和你一樣下作到那種地步,梅蘇,你身手平平,身子骨不適習武,倒是生就一雙利眼和一顆多管閑事的心。”

    當然,還有一副好用的腦子,倒也堪稱驚才艷絕,只可惜,這種驚才艷絕讓她只想除掉這樣的威脅。

    更何況這樣利用女子一片痴心的男人,實在讓她厭惡到了極點。

    秋葉白的譏誚,並沒有激怒梅蘇,他淡漠地一笑:“人皆有所長,你只靠著杜家和太后老佛爺,你以為這天下泰半金銀能為我所控,我能活到今日坐在這里,讓手握權勢的皇家貴胄都要遵我一聲公子?”

    他頓了頓,眸光漸寒:“至于管閑事,我從不管與我無關的閑事。”

    她是入了他眼的海東青,夜里無數次丹青繪過的身姿,便是化了灰,他亦認得。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般高傲的海東青,竟已經被人染指!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梅蘇看著她窈窕玲瓏的身姿,想起方才那是個男人都會血脈僨張的一幕,清淺的眸子里一片陰霾,心中的怒意讓他眼中已隱有風雷。

    秋葉白看著他,面無表情地冷笑一聲:“他是誰,與你有什麼關系!”

    “我一定會找出那個人!”梅蘇厲聲道。

    秋葉白眼中寒光一閃,她一抬手,手中袖底劍突然凝氣,抬手便直彈梅蘇耳邊。

    “噌!”

    停云瞬間大驚失色,伸手就要去推開梅蘇,卻沒有想到梅蘇反手一推,卻硬是將停云反手一掌擊開。

    任由那那劍氣瞬間擦過自己的脖子,在他的頸項右側濺開一抹細細的血色。

    “主子,你……!”停云几乎覺得心髒的跳動都要停止了。

    秋葉白倒也沒有想到他會如此,怔了一刻。

    梅蘇看著她,眸中閃過一絲黯然痛色,但隨后又恢復了平常清冷的樣子:“葉白,那個男人到底哪里比我强?”

    隨后她冷冷地道:“梅蘇,這是最后的警告,不要試圖去沾染你不該沾染的東西,要麼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去,要麼你就閉嘴,離我遠點,也離我的的人遠點,否則下次,這劍光掠過的就不是你的脖子。”

    隨后,她撤了劍,轉身就走。

    “葉白……秋葉白,你站住!”梅蘇忍不住拔高了聲音,原本清冷的面容都變得陰沉異常,他眼中閃過腥紅的光。

    他的海東青,他的海東青怎麼可以被別人沾染,怎麼可以屬于別人!

    此時,梅家的侍衛們立刻全部提劍而出,向秋葉白圍去。

    秋葉白聽著身后繁雜的腳步聲,有些不耐,正准備足尖一點,直接和百里初一樣從池面上飛掠離開。

    卻不想此時,一道修長人影仿佛從天而降一般,領著人飛掠過水面,亦向台下飛來,剛好截斷了她的去路。

    她頓住腳步,眼中寒光頓現,看來梅蘇的人不少,對方是早有准備了!

    今儿她原本是不想在她和阿初的好日子里劍上染大紅,看來也是不能夠了。

    她手中袖底劍一轉,挽了個劍花,正准備出手,在對方落足之前,先發制人。

    但是下一刻,寒風掠過,燈籠搖曳,讓她借著朦朧的燈光瞬間看出清楚了對方那一身略有眼熟的玄色衣袍,竟然是他……

    她瞬間一頓,明眸微閃,忽然轉身收了長劍,但是身形未退,在那玄衣人飛掠至台下時候,徑自提著裙擺就往他懷里衝了過去。

    百里凌風掠過近了那水池,看清楚了場內劍拔弩張的情形,眼中銳色頓現。

    果然一如他命人探聽來的消息一樣,此地有些異樣,梅蘇似往這里來了,卻不想非但讓他看見了梅蘇,還讓他看見方才那神秘的赫赫女子!

    只是他才落地,還沒有開口,卻見那戴著面具的女子如一只青鳥一般忽然一聲不響地朝著自己懷里扑來。

    他低頭看著自己懷里的女子,鼻間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香氣,不免一愣神:“你……。”

    但不過片刻,那女子卻迅速地從他懷里一下子繞到了他的背后,只低著頭,還是不說話,卻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仿佛很有些害怕地看向前方。

    百里凌風下意識地跟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卻正正對上一雙陰沉沉似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眼眸。

    “百里凌風……是你,竟然是你!”

    又或者,果然是你!

    聯想起今晚他在樓上看見秋葉白身后跟著的人,確實就是百里凌風,這世間哪里來的這麼多巧合。

    百里凌風憑什麼能得到他費盡心機都得不到的海東青!

    梅蘇看著自己心心念念的海東青,在看見百里凌風來到的那一刻,忽然收起了劍,‘熱情’地‘投懷送抱’,再一想到方才二人纏綿的樣子,一想到她棲息在他身下的模樣,梅蘇心中原本壓抑的憤怒几乎瞬間難以壓抑,他腦海里几乎全理智全失。

    “你唯一比我好的,也不過是你身上流淌的皇家血液罷?”梅蘇忽然輕笑了起來,指尖几乎一點點地陷入而來自己的掌心,極輕,極輕地道。

    “所以,你可以輕易地得到無上的權勢,得到別人努力許久都得不到尊榮,甚至想要許久的東西……。”

    百里凌風看著面前梅蘇,全不明白面前之人喃喃自語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只是梅蘇的樣子雖然看似平靜,卻有一種極為危險的氣息,讓他心中瞬間警惕起來。

    “把你身后的人交出來,我可以考慮讓你活著離開空云閣。”梅蘇看著百里凌風淡淡地道。

    百里凌風就算如今于朝內進退為難,但他心中一直都是驕傲的,何曾允人這般與他說話。

    他眼底寒光一閃,冷笑一聲:“梅蘇,你配麼?”

    秋葉白靜靜地站在百里凌風身后,淡漠地看著梅蘇,唇角勾起譏誚的笑容。

    就是那一點笑,讓梅蘇心中的最后一根冷靜的弦瞬間斷裂開來,他伸手一下子扣住了自己輪椅的扶手,几乎生生地將那扶手捏斷

    烈焰早已燃盡了理智,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憤怒。

    他抬起眼,冷冷地看著百里凌風,神色平靜到可怕:“那麼,你就去死罷!”

    說罷,他忽然一拍輪椅。

    “轟隆!”一聲響,整座台子忽然猛烈地顫抖起來,隨后地面上竟然瞬間裂開數條地道,涌上來無數持劍的黑衣人,將百里凌風等人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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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1:39: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八章 情敵之爭

    “梅蘇,你瘋了麼,上京之中,天下腳下,你敢對皇族動手!”百里凌風神色一凜,有些震驚地看著台下裂開的那些地道,那些機關精密的結合看起來簡直不可思議。

    秋葉白看著那些台下裂開的地道,眼中除了驚訝之外,更多的卻是深思,梅蘇不過一介商賈,竟然能制出如此精密的機關,蓄養了如此多的死士!

    這個男人的野心,也許比所有人都大。

    畢竟,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不是麼?

    梅蘇抬起清冷的眸子看著百里凌風,唇角勾起一絲淡漠的笑容:“被聖旨禁足于深宮、不允許攜帶任何武器、不得與任何朝中大臣聯系的八皇子殿下,竟然在深夜之中,私自潛逃出宮,試圖聯系外臣謀反,只是很不巧地被在空云閣飲酒的司禮監之人發現,最終潛逃失敗,八殿下負隅頑抗,被司禮監廠衛們亂箭射死,八殿下覺得這個罪名如何?”

    “大膽!”百里凌風身邊的平寧等人瞬間神色微白,隨后皆齊齊厲聲怒叱梅蘇。

    百里凌風看著梅蘇,修眸之中瞬間閃過厲色,譏誚地道:“梅蘇,倒是本殿小瞧你了,不過且先問問我手中的劍!”

    話音才落,他已經瞬間足尖一點,如離弦之箭一般地提劍直射向梅蘇。

    擒賊先擒王!

    他的攻勢沒有一點前兆,說動手就動手,讓涌出來的梅家死士們瞬間都怔了怔。

    眼看著他手中的長劍就要襲上梅蘇的面門,但是在逼近梅蘇的瞬間,他卻看見了梅蘇眼中閃過嘲弄的冷光,一種軍人出生入死多年的直覺瞬間讓他徑自彈身而起。

    “蹭!蹭!蹭!”一片冷光忽然從梅蘇的輪椅前激射而出,直封百里凌風面門、胸腹和下盤。

    百里凌風反應敏捷地立刻反手舞出一團劍光在自己面前擋住那些冰冷的奪命寒光,但是終歸由于他衝靠得太前,擋住了臉上和胸前的暗器,但是下盤卻還是暴露在暗器的襲擊的范圍之內。

    他原本可以瞬間拔身而起,勉强避開,但是腦海之中忽然瞬間記起身后不遠處還有一道窈窕的身影,若是他一旦避開,那些暗器便會全部朝著那她而去,只這麼一遲疑。

    他腿上避之不及,舊傷之處瞬間又被兩枚暗器破肌而入。

    血色頓現!

    “殿下!”平寧等人正在與其他黑衣死士糾纏,陡見自家主子受傷,都瞬間驚叫起來,竭力朝著百里凌風這里衝來。

    他容色瞬間一白,但是卻仿佛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一般,繼續維持著手中劍光的速度彈開剩下的那些暗器。

    但是腿上的傷終歸還是拖慢了他的速度。

    “八殿下既然如此憐香惜玉,那麼就好人做到底罷。”

    梅蘇唇角微勾,一抬手,比了冷酷而優雅的手勢。

    “咻!”一聲銳響,便有數名黑衣人提著刀朝他下盤逼卷而來,專門衝著他的傷腿砍去。

    對方的速度實在太快,而地方又太小,不時間還要應付冷箭,他只能不斷地急退。

    但是感受著森冷的銳風逼近,他心中苦笑一聲。

    身為戰將,他的好容易在戰場之上撿回了一條腿,如今卻要丟在自己的京都和‘自己人’手里麼?

    若是早知如此,他還不如直接在戰場上丟了這條腿倒還甘心些。

    “殿下!”

    “殿下!”

    平寧等人卻也都看見了百里凌風的處境,几乎肝膽俱裂,但是梅家的死士們訓練極為有素,手中的長刀無所不在地將他們逼得密不透風,讓他們完全無法靠近救援。

    就在百里凌風自眼中寒光頓現,准備舍了一條腿,另祭舍身殺招之時。

    卻不想忽然一道纖白修長的手忽然自上而下伸到自己面前,然后一把勾住他的下巴,向上輕巧地一提,隨后他就瞬間覺得自己的身体一輕,竟然一下子朝著池子斜斜飛了出去,瞬間脫離了無數刀鋒的包圍圈和斷腿的險境。

    他震驚地看著那只單手一勾燈籠的女子,輕盈如飛鳥,竟几乎是懸空在空中,還能單手托住他的腰肢,將他送離包圍圈。

    如果不是輕功已臻化境,如何能做到這一步?

    他還沒有來得及細想,就聽見梅蘇溫和又冷酷的聲音再次響起:“暴雨梨花箭何在?”

    空氣里瞬間響起一種古怪的機關啟動的聲音——‘哢哢哢’,令人毛骨悚然。

    百里凌風身在軍營,雖然不曾聽說過什麼暗器,但是這種聲音響起就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他卻還是知道的。

    而秋葉白卻是明白的,梅蘇曾經被自己挾持過,他這樣的聰明人,又怎麼可能再次輕易地重蹈覆轍,他縱然武藝不佳,但卻是暗器和機關方面的天才,一定會備下各種機關暗器對付這種近身威脅,譬如剛才那些彈向百里凌風的暗器。

    譬如——暴雨梨花,這種原本是屬于唐門絕世暗器,只是原本唐門的暴雨梨花是一種細如牛毛的針,而梅蘇化作了暴雨梨花箭,威力必定異常驚人。

    在聽到機關啟動的霎那,她原本打算平緩將百里凌風送離險境的平托之掌,立刻瞬間凝氣十成,反手就將他狠狠地往前方一拍。

    百里凌風尚未及反應,瞬間就一下子直接如泥球入水一般‘噗通’一聲,直接狠狠地砸進了水池里,水花四處飛濺。

    而與此同時,黑衣死士們手中的武器已經瞬間彈射出了密密麻麻的奪命短箭。

    那些箭矢密密麻麻,帶著刺耳的破空之聲,濃烈的殺伐之氣果然如暴雨一般向原先百里凌風所在的位置射去,或者說鋪天蓋地如密密麻麻的毒蜂。

    若非秋葉白反應快,此刻他早已經是一之插滿了短箭的箭靶子。

    而尚令人慶幸的是那池子雖然干涸了一半,但是因為要引金水河的河水進來,又要保持水池的清澈度,所以越靠出水口,池子便越深,百里凌風落水之后,水也減緩了利箭的衝殺之力。

    看著自己接二連三的殺招都在秋葉白的插手下失敗,梅蘇神色終于維持不了淡然,卻也並無憤怒,他臉色肌肉微微抽了一下,卻浮現出一種近乎哀傷和不解的表情來,著向她,咬著牙道:“你就那麼在乎他,嗯?”

    秋葉白看都沒看他,手中長劍一橫,隨意地挽了個劍勢,卻瞬間將她周圍几個試圖偷襲的黑衣死士也給直接掃進了水里,隨后干脆利落地吐出四個字:“關你屁事!”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停云等人是見過秋葉白動手的,他們見過秋葉白挾持梅蘇的時候,他們這些人在她手中都走不過三、五招。

    那劍勢一看便是劍宗之流方可有此等造詣。

    便是不遠處從水池里冒出頭的百里凌風也看見了她的動作,心中忽然有點復雜,也許方才他真是自作多情,那女子武藝修為比他高不少,哪里需要他保護。

    梅蘇眼中寒光頓閃:“你越是護著他,我就越是要讓你看著他死在你面前。”

    她譏誚地冷哼:“你可以試試看。”

    她倒不是非要幫著百里凌風那個難纏的政敵,但是對方畢竟身系南方邊境安危,阿初還沒打算動他的時候,自己自然也不能讓他嗚呼哀哉。

    何況方才她這個‘妻弟’還算有點良心,他腿上會受傷也算是為了她。

    今儿,她原本是不想對梅蘇動手的,畢竟此人現在身份特殊,暫時還沒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是如果非要在兩個她都不喜歡的家伙里選一個留下來。

    那個人自然不會是梅蘇這個威脅最大的人!

    梅蘇看著秋葉白眼底漸漸浮現的殺意,他的心中不知為何一陣的冷,一陣的痛,眼中愈發的恨,才要示意其他人上前拿下她。

    卻不想,忽然半空之中忽然又一次響起古怪的‘嗡嗡’之聲。

    梅蘇一聽見這把聲音,瞬間臉色一變,驀然抬頭,便見一道銀月不知何時竟然浮現在黑暗的天邊。

    但是隨著那一道彎月漸漸地越來越亮,越來越明顯,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散開,所有人都散開!”

    在眾人都尚且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瞬間厲聲大喝。

    但是卻到底遲了。

    那一道彎月瞬間在空中爆開成無數道‘彎月’,砰!“一聲厲響,在空中不斷無序地碰撞著,又散落成几百點‘銀星’挾持著冰涼的死亡之風瞬間席卷向場內所有的黑衣人。

    瞬間爆開無數片光影,因為光影太過密集,几乎就像一陣自天空席卷而來的黑紅色風暴或者一種可怕的食人蜂,嗡嗡之聲不絕與耳,攜著陰沉暴烈的殺氣鋪天蓋地而下。

    ”啊——!“

    ”啊啊啊——!“

    霎那之間,凄厲的慘叫聲再次划破夜晚的幽靜,血腥味四溢。

    而這一次,慘烈的尖叫者換成了原本的圍獵者。

    避之不及在最前面的黑衣死士們瞬間僵住,仿佛齊齊被點了穴,隨后瞬間如破掉的人偶一般齊齊落地——肢離破碎,滿地腥紅,血雨漫天。

    而與此同時,連著巨大的木質舞台,都仿佛瞬間被那些光影劈開,一下子搖搖欲墜起來。

    ”控鶴監!“平寧‘有幸’見識過控鶴監殺人的手法,此刻瞬間忍不住尖叫了起來。

    而站在舞台中央的秋葉白卻仿佛天生有一層看不見的防護罩一般,那些光點竟然全部都繞過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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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看著那樓台就要倒塌,連著台上全不知發生什麼事的歌女和在包廂里觀賞歌舞的客人們都發現了問題,看著那漸漸坍塌的舞台發出陣陣驚惶的叫聲。

    秋葉白一邊閃避著身邊那些飛濺的血肉,看著這般殘酷的景象,暗自嘆了一聲,得,自家那位‘公主殿下’怕是又惱了,才令人出手如此重。

    但梅蘇為了避免自己損失太過,迅速地命人尋找到了舞台的支撐點,勉强以刀劍卡入其間,減緩了木質舞台的下墜速度。

    確定了百里凌風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之后,她趁亂直接足尖一點,扯著燈籠彈身而起,迅速地向舞台上翻去,掠進舞台之上后几個跳躍,直接混進正四散逃離的舞娘之中鑽進了香舞閣。

    她若是在那里等著攝國殿下駕臨,實在太容易露出破綻,這種時候,只能先行離開。

    她隨著那些驚惶的舞娘們躲入進入香舞閣之后,便立刻避開他們往人少的偏僻地方而去,判定了人流的方向和可能被注意的地方之后,她選定了一處頗為偏僻靠著黑暗小巷子的下人房離開,只是她才推開窗躍出去,一條細長的黑影卻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出現,那影子仿佛有生命一般,陡然在她腰上一卷,竟將她卷到半空之中!

    秋葉白避之不及,一下子便被卷到半空之中,她瞬間大驚,正要握住手中長劍動手碎了那襲擊自己的鞭子,卻不想一道修臂替代了那條鞭子,將她一扣,整個人都扣入一個冰涼寬闊的懷抱里。

    熟悉的香氣,瞬間讓她松了一口氣,直接轉身,反手扣著那人的肩頭,讓他抱著自己落入一處華美的軟轎里。

    “可有受傷?”百里初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儿,幽幽涼涼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秋葉白握住他的手擱在自己腿上,調整了一下在他懷里的坐姿,點了點頭:“還好,外頭的爆炸到底是怎麼回事?”

    百里初輕描淡寫地道:“一白見你我許久不出來,百里凌風進了空云閣之后未過多久,空云閣便不允許任何人進入,所以他就命人直接拿了天雷彈來把空云閣的兩個偏門給炸了。”

    她瞬間有點無語:“果然是你手下的人。”

    夠霸氣!

    一白能想到用這種法子去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以便其他人混進來接應,也真是夠狠的。

    “小白也果然是小白,本宮才離開你身邊不過一刻鐘,便引得我那八弟和梅蘇兩人為你大打出手。”百里初在她耳邊幽幽地道。

    秋葉白神色微滯,她就知道她家這位‘公主’殿下今儿醋喝得不少。

    隨后她狡猾一笑:“誰說是為了我,分明是為了你。”

    百里初聞言,挑了眉,一邊把玩著她的頭發,一邊把臉儿擱在她肩頭:“哦,此話怎講?”

    秋葉白輕咳一聲,正色道:“因為他們都想知道那個在我身邊的男人到底是誰。”

    她這話可說得沒錯,百里凌風和梅蘇都想知道他是誰,不過一個大約認為他是來自赫赫的奸細,一個認為他是‘姘頭’。

    不過她略施小計,暫時讓梅蘇以為她的‘姘頭’是百里凌風罷。

    百里初聞言,撫摸著她柔軟如緞一般的烏發,彎起唇角:“嗯,小白說得也有道理。”

    “是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秋葉白有些狐疑地看著他。

    他看著她,悠悠地道:“你身上有屍香,只要有屍香,不論你在何處,我都有法子能找到小白。”

    “呃……?”秋葉白一聽屍香二字,瞬間有點儿發毛:“屍香,你什麼時候把那玩意儿弄到我身上來了?”

    雖然知道麝香之類的東西,也有來自于某些海洋動物的嘔吐物或者分泌物,但是一想屍香那東西愈是靠近腐敗的東西越是香,就算再珍貴罕見的香料,她就覺得實在有點毛骨悚然。

    百里初見她睜圓了眸子,粉潤的嘴唇微啟,看起來別有一番俏麗的樣子,幽眸微閃,意味深長地撫輕嗅著她耳邊輕道:“第一次,你我纏綿之時,你身上便有了我的味道,每纏綿一次,那味道便深一點。”

    她聞言臉色微紅,隨后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卻並沒有聞見什麼和百里初身上一樣的味道,便挑眉道:“我怎麼聞不見。”

    他低頭在她唇角上舔了一下,似在品嘗美味:“屍香乃活香,類如養蠱,活佛授香大成,便為万香之源,可隨著內息調動,香氣可收放自如,可吸納百香,未必就是你能聞見的獨一味道,譬如我喜歡這味道,阿澤卻不喜歡屍香太濃郁的香味,所以他素來寧願收斂內息,壓制屍香,並燃檀香覆于屍香其上。”

    “所以,那時候,我在阿澤身上聞見的檀香味不過也是屍香中的一味?”秋葉白抬頭在他唇間聞了聞,想起阿澤身上那種好聞的清幽的香氣,她若是沒有記錯,那日在淮南的船上,阿澤身上的檀香味道是有些變了,濃郁得都不似檀香味。

    也就是,其實在船上初次與她說起授香之人,其實已經變成了阿初麼?

    百里初見她小豹子似地湊上嗅聞自己的味道,柔軟的發絲撩得他有些發癢,便順勢躺了下去,伸手懶懶地撫著她柔滑細膩的纖腰。

    “嗯,屍香染上之后除非隔水,入体便輕易不散,真言宮門人身上皆有此香。”

    秋葉白聞言,一下子從他身上撐起身子,挑眉:“若是如此,那豈非燃燈師太、甚至你身邊的雪奴他們都能知道我和你的關系。”

    百里初懶懶地閉上眼:“蓄養蠱王,自然只見蠱王控制万蠱,何曾見万蠱能反控蠱王的,小白身上的香氣是我親自下的,尋常宮人如何能聞見你身上的異樣?”

    隨后,他頓了頓,淡淡地補充了一句:“至于雪奴他們,那是阿澤的人,不是我身邊的。”

    秋葉白見他的樣子,心中略一轉,便低頭看著他,仿若漫不經心地道:“阿澤和你,到底沒有本質的區別,她們總歸是伺候過你這具身子的,不是麼?”

    百里初忽然睜開美目看向她,眸光幽冷:“這麼說,小白你心中到底還惦記著阿澤麼?”

    秋葉白看著身下之人那雙漆黑幽遠卻隱現陰霾的瞳子,有些無奈:“阿初,我不是這個意思。”

    百里初看著她,隨后再次慢慢地閉上眼,淡淡地道:“嗯,本宮知道小白心中中意的人自然只有本宮而已。”

    秋葉白看著身下美人閉著眼眸,仿佛已經睡著的樣子,只抿著的嘴唇,很有些偏執的樣子,她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低頭學著他的樣子在他唇角上輕吻了一下。

    百里初卻靜靜地閉著眼,沒有睜開眼的意思,她便索性在他身邊坐了起來,伸手撩開軟轎邊的輕紗,才發現八名鶴衛正扛著他們的軟轎,鬼魅一般輕飄飄地在一溜房頂上掠過,正往攝國府的方向而去。

    她看了看已經翻出魚肚白的天,微微顰眉:“你在這里,那空云閣那頭怎麼辦?”

    身后之人才淡淡地道:“一白在那邊替我理事,不必理會他們,歇著就是了。”

    秋葉白點點頭,今儿折騰一宿了,她也困了,沒心思去操心那些事儿,便索性也靠在軟轎,閉目養神。

    等到回到攝國府,兩人便各自沐浴了一番上床歇著。

    秋葉白見他背對著自己,伸手一觸,便覺得他身子還是涼涼的,想了想,便起身把湯婆子又多塞了一個進被窩里,再伸手想把把百里初往懷里攬過來。

    他的身子起初還有點儿僵,她卻沒有松手,略一用力,也不管懷里的他願意不願意,硬是將他給扯翻過來,强抱在懷里。

    看著懷里閉著眼不動仿佛已經隨著的的大美人,她唇角彎起無奈的笑來,她的‘公主’殿下還真是別扭又驕傲,最近越發地讓她覺得私下相處時,他像是一個倔强又傲氣的少年。

    這會子,八成還介意著她試探他的那些關于‘阿澤’的話。

    即使‘阿澤’不過是另一個他,‘阿初’負責黑暗殺伐與處理一切血腥的事情,‘阿澤’負責站在神聖的高台之上接受一切膜拜,不必去顧慮一切。

    ‘阿澤;得到的認可,從來都比‘阿初’多太多,所以他雖然不屑于‘阿澤’的愚蠢,卻終究還是介意阿澤在她心中的地位。

    懷中之人心中那些彎彎繞繞,比她還多些。

    不過想想,自己上輩子活了二十,這輩子二十好几,算起來加一塊的年齡比阿初大了一輪,還真有點……怪姐姐的感覺。

    秋葉白想到這里,唇角就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罷了,后世有一句話說得也是極好,每個男人在自己女人面前都是一個少年。

    她陪著寶寶長大,對付這樣的‘大孩子’多少有些經驗的。

    她也不多話,只伸手輕輕地為他一點點地理著烏發,將他發鬢耳邊的碎發一點點地都別在耳后,不時伸手輕揉他的耳垂。

    百里初原還是半僵著身子,只是身邊强抱著自己的人掠過他發絲的柔荑指尖太溫柔,她懷中染了他味道的馨香太暖,一點點地融了他僵硬的身子,讓他心中所有的介意都在這樣的懷抱里一點點融化。

    終究忍不住伸出手臂圈住她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的腰肢,把臉在她柔軟的胸膛埋得更深。

    “小白……。”

    “嗯。”秋葉白溫溫淡淡地應著,依舊慢慢地撫著他的烏發。

    他眸光幽光明滅,隨后慢慢閉上眼,輕嗤,罷了,不管小白心里到底有沒有阿澤那個笨蛋,她擁抱著的人是他。

    ……*……*……*……*……*……*……

    第二日,秋葉白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光已經是偏西,竟又到了傍晚。

    她低頭看著百里初,他還是半蜷著的姿態在她的懷里睡著,修臂攬著她的腰肢,長腿也硬插在她腿間,像一只霸道的大貓咪摟著枕頭一般。

    早些時候,她尚且未曾認清自己的心意,也曾被迫與他同床共枕,彼時,只覺得他睡著了的樣子看著也是冷酷又莫測。

    何曾似如今他安靜睡著的容顏,一片寧和,眉宇間的寧淡然透澈,讓她絲毫看不出來他和阿澤的區別。

    她暗自自嘲地輕笑,不過是換了一種心境,便覺得人的模樣的也變了,這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罷。

    “小白醒了麼?”百里初似感覺到她的動作,忽然睜開幽幽魅眸,只這一睜眼,懷中之人便似瞬間從元澤變成了阿初。

    秋葉白見他眼里清醒無比,不免有些疑惑:“你早醒了麼?”

    百里初卻又微微眯起眼,優雅地打了個哈欠,又把臉懶懶地埋回她胸口柔軟上,順帶蹭了蹭:“沒有,睡著。”

    秋葉白被他弄得臉上耳根一熱,但卻見他似又睡著了一般,不免有些好笑,伸手揉揉他肩頭:“阿初,你且自己睡罷,我卻是要起來了。”

    “理由。”百里初卻一動不動。

    秋葉白嘆息了一聲,揉上他白玉似的耳朵,溫溫柔柔地道:“’公主’殿下,人有三急,你駙馬我尿急尿頻了,再不起來就尿失禁了,可成?”

    百里初:“……小白,果然不是個女人。”

    秋葉白挑起他精致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漂亮得過分臉儿微笑:“我要是個女人,還會娶你?”

    雖然大婚之夜,他向她了求婚,但是皇家玉碟之上記載的可是攝國殿下下降給了她秋葉白。

    百里初被迫從自己的溫柔鄉里抬起臉,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得意洋洋的女子:“……。”

    他娶了個男人婆,還娶了個得瑟的笨蛋麼?

    ……

    好在不需要上朝和議事,兩人在床上又廝磨了一陣之后,方才起身穿衣。

    等到兩人坐在桌前用餐的時候,已經是天色黯淡了下來的掌燈時分。

    雙白和老甄分別指揮著小太監們上菜和收拾房內,而一白則向百里初報告昨夜事情處理的情形。

    “稟主子,都按照您的吩咐,已經將八皇子押回宮中軟禁,梅蘇則交由大理寺關押,待您復朝之后,再行定奪。”

    秋葉白聞言,不由遲疑道:“大理寺,似是杜家的勢力范圍罷。”

    把梅蘇交給杜家,是打算重拿輕放麼?

    一白正打算回話,百里初忽然一邊用餐,一邊問:“小白,很討厭梅蘇麼?”

    秋葉白覺得自己最好不要讓自家這位公主殿下知道梅蘇八百年前就看見了她女儿身的樣子,雖然只是一片背,但后果估計不那麼美妙。

    所以,她立刻干脆地道:“是。”

    “不著急,他還有點用處。”百里初優雅地擦了擦唇角,看著秋葉白微微一笑。

    她一看他唇角那點幽冷入骨的笑意,瞬間就打了個寒顫,和阿初在一起久了,她也能知道但凡他這麼笑的時候就代表他又要敲鑼打鼓,開一場新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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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1:40: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章 云上君

    因著他們在正月十六那日夜游惹了些首尾出來,他們便都失去了在外閑逛的興致,皆只在攝國府內閑暇相伴,也不知他是不是自從那夜開始貪戀上在她懷里睡著的感覺,能躺她懷里,絕對不坐著。

    她興致起時便洗手作羹湯,撩撥他的胃口,有時還逗弄得他惱了,再上去輕言細語地誘哄貓儿似地誘哄一番,見他吃得優雅又滿足的樣子,便覺得像在調戲控鶴監那只高傲又漂亮的野貓儿,她也覺得極為得趣。

    不過不那麼得趣的就是,她新喜歡上的這個‘消遣活動’的度一旦掌控不好,真惹起他的性子來,他就會在優雅地填飽了胃以后,不顧時辰地、地點,魔興大發地要‘吃人’。

    她自然不會肯這麼讓魔化的某只獸逮著,若是被他抓著,定要折騰得她腿軟腰酸,他才會舔著精致薄唇盡興離開,去處理即使婚休也不能忽略的緊急公務。

    若是他偶爾當場抓不著她瀉火,便會整日端著臉,冷冷淡淡地不搭理人。

    當然,夜晚他還是要睡他的小白懷里的,只是若他的小白撩撥几下,溫存軟語几句,若是再忍不住小白的誘惑巫山雲雨,他便將‘攝國殿下’的高傲自尊,拋到巫山不知何處去了。

    第二日起來,見秋葉白似笑非笑看著自己的樣子,他又覺得自己漂亮的薄臉皮有點掛不住,徑自又悶惱去了。

    秋葉白只當這是自己‘嬌妻’的小性子,一點都不嫌惱,倒是莫名地樂在其中,讓后來百里初就算看出來她故意調惹自己,他除了擺點高傲的冷臉,逮著她便往香榻上去‘吃掉’,倒也沒別的好法子,只能不理她。

    寧秋和一白等人看在眼里,只能暗自感嘆,攝國殿下就算威勢再重,手段再狠辣,到底在情一道上還是個

    雛儿,被‘駙馬’調戲美人的手段折騰得只能心里窘悶,卻也沒別的法子。

    當然他們是不敢上去說什麼的,一白某次自以為是地去獻策,不知怎麼踩到獸尾巴,被百里初修理了一頓,好不凄慘地滾蛋之后,眾人皆乖巧地不去多言。

    百里初忍了几日,終于忍不住私下問老甄怎麼振興他的‘夫綱’,只可惜老甄這回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真沒成過親所以沒轍,還是因為樂得見有個不像丫頭的俊丫頭讓自家主子愈發地有人氣,便徹底地‘叛變投靠’了‘駙馬爺’。

    總之對著自家小祖宗的問題,他只可憐巴巴的樣子一句話——老奴不知,換來自家小祖宗的白眼和冷冰冰的一句‘見風使舵的老東西’。

    如此這般‘甜蜜’的小日子過得極快,尤其對她和百里初而言,只覺得這樣的時光快如彈指。

    不多久,攝國殿下開朝之日便再次來臨。

    秋葉白精神奕奕地去上朝的時候,讓一干等著看熱的朝臣們皆有點呆怔。

    這秋葉白完全不是他們想象中那個被攝國殿下‘日日駕馭’之后,動輒打罵的,奄奄一息的駙馬爺。

    他們原本還私下幸災樂禍的戲謔,要等下了朝之后,提點儿老山參或者別的什麼去看望‘可憐’的秋提督。

    卻不想今儿看見,秋提督精神之好,如飲用了十全大補湯,倒是皇座上的攝國公主殿下看著有點懨懨慵懶的模樣。

    一干朝臣們面面相覷,心中齊齊暗羨慕。

    聽說這秋提督學了一身江湖人的武藝,莫非是也學了話本里江湖上那些采陰補陽的大法?

    因著秋葉白是太后一黨的身份,自然有人覺得百里初嫁她,就是為了給永寧宮添堵,就像早前第一任駙馬還是襄國公世子,沒有成親之前就被攝國殿下尋了個借口鞭笞至死,更或者攝國殿下就是要削弱永寧宮的力量。

    于是便有那不開眼的想要討好百里初,上來啟奏,按照慣例,駙馬不得在朝中任實職,理當從司禮監提督一職之上退下去。

    百里初才幽眸一冷,才要准備發作,卻已經有人替他了事儿。

    大理寺卿便已經立刻有條有理地逐條反駁了那官員的奏報,一聽便知道不知打了多少腹稿,讓人聽不出一點不合理的地方。

    其他杜家一派的官員紛紛附議。

    他除了略端了一回架子,便准奏了,秋葉白便順理成章地繼續當她的司禮監提督。

    秋葉白原本等著下朝了以后,永寧宮必定有召見,卻不想在議事閣更衣處喝茶的時候,便從小太監那里接了來自永寧宮的條子,大意就是讓她這個‘駙馬’好生憑著好容貌,好‘手段’,把攝國殿下伺候得好好地,如果能下點儿毒什麼的,一了百了自然最好,如果不能的話,就打入‘敵人內部’,以為內應。

    秋葉白看著那條子,只想嘆氣,看樣子是被百里初逼急了,太后老佛爺這是病急亂投醫麼?

    好歹也在宮闈朝堂上打滾了數十年,竟然會如此信任她這麼一個非嫡系出身之人?

    因為連著罷朝七日,百里初只處理十万火急之事,但還是有些事務堆積,所以便不能出宮回攝國府,而是繼續住在他‘出閣’之前的明光殿。

    作為新婚駙馬的秋葉白,按理說定然是不能住在宮里的,但是攝國殿下一道旨意下去,駙馬可以自由出入宮禁,就算于理不合,誰又能說什麼?

    畢竟控鶴監全都是實打實的男儿身,不也都居住在宮內麼?

    于是秋葉白便理所當然地也住進了明光殿。

    “嗯,這條子倒真是老太婆的筆跡?”百里初枕在她的腿上,淡淡地掃了一眼她手里的條子,卻沒有伸手去碰那條子一下。

    她習慣性地伸手理著他發鬢邊柔軟的發絲:“太后這是被你逼急了罷?”

    百里初懶懶地閉著眼,唇角彎起一抹詭涼的笑意:“當然,不,她若是如此容易就急了,便不是那個私下有鐵娘子之稱的女人了,等著罷。”

    ……

    果然,三日之后她便明白太后為何如此放心她這個非嫡系之人了。

    這日下朝之后,她便接到小太監的傳話,宮門之外有人等著見她。

    秋葉白聞言,便跟著小太監出了宮門,只是她才剛出宮門便看見了一頂軟轎里出來了一個一身華衣光彩照人的婦人。

    “母親……姨娘?”秋葉白看清楚來人之后,忍不住驚訝地道。

    一名跟在她娘親身邊的臉生的嬤嬤,立刻笑嘻嘻地道:“哎呀,四哥儿,如今可不是什麼姨娘了,這是二夫人,老爺已經抬了您姨娘做平妻了,您該叫一聲二娘了。”

    二夫人看著秋葉白,眼中隱有激動:“孩子。”

    雖然她的小葉儿不能直接喚她一聲娘,但是她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喚自己的孩子了!

    她看著自家娘親眼里的激動,心中卻微冷,但還是含笑上前握住了道:“二娘。”

    她當然知道母親心中激動什麼,母親是如此謹小慎微的人,雖然有不輸給宮嬪的美貌,但連一件好衣服都不敢穿,一件首飾都不敢戴,這麼多年夾著尾巴做人就是因為自己這個秋家四女的身份。

    但是她成為司禮監提督日子不少,娘親這里一直沒有任何動靜,這個節骨眼上卻忽然提了平妻……讓她不得不多想。

    而下一刻,她在看到母親身后之人,便很快明白了,一切確實都不是她多想。

    “快來見過你父親。”二夫人忽然想起什麼,臉上浮現出少女一般的紅暈,立刻轉頭看向身后的另外一頂轎子。

    轎子里走出來一名高挑修長的中年男子,秋葉白一看他那張依舊堪稱俊美的容顏,便立刻知道明白,這位確實就是她那位在她出生之后,就几乎沒有見過面的父親了。

    女儿肖父,她的眉目几乎全遺傳自父親。

    面前的男人唇上兩撇修須,只平添了他成熟男子的迷人氣息,一雙明亮銳眸几乎與她一模一樣。

    “云上,這是咱們的……儿子。”二夫人看向男人,遲疑了片刻,還是有些激動地笑道。

    當年的秋家大公子,風華無雙,更是才名滿天下,詩、詞、書、畫、算、术、騎、射,皆是一絕,為人又爽愜,交游天下,宛如云端之上令人仰望的謫仙,加之他的小字亦為云上,便得了個云上君的妙號。

    時日長久,眾人連他本名都不記得,只知秋家云上君——秋云上,他亦無所謂。

    只是在她出生之后,這位原本的工部一品尚書便長期被派遣在外,測量帝國的山川河流,几乎不曾回朝,云上君的美名便漸漸淡了去

    男人看著她,微微一笑:“葉白。”

    秋葉白看著他冰涼莫測的眸子,垂下眸子,淡淡地道:“父親。”

    她對這位父親沒有任何情感,所謂有教無類,他是無教無養,更無庇護,于母親,他又何曾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

    她這位父親這般品貌,多年不回家中,連杜珍瀾都忍不住打野食,他身邊又豈會沒有狂蜂浪蝶?

    秋云上看著自己面前的俊美的年輕人,眼底閃過一絲復雜,隨后溫然微笑:“葉白,多年不見,你已經這麼大了,能庇護你母親了,真是讓為父慚愧。”

    秋葉白看著他,淡淡一笑:“為人子女,理所當然,大禹過家門而不入,您如今忽然出現,現世大禹可是完成了宏偉大業?”

    她尖刻的話語讓二夫人神色一僵,有些擔憂地看著她,又看看自家夫君,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握住了秋葉白的手緊了緊。

    “測量之事已經接近完工,為父很快便會將圖紙上呈陛下。”秋云上微笑點頭,仿佛一點都沒有聽出秋葉白話里的譏諷。

    “父親今日回朝等在這里怕不是只為了見我罷?”她看著秋云上似笑非笑地道。

    秋云上看著自己面前的年輕人,頓了頓,溫然道:“太后老佛爺有懿旨,你如今已經尚了攝國殿下,身份不同,所以要提你母親為平妻,我們今日便是進來謝恩的,燃燈師太算出你二娘是個有佛緣的,所以想著過兩日便送你娘親進真言宮祈福修佛。”

    秋葉白眼底寒光頓現,目光掠過自家娘親有些無奈凄楚的神色,又看向秋云上,冷笑:“所以呢,你就是來將自己身邊的女人送去給人做人質的,嗯?”

    她就知道,這個男人回來絕對沒有好事。

    秋云上看著她,眼中眸光微閃,示意身邊的人都遠遠地退下,方才看著她,淡淡地道:“我早已經算出你命格破煞,牽連殺破狼三凶星,又有熒惑之厄,除非你再不踏入京城一步,所以才讓人將你遠遠送離京城,讓你在鄉間長大,命人永不得接你回京,只是不想陰差陽錯你還是回來了,女身,男命,這一切都是命數。”

    秋葉白聞言,臉色一變,目光銳利地看向秋云上,這個男人……他知道她是女儿!

    一邊的二夫人一臉無措地看看自己夫君,又看看自己的女儿,忍不住低泣:“葉儿,你父親……你父親在你出生的時候就知道你是女的,我區區一個小妾,怎麼可能瞞住所有人讓你這般長大,你不要怨他,他也是為了你!”

    為了她?

    秋葉白看著秋云上冰冷淡漠的眸子,輕笑起來:“父親,您真是讓我感動。”

    不,這個男人,眼睛里可沒有一點是屬于父親的慈祥和溫情,他看著她就像看著一個尋常的陌生人,一如她看著他一樣陌生而淡漠。

    那麼,他到底是為什麼冒著全家抄斬的風險,沒有溺死她這個身負不祥天命的秋家四女,也沒將她送入宮中交給神殿的先代國師教養成神妓呢?

    這可真是個有趣又讓人的深思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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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永寧宮

    空氣里彌漫著西域玫瑰茶的暖香,人人臉上含笑,似一派和樂融融。

    “哀家聽珍瀾說過,秋二夫人素來是個知書達理的安分人,如今看來確實如此,董嬤嬤,且領著燃燈師太和二夫人去哀家的佛堂看看,二夫人喜歡什麼,便算哀家給她的賞了。”太后慈眉善目地笑著示意董嬤嬤將秋二夫人扶起來。

    等著秋二夫人怯怯地行了禮,千恩万謝地走了,她方才示意眾人退下,只留下一邊伺候著的鄭鈞和在下首坐著的秋云上。

    太后看著面前似唇角含笑,眼神卻一片清冷清矍的男子,輕嘆:“云上,你到底肯歸朝了。”

    秋云上看向太后,淡淡地道:“不是太后用了鳳令麼。”

    “哀家以為你忘了當初對哀家的承諾。”太后看著他,神色有些復雜。

    秋云上唇角浮現出一絲譏誚的笑容來:“云上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素來是諾行一致的,既然答應了老佛爺您的鳳令一出,云上定會歸朝,自然會回來。”

    太后聞言,保養得宜的雍容精致面孔之上浮現出黯然之色,但是片刻之后,她神色恢復了一貫的精明冷酷:“那麼青鸞臨終前,你在她床前承諾若哀家有難,你必定會助哀家一臂之力,你亦不曾忘了罷?”

    聽到‘青鸞’二字,秋云上清冷的眼底瞬間閃過痛色,冷冷地道:“不曾。”

    “就算要你犧牲你的妾室和你的儿子,也可以?”太后神色之間皆是咄咄逼人。

    秋云上看著她,忽然輕笑了起來:“太后,几十年過去了,你依舊和以前一樣冷酷無情,杜家對你就這麼重要,或者說,權勢對你就那麼重要,可以讓你犧牲一切?”

    太后眼里閃過森然,疾言厲色地道:“你只要答哀家可以或者不可以。”

    秋云上看著她,面無表情地道:“你想要我做什麼?”

    太后唇角忽然彎起一點溫然笑意:“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云上,甚至包括你的儿子,他雖然是庶出,卻比你任何一個儿子都有出息,若是他好好地為哀家效勞,你們一家都會永遠其樂融融的,就算是珍瀾,也不會成為你們一家和樂的阻礙。”

    秋云上譏誚地彎起唇角:“她本來就不是什麼阻礙,在你非要將她嫁入秋家監視我的時候,她對于你而言也不過是一顆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罷了。”

    說罷,他擱下手里的水杯起身就走。

    太后看著他清冷的背影,仿佛透過他的背影看見了什麼,忽然忍不住喚了一聲:“云上……。”

    秋云上停住了腳步,慢慢轉過身看著她,目光在她保養得宜的面容上掠過,他譏誚地道:“鳳姑姑,你真是老了,也丑了。”

    一聲鳳姑姑,瞬間就讓太后渾身一僵,她不自覺地伸手觸了觸自己的臉頰,隨后看向他,卻仿佛一點不計較他出口不遜,只木然地道:“是,我老了,几十年了,你不也老了麼?”

    她從艷絕京城的杜家大小姐變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再成了冷酷鐵腕的皇太后老佛爺,他也從一樣從跟在她身后叫姑姑的稚儿變成了名滿天下,俊美無儔的云上君,再到如今一身素衣滿面塵埃的前工部尚書。

    秋云上露出個古怪的笑容:“是啊,我們所有人都老了,包括皇帝陛下,大約只有青鸞和宸妃,她們永遠都不老。”

    只有死人是不會老的。

    看著太后陡然大變的臉色,他輕嗤一聲,拂袖離開。

    太后看著他的背影,仿佛在隱忍什麼一般,閉上眼,眨去眼眶里蒼涼的淚,頹然地靠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鄭鈞看了她,又看了看已經消失在遠處的秋云上,眸光叵測地垂下眸子。

    ……

    秋云上剛剛踏出太后的寢殿,正准備離開的時候,轉彎角卻忽然走出一個人來。

    他看著來人,不免一愣,隨后微笑地喚二夫人的乳名:“卿儿,你不是跟著燃燈師太去佛堂了麼?”

    此刻的二夫人臉上除了一如既往的溫柔,卻更多的還有不可置信:“云上,就算你心中從來不曾有我,可葉儿是你的骨血!”

    秋云上神色有些莫測地看著面前的二夫人:“卿儿,你都聽見了。”

    二夫人手里緊緊地攪著帕子,眼中閃過淚光和隱忍:“是。”

    秋云上低頭看著二夫人,有些無奈似地輕嘆一聲:“卿儿,我不希望你聽見太多肮髒的事情,你也聽見了只要葉儿好好地替老佛爺辦事,她和你都會平平安安,你也能好好做你的秋家二夫人。”

    二夫人看了看四周,見四下無人,眼圈有些泛紅地哀求:“云上,葉儿她是個女孩子,不要讓她攙和進來,求你看在咱們當年的情分上!”

    秋云上看著二夫人,伸手抹去她的眼淚,有些譏誚地看著指尖的淚滴:“就是因為看在當年你我的情分之上,所以我才沒有讓人溺死她,也沒有將她送到神殿,我讓她庄子里好好地活著,甚至縱容了她跟著你父親游歷天下,沒有將她抓回來圈禁,唯一的要求就是她永遠不能踏入京城,我給了她任何一個秋家女儿都沒有的‘自由’,但是你和她是怎麼回報我的?”

    二夫人聞言,瞬間啞然,她扯著他的衣袖,哀求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自己快病死了,只是想臨終前見見自己的孩子,是葉儿帶回了父親的藥救了我,葉儿那麼懂事,那麼貼心,我……舍不得她再離開我身邊才沒讓她離開,我現在就讓她走,讓她辭官走得遠遠的,讓她永世都不踏入京城!”

    秋云上看著二夫人,撫摸過她溫柔美麗的面容,他臉上的神情溫柔又冷酷:“卿儿,你溫柔又懦弱,老仙太寵愛你這個唯一的老來女,讓你生得美麗又無用,沒有一點像一個果決的江湖女子,你連你的女儿都比不上,現在才后悔,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各安天命罷了。”

    “云上……我風繡云真后悔,后悔為什麼會放棄一切,與父親斷絕關系,至死不見,甚至寧願做妾都要嫁給你!”二夫人看著他冷酷的面容,終于忍不住咬著嘴唇顫聲道。

    秋云上聽見她這句話,眼中蒼然之色一閃,隨后輕笑:“瞧,卿儿,你總是這麼輕率,在老佛爺的地盤也不怕隔牆有耳,嫁也好,悔也罷,都是你選擇的,與我有什麼關系?”

    說罷,他拂袖而去。

    二夫人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一下子便似全無氣力一般靠著柱子滑落在地,茫然地將捂住臉,淚如雨下。

    她錯了麼?

    哪里錯了?

    她隱忍多年,獨守空閨不過是想像尋常人家一樣夫妻團聚,女儿繞膝,一家和樂罷了。

    ……*……*……*……*……

    明光殿

    “今晚我要回神殿一趟,處理些事,你早點歇著,你父親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擔心二夫人。”晚餐之后,百里初沐浴完一邊讓雙白伺候他更衣,一邊看著在床上盤膝打坐的秋葉白淡淡地道。

    秋葉白頓了頓,看向百里初,點點頭:“我只是心中有些感慨罷了,母親為人軟懦,她心中始終只有秋云上一人,如今你我和永寧宮尚且沒有撕破臉皮,但是若有一日,再有宮變,母親怕是又要傷心了。”

    以百里初的能耐,她相信他能保護好她的娘親。

    她只是有一種奇特又古怪的自覺,她那位父親必定不會站在她和娘親的這一邊。

    一旦百里初不想再留著杜家礙眼的時候,秋家必定會成為杜家的同盟,百里初真的動手的時候不會對任何敢反抗他的人手下留情,即使那人是她的‘父親’。

    百里初撫了撫自己的領口,輕描淡寫地道:“人間多劫,有几人能一世看穿愛恨嗔痴,笑口常開如彌勒,就算是彌勒,也不過是大肚能容天下不能容之事,强笑于世罷了。”

    秋葉白聞言,一直以來她心中都感覺古怪的東西便浮現了出來,她頓了頓,看著他,忽然道:“阿初,我想問你一件事。”

    百里初見她認真的神色,便示意雙白離開,微笑看向她:“怎麼了,小白這麼認真?”

    她看著他的眼睛,忽然道:“阿初,你……你如果想毀了杜家,是不是並不算太難?”

    她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雖然看著永寧宮和明光殿勢均力敵,但是她總覺得憑借百里初在朝內的勢力,他要是真想將太后和杜家連根拔起,也許會有些傷元氣,但是也不會如現在這般相持的局面,他似在有意無意地縱容著杜家的起起伏伏。

    百里初頓了頓,伸手輕撫過她細致的臉頰,幽幽涼涼地道:“小白說得沒有錯,本宮是在縱容著杜家。”

    “為什麼?”她不解。

    百里初淡淡地道:“一來,時機未到,杜家天命未完;二來,本宮有私心。”

    時機未來到,天命未完?

    這個說法雖然玄乎,但她尚且能夠理解,畢竟梅蘇手中的商業勢力不小,輕易動不得,但是……

    “私心?”她微微眯起眸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貓捉耗子?”

    她可是記得那日他在明光殿和太后的一番讓人心驚的冷酷對話。

    他要的就是逼著老佛爺和杜家到無路可退的地步,讓他們以為希望總在地平線之上,他們籌謀著掙扎著,卻最終只能一次次地看著希望破碎,只剩下無處可逃的徹底絕望,而在這之前,他們一定會竭力反扑。

    這是屬于‘神’的狩獵游戲,所需要的時日和精力都異常的漫長。

    一旦開始,便不可能停止。

    這個游戲的結果,要麼是‘凡人’徹底淪為‘神’游戲里的祭品,要麼是‘神’徹底的‘寂滅’。

    百里初笑了笑,眸光幽幽邃邃,讓人難以看透,他低頭在她唇角上輕啄了一下:“那是本宮原本的初心之一,不過如今需要加點儿別的。”

    “別的?”她挑了下眉,忽然一翻身將他按在床榻之間,看著身下一身紅衣的美艷魔神,她低頭蹭上他的鼻尖,似笑非笑地道:“是為了我麼?”

    百里初伸手輕撫著她纖細的腰肢,漫不經心地輕笑:“你總會知道的,我的小白,我的女王。”

    小白的腰肢總是這麼纖細又柔韌得勾人。

    “女王?”她唇角微勾,沉吟一笑。

    嗯,這個稱呼好,她喜歡。

    尤其是這個她將他壓在身下的姿勢的時候,他說出來尤其妙,大大地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她看著身下的美人,見他睫羽纖長,在蒼白的臉頰上落下優美的陰影,心中漾開一片繾綣溫柔,指尖輕佻地挑起他的下巴,輕笑:“女王有旨,愛君今晚別去神殿了,侍寢可好?”

    百里初抬起幽眸看向她,將她的柔荑擱在自己剛剛束好的腰帶上:“遵旨。”

    伺候他的女王到底更要緊些,至于有些令人厭惡的人,見不見倒也不那麼要緊了,總歸不過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一些時日,陡增笑料罷了。

    ……*……*……*……*……

    神殿

    燃燈師太忽然睜開眼,看向前來稟報的風奴,目光冰冷:“你說什麼?”

    風奴恭恭敬敬地道:“回宮主,攝國殿下今晚不會來神殿了,一白奉主已經來傳令了。”

    燃燈師太聞言,眼底閃過陰冷煩躁之色:“這是第三次本宮主讓你去攝國殿下那里請人,你卻請不到人了,到底有沒有將本宮主要傳達的旨意傳達出去!”

    風奴見她發怒,頭更低了:“有。”

    “有什麼有,本宮主說的是本宮已經知道秋葉白那廝根本不是男的這個秘密了!”

    燃燈神色之中閃過憤怒之色,順手‘砰’地一聲將手里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那杯子瞬間碎裂無數塊,細碎飛濺起來的瓷片瞬間將風奴的臉頰划破,她卻仿佛無所覺一般,繼續恭謹地將額頭抵在手背上:“回宮主,風奴已經將這個消息明確地告知了一白奉主,但是殿下確實不肯過來。”

    燃燈原本一派慈和的面容閃過焦躁厲色,但最終她還是閉上眼,手中迅速地撥動念珠,好一會才沉靜下來,隨后似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轉眼看向風奴:“風奴,我問你,你真的懷上國師的孩子了?!”

    就算是太醫已經確定風奴肚子里有了孩子,但是她還是總有些莫名的疑心,也許是因為元澤平日里都實在太過冷淡,連那日都沒有破了風奴的身子,怎麼會后來又動意,讓她總覺得哪里有什麼不對。

    風奴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點點頭:“回宮主,已經三個月了。”

    燃燈忽然低頭看向風奴,眼神凌厲,但是臉上卻堆起而來虛偽冰涼的笑容來:“風奴,你很好,等你安全地養下這個孩子,你便是咱們真言宮的功臣。”

    這個孩子一定會有大用處的。

    “宮主,咱們要不要將秋提督的這個秘密告知太后?”風奴似有些遲疑地道。

    燃燈師太神色瞬間一冷,厲聲道:“當然不!”

    她見風奴似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便立刻柔了神色,一邊撥動念珠一邊溫和地道:“風奴,你要知道,你入了真言宮,就是咱們真言宮的人,雖然真言宮和杜家關系匪淺,但是真言宮就是真言宮,到底不是杜家,你的主子也是本宮主,而不是太后。”

    燃燈師太頓了頓,涼薄地道:“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而你只需要知道本宮主另有打算就是了,你的父兄如今也已經調到了淮南的商行去,那淮南的產業可是咱們真言宮,不是杜家的。”

    風奴垂著眸子,臉上的神色一片恭謹,全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麼,只恭恭敬敬地道:“是。”

    “去吧,本宮主要清修了。”燃燈師閉上眼,在一尊華麗又猙獰的佛像面前盤膝而坐

    風奴行了禮之后便起身退了出去。

    門外已經有數名侍女手捧著鎏金暖爐和狐裘等著伺候她,為首的人正是雪奴。

    雪奴見她出來,眼底閃過怨毒的嫉恨之色,譏誚地道:“風奴姐姐,真是讓妹妹羨慕,國師雖然臨時出宮閉關了,宮主卻還是很照拂您呢。”

    風奴冷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讓侍女為她攏上狐裘,又接過了暖爐:“若是你能懷上孩子,想必宮主也一定會照拂你。”

    風奴雖然是四婢之首,但素來謹慎而自持,如今忽然變得這般冷漠而尖利,一下子讓雪奴很不適應,瞬間被噎了噎。

    “你……!”

    風奴沒有理會她,徑自向自己的房間而去,一干真言宮的婢女們立刻跟上。

    “什麼東西,不就是爬了國師的床麼,若是你沒了這個孩子,看你還能這般放肆!”雪奴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狠狠地咬著下唇。

    風奴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后,打發了其他人離開,方才關上門松了一口氣,卻忽然被人從身后一攬。

    她先是一驚,隨后掙扎開來,看向身后的高挑健碩的人影,神色淡淡地道:“你可以回去稟報殿下,風奴一切都已經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了,一切都如殿下所料,燃燈宮主還是沒有打算將秋大人的秘密告訴太后老佛爺,她還是要等著見殿下。”

    一白看著面前的少女,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之上,目光熾熱又遲疑:“孩子,還好麼?”

    自從正月十七之后,他才得知風奴懷上了他孩子的消息,心中瞬間百味雜陳,亦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前些日子風奴總是對他愛理不理,亦不讓他碰的緣故。

    她的肚子里已經有了他和她的孩子。

    “那是我的孩子。”風奴立刻捂住小腹,警惕地看著一白。

    一白見她那樣子,心中亦有些莫名地不悅:“燕子,那也是我的孩子,難不成我會對他不利!”

    風奴看著他,沉默了一會:“我不知道。”

    這個孩子是她和一白奉命懷上的,她不知道殿下要這個孩子來做什麼,但是她懷上了孩子之后,才覺得肚子里的這個生命絕對不能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工具!

    那是她的血脈,是她生命的延續!

    一白見她削瘦的身子微微顫抖,心中微痛,上前一步伸手一把將她抱在懷里,沉聲道:“你放心,殿下早已經答應我了,這個孩子不會有事的。”

    “我……可以相信你麼?”風奴抬眼看著他,眼中不知何時已經蓄滿了淚水。

    她日日夾在這些煎熬之中,甚至願意委身給一白,就是為了家人,所以她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孩子被犧牲!

    “燕子,相信我。”一白輕嘆了一聲,伸手環住她纖細的肩頭。

    風奴忍不住死死地拽著他的衣襟,靠在他懷里哽咽了起來。

    好一會,她才歇了一口氣,然后輕聲道:“宮主她修煉媚功,最善于觀女子之媚姿,當初我不曾破身,宮主都看出來了,懷疑國師不曾碰我,所以你我才不得不……。”

    她遲疑了片刻,語氣一轉道:“若是提督大人不曾委身殿下,眉宇之間沒有溫存嫵態,燃燈宮主未必能看出來提督是女儿身,此事她雖然一時間不會向太后老佛爺稟報,但是終歸是隱患,她如今信任我,真不要……。”

    風奴伸手比了個手刀,眉宇之間閃過森冷之色。

    一白壓下她的柔荑,挑眉道:“燕子,你倒是越來越狠了。”

    風奴手上微頓,原本清麗柔弱的眉宇之間閃過堅毅之色:“那又如何,若是我留在真言宮生下這個孩子,依照宮主的行事作風,必定也會去母留子。”

    她能被選來伺候國師,就說明她並不笨,只是她不想為了莫須有的榮寵去爭罷了。

    為女則弱,為母則强,她既然選擇了自己要走的路,腹中又有了孩儿,自然就不會心慈手軟,一條道走到黑。

    尤其是在她知道了殿下和國師竟然是一個人的時候,她震驚之余,更堅定地相信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沒有人比她更知道那個男人的可怕。

    一白微震,看著她,最終還是輕嘆一聲,握住她的柔荑,將她再次擁入懷里中,溫然道:“這些事你不必操心,交給我和殿下罷,殿下不會希望有人打亂他的計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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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1:40:39 |只看該作者
第112章 京畿大營

    原工部秋尚書回朝之后,獻出了他測繪的帝國山川河流之圖,此舉堪稱,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皇帝陛下甚至挺著病体,破例上了朝,當庭嘉獎他三千畝良田並三千金,同時加封忠信伯。

    因為他長期不在朝內,工部尚書早已另付他人,而此時兵部尚書因早前瀆職貪污一案被撤職查辦,大理寺卿便以無人比忠信伯了解邊境地形和民情為由,提議讓云上君任兵部尚書。

    秋家一向是永寧宮的勢力范圍,所以這個提議由杜家一派的大理寺卿提出來並不奇怪,明擺著是往八皇子一派里安插人,李將軍和虎威將軍等人自然是毫不客氣地提出忠信伯從未涉及軍防,不合適擔當兵部尚書。

    但是一向不甚有精神理會朝事的皇帝陛下在擋風簾后一邊咳嗽一邊詢問攝國殿下對此事的看法,言下之意卻多有贊同云上君任兵部一職的意思,而一向與永寧宮水火不容的攝國殿下聞言之后,卻出乎意料地沒有什麼反對意見,竟也同意云上君任職兵部尚書一職。

    百里凌風一派的人鎩羽而歸,一片頹靡之相,卻又不敢再據理力爭,只因為自家八皇子在攝國殿下大婚之夜,竟然違背禁令,不顧自己在圈禁之中的處境,私下潛出宮去‘游玩’。

    在梅家的酒樓空云閣和梅家家主梅蘇兩人為了搶一個赫赫舞娘撞上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雙方大打出手,傷及無辜,最后驚動了被攝國殿下派出去巡查的控鶴監,將雙方都給逮住了。

    攝國殿下聽說有人在‘她’新婚之夜闖出如此禍事,簡直是當場大怒,梅蘇和百里凌風都下了獄,一個關在大理寺的監牢里,一個關在天牢。

    百里凌風無冕的大將軍王的名聲瞬間跌落谷底,他們這些八皇子一派的人為了營救自家主子,這會子焦頭爛額,哪里還敢太明白地惹怒皇帝陛下和攝國殿下,只好閉嘴不言。

    而一干朝臣們聽到云上君的封賞,都眼熱得不行。

    這秋家簡直是烈火烹油,錦上添花,一門三父子在朝為官,最次的嫡長子也是個四品將軍,四子更是司禮監提督,還從百里凌風手里得了京畿南北大營的兵權。

    而八皇子如今勢微,朝中相當關鍵的位置如今都在永寧宮杜家一系手中,攝國殿下雖然掌控著朝政批紅大權,卻似乎一時間屈居了下風。

    唯一讓永寧宮添堵的就是,秋家四子尚了攝國殿下。

    但是誰又知道這不是一種對攝國殿下的牽制呢?

    只是,朝局之詭譎永遠不會像面上這般看起來清淺,只有身在其中之人才知道越是烈火烹油的榮光之下,潛藏著是令人夜不能寐的危機,大廈將傾,令人煎熬。

    而一手撩起風云者卻靜靜地蟄伏著,看著自己手中的新台子漸漸搭成,各路人馬皆齊齊登台,摩拳擦掌,大戲將唱,這番熱鬧令他心情很是愉悅。

    ……*……*……*……*……

    御花園里百里初負手而立,仰頭看著枝頭雪融后,枝芽之上冒出的那一點點新綠,雖然不算茂盛,但是一片冷白荒蕪之中看著便讓人覺得舒服。

    “殿下,信和東西都已經讓人帶到燃燈師太那里去了。”一白走過來在百里初身邊恭敬地道。

    百里初漫不經心地點頭:“嗯,很好,她怎麼說?”

    一白沉聲道:“燃燈師太仍不知您的真實身份,只以為秋提督是被您收買了的釘子,她願意保守秋提督是女儿身的秘密,並且為殿下效犬馬之勞,但是需要殿下呈現一些誠意。”

    百里初聞言,幽幽深眸之中閃過冰冷懾人光芒,涼薄地輕笑:“很好,她既然願意瘋一把,本宮如何能不助她一臂之力呢,她提什麼要求,只管同意就是了,怎麼說,她也‘教養’了元澤那麼多年。”

    一白几乎不敢直視自家主子森然的笑容,只恭敬地道:“是!”

    百里初頓了頓,淡淡地看了一白一眼:“你要是擔心風奴,只管看著她就是了,宮庫里的藥材,你盡可以用,只不要露出任何破綻來。”

    一白心中一動,隱感激的心情,立刻抬手道:“是!”

    殿下雖然看著冷酷無情,但是從來不會虧待他們這些從地宮里就跟著他的人。

    百里初看著枝頭的新綠,微微挑眉:“小白離開上京多久了?”

    “回殿下,秋提督去京畿南北大營已經七八日有余了。”一白想了想道。

    “這麼久了,她還不回來,是南北大營遇到什麼麻煩了麼?”百里初微微挑眉。

    一白遲疑了片刻,還是硬著頭皮道:“平日里八皇子下去南北大營巡視少則十日,多則一月,畢竟那里駐防之軍皆關系京城大局,自然是極要緊的。”

    不過七八日而已,殿下這些日子行事便有些煩躁的樣子,怕是新婚燕爾就分離,讓殿下心頭不悅。

    “也是,京畿大營駐軍當然是要緊的,老八接手之后悉心經營,處理他的人也是個麻煩事儿,本宮也該親自走一趟才是。”百里初沉吟到你。

    一白眼角微微抽:“遵命。”

    您找如此道貌岸然的借口,這無非是想要去看秋大人罷。

    也是,新婚燕爾嘛……自家主子才嘗了女人的甜頭,這會子應該是正食髓知味的時候,嘿嘿……

    一白才心中暗笑,他邊上便傳來一道冷冰冰硬邦邦的聲音:“殿下,四少說了,若是她無法收服南北大營之人,您一去等于强行以威壓逼迫軍中之人臣服于她,但人服心不服,終是不妥。”

    百里初目光落在一直默不作聲的,開口就敢忤逆他的寧春身上,幽眸微微眯:“寧春丫頭,你說什麼?”

    當初寧春將他給小白放的安息香給滅了,又去將奄奄一息的董嬤嬤和鄭鈞給放了,雖然也是小白的意思,但他這丫頭看著就不討喜。

    寧春被他幽幽冷冷的目光一睨,便背脊一寒,微微退了一步,卻還是一臉固執地道:“四少說了,您要在京城等著她回來就是了。”

    一白看著寧春就覺得頭疼,這丫頭不知是不是太固執,總是會說些不討喜的話,干些不討喜的事儿,直來直去的,但是這寧春卻是秋大人身邊的貼身婢女,頗為得秋提督器重。

    “秋提督讓你跟在殿下身邊,是讓你照顧殿下的,不是讓你給殿下添堵的。”一白見自家殿下不悅,便低聲對著寧春勸誡道。

    當初‘駙馬’離開的時候,特意留了這丫頭給主子,道是她醫术極佳,讓她定時給主子把把脈,調理身子。

    不過他看著秋提督還不如不留人在主子身邊好些,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秋提督留下寧春總有點不懷好意的樣子。

    寧春卻似全不覺他好意,雖然不敢直視百里初,嘴上卻還是干脆地道:“奴婢是四少留著照看公主殿下月經不調的,自然不是給殿下添堵。”

    月經不調……

    “啪!”百里初一下子就折斷了那支剛冒新芽的樹枝。

    一白和其他鶴衛們瞬間想要笑,但是瞥見自家主子有些發綠的臉,便都硬生生地將那笑意憋了回去。

    “小白是這麼說的?”百里初幽幽地睨著寧春。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丫頭對他有敵意。

    或者說他家小白身邊是個雌的都對他都有敵意,看情敵的那種敵意。

    這種感覺真是……奇妙。

    寧春感覺到眼前之人身上散發出來陰森森的可怖冷氣,便立刻退了几步,才點頭:“是,四少說公主殿下喝了一白大人和甄公公送的虎鞭、鹿鞭十全大補湯喝太多,容易腎虧,心火虛旺,易怒上火,導致月經不調,鼻血橫流,所以然奴婢要定時出現給您降降火氣。”

    感情這寧春就是秋提督專門派來給自家主子添堵澆冷水的。

    一白聽著寧春一個勁地‘月經不調’,‘腎虧火旺’地念叨,頓時臉也跟著綠了綠,瞬間不自在地干咳了几聲,呃……這個男人嘛,雄風要緊,進補進補也是必要的。

    不過他每次和甄公公進貢這些湯藥都是偷偷摸摸地以調理身子的名義送給主子喝的,秋提督是怎麼知道的?

    百里初的身形一僵,耳尖上瞬間冒出一點紅暈,冷冷掃了眼一干目光瞥向他下半身,憋笑憋得面部僵硬的一干鶴衛們,轉身拂袖就走。

    他一路邊走邊把花木們好容易長出來綠苗儿揪得七零八落,邊美目含怒地咬牙冷哼:“臭小白,你給本宮等著。”

    等他逮著她,好讓她知道什麼是心火虛旺,月經不調!

    只是他才走沒兩步,腦海里莫名其妙地掠過那夜秋葉白台下劍氣躍起,雪腰纖柔的樣子,瞬間鼻尖一熱,他下意識地抬手一蹭。

    臉色大綠,僵硬地看著自己手上的那一抹鮮紅。

    鼻血!

    一白等人跟在身后瞥見自家主子指尖上的那點紅和他僵木的背影,頓時倒退數步,只想裝死當沒看見。

    只寧春卻不怕死地湊上去,一臉了然地樣子:“殿下,沒錯罷,你真的月經不調了嘛!”

    百里初一握拳頭,一邊使勁地擦鼻子,一邊眼冒黑光,咬牙道:“一白,一白,把這個臭丫頭關到柴房里去,然后關門,放白十九!”

    他就不信他這個正房嫡夫還收拾不了小白身邊這些‘狂蜂浪蝶’了!

    看著寧春被鶴衛們强行扛走,他一把拍開端著帕子上來伺候的几名惶恐的小太監,眯起眸子再下令:“收拾一下,不,不必收拾了,出發去京畿南大營,現在、立刻、馬上!”

    ……*……*……*……*……

    京畿南大營

    校場附近的樹木草地也長出了綠苗儿,一片欣欣向榮的模樣。

    “不知阿初有沒有著惱。”一身戎裝的秋葉白抹了把臉上的汗,看了看草地里淺淺的綠意,自言自語地輕笑。

    一身士兵裝扮的寧秋如今有了小七,倒是看開了許多,一邊替秋葉白擦劍,一邊好笑道:“您也是的,明知道寧春那丫頭性子不好相處,因著上回殿下給您下藥的事儿,就看殿下不順眼,還將她放在殿下身邊,教她說那一番話,殿下不惱才是怪事儿呢。”

    秋葉白一邊掂了掂手里寒光四射的劍,一邊挑眉嗤道:“一白那臭小子和老甄給他上供那些‘XX鞭’湯藥,他也來者不拒地見天地喝,出門巡視前瞎折騰,差點害我連馬都上不了,只是讓寧春給他潑點儿冷水罷了,可算是便宜他了。”

    寧秋聞言忍不住臉上一熱,四下看了看,見無人才道:“您收斂著些,只男人才這麼說話肆無忌憚呢。”

    她話音剛落,身后便傳來一道略粗的聲音:“副座,哪家小娘們讓您腿軟得上不了馬啊,哈哈哈,不會是攝國殿下吧?”

    秋葉白和寧秋齊齊一僵,轉頭看去,便見一名三大五粗豹威將軍打扮的虯須漢子提著刀領著數名校官模樣的人走來,老常和常蕭何也跟在他們身邊。

    “魯將軍,你們不是正在列陣麼,怎麼過來了?”秋葉白清冽一笑,將話題帶過去。

    百里凌風當初一有機會接受京畿防務,便將南北大營原先杜家一派的領軍人物不動聲色地換了一遍,這三品豹威將軍原本姓魯,本就是個埋頭干事儿的,沒甚心眼,但是這麼大浪淘沙之中,他卻留下來了,因為他當初也是出身邊關戰將,百里凌風也沒有撤換他。

    秋葉白覺得他就是根老油條。

    如今她來接手防務,便從此處下手,這魯將軍是個只認得手上真本事的,所以她派了老常和他的那几個子弟親信和魯將軍的人過了几回招,不管是排兵還是布陣,老常他們都大勝而歸,讓魯將軍心服口服,所以也算是打開了南北大營的人脈路子。

    “瞅著您刀劍擦好了沒,弟兄們都准備好了,就等著您呢!”魯將軍湊過去,看著她手上的長劍嘿嘿一笑:“不想原來副座在討論您的另外一把槍。”

    秋葉白臉上的笑頓了頓,隨后輕描淡寫地一笑:“呵呵,男人嘛。”

    魯將軍見她不願意提,便只當她臉皮薄,呵呵笑著轉了個話題:“是了,副座,秋尚書來了,也在外頭等著您呢。”

    秋尚書?

    秋云上?

    秋葉白聞言,原本含笑的眸子瞬間冷了冷,那個男人來這里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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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云上君是兵部尚書來巡查,也是自然的,何況他最得意的儿子在這里。”魯將軍拍著她肩頭笑道。

    當年云上君的名號如雷貫耳,令無數美人競折腰,更是交游遍天下的佳公子,所以他們這些見識過當年云上君的人都都習慣地稱云上君甚于秋尚書。

    “副座要不要去先見見云上君?”

    “好,我這就出去。”秋葉白點點頭,轉身跟著他們向校場而去。

    “是了,副座,弟兄們一會切磋,您要不要下場玩玩?”魯將軍想了想,忽然對她露出大白牙一笑。

    秋葉白跟著他們走到校場邊,聞言之后,挑眉輕笑了一聲:“怎麼了,這是要做什麼,准備給我個下馬威?”

    魯將軍朝她擠擠眼:“老凌可是會帶著他的人也下場。”

    此言一出,秋葉白便立刻明白了,老凌是百里凌風那一派的人,戰功赫赫,但如今年近四十也還是個校尉,就是因為他性情魯直,得罪了不少人,就算是百里凌風也被他氣過,但是對方卻是一名悍將,軍中人稱‘老李廣’,雖非將軍,卻勝將軍,威望極高,所以才被百里凌風給調到了這里來。

    百里凌風下獄之后,他是怨氣極大的,尤其是對秋葉白。

    秋葉白眸光一轉,星眸里似乎有兩點流光掠過,突然含笑道:“走,咱們先去會一會老凌。”

    “你不先去見見云上君?”魯將軍一愣。

    秋葉白淡漠地道:“父親既然來了,自然是希望能看看我這個儿子的能耐是不是?”

    魯將軍摸摸自己的腦門,點點頭道:“那也是,來來!”

    秋葉白一笑,提著劍隨著他們一起朝校場而去。

    校場之上的下級軍官們早已經捉對廝殺了起來,原本這些只負責京畿防務的軍人們多半是由京城貴族官宦子弟們組成軍官隊伍,再招募下級士兵,雖裝備和教官都是極出色的,但戰斗力並不算太强悍。

    可自從百里凌風躲在五皇子一派的核心支持者面具下開始接管京畿防務之后,便一改平日的作風,派了許多精干的經歷過和蠻夷實戰的教官來,一掃沉痾,將這些士兵們全部按照邊疆見過血、打過仗的士兵的要求調教。

    費了不少周折讓南北大營的士兵們風氣一改,很有了點鐵血軍人的風范。

    其中訓練士官們武藝和士氣的活動,便有這種例行常規的捉對而廝殺,不管官階多高,都得下場,來個車輪戰。

    如今場內一片熱鬧。

    她其實很喜歡這種男人們直接爽愜的活動,直來直往,刀子手下見真章,而不喜歡高門大宅的女子閨閣之斗,更不喜歡在朝廷之上那些勾心斗角。

    她一進場內,就能看見白布看台上的人影,那一道修長的身影,正是她的‘父親’——秋云上。

    秋云上也看見了她,她一出現,一身風華便立刻吸引了場內眾人的目光。

    聽著周圍人的恭維,他眼神之中閃過一絲復雜,但隨后又恢復了平靜,理了理衣襟,等著她上來拜見自己。

    卻不想秋葉白淡漠地掃了他一眼之后,便仿佛全沒有看見他一般地朝校場內走去。

    秋云上眼神微滯,隨后冷冷地看著場內的人影,並沒有喚她。

    秋葉白沒有直接來拜見秋云上,只是讓台上的人略驚訝,但是台下的下級軍官們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幕,他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場內的格斗之上。

    這些格斗都是有注可下的,他們不少人都在這里下了注買輸贏,也算是一項被允許的小小消遣。

    率先注意到秋葉白到來的是一個光頭的男人,那男人生的五官還算平和端正,看著一副脾氣溫和的模樣,但是他一開口就讓眾人一呆:“喲,那不是咱們京城抱女人大腿出名的小白臉嘛,您來這種粗人的地方什麼?”

    眾人還在呆怔,老魯就已經眉頭一顰,厲聲罵:“老凌,不得無禮,你是不是想要被打五十軍棍!”

    以下犯上,是要被打軍棍的。

    那被喚做老凌的光頭便摸了摸自己的腦門,露出個狡猾的笑:“嘿嘿,我說是誰呢,原來是秋提督,秋副座啊,下官一個不小心看錯了人,把你和京城里綠竹樓那些賣笑的小白臉看混了,您大人有大量不介意吧。”

    “你……。”寧秋眼神一狠,正要上去罵人。

    秋葉白按了她的手,看向老凌:“老凌說的對,我自然不會介意,這校場我是定要下的,就是不知道老凌你有沒有興趣。”

    收服了老凌,百里凌風一派的人就算看她不順眼也不會敢明目張膽地和她對著干。

    老凌這回是摸著下巴,眼底又閃過狡黠:“嘖嘖,誰人不知道秋提督您內力修為了得,那日您來軍營巡視的第一日就几掌把那不長眼得罪您的小陳哥儿几個給震傷了,如今還躺在床上呢,小人可不敢和您交手,除非您不用內力!”

    眾人聞言,皆嘩然,這是逼著秋葉白用實打實的手上功夫了。

    這樣的要求實在是有些過分又無禮了,畢竟在戰場之上,沒有人理會你到底是不是用內力贏人,生死之搏,只要結局是對方死,你活著就是勝!

    何況老凌年少在少林呆過很長的時日,是武僧出身,手上的硬功夫和三十六路大小擒拿皆是一等一的出名,就算是百里凌風和他交手切磋的時候,都不是他的對手。

    這分明是仗著自己的優勢欺負人短處。

    魯將軍才要說什麼,但是看著秋葉白朝他搖了搖頭,便也按捺下來,反而有些興味地看著秋葉白准備和老凌交手。

    秋葉白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著他,干脆地應了:“好,咱們就用竹劍和拳頭。”

    老凌朝著她露出個近乎猙獰的笑:“行,來。”

    兩人齊齊向場內走去,只是卻不想此時,一道淡漠的男中音響了起來:“葉白擅長擊技,師承江湖中的名流,如此倒是對凌校尉不公平了。”

    眾人聞言,皆有些驚訝,齊齊向台上看去,卻見原本坐在台上一言不發的秋云上站了起來,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神色從容地道:“作為她的父親,我想,公平一點,與凌校尉一起與葉白切磋。”

    什麼?

    眾人不由一呆,有點沒有反應過來。

    這位秋尚書的意思是他要和凌校尉組隊,兩人共同對付自己的儿子?

    太不可思議了?

    秋云上看向也愣住了的凌校尉,微笑:“凌校尉,你會擔心我會與葉白作弊麼?”

    老凌原本差點就脫口而出廢話,當然擔心,卻不想看著他的表情,那種從容與沉靜,讓他莫名地就搖了頭:“當然……不。”

    秋云上點點頭溫和地道:“多謝凌校尉的信任。”

    秋葉白看著他款步從台上走下來,微微眯起的眼底閃過狐疑和冰涼。

    這個男人,到底要做什麼!

    秋云上簡單地讓人將衣衫整理好后,便緊了緊領口,提著竹劍朝著她淡淡一笑:“要開始了。”

    秋葉白淡漠地點點頭,退開了几步,只是她尚且還沒有站穩,秋云上手中的長竹劍便攜著凌厲殺氣直接朝著她眉心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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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1:41:04 |只看該作者
第114章 父子相殘

    秋云上出手又快又狠,速度快得几乎讓周圍的人都看不清楚,秋葉白尚未站穩,抬劍已經是來不及,足跟一頓,她眸光一涼,直接伸手雙掌驀然合十。

    “嗤!”一聲輕微摩擦之聲,她已經穩穩當當地接住了他打下來的竹劍,不偏不倚。

    以不備勝有備,穩、准、狠,更見手下功夫的真章!

    周圍的武官們不論强弱,但都算有格斗基礎,他們齊齊忍不住發出一聲贊來:“好!”

    她接住了秋云上的竹劍之后,他臉色不變,卻微微一笑,卻忽然松手,驀然一拍那竹劍,竹劍立刻就翻了個個,向秋葉白的頭上狠狠地敲去。

    她冷嗤一聲,手肘一抬,就朝那竹劍狠狠撞去,竹劍一下子就被撞飛,但是下一刻,她頓覺肩頭一陣寒風襲來。

    秋葉白瞬間一驚,腳下疾退,但是到底慢了一步。

    一股銳痛瞬間從肩頭迸發出來,她整個人瞬間就不受控制地飛了出去:“唔……。”

    “啊!”

    一干武官們都忍不住驚呼,這要是身体落出划定的圈子之外,秋葉白就算輸了!

    秋葉白若是輸了,不用說,南北大營百里凌風一派的人都會更小看,就算是杜家原來一脈的人嘴上雖然不說什麼,但是說話之間必定少了敬意!

    “小白!”不遠處正策馬而來的人影正巧看見這一幕,瞬間忍不住喉間一緊,低喚一聲,身形一動就要從馬上躍去,但是卻硬生生地忍了下來,同時忽然伸手一把拉住跟過來的一白。

    “等一下!”

    一白一愣,看向自家主子,他不明白自家主子怎麼會能忍住不出手。

    雖然秋提督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但殿下對秋提督的在意,他們都是看在眼中的!

    百里初神色陰沉地看著前方:“再等等,這時候過去不是幫她,是給她添亂!”

    他相信她能處理的!

    一白瞬間明白了什麼,立刻轉頭一看,果見不遠處秋葉白在忽然軟腰一折,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在半空中轉了聲屈膝一折,單膝落地,穩穩當當地停在了圈子里,還順手將脫手的竹劍也抄回手里。

    這般精彩的轉折,又讓武官們齊齊爆出一聲歡呼‘妙!’

    秋葉白落地之后,抬眼冷冷地看著秋云上,卻在他眼里看不見一絲情緒,那雙和她几乎一樣的眼睛里淡漠得讓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

    她揉了揉自己肩頭,站了起來,眼神冰冷地嗤了一聲,足尖一點,提著竹劍就朝秋云上襲去。

    秋云上長劍一橫,唇角一勾,亦抬劍迎戰。

    雙方竹劍一觸便發出有些刺耳的‘砰’一聲,殺氣凜冽,交錯瞬間便過了十數招,讓眾人都興奮了起來。

    看著場上交纏的‘父子’二人,秋葉白姿態輕盈如燕,手中竹劍角度刁鑽狠辣,招招皆是刺殺對方軟肋,而秋云上手上竹劍大開大闔,如流云舞風,姿態優美卻又極為恰好地封住了對方所有的殺招,頗有劍宗之態。

    高手過招,讓眾人看得津津有味,魯將軍卻忍不住低聲跟著身邊的老常道:“哎,這兩父子出手可真夠狠的,簡直跟仇人決戰似的,平時父子間動手也不講情面,難怪能在朝上這般風光,秋家這一代倒是真出息咧。”

    自從老常打敗了他以后,兩人又把酒言歡,魯將軍便覺得老常很是對他胃口,將他當做知己。

    但是老常看著場上這一幕,眼中閃過深思,卻只是搖搖頭:“我瞅著倒是有點怪。”

    這兩人就不像尋常的交手,簡直是像真正的刀兵相向,就差你死我活!

    場上之人一番交手下來,周圍興奮的呼喊聲、下注聲此起彼伏。

    大部分五官們還是更看好云上君,他看起來更從容不迫,更像一個穩操勝券的將軍,而秋葉白雖然招式狠辣,但是卻並不大氣,這種交手下去,她遲早會落敗。

    但就在云上君的押贏面達到最大的時候,場上的情勢卻起了變化。

    秋葉白忽然抽離劍離開數步,看著云上君,眸光譏誚地看著他:“不想父親的武藝也是絕佳,真是讓孩儿佩服。”

    秋云上看著她,眸里閃過銳光,淡淡地道:“老仙也把你教得不錯,只是太浮躁了些,缺乏大氣,難成大事。”

    “所以父親是來教導我怎麼大氣的麼?”她忍不住譏誚地低笑而來起來,手上的竹劍忽然挽了劍花,平胸抬起,足尖一點,忽然站了起來,雙手握住劍柄向秋云上劈砍而去。

    “就像這樣?”

    她的這個劈砍沒有任何華麗的姿勢,純粹是提著重劍劈人的姿態。

    秋云上看著她這個動作,卻臉色微變,抬手橫劍去抵擋。

    “砰!砰!砰!”

    三聲悶響之后,是竹劍斷裂的刺耳‘吱嘎’聲,几乎刮得人耳膜生疼。

    而秋云上只感覺每一次相觸,劍身上傳來巨大的撞擊和壓迫感,讓他不得不一退再退,以減輕秋葉白砍下來的那種衝擊力。

    但是在她最后一擊之時,他臉色大變,忽然一咬牙,就要將自己手里的劍脫手扔掉,只是卻已經太遲了。

    他手中的竹劍在承受不住重擊之后徹底地斷裂開來,而秋葉白手中的竹劍雖然也同樣因為巨大的撞擊力度而斷裂掉,但是因為他的劍先斷了,所以她手里的竹劍在碎裂之前,順著慣性落下,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頭。

    “嗚!”秋云上也立刻就感覺到了自己肩胛骨上也隨之傳來一陣銳痛,他一下子就單膝跪在了地上。

    “……!”場內眾人都不敢置信地長大了嘴,他們完全沒有想到秋葉白會忽然改變了招式和風格,忽然變成這般直來直往,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劈砍。

    但就是這麼簡單招式,已經讓方才從容自若如一代宗師的秋云上招架不住,直接給劈跪在了地上。

    甚至連劍都給劈斷了,那竹劍雖然不比鋼鐵劍,但卻是一種從東洋人那里傳來之后,又經過特殊改形和制作而成的極度堅韌的一種官兵們對戰時候的練習之物,為了避免過大損耗,這些竹劍之中都束以極韌之牛筋。

    若非名刀寶劍,尋常刀劍相交,也做不到三招之內不用內力就能將竹劍損毀。

    如果不是一種巧合,那就是秋葉白手上劍术造詣極高才能做到,總之已經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秋葉白扔掉自己手里的斷劍,隨后上前几步,向秋云上伸出手,仿若頗為關心地道:“父親,您可還好?”

    她不等他回答,便微笑著繼續道:“父親武藝一向高强,都是家中兄弟們的榜樣,想必定是讓著我了,來,再繼續罷!”

    秋云上只覺得自己肩頭一陣酸,一陣麻,一陣痛,他下意識地明白自己最好是不要輕舉妄動。

    但是周圍的武官們在聽到秋葉白的話之后,似乎也覺得他不過是‘承讓了’,所以便立刻鼓噪了起來。

    “秋尚書,快快起來,您可不能偏袒!”

    “就是,云上君,咱們可都是押了你贏呢!”

    “一點小傷,您就不要裝了,秋副座有孝心,但是您可不歪心眼!”

    秋云上一咬牙,還是握住了秋葉白遞來的手。

    秋葉白眼中冷光微閃,輕笑:“父親,您可站好了。”

    說罷,她一把將他拉了起來。

    秋云上剛要就勢起來,立刻覺得肩頭、肩胛骨胡傳來‘嘎啦’一聲,隨后便是令人忍無可忍的劇痛從肩頭蔓延身体,讓他忍不住低低地悶哼一聲,站都站不住地往地上狼狽跌去:“呃!”

    該死,肩胛骨,或者說他的琵琶骨,一定是在他方才用力的時候裂開了!

    眾人見他跌倒都忍不住笑嘻嘻地道:“哎呀,云上君,您這是作甚呢?”

    秋葉白看著他那樣子,便立刻走了過去,一副擔憂地樣子彎下腰:“父親,您這是怎麼了,站都戰不住?!”

    秋云上臉色慘白,背上里衣已經出了一身的水一樣的汗,但是他的目光依然冰冷地投在她的面容上:“看來老仙除了教你武藝,讓你强身健体意外,還教給了你一副狡詐狠辣的心腸。”

    她一定是故意的,首先是三下重擊,就已經擊斷了他的鎖骨,那時候雖然斷了,雖然讓他感覺並不影響琵琶骨,但是但是他卻不知道這一次鎖骨受力之后,直接牽連的就是琵琶骨。

    他方才還握住她的手,試圖靠著自己站立起來,讓肩頭承受了大力,等于是他硬生生地將自己的琵琶骨拉至骨裂!

    而琵琶骨卻是一個武者的性命,一旦破裂之后,便手中無力,再不能輕易動武!

    秋葉白看著他,目光森涼譏誚,她輕聲道:“原來您也認識我的師傅,多謝您的誇獎,如果不是師傅悉心教導,對于無恥之人,用無恥的手段,我又怎麼能活到如今,有今日所成,父親,您說是不是?”

    “你……。”秋云上看著近在咫尺的雋秀面容,他眼底閃過復雜而翻騰的情緒。

    這一局,毫無疑問,秋提督勝了。

    ……&……*……*&

    “小白。”秋葉白才起身,卻聽見一道熟悉的幽涼聲音。

    她一愣,隨后轉頭去,便看見了不遠處靜靜站著的人。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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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其他武官們正一邊罵罵咧咧地哀嘆自己押錯了寶,一邊沉浸在方才那一場酣暢的高手過招的場景中,忍不住贊嘆這秋家父子果然是‘父慈子孝’,鐵血家風。

    忽然聽見秋葉白一聲‘殿下’,轉頭愣楞地看過去,見百里初那一身高領寬袖的玄色華衫,又瞥見他身邊的那一溜白衣烏金冠面容俊美卻如死人一般毫無表情的鶴衛、

    他們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趕忙齊齊單膝著地:“參見殿下!”

    百里初只淡漠地道了一句:“起罷。”

    隨后,他看了眼秋葉白,又看向秋云上,神色幽涼地道:“本宮擔心秋尚書大人初接兵部,不甚熟悉,便決定與他一起來邊境巡視京畿四大營,不想才來便看見小白與尚書大人這一出精彩之戲。”

    秋云上眼中閃過狐疑之色,攝國殿下什麼時候決定要與他一同巡視京畿大營?

    但是百里初銳冷陰幽的目光之下,他亦識相地沉默下去:“參見殿下。”

    “不知尚書大人可有什麼大礙,若是您無大礙的話,還是起來罷,都是一家人,不必行禮如此久,您且回帳篷里歇著。本宮還有事要與小白交代。”

    百里初目光幽冷地看著他,說完話之后,便示意兩名鶴衛將他强行攙扶起來,往外半架著他離開。

    秋云上神色亦是一冷,想要甩開身邊的鶴衛,自己走,但是鶴衛的手如鐵鉗一般,紋絲不動,他的試圖掙扎只是讓他自己徒增痛苦罷了,最終還是這麼被架著離開了。

    經過秋葉白身邊的時候,她似要聆聽秋云上教誨一般微微側臉低頭在他耳邊輕聲道:“父親,您是不是也認識老仙,只是您從他那里學來的東西,始終就像你的人一樣,是個花架子。”

    秋云上身形一僵,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任由兩名鶴衛人將他攙扶離開。

    百里初看著秋葉白,神色莫測地道:“走罷,駙馬?”

    說罷,他轉身離開。

    秋葉白輕咳一聲,立刻跟了上去,寧秋也默默地將自己剛剛收了滿滿一袋金銀的袋子收好之后,也跟了上去。

    其余人見著,也沒有什麼人熱鬧好看了便也都做了鳥獸散。

    ……

    攝國殿下駕到,魯將軍這些人自然是要趕緊跟著上去伺候的,他們倒是聽說了這位殿下的潔癖,立刻將營地里最好的營房讓了出來,又准備了新的木桶澡盆子,用最快的速度燒上了熱水給端進房間。

    百里初讓雙白伺候著他洗干淨手了以后,便提著一只華美的黃花梨木盒子,款步走向一邊坐著喝茶的秋葉白淡淡地道:“可以了,脫吧。”

    秋葉白一愣,有些警惕地看著他:“脫什麼,衣服?”

    這位公主殿下不至于罷,來這里就是要找她瀉火,還要用上‘工具’?

    寧春給他澆的冷水還不夠?

    百里初一眼就看穿她的腦子里在想什麼,精致的飛眉頓時一顰,一邊打開擱在桌上的黃花梨木盒子,一邊不耐地道:“你肩上不是受傷了麼!”

    秋葉白這才看見他手里的的黃花梨盒子里全部都是瓶瓶罐罐。

    “咳。”秋葉白輕咳一聲,耳根子略熱,尷尬地道:“哦。”

    她想說讓寧秋來就好,一抬頭卻發現寧秋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頓時心中忍不住暗自罵了聲沒義氣的丫頭,隨后她遲疑道:“那個……我自己來就好。”

    百里初居高臨下地睨著她,涼薄地道:“不要讓本宮再說第二次脫衣服。”

    “你已經說了……。”面對‘惡人’的威脅,她低低地嘟噥,最終她還是乖乖地自己解鎧甲的帶子,去衣除衫。

    免得万一某人一用强,讓外頭人以為光天化日之下,房間里頭發生了什麼不該發生的事儿!

    秋葉白衣衫全部解開之后,便可以看見雪白纖細的肩頭上一片青紫几乎蔓延到她的束胸上,看著一片觸目驚心。

    “你這個蠢女人,作甚不殺了他!”百里初看著她肩頭一片青紫,眉間一擰,差點把他手里的金創藥盒子給捏扁。

    “光天化日之下殺了兵部尚書,還是我名睜言順的爹,才是蠢女人罷?”她本有點不爽,但是看著百里初緊緊抿著的唇角,泛白的骨節,她還是嘆息了一聲,又補充了一句:“他敬我一尺,我不是已經還了他一丈麼?”

    提醒百里初秋云上可是傷得比她重多了。

    “你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受傷!”

    百里初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脫掉,去把自己洗干淨了。”

    說罷,他在藥箱子里選了几個藥瓶子便往屏風后的浴桶走去。

    秋葉白:“……。”

    最后這話可真耳熟,在哪里聽過呢?

    不過她只猶豫了一會,見百里初進了屏風之后,就立刻極為干脆地把褲子一扯,束胸利落地扯下來,再利落地扯了大絲綢澡巾往身上一裹,確定自己身上沒有什麼過分暴露之處后才立刻往屏風后去。

    她一進屏風后,就聞見一股子奇異的香氣,剛想說味道真好聞,但一低頭看見那桶里渾濁的紅色、黃色混合成的不知道什麼如同湯羹一樣的東西,瞬間就想起了某些在茅坑惡心的玩意儿,她的臉綠了綠,立刻轉身輕手輕腳就要離開。

    卻不想澡巾的尾巴拖在地上,被人一腳踩住,她差點一個跟頭栽倒,澡巾也跟著落地,春光畢露。

    她大窘,手忙腳亂地扯著澡巾遮身時,卻聽見身后穿來百里初冰涼的聲音:“小白身上有哪里是本宮沒有看過的麼?”

    秋葉白見他完全沒有抬腳的意思,只好朝他白了一眼,背過身去,喃喃自語:“殿下身上有什麼是我沒有看過的麼,怎麼殿下不在寢殿里光著身子走來走去?”

    就算他們成親了,但是她還是不習慣在人面前袒胸露背,何況他的眼睛和眼神,總讓她莫名地覺得似有一把火,或者一斗冰,既涼得人發抖,也熾熱得人心發顫。

    “小白有這種嗜好的話,本宮倒是不介意。”

    他冰涼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后響起,不知何時他已經到了她身后,他的手也擱在她另外一邊細膩粉潤沒有受傷的肩頭,輕輕撫過,另外一只手則環上她柔韌纖細的雪白腰肢,將她攏在懷里。

    秋葉白一僵,背脊敏感的肌膚感受到他衣服上那些精致而華麗的刺繡凸起摩擦過來帶來的微癢酥麻向尾椎爬去。

    這種自己一絲不掛,但是對方卻衣著齊整的擁抱,讓她微微戰栗了起來。

    “又不是變態,誰有這種嗜好!”

    身后的人在她耳邊輕笑了起來,指尖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輕轉,卻換了個話題:“小白,你是想我把你扔進桶里去呢,還是想自己爬進去。”

    秋葉白:“……我自己進去。”

    每次這廝用這種溫柔如水的語氣說出來的話,都讓人想要捏死他。

    不過她還是習慣就好了。

    罷了,罷了,泡‘屎’,就泡‘屎’,起碼這一泡‘屎’嗯,還是挺香的。

    “這到底是什麼,聞著還是挺香的,但是怎麼看都有點像月事血和拉肚子的混合物呢?”秋葉白一邊往桶里面爬,一邊決定要和百里初分享一下她的直觀感受。

    惡心,不能只惡心她一個罷。

    不想百里初在聽到‘月事’二字的時候就僵了僵,隨后一抬手毫不客氣在她撅起的白屁屁上狠狠一拍。

    “噗通!”剛准備整個人都翻進桶里的秋葉白一下子就整個人直接掉進那一桶黃紅混合物里。

    “啊——呸呸呸!”

    秋葉白迅速地從桶里冒出頭來,綠著臉趴在桶邊上往外吐那些紅黃混合的有些粘稠的水:“百里初!”

    這桶里粘稠的水聞著香,但是味道太古怪了,讓她徹底惡心到了。

    但是百里初看著她狼狽的樣子,卻心頭似舒服了不少,一邊繼續往水里倒藥物,一邊微笑:“這是藥,活血化瘀,專職月經不調。”

    秋葉白:“……。”

    這小氣的家伙絕對是在報復!

    ……

    桶里的水雖然看著粘稠,但是她浸浴完畢起身的時候,卻發現原本想象中會在自己身体上留下的那些紅黃交錯的痕跡卻全沒有一點痕跡,而她肩頭的那些淤青卻似真的散了些,至少已經不疼了。

    她方才不得不感慨:“這藥別看這像‘屎’,但是真的很有些用處。”

    “這是大喇嘛配置的東西,自然是好的。”百里初看著她肩頭似真好些的樣子,方才一邊收東西一邊道。

    “大喇嘛?”秋葉白忽然想起第一次他驅毒時候的那兩個奇奇怪怪的喇嘛,便有些疑惑地道:“你說的是大喇嘛是那日……。”

    “是,他們是藏北密宗的活佛。”百里初輕描淡寫地道。

    秋葉白一驚,藏北密宗,藏地秘境,如通天境,但是高原之上異常艱險,尋常人都進入不了,何況密宗活佛更是輕易不會見人,更不要所出山救人了。

    但是想起他的身份,也和密宗發源地天竺牽扯不清,所以倒也可以理解,也只有藏北神秘的密宗的手段才能與真言宮一較高下了。

    百里初展開大絲綢澡巾,看著她,淡淡地道:“出來罷。”

    秋葉白看著他沒有一點容許自己拒絕的樣子,輕嘆了一聲,一握拳頭,索性干脆里站了起來,扯下了頭發,用青絲掩了窈窕的身子,用最快的速度翻出桶外,靠進浴巾里。

    “好了。”

    百里初看著她雪白微僵的肩頭,眸中閃過幽幽沉沉的笑意,他的小白,唯獨這點儿像個純粹女子——到底還會害羞。

    他用大絲綢澡巾將她一裹,隨后徑自小心地避開她的傷處,將她打橫抱回床上。

    ……*……*……*……*……*……*……

    鶴衛將秋云上押送到了他的房間之后,便一點表情都沒有地轉身離開。

    在門外伺候著的中年管家模樣的男子領著兩名仆人恭敬地送走人之后,剛將門關上,一轉頭送看見秋云上白著俊臉,身子搖晃欲墜。

    他大驚失色,立刻衝了過去,扶住秋云上:“主人,您這些怎麼了!”

    主子出門之前尚是好好的,怎麼到校場走了一圈便成了這個樣子。

    秋云上在他的攙扶下坐在了院子里的一張石凳上,他臉色雖然慘白,但是卻沒有一點頹色,只是閉了閉眼,隨后面無表情地道:“老朱,我的琵琶骨裂了,行禮里有藥,拿在一碗水里化開先拿過來。”

    老朱聞言,瞬間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琵琶骨裂了,那豈非終生都不能再動武,確切地說就是即使動武,也不可能使出原來的三分本事。

    這對自己風姿凜人,而內心驕傲的主人而言,簡直是……

    老朱不敢再看秋云上慘白的臉色,一邊扶著秋云上,一邊立刻命令那兩個仆人:“還不快去把藥端來。”

    不一會仆人們將藥水端來之后,老朱立刻伺候著秋云上喝下,見他臉色稍微好些了,才讓仆人們退下。

    老朱在秋云商身邊半蹲下,一邊幫自家主子診脈,一邊憤恨地道:“到底是誰,是誰如此狠毒竟然……。”

    “葉白。”秋云上閉著眼,一邊運氣調理內息,一邊道。

    “什麼,是葉白小姐!”老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云上君……她怎麼能……對您出手,她不知道當初您放她一條生路,您擔了多少風險麼,這是忤逆啊!”

    秋云上閉著眼,片刻之后,他唇角才彎起一絲復雜的笑:“是,忤逆,誰能想到我流放在外的一個女儿,竟然是我所有的孩子里面最像我的一個,只可惜,她是一個女孩。”

    只可惜啊……

    “葉白小姐,她眉眼與身上的氣息真的很像年輕時候的您,我那天在宮門隨著您進宮,看見她一身男裝的時候,都嚇了一跳,像足了您年輕時候風華,只可惜……。”老朱遲疑了片刻,還是道。

    “葉白命不好!”

    秋云上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地睜開眼,看向天邊慢慢落的夕陽,輕笑了一聲,目光冰涼:“是,只可惜,她命不好,遇上我這樣的父親,若是她平庸些,安分些,倒也是福氣,但是今儿我是真的沒有看錯,她就像我一樣,只怕不是那麼安分的人。”

    這一趟南北大營之行,他興許還真沒有白走。

    “嗯?”老朱,有些不明所以地睜大了眼。

    “攝國殿下日突然駕臨,忽然道是與我一起來巡視四大營的,而且命人將我架了回來,卻帶走了葉白。”秋云上眸光微閃,似在思考什麼。

    老朱聞言,一邊接過仆人們遞來的銀針為秋云上施針,一邊顰眉道:“明光殿和永寧宮一向是死對頭,您也不是不知道,按著如今的局勢,將來雙方必定是不死不休,否則老佛爺也不會按捺不住要召您回來助陣了,她明知道青鸞殿下當年說了不希望您再回朝,希望您走得遠遠的,甚至連京城都不要再回來。”

    “攝國殿下今天這個舉動是不是有什麼古怪,難不成‘她’發現葉白小姐是女儿身?”老朱說著,自己便是一驚。

    秋云上看著扎在自己手腕上的針,眸色微沉,沉吟道:“我現在擔心的是攝國殿下未必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老朱跟在秋云上身邊長久,自然多少都了解自己的主人,聽著他這麼一說,瞬間睜大了眼:“您是懷疑攝國殿下以小姐的真實身份為要挾,逼迫她明面上為永寧宮效力,實際卻是為明光殿效力?”

    秋云上眼前閃過秋葉白那雙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樣冰涼銳利的漂亮眼眸,微微勾起唇角:“也許,未必是要挾,也許只不過是有些人的野心,有些人的利益交換罷了。”

    比起卿儿的美麗和懦弱,葉白的堅韌,更讓他欣賞。

    葉白是他的女儿,卻也不是接受秋家傳統教育上長大的女儿,所以不能用尋常女子的心態去度量她的思維方式,一定要用一個才華橫溢的男子去衡量她的想法。

    比如——某些野心,某些不願意被既定命運左右的不甘。

    而比起女儿這個身份而言,他如今的心情,倒是覺得她是他的作品,一個他無意中創造出來最完美的作品,卻也是最危險的作品。

    秋云上看著自己插滿銀針的修長臂膀,輕嘆了一聲。

    比如今日,他不過是想試探和讓她臣服,卻不想,差點被她反噬。

    那丫頭比他想象中的要强悍很多。

    老仙也許是吸取了當年將卿儿教導得太多軟弱多情的慘痛教訓,完全是用了一種培養領袖的方式在培養葉白——敏捷、睿智、冷靜甚至冷酷,崇尚謀智和權力,但是卻也很明白武力好處,並且會恰到好處地使用武力。

    老仙甚至至死都沒有告訴過葉白,他是她的親外公這一點便可以看出來老仙的用心匪淺。

    他現在甚至開始懷疑,如今的葉白,是不是老仙對自己奪走了他唯一女儿的報復。

    秋云上,深深地嘆息了一聲。

    “讓咱們在司禮監里的人好好地盯著葉白小姐。”

    老朱聞言一驚,那是他們在司禮監安插了多年的暗樁,云上君是真的懷疑葉白小姐和攝國殿下勾結了麼?

    他還是點了點頭:“是!”

    ……*……*……*……*……*……*……

    自從和秋云上一番交手之后,南北大營的巡視頗為順利。

    老凌並沒有再來挑釁她,雖然他當天並沒有能夠親自下場和她戰一場,但是秋葉白和秋云上那一場几乎不留情面令人屏息的交手,讓他驚嘆之余,也非常明白他自己的斤兩。

    真的動手,他一定會死得很難看。

    何苦丟這個臉?

    老凌對秋葉白多了一份敬意,自然意味著八皇子一派的人不敢再隨意的滋事挑釁,甚至有了服氣的意思。

    因為在軍營中,除了絕對的權勢有話語言,剩下就是絕對的武力。

    恰好秋葉表這兩樣如今都有,所以不光是百里凌風一系的人物,還是原先杜家一脈的人物都算是正式接納了她這個新的指揮官。

    秋葉白還算是很順利地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她同時將老常和他帶出來的那些背棄常家的子弟們如常蕭何、常藍玉等人全都安插進了南北大營。

    在軍營之中初步擁有了自己的勢力。

    所以,她便准備和百里初一同返回了上京。

    是夜,寧秋等人也利落地收拾起了行禮,順便應付前來送行,要和秋提督喝一杯的各路人馬。

    而秋葉白則懶懶地趴在床頭,讓百里初給她上藥,享受美人的伺候。

    這些初殿下雖然每次為她上藥都冷著他不可方物的漂亮臉蛋,但是動作卻還是很到位和輕柔的。

    百里初從藥箱里取了一只精致的瓶子過來,往手里倒了點儿里面油脂一樣的東西。

    秋葉白知道他要幫自己上藥,便也沒有再遮遮掩掩地,自動松開了澡巾,讓他替自己受傷的肩頭上藥。

    “會有點疼。”百里初在她身邊坐下,將手擱在她的肩頭,將藥物抹勻。

    “嗯。”秋葉白輕應了,她自然是知道的,這也不是第一次上藥了。

    不一會,她就感覺那藥物敷上自己的肩頭,一陣異常的冰冷,仿佛冰水敷上來一般,讓她瞬間打了個寒戰,整個肩頭一片麻木。

    但隨著百里初的推按,那冰寒似又慢慢變成了火焰,燒在皮膚上,讓人難以忍受。

    “嗯……。”她忍不住握住拳頭,輕吟了一聲。

    百里初見她身体緊繃,便知她必定是覺得疼的,手上便停了停,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在看見她難受的那一刻,便完全無法按下去。

    他垂下眸子,還是按下了手,為她推藥,同時淡淡地道:“疼麼?既然當初婆婆媽媽地還顧忌著‘父子’之情,舍得讓他打你,你怎麼不讓秋云一竹劍劈上腦門呢?”

    他相信秋云上雖然武藝不差,但是絕對不可能將小白肩頭傷成這般,如果不是她的生死玄關被他打通之后,她的丹田內息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會自動催發罡氣護著筋脈,那麼那日骨裂的人除了秋云上,必定還有她。

    秋葉白忍著肩頭的不適,咬著嘴唇,沉聲道:“我也不是故意讓他傷著的,只是我彼時沒有想到他出手會如此狠辣而沒有一點猶豫。”

    百里初唇角彎起譏誚的弧度,伸手慢慢地幫著她推肩頭的傷處:“是麼,那以后呢,你還會猶豫他是你父親,是你母親的心上之人,而不出手?”

    秋葉白沉默了一會,眼中閃過譏諷的光芒:“從那日我傷了他的琵琶骨后,就算我還顧忌點別的,只怕我那位父親也不會不出手。”

    他們之間本來就單薄的名義上的情分,只怕從以后連這些情分都不會留下半點。

    但是她一點也不后悔。

    從那個男人能將娘親送進真言宮做鉗制她的人質開始,她就永遠不會認那人為父親。

    百里初似乎還算滿意她的回答。

    秋葉白沉吟了片刻,道:“我一直很奇怪,他到底和我有什麼深仇大恨的,出手那麼狠,他當初既然容我活下去了,今日才想起要除掉我,不覺得晚了點,也費勁點了麼?”

    百里初一邊幫她上藥,一邊似隨口一提般,幽冷地道:“總之,永遠不要相信秋云上那個人,就好了。”

    他會替她把這些不必要的‘家人’都清理干淨的。

    “阿初,當初秋云上,為什麼會離開京城,你可知道些什麼?”她點點頭,同時試探地問。

    她的直覺告訴她,阿初必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東西。

    “當初麼?”百里初眸光微閃,沉默了片刻之后,淡淡地道:“也許和青鸞姑姑有關。”

    “青鸞姑姑?”秋葉白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她遲疑:“難不成……。”

    “那是我的皇姑,太后老佛爺唯一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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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1:41:36 |只看該作者
第116章 昔年秘辛

    “老佛爺的女儿?”秋葉白一愣。

    “不管是杜珍瀾還是安樂,都沒有人如青鸞皇姑一般受寵,她自幼雖然不是所有公主里最美貌的,但卻是最伶俐和早慧的,斷文習字極早,是宮中人人都愛的解語花。”

    百里初一邊慢慢地幫她揉按肩頭的淤青,一邊道:“聽說當年父皇和先帝都非常寵愛她,老佛爺與先帝不睦多年,但是先帝在時,她還能勉强維持皇后体面,就是因為青鸞皇姑存在。”

    秋葉白被他捏得肩頭開始發熱,便覺得舒服了不少,思維也活躍開來,腦海里瞬間閃過一個念頭:“這個你皇姑不會和我那便宜爹有一腿罷?”

    有一腿?

    “雖然小白這個說法很粗俗……。”百里初頓了頓,彎起精致的唇角,神色有些奇異:“不過你說的沒有錯,他們是有一腿,而且是挺深的一腿,當年青鸞皇姑會死也是因為云上君,云上君離開朝內去測繪天下,也是因為青鸞皇姑。”

    秋葉白微微顰眉,有些輕蔑地嗤了一聲,很是不以為然:“看來我那父親倒是挺風流的,仗著自己的臉和家世,便四處沾花惹草。”

    既然如此,又何必叫什麼云上君,遇見了女人不也一樣淪落為只會用下半身支配腦子的嫖客無異,嫖客還與妓女銀貨兩訖,各不相欠,有些男人卻在招惹了良家女子之后,拍拍屁股就離開,只讓女儿家自己承擔和面對一切壓力,連嫖客都不如。

    還美其名曰風流!

    百里初倒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頗有點新鮮地挑眉道:“小白這說法雖然粗鄙,但有點意思。”

    他的小白,很多想法都頗為驚世駭俗,卻又發人深省,是因為她完全不在世俗禮教中成長麼?

    她打了個哈欠,換了個姿勢趴著:“對了,你皇姑是怎麼死的?”

    她覺得這個問題頗為關鍵,說不定以后會對秋云上能起到牽制的作用。

    百里初見她趴在床上之后,原本攏在蝴蝶骨處的毯子便一下子滑落到了腰臀之處,露出一大片雪白滑膩的脊背,他盯著她優美華麗的曲線,黑睫羽一閃,幽瞳之中冒出一點子妖異的火焰。

    “她啊,這事儿說來話長……。”百里初指尖染了紅色藥油的指尖慢慢地順著她的肩頭向她背后的雪白脊溝滑落,慢條斯理地道:“當年父皇發動宮變,聯合宸妃的家族和宮中勢力要鏟除杜家,你父親可是父皇手里最利的一把刀子。”

    秋葉白覺得自己背脊上被他撩撥得癢癢的,倒也沒有太在意,因為她肩頭養傷的這些日子,百里初一直都很‘乖’顧忌著她的傷處,夜里都只是同寢而已,不曾動她,所以此刻她只是頗為震驚地看向他:“你是說秋云上他……他當初是保皇派?”

    這簡直匪夷所思,全力幫著杜家的男人,當年竟然是保皇派!

    “嗯,他非但是保皇派,還是保皇派年輕系的中堅力量,當初在外聯絡各地駐軍勤王,並且聯絡天下可用之力的人就是他,這也是他一身武藝的由來,說起來……。”

    百里初沉吟了片刻,唇角勾起一絲若有所思的笑意:“當初他似乎也曾經拜在江湖某門派中宗師手里習武,今日本宮第一次看他施展武藝,倒是覺得和小白你的路子有些像呢。”

    “……。”秋葉白怔住了,回想起來,確實秋云上的武功套路確實和藏劍閣的某些劍法套路很像。

    寧冬最初就被老仙作為侍劍婢來培養的,她比原先的自己劍术更强,老仙說寧冬下盤很穩,適合練習如男子一般大開大合的套路,如今細細想來,她覺得對方的套路和寧冬尤其像。

    那麼說秋云上是認識老仙的?

    而后來老仙卻又將她收為關門弟子,卻從來沒有提過她的‘父親’和他有一段淵源。

    她心中莫名地似有些一起詭異的直覺,有什麼東西似乎隱約浮現出來,卻又讓她一時間抓不住。

    她搖了搖頭,決定先放下這個問題,繼續道:“如果當初他是保皇派,那麼他最后能在政變失敗之后,還活下來,沒有被杜家追殺,老佛爺也留了他一條命,莫非就是因為青鸞公主?”

    “沒錯,云上君當年名滿京城,風流倜儻,倒也堪稱……。”百里初頓了頓,指尖下貼,手掌溫柔覆在她柔軟的細腰之上,一路上移,在她雪背和腰肢間輕撫,似在把玩一塊上好的滑膩羊脂玉。

    “倒也堪稱色藝雙絕,才能引得如此多女子青睞。”

    他的手一向戴著手套,只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才去掉那些薄如蟬翼几乎看不見的手套,所以異常的柔滑,帶著一點涼意,力度合適地撫過她的肌膚的感覺很好,秋葉白被他‘把玩’得有點發軟,但是卻覺得很舒服,那種感覺讓她舒服地眯起眼儿。

    但是隨后又聽他一句‘色藝雙絕’,差點笑了出來,便歪頭看著他:“阿初,你這是誇小倌麼?”

    聽他將當年的秋云上‘誇’成了一個‘小倌’,實在是讓她覺得好笑。

    “總之青鸞皇姑以死相逼下,在朝廷中保皇派被老佛爺血洗了一遍之后,老佛爺卻留了他這個保皇派的中堅力量一條命,但是后來逼他再娶杜珍瀾,也是為了控制秋家和秋云上。”百里初淡淡地道。

    “可是,如果我沒有記錯,當時秋云上已經有原配發妻,而且已經為他生下大哥了罷,他就算再驚才艷絕,老佛爺怎麼可能讓掌上明珠嫁給他,難不成又是一出棒打鴛鴦的戲份麼?”秋葉白懶懶地問,無意識地弓起腰肢去迎合他的手。

    他見手下的人儿像被順了毛的小豹子,主動地蹭著他的手,卻不知她的姿態簡直像在求歡,眼中幽涼的光明滅不定,慢慢地俯下身去:“當初秋云上的原配是秋家過世的老爺子指的,也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嫡小姐,老佛爺確實不會讓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他,但是奈何……。”

    他低頭地在她雪白的肩頭上輕吮了一下:“奈何秋云上和青鸞早已私相授受,甚至珠胎暗結,孩子都生了,又能如何?”

    秋葉白渾身一震,驀不敢置信地轉臉看向他:“你說什麼,他們有了孩子?”

    她那爹簡直是……讓她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皇家金枝玉葉他竟然也敢隨便上手?

    不過他和青鸞公主的事,讓她忍不住往另外一個方面想,他該不會是做兩手打算罷?

    如果保皇派政變不成,那麼青鸞公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能保住他不死?

    “誰知道呢,不過小白的思維方向真是典型的陰謀家。”百里初見她完全沒有留意到她一激動起身,身前的毯子也滑落下去,只剩下烏黑的長發在那柔軟隆起的玉山凝緋上無甚效果地半遮半掩,反而平添春色誘人,他眸中那點子幽焰瞬間燃得更盛。

    “誰知道他是不是有陰謀?”秋葉白不以為然,她對秋云上可一點好感都沒有,怎麼想那個男人都不過分。

    只是她此刻滿腹思緒,全沒有注意到某人眼中的神色已經變了,只繼續顰眉沉思道:“是了,那孩子也死了,還是活著?”

    他漫不經心地在手上又倒了點凝香的藥油,然后繼續覆上她的腰肢,一路慢慢地在她雪腰上往推移:“青鸞姑姑的孩子,太后老佛爺再無情狠辣,也會留著的,而且青鸞姑姑已經去了,臨終托孤,她當然要好好地養著那個孩子,說起來,你也認識他呢。”

    “什麼,我?”她又是一愣,指著自己的鼻子:“我認識那人?”

    到底是誰?她腦海里迅速掠過一遍,她認識的王公貴族里認得的年輕一輩的子弟,卻沒有任何結論。

    “當然,而且你和他很熟。”百里初看著她眸子貓儿一樣圓睜的樣子,別有一番可愛之處,似笑非笑地俯下身子,將她細腰向上一扣,在她眼上輕舔了下:“那個為了小白你和老八打起來的商業霸主,此刻他可是才剛從大理寺的大牢里關著呢。”

    “什麼,是他,不可能?!”秋葉白腦子里瞬間空白了,下意識的否認。

    這個消息簡直如同一桶冷水一般在她腦門上當頭澆下,讓她徹底僵住了。

    梅蘇……那個難纏的死對頭,竟然是她同父異母的親哥哥?

    而且那家伙,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他分明在和她的交手過程之中,莫名其妙地對她產生某種雄性對雌性之間才有的欲望和怪異的若有若無的情愫!

    她一出生,好容易活下來,終于有了個上輩子沒有的健康身体,卻又得背負那莫名其妙的惡毒‘天命’已經給郁悶和倒霉的了,但她姑且當做這是需要付出的代價吧

    后頭才發現自己還有個便宜爹四處播種,然后等著‘賜’給她更狗血的遭遇!

    她是上輩子無意得罪了什麼大仙儿,然后這輩子開啟了還債的模式麼?

    秋葉白震驚當中,自然沒有注意到百里初早已經悄無聲息地將她的小毯子全拉開了,正低著頭在她頸間如嗅聞晚餐一般地輕嗅著自己的美味‘食物’。

    “怎麼,小白在心疼你的小哥哥麼?”百里初魔魅地輕笑了一聲,伸出舌尖在她細腰上輕舔。

    嗯,洗干淨的小白好香,他精心用各種藥物養了她好些天,讓她几天沒動武,肉質似又軟了點,舔起來嫩嫩的,味道真的很不錯的樣子。

    秋葉白敏感地察覺到他那句問話里有不懷好意的味道,她搖搖頭,想要坐起來:“我和他原本就沒有任何兄妹情分,只是乍聽這樣的消息,實在是太讓人震驚了些。”

    但是百里初卻徑直在她敏感的腰眼上一按,讓她腰間麻軟,一下子就軟回榻間,被他按住:“別亂動,在療傷。”

    她忍不住道:“你明明在舔我!”

    舔得她毛骨悚然的,覺得自己像塊肉餅!

    “哦,這是特殊療法。”百里初淡然地笑了笑,理直氣壯地伸手又在她身上推起藥油來。

    秋葉白揪住毯子想把自己蓋起來:“阿初,你太無恥了。”

    這是無恥療法!

    “呵——。”百里初指尖輕拂,就把那毯子給扔到屏風上掛著了,悠悠道:“治療的途中,不要隨便扯別的東西蓋著,仔細影響了療效。”

    “……。”

    秋葉白看了看那毯子,只得氣餒地一把揪住枕頭抱在身下,聊勝于無,掩耳盜鈴一下也是好的。

    百里初見自己手下的小豹子還算乖巧,便心情頗好地一邊仔細地她抹油,一邊道;“是了,說起秋云上的先夫人,她雖然是奉媒妁之言嫁過去給秋云上的,秋云上似並不喜歡她,但倒是對她還算有三分情義,相處如尋常貴族夫妻,后來和青鸞皇姑的事儿發了之后,太后曾經逼著秋云上休妻或者將她降為平妻,以便迎娶青鸞皇姑,但是秋云上並沒有同意,而且還納了你娘親進門,這激怒了太后。”

    她譏誚地嗤了一聲:“秋云上如果不是顧忌著先大夫人的家族勢力,就是並非真的喜歡青鸞殿下罷。”

    “誰知道呢,但是青鸞姑姑不願意為難那個大夫人。”百里初微微彎起唇角,看著那些凝香的藥油滑過她雪白的肌膚,晶瑩剔透,異常的誘人,他瞳孔微微豎了豎。

    “不過按著太后老佛爺的性子,她肯定不會委屈自己的女儿,所以秋家大夫人必須死。”

    秋葉白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她微微一驚:“難不成先大夫人是被太后賜死,或者想了別的法子弄死的?”

    她可是記得當初秋鳳雛那家伙對她怨恨,三番兩次地要向她下毒手,原因就是他認為是她娘親害死了他的親娘。

    不想原來其中內幕竟是如此。

    “不得而知,總之她死了,沒有人關心一個尋常貴族女子的死活,何況很快太后老佛爺的掌上明珠就要嫁給秋葉白了,但是青鸞皇姑心中卻很是過意不去,也許還有些別的原因,總之身子越來越虛弱,后來她沒能等到秋云上來迎娶和她的十里紅妝,生下孩子便去了。”

    百里初看著那些柔潤的油慢慢地浸潤進她雪白的皮膚里,只是讓肌膚更顯柔然和光澤,摸上去一點都不油膩,手感極好。他方才滿意地用指尖在她皮膚上按了按,無意識地舔舔嘴唇:“嗯,差不多要熟了。”

    秋葉白忍不住轉過臉看著他,警惕地道:“你說什麼?”

    什麼熟了?

    她麼?

    “阿初,你確定你不是在給一塊肉上油?”

    她怎麼老覺得他在准備烤肉,這種感覺實在太怪異了。

    百里初看著她,笑得一臉中正平和,風輕云淡:“小白在說什麼呢。”

    “嗯,是了,那時候秋云上和太后老佛爺都在青鸞皇姑的病床前,誰也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總之最后秋云上並沒有撫養那個孩子,而太后一黨的梅家卻多了個少爺,說起來……。”

    百里初悠悠地道:“江南商道之金銀占據天下商道金銀三分之二,梅家原本不過是江南商道的尋常商戶,之所以有今天,成為首屈一指的皇商,掌控天下商道,除了是因為他們得到了太后老佛爺和杜家的支持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得到了原先江南第一行商的所有家財和掌控了他們所有的商業脈絡。”

    原先江南第一行商?

    各種她原先都不知道的內幕不斷地從百里初口中緩緩道出,讓她几乎應接不暇,所以此刻她的注意力又立刻被吸引了過去,又忘了追究百里初的怪異行為。

    秋葉白沉吟著道:“若是我沒有記錯,當初宸妃的家族起源就在江南,而且是江南織造出身,按理說江南織造必定是由首屈一指實力非凡的大商人擔任,難不成……宸妃家族的一切被查抄之后落到了梅家手上?”

    “小白,看起來一副很美味……嗯,是看起來便是一副聰明相的樣子。”百里初似覺得有些燥熱一般,伸手優雅地將他琵琶高領上的盤扣給解開了數個顆。

    秋葉白抬頭看著他,眸子里閃過溫柔憐惜的光芒,伸手撫著他的胸膛,柔聲道:“阿初,你想要回原本屬于你母親的東西麼,我幫你?”

    他每一次看見梅蘇,想必都會想起母親而感到會難過罷?

    百里初笑了笑,垂下眸子,似有些憂郁的模樣,伸手將她的柔荑下拉,擱在自己的腰帶上,輕嘆了一聲:“小白想要幫我的話,就幫我解開衣衫罷,不知為什麼,我覺得穿著這衣衫熱的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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