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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青青的悠然]惑國毒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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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5:03:11 |只看該作者
第127 章 破案 上

    漸漸地空氣里彌漫開一股子濃烈的香氣,秋葉白聞著那味道,雖然和百里初身上的味道不同,卻也知道香氣一貫是真言宮用來掩蓋丑惡之氣的東西。

    果然,那香氣多聞一會就能聞出里面還有一股子血腥味。

    香氣愈濃,那味道變愈濃,讓人作嘔。

    不一會,她感覺抬著她的人停住了腳步,隨后將她有些粗魯地一丟,扔在了什麼地方。

    背部的疼痛讓她下意識地擔心起來,自己可以忍耐做絲毫不知,那常清歡呢?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被扔在她身邊的常清歡也並沒有任何反應。

    秋葉白心中頓生佩服,這個小丫頭倒是頗能忍耐。

    此時燃燈開始發話了:“好了,把她們扔在這里就是了,永信去准備燕窩和香膏花粉,永明去准備工具。”

    “是!”兩人分別去行事了。

    隨后燃燈的腳步聲又遠了點。

    她開始留意自己耳邊的聲音,她可以隱約地聽見附近有低低的呻吟聲,並著滴答、滴答的水聲,隱約還有些悶悶的不知是什麼活物發出的聲響,和柴在火焰里燒裂發出的劈啪聲音。

    不過不管是什麼聲響,她都能感覺到這件密室頗大,但是關著的人並不多,若是按照目前已經報官的人數看至少該有五名少女,加上她和常清歡、燃燈、精元等人算下來至少有十一人左右,但是她只大約聽見了八人左右的呼吸聲。

    難不成其他女孩子並沒有關在這里,或者已經死了?

    秋葉心中微緊,如果按照后世的刑事偵緝的經驗而言,綁架擄奪而不提出贖金要求的民間刑事案件失蹤超過二十四個時辰,能存活下來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她遲疑了一會,決定稍微睜開眼看看自己的情形處境如何。

    只是不想她才睜開眸子,几乎瞬間就被眼前的可怖情景驚得叫出聲來。

    入目便是距離她們不過一丈之處,浸泡在大桶香花精油里的一絲不掛的少女,只是那少女上半身被吊在大桶外面,雙目發白,明顯已經是死去多時,臉部因為痛苦而扭曲出可怕的表情,嘴唇大張,做呼號狀,舌頭卻沒有了。

    但她的皮膚雖然因為失血而蒼白,卻柔光華亮,但是身体上卻遍布細小的口子,卻不見一絲血色。

    這場面瞬間讓她想起了當年在苗疆看見蠱王用活人練蠱的恐怖情景。

    她硬生生地咽下了自己叫聲,但是卻沒有料到躺在她身邊的常清歡也偷偷睜開了眼,她再悍,也是個沒有見過血腥恐怖場面的小姑娘。

    “啊啊啊啊……。”常清歡才偷偷睜眼,便被眼前的一切嚇得炸了毛,尖叫了起來。

    她這一叫,秋葉白心中就咯噔一下,暗自道,糟了,壞事儿。

    常清歡一邊尖叫,一邊試圖往后退的過程中忽然看見了站在那具精油女屍邊上的精元,他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正陰森森,直勾勾盯著她,目光之中含著淫猥,讓她硬生生地將尖叫聲吞了回去。

    她眼珠子一轉,便立刻做驚訝狀:“精元大師,你怎麼會在這里?!”

    “看來常小姐醒得挺快的,既然如此,也省得貧僧再浪費清醒香了。”那精元看著她,嘿嘿一笑。

    秋葉白看著她的演技,倒也算自然清新,那精元也不像是有所懷疑的樣子,便默然地把准備運氣點暈她的手擱下,改成仿佛害怕一般地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

    常清歡想起秋葉白在自己身邊,如吃了定心丸一般,有些發抖的肩頭似放松了下來,但依舊狀若驚恐地看著他:“精元大師,這里是哪里,你想要作甚,我爹呢?”

    那精元看著她不耐煩地搖頭嗤笑:“嘖,每一個被抓進來的女人都會問這種無趣的問題,你這常大小姐長了一雙漂亮的眼睛,卻沒有長一個好用的腦子呢。”

    他搖搖頭,露出個古怪而猙獰的笑容:“貧僧記得常大小姐是和劉侍郎家的大小姐是認識的罷,你看看你面前吊著的那個美人,眼熟否?”

    常清歡原本不敢去看那具屍体,只是精元一說,她立刻下意識抬頭就看了過去,片刻之后,她驚恐而憤怒地瞪大了眼:“筱雨?!”

    筱雨是劉侍郎獨女的閨名,常清歡雖然與她不算熟絡,但是也算是在各家夫人小姐的茶話會上有過几面之緣,記得那是個靦腆善良的少女,從不參與小姐們的是非。

    如今看著相熟的人死得如此慘烈,常清歡几乎瞬間就憤怒,一下子坐起來就扑向那精元:“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啊!”

    秋葉白眼明手快地一下上前去就將常清歡攔腰抱住看了,低聲道:“小姐,不可!”

    說罷,她掐了常清歡的腰肢一把。

    常清歡終于勉强忍耐了下來,只狠狠地瞪著精元:“你這畜生,不得好死。”

    精元被她突然換了一個人一般的凶悍嚇了一跳,想起那常清歡是有武藝的,但是見她又沒有扑過來,只以為她是身上有傷,或者被人販子關了多日,已經疲憊無力。

    “哼,常大小姐,你的正義感還是真是稚嫩又可笑,怎麼連累了你身邊那忠心的丫頭還不吸取教訓,你還想見到你父親,呵呵呵……。”精元面目猙獰又得意地冷哼一聲。

    “你看看這里,進了地獄,還想出去麼?”

    秋葉白和常清歡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只見這密室確實非常寬闊,隔斷成了四間牢房,但是牢房里的人形都一動不動,若是仔細看去便知道那些躺在牢房稻草上的全部都是屍体。

    而看起來活著的只有兩人,一個同樣一絲不掛地被吊著,手腕上、大腿上全部都是刀子割破的傷,一看那刀口短而深,秋葉白就知道,那是多次采血之后留下的傷口,那少女几乎可以說是遍体鱗傷,腳尖不時地抽動才透露出她還活著。

    還有一個被關在一個大陶缸里,只露出頭和手,不知道泡著她的是什麼東西,她的臉上表情極為痛苦,時不時地用身体撞擊著那大陶缸。

    秋葉白發現自己方才聽見的那些古怪的聲音原來就是從這里面傳出來的。

    而在附近三口大鍋不知在熬制著什麼,味道腥濃又古怪,冒出一陣陣的白煙。

    還有一袋袋的鮮花和各種昂貴的香料在一個靠著牆壁的五斗櫥上隔著,另外一個博古架上著擺著用昂貴的西洋玻璃樽裝著的各種顏色的奇怪脂膏和秋葉白都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器官和屍体。

    所有的一切都讓這個陰沉黑暗的龐大地下室看起來像足了地獄。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你這個畜生,不,你們這些畜生!”常清歡何曾看過這樣可怕的場景,蒼白了臉,咬牙怒道。

    “貧僧想怎麼樣,你還看不明白麼,你們是貧僧手里最珍貴的原料,很快你們的身体的一部分就會變成裝在瓶子里的上等原料啊!”精元看著常清歡,越看心里越是癢癢的。

    那些女人被抓來之后,除了哭就是哭,有些嚇得屎尿齊流,而這位常家大小姐竟然還記得來罵他,倒是一件稀罕事儿。

    這個小辣椒,不知道床上浪起來是什麼銷魂的樣子。

    常清歡哪里知道他腦子里都是齷蹉的事儿,咬著嘴唇,顫聲道:“原來京城里失蹤的姑娘都是你們干的,你們這些畜生到底要干什麼,竟然連貴族官宦家的小姐也敢動,你們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爹一定會抓到你們,將你們這些賤民碎屍万段!”

    精元聞言,頓時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惡狠狠地盯著常清歡獰笑:“你爹,你爹不就是個靠著你爺爺庇佑的廢物麼,你以為他是個什麼東西,敢將老子碎屍万段,你以為老子是為誰效力,讓你抄家滅族都不難,你還是乖乖地受死,不要牽連你爹好些!”

    秋葉白垂下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冷色,又暗中捏了捏常清歡的手心。

    常清歡雖然彪悍,卻是個機靈的,立刻會意,繼續一臉輕蔑地道:“賤民就是賤民,你能為誰效力,無非也是那些低賤卑劣的人販子,或者說是什麼更惡心的東西,你看看你做得這些畜生事,還有你那卑賤的樣子,難不成還能為攝國殿下或太后老佛爺效力麼!”

    常清歡原本不過就是一個隨口比喻,只是她一口一個卑劣賤民,一口一個惡心,徹底地踩了精元的痛腳,他原本就是不得不裝成和尚去看人臉色過日子,自覺頗為窩囊,見慣了那些世家官宦的奢侈和富貴,還有妻妾成群,皆是他求不得的,心中愈發地自卑。

    再加上他自覺面前的這兩個女人都是必死的,自然更不放在心上了!

    精元獰笑著一步步地逼近她們:“嘿嘿,小婊子,算你有眼,老子還就是為太后老佛爺效力的,專門要抓你們這些小婊子做成養顏美容的聖品獻給太后,像你們這樣越是出身高貴的小婊子做出來的東西效力越好,就讓賤民來把你這個高貴的小姐給剝光蒸熟罷……。”

    他話音還沒有落,便聽見身后燃燈師太一聲厲呵:“精元,你閉嘴!”

    精元的腳步一頓,瞬間才發現燃燈師太已經領著永明和永信端著東西從另外一個入口進來了。

    想起剛才他吼出來的話似確實不妥,他立刻心虛地朝著燃燈師太諂媚地一笑道:“宮主,我……。”

    “啪!”他話音未落,桃花臉上已經挨了燃燈狠狠的一巴掌。

    “你要犯蠢,不要隨便拖累本宮主!”燃燈看著他,神色陰冷地叱道。

    “但是她們都是死定了的人,知道不知道又有什麼關系?”精元捂著臉,眼底滿是不甘心和羞辱感。

    燃燈師太才懶得理會他那模樣,而是看向一邊坐著的常清歡和她低著頭的‘婢女’,神色異常地陰冷:“貧尼不管你們二位聽到什麼,總歸你們都走不出這個地牢,既然如此,何不乖乖地不要反抗,也不會那麼疼,現在立刻把你們的衣服脫了。”

    常清歡是不會相信精元說的那些說辭的,只以為他是隨口胡謅,見燃燈師太那保養得宜的,卻看起來更加陰森叵測的臉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但是秋葉白卻在聽到了精元說的那些話后,瞬間眼底便閃過了無盡的森寒。

    她相信精元的話。

    畢竟他沒有必要去在她們這些將死之‘材料’說那麼大的謊。

    太后……

    居然是太后老佛爺,那個老女人真是瘋了麼,竟然能做出這般陰損狠毒的事儿來!

    不過女人對青春和美貌的追求,與男人對金錢和年輕的追求是如出一轍的。

    燃燈師太下了命令之后,從永明手里接過一只裝著黃色油脂的盒子,便去照看几個大鍋子,往里面倒那些油脂。

    秋葉白這才明白方才自己覺得那劉侍郎家小姐的屍体看起來有些古怪,便悄悄地在那屍体身上輕捏了一把,發現那屍体皮膚下面已經空了。

    原來那些油脂是女子皮膚下的脂肪。,

    她頓時覺得一陣惡心。

    而燃燈師太轉過身見她們竟然沒有動,倒也不意外,冷冷地命令:“永明、永信,去把她們兩個小賤人給我剝光了。”

    那兩個淫和尚自然是求之不得,立刻擼起袖子就朝常清歡和秋葉白走去。

    燃燈看著二人似‘害怕’地后退,便惡毒又傲慢地冷笑:“你們這些仗著自己青春美貌就會勾引男人的小賤人,能被本太妃做成養顏膏和血燕窩都是你們的福分了,也好讓你們的青春美貌永遠都不會衰敗,感激本太妃罷。”

    她最是憎惡天寧寺里的和尚們,明明是她養活的,雖然他們在她面前甜言蜜語地侍奉,但是轉過背還是嫌她老,喜歡偷看那些年輕美貌的女子,甚至與別的女子偷情。

    所以更喜歡看這些年輕的少女悲慘呼號的樣子,還有她們眼中滿是恐和痛苦的模樣,那大大地滿足了她的報復欲。

    太妃?

    秋葉白一邊拉著常清歡后退,一邊立刻注意到了這個詞。

    不過她沒有太多時間多想,永明和永信已經逼到了她們的面前,伸手就朝她們抓來。

    “來唄,小美人!”永明淫笑著伸手就朝著她胸前一把抓來。

    她把常清歡拉到角落之后,忽然一抬手直接掠過了永明的手,扣住了他的咽喉。

    她出手快如閃電,永明連看都沒有看清,瞬間便覺得自己的脖子被卡住了,而他卻連叫都叫不出來。

    秋葉白看著他抓向自己胸前的那只手,冷笑一聲,直接又握住了他的那只手,狠狠地向后一擰,那永寧的手腕瞬間就崴折成了一個扭曲的弧度。

    “永明師傅,嗯?”她嘴上卻溫柔的輕哼了一聲,

    永明的臉瞬間一陣鐵青,折斷的手腕的句痛令他直翻白眼,卻發不出一點儿聲音:“……”

    “永明師傅?”秋葉白抬起頭看著他微笑。

    永明看著面前這個小丫頭忽然變成這般冷酷的模樣,想要掙扎,但是卻不能動,驚恐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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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5:04:42 |只看該作者
第128章

    “永明?!”永信跟在永明身后極近,最先發現了永明的不對勁,便立刻伸手去拉他。

    卻不想他這麼一拉,永明便直挺挺地向后倒了過去。

    永信差點儿被他壓到,下意識地就避開:“你他娘的在作甚!”

    只是不想他才移開身子便見永明已經直接‘砰’地一聲摔在地上,雙眼暴凸,舌頭不停地往外吐,使勁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似想要說什麼,最終卻一陣抽搐之后,再沒了聲息。

    燃燈和精元也驚住了。

    永信慢慢地伸手在他鼻間一探,手瞬間一抖,又往永明的脖上一模,他驚恐地道:“喉嚨碎了,永明死……死了?!”

    “我這個人動手的話,一貫不太喜歡把場面弄得太血腥。”一道人影從黑暗的角落里款步而出,一邊隨意地將自己有些凌亂的頭發束在頭頂,一邊淡淡地道。

    說罷她一抬腳直接將自己腳邊的一只鍋子踢了出去。

    “咣當!”那鍋子直接撞上試圖偷偷溜走的永信后腦,永信直接一個踉蹌倒地,吐了一口血,也沒了聲息。

    她可沒有百里初那種變態的嗜好,喜歡那種血肉橫飛的殺戮場面,她更喜歡干淨利落,連血都不見的殺戮方式,但是也不喜歡自己的獵物跑了。

    “你……你是誰!”精元看著秋葉白,只覺得面前的這個‘丫頭’還是那個‘丫頭’,但是此時他方才發現她露出來的雋秀無雙的面容甚至比常清歡更吸引人的目光。

    有一種交織著男子凌冽英氣和女子柔美雋秀的雌雄莫辨的迷人氣息

    而她身上的氣息卻仿佛全然變了一個人一般,凌冽而莫測,讓精元看得心頭蠢蠢欲動,但一想起她片刻之間就捏斷了永明的喉嚨,直接砸得永信生死未卜,他又心中生出忌憚和不安來,慢慢地退后。

    “我是誰?”她整理好了自己身上的僧袍,隨后微笑了一下,隨后看向一邊站著的滿臉震驚的燃燈師太。

    “燃燈宮主,許久不見,不想你我竟是這般見面了。”

    “你……秋葉白,你怎麼會在這里!”燃燈臉色變得異常地難看。

    秋葉白挑眉:“本副座是司禮監提督,司禮監主職責之一就是刑事偵緝,我難道不該出現在這里麼?”

    燃燈盯著她,神色有點古怪,卻沒有什麼畏懼之色,只冷冷道:“秋葉白,不管是從任何一個方面說,這都不是你該插手的事。”

    秋葉白輕嗤,似笑非笑地道:“哦,不該我插手?是因為你是幫著太后老佛爺的緣故?”

    燃燈想要說什麼,但是目光掠過她身后的常清歡便又硬生生地咽下去了,顰眉不耐煩地道:“總歸你身后的人和貧尼身后之人皆是一人,貧尼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的,秋葉白,你不要多管閑事。”

    秋葉白看著燃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也只以為她是說她們都是為了永寧宮效力,便淡漠地勾了下唇角道:“那真是抱歉了,這閑事本副座還真是管定了。”

    說著她突然一抬修腿,沒有任何花俏的招式,也沒有任何征兆到底直接踹在了一臉淫猥地盯著她的精元身上,精元瞬間便直接撞在了牆壁之上,慘叫一聲,落地之后,便吐出一口鮮血,直接腦袋一歪,也沒有了聲息。

    “你……你居然殺了他!”燃燈師太大驚失色地扑過去扶住精元,她臉色一片慘白,惡狠狠地瞪著秋葉白:“你怎麼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精元伺候了燃燈也有些年頭了,雖然一直都花心,背著她偷腥,但是對燃燈師太而言還是忠心耿耿地,一下子就被秋葉白給廢了,精元燃燈怎麼能不惱恨和痛心。

    秋葉白看著她輕嗤了一聲:“放心罷,他還沒死,至少現在沒有死。”

    她還要留著這住持做污點證人,否則怎麼能證明太后老佛爺是個喪心病狂的瘋子,早已經不是這個國度曾經母儀天下的國母了。

    “秋葉白,秋葉白,你以為你很聰明麼!”燃燈被激怒了,她盯著秋葉白,忽然露出個古怪而猙獰的表情來:“你最好留下你身后的這個臭丫頭,否則……。”

    燃燈頓了頓,站起身惡狠狠地睨著秋葉白陰,壓低了聲音:“否則貧尼就把那你和你身后的這個丫頭、甚至我,還有這里所有的‘原料’都是一種人的事情宣揚初去!”

    秋葉白聞言,眼底瞬間閃過冷凝之色:“你說什麼!”

    燃燈仿佛見她的表情,仿佛以為自己已經拿住了秋葉白的秘密,便一步步地逼近她,意味深長地獰笑:“秋提督,你沒有聽過秋家的詛咒麼?”

    秋葉白眸光一寒,忽然一轉抬手就在常清歡身上一點。

    常清歡躲在角落,她正不明所以地看著秋葉白和燃燈,卻忽然身上一僵,隨后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燃燈看著秋葉白的動作,臉色方才好些,譏誚地哼了一聲:“早這樣,貧尼也不必費那麼多功夫了。”

    秋葉白轉過身,冷冷地看著她:“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我知道什麼,我知道秋家有個四女,而不是有個四少。”燃燈得意地看著秋葉白,見她臉色陰沉,想起秋葉白方才不過兩招之內就廢了永明、永信,擊暈了精元,自己雖然也有些武藝,但就是因為自己也有武藝,才能看出來自己絕對不是秋葉白的對手。

    這里是地下,也是天寧寺的禁地,除非她和精元帶路,否則廟里的人根本不可能打開地下牢室的門進來。

    也就是說如果秋葉白要殺她,也許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事。

    所以,她立刻又補充了一句話:“但是既然貧尼能為你保守秘密那麼久,自然是因為你我皆是一派的人,我知道你是攝國殿下的人。”

    秋葉白聽到‘攝國殿下’四個字,她不由微微眯起了眼:“哦,你知道的事還真不少,你還知道什麼?”

    阿初和這個惡毒老尼姑之間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麼?

    燃燈見她似動搖了,沒有動手的打算,便眼珠子骨碌一轉,然后一臉誠摯地道:“自然,秋提督,你以為我願意做出這麼慘無人道的事麼,還不是為了殿下的大計。”

    為了殿下的大計?

    秋葉白看了看燃燈,又看了下那恐怖的地獄一般的場景,莫測地道:“幫著太后濫殺無辜,不滿足尋常少女的肉身為養顏原料,又冒險去捕獵身份高貴的少女,用她們的血制成人血燕窩,身体制做成養顏膏,進貢給太后,試圖讓她返老還童,這就是殿下的大計。”

    “是你瘋了,還是殿下瘋了,嗯?”

    燃燈見秋葉白不信,她眼珠又轉了轉,搖搖頭嘆息了一聲:“您這就不懂了罷,太后老佛爺和杜家一直把持朝政多年,老佛爺更是多年聲威不墮,皇帝陛下不把朝政交給任何一個皇子,而是讓身為女子的殿下執政,就是一種對抗,但不管是皇帝陛下還是殿下,他們若是要扳倒老佛爺就是不孝。”

    “天極以儒家立國,儒家最講的便是孝道,您入了朝,又跟隨殿下,想必也該知道當年的辛酉政變罷?”

    秋葉白聞言,瞬間凝著燃燈:“辛酉政變……。”

    當年的辛酉政變皇帝一派的人几乎都被太后全部清除,此事更是大忌諱,連史官留下的史料也不過繆繆一句——帝為妖妃奸佞挾持,太后老佛爺辛酉日攜眾臣勤王,清君側。

    她所知道的一切都不過是從老甄那里知道的只言片語,其中多少內幕,連老甄也未必知道,畢竟他在辛酉政變之時,還不過是一個在小廟里念經的和尚罷了。

    “沒錯。”

    燃燈見秋葉白似被她吸引了注意力,也信了她几分,便得意地繼續道:“皇帝陛下的辛酉政變失敗,很大的原因就是還有很多朝臣和將領是支持太后的,認為皇帝陛下為宸妃娘娘蠱惑,變得昏庸而大不孝,竟與辛苦撫養和輔佐他長大的太后老佛爺反目。”

    “然后呢?”秋葉白挑眉。

    “然后就是殿下當然不能再重蹈覆轍,如果要干淨地除掉太后,那麼必定要先毀了她的名聲,如果一國太后,曾經的國母,變得暴虐無道,荒誕殘酷,用人血、人脂來養顏美容,以求永生不老,返老還童,朝廷和臣民們會怎麼看待這樣的太后?”燃燈嘿嘿一笑,眼底還有很是痛快得意的笑容。

    “尤其是讓太后‘吃’掉和‘用’掉的少女們,還有不少是朝廷大臣們的愛女的時候?”

    秋葉白微微眯起了眼:“所以這就是你選擇劉侍郎的獨女和其他几位只有女儿或者最疼愛嫡出女儿的大人家里女儿為下手目標的原因?”

    “沒錯。”感覺秋葉白看著自己的目光冷而有刺,燃燈立刻又低下頭,掩蓋掉眼底狡詭的目光道:“你看,這就是殿下交給我的任務,毀掉太后多年好容易建立起來的名聲和威望。”

    秋葉白聞言,唇角勾起了一絲譏誚的笑容,意味深長地道:“看來,您真是為了殿下做事,本副座真是錯怪你了。”

    燃燈師太立刻點頭,做大度狀:“那是自然,不過貧尼可以諒解你。”

    她又嘆息了一聲,仿佛很是無奈的樣子:“只是你這一切看似殘忍,實際上都是為了殿下的大計,為了天下万民。”

    秋葉白看著她那義正言辭的樣子,几乎差點想冷風笑出聲,隨后她忽然想起了什麼,不動聲色地道:“是了,師太,既然你知道秋家四女的詛咒,那麼你到底知道不知道為什麼秋家四女會承受那樣的詛咒?”

    燃燈師太似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問,瞬間僵了僵,隨后神色有些叵測地看向秋葉白:“你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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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自然,既然燃燈師太也是為殿下效力的人,是不是可以告知我此事?”秋葉白淡淡地道。

    燃燈猶豫了一會,便輕哼了一聲:“怎麼,攝國殿下沒有告訴你麼?”

    她頓了頓,又似自言自語地道:“不過也是,此事除了杜家之人,外人又怎麼會得知內情?”

    “當年的國師到底為何會留下下那樣的預言,難道真是因為天象顯示秋家四女會惑國殃民?”秋葉白再次追問。

    燃燈遲疑了片刻,露出個古怪的笑來:“說起來,你可知道當年秋家始祖是姓白,乃是光武大帝的開國大將白起,也是武將世家,第五代白家家主在戰場上救了兩次定文帝的性命,身負重傷,因此被定文帝賜姓秋,意指白家在便可守護天極千秋大業之意?”

    她聞言,點點頭。

    這事,整日里被秋家的人拿來說,她早已耳熟能詳。

    “其實天極史上,你們秋家或者說白家出的皇后並不比杜家少,只是不如杜家這般每一任都皇后都姓杜而已,而且白家被當成皇后教導的女儿一向素有賢德,換個說法就是極為普通,和尋常皇后沒有區別。”

    燃燈有點不屑地輕嗤了一聲:“但是男人絕對不是看到你溫柔賢惠,便會把一顆心放在你身上的,哼。”

    她有些譏誚地看著秋葉白:“男人要嘗慣了順從、溫柔、賢德之后,口味就會變成需要明艷和鮮麗。”

    秋葉白聽著燃燈說著這些話,只覺得千百年來關于男人口味的這事儿似乎都不曾改變過。

    紅玫瑰和白玫瑰的選題罷了。

    “但是這和我們秋家四女有什麼關系,難不成是我們秋家出了個明艷動人如妲己一樣的四女,然后蠱惑帝心?”

    燃燈聞言,譏誚地笑了起來,忽然換了一個話題:“呵呵,說起來,杜家和你們秋家還是有點儿淵源的,杜家原是你們秋家的門客,或者說是秋家的家將,甚至與秋家有姻親之誼,其中定武帝的元皇后和當年繼皇后,也就是第一代杜皇后還情同姐妹呢。”

    秋葉白聞言,不免一愣,她確實不知道這些過往淵源,不過她在秋家呆的時日不長,一直以為杜家是為了控制秋家,將杜珍瀾嫁入了秋家以后,兩家才站在了一個陣營里。

    看著秋葉白驚訝的目光,燃燈頗有點布道的滿足感,繼續道:“當年還不是杜皇后的杜小姐其實還在蓮戒山之中修行,如果不是因為秋皇后的舉薦,杜小姐也不會遇上定武帝,后來還在秋皇后病歿后,被定武帝擢升為繼皇后,並且成為當年已經空了三代主人的明光殿的新主人。”

    明光殿的新主人?

    秋葉白是知道明光殿的傳說的,那華麗如仙宮的殿宇,是當年開國皇帝送給自己摯愛的女子——當年的開國元宸皇后的宮殿,帝后二人一直在明光殿如尋常夫妻一般居住到真武大帝退位,與元宸皇后歸隱大漠,成為一段美麗的傳說。

    同時明光殿也成為宮中聖地一般,代表著帝皇的至高恩寵。

    從此如非皇帝陛下心頭深愛之人,非正妻永不得入住明光殿,但若是皇后娘娘沒有得到皇帝陛的聖旨,也一樣不得入住明光殿。

    是以明光殿經常深鎖,並不是每一任天極帝國的皇帝都會去開啟它。

    而秋皇后沒有得到的恩寵,落在了杜皇后的身上,還是一個帶發修行的女尼?

    秋葉白一點不客氣地冷笑了起來:“想來杜皇后在蓮戒山修的也不是佛,而是《**經》、《愛經》或者《陰陽和合經》之類的天竺異經罷?”

    她終于明白真言宮是怎麼興起的了,十有八九和這位杜家的初代皇后脫不了關系。

    “呵呵,得不到男人的心也只是自己沒有本事罷了,杜家也不是每一位皇后都能讓皇帝陛下開啟明光殿,至今五任杜皇后,也只有初代杜皇后娘娘得以入住明光殿,如今的老佛爺就算再機關算盡,就算手段再厲害,先帝也沒有為她開啟明光殿,可先帝卻答應了我,若是我……。”

    燃燈說得一時得意暢快,卻忽然想起自己竟然說了些不該說的,她立刻下意識地住嘴,然后警惕地看向秋葉白。

    秋葉白卻已經聽出來了燃燈話里深意,只怕是意味著另外一種含義,她心中一轉,隨后便看著燃燈微笑道:“師太比太后老佛爺要年輕,容貌也不比太后差,想來當年先帝對您也是動了心的罷?”

    燃燈師太見她竟然這麼不遮不掩,直白地說出這話來,臉色白了白,下意識地向四周圍看去,見到漆黑的石頭牆壁時,才想起自己在地下室,能聽到不該聽到的事的人都已經沒了神智,不必擔心隔牆有耳。

    她方才放松了下來,輕哼了一聲:“那是自然,女人若是咄咄逼人,就不招人喜歡了。”

    “但是不管是杜皇后也好,還是秋皇后也好,這與‘秋家四女惑國’這個可笑的詛咒到底有什麼關系,而且怎麼聽著,杜皇后才更像那個禍國殃民的災星罷?”

    秋葉白看著她在那兜了半天都沒有到重點,按捺不耐的逼問。

    這才是她關心的問題,她可一點不關心什麼女人更受男人歡迎,她可不想被百里初抓去在他的醋缸里做成腌黃瓜。

    燃燈見她沒有耐性,自己索性也不再繞圈子,也干脆地道:“第一代的國師來自真言宮,而初代杜皇后是真言宮的建立者

    皇后是真言宮的建立者,或者確切地說是捐助了真言宮里來自天竺異域的修行人和高手……。”

    “你的意思是杜皇后建立了真言宮,並且讓天竺異人做國師,讓他去詛咒推薦自己成為皇后的先皇后的家人?”秋葉白一聽,便忍不住顰眉。

    這種宮廷秘辛無非是誰得罪了誰,誰背叛了誰,誰掌握大權之后施以報復。

    只是如果說是秋皇后和杜皇后之前並不如史書記載的那樣關系親密,而是有仇的話,那麼到底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讓杜皇后給秋家下了這樣古怪的、綿延不絕的‘詛咒’?

    杜家和秋家也從此決裂。

    而且不合理的事還有一件,按理說杜家和秋家既然有這樣的一段淵源,那麼杜家和杜皇后按理該將秋家給滅族以絕后患才是。

    既然杜皇后能有能耐讓定武帝為她開了明光殿,后來她成為皇太后之后,要滅了已經成為宿敵秋家,不是輕而易舉的麼?

    燃燈聽了秋葉白的疑問之后,也是啞然了半天,遲疑著:“這……這……。”

    她也不是很明白,因為按照她們杜家女子的精明和眼里容不得砂子的性子,在蠱惑了帝王之心后,一定會對當年的仇家趕盡殺絕。

    秋葉白見燃燈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就知道這老尼姑大概也不知道。

    不過,目前她已經知道了足夠的內幕和秘辛,那麼……

    “多謝燃燈宮主大方告知我這麼多東西,不過我有一件事還需要拜托師太。”秋葉白看著燃燈師太微笑道。

    “你我皆是為殿下做事的,不必客氣,什麼事,只管說就是了。”燃燈師太見秋葉白好聲好氣的模樣,以為她已經接受了自己關于制作血燕窩和養顏膏的說辭,回應起來倒也干脆。

    “只一件事,既然你我皆為殿下效力,那麼咱們必定要為殿下分憂,您一定會是一個很好的污點證人,只要你指證太后,那麼朝臣們一定會更相信太后的為人如此可怕和惡毒。”秋葉白慢條斯理地道。

    “那怎麼可能,若是我出來指證太后,那豈非連問我真言宮都要被拖下去,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更不要說在朝中還有立足之地了。”燃燈師太還做著自己要成為太妃的美夢,自然不會允許出現這種事情。

    秋葉白卻睨著她,露出鄙夷又輕蔑的笑容:“難道真言宮不是早就該人人喊打麼?”

    那種可怕的毫無人倫和人性的黑暗地獄,早就該被送回地獄了!

    說著她出手快如閃電,瞬間向燃燈師太抓了過去。

    燃燈師太大驚失色,但是她到底是會些武藝地,立刻身子向后一躺,也不顧自己這把老骨頭會在地上摔個八瓣,似只求避開秋葉白對著自己頸項的一抓。

    但是秋葉白卻敏銳地察覺她手上瞬間朝著自己彈了什麼東西,那紅粉末狀的東西在幽暗的地下室里也泛著詭異的華光,一看便不是什麼好東西,她亦立刻收手,打算避開那些粉末狀的東西。

    以她的武藝要做到這點輕而易舉,但是下一刻,她忽然想起自己身后還躺著常清歡,如果自己避開,那麼遭殃的就是常清歡了。

    她眼神一冷,索性一抽自己腰間的衣帶,同時轉身將身上的僧袍一翻,向那紅色的詭粉卷去,試圖將那些詭粉全部卷在衣服里。

    雖然運氣之后的僧袍確實如同一個包袱布一般地將大部分的紅色詭粉卷入,但是事發倉促,地方又過于狹窄,所以還是有少量的粉末落在她的身上和臉上。

    一股子濃郁的異香扑來。

    秋葉白只覺得頭一暈,她方才暗叫了一聲不好。

    而燃燈師太見秋葉白還是著了道,立刻躺在地上不顧劇痛地得意大笑了起來:“哈哈哈,你這個無恥又卑鄙的小賤人,就憑你也想對本宮主不利?”

    秋葉白微微顰眉,沒有做聲,也沒有動。

    燃燈師太方才那一摔算是豁出去了,一下子摔個結結實實,痛得半天爬不起來,只得一邊勉力地拱起身子,一邊陰森森地看著秋葉白:“你這個小賤人,竟然打著這種要壞我真言宮,出賣我的主意,誰給你的狗膽?”

    她使勁地掙扎了好一會,終于勉强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惡狠狠地瞪了眼秋葉白,隨后四處看了看,扶著腰肢,去那多寶閣上取了一把銳利的剝皮刀后,一瘸一拐地向秋葉白走了過去。

    “你不仁我不義,等著我把你這張漂亮的臉蛋划花了,再把你身上嬉皮嫩肉一點點地划破,取出血脂做成養顏膏。”

    燃燈獰笑著,走近秋葉白在她臉上比划著:“那麼多年了,你們秋家女都是廢物,永遠都是我們杜家女的卑賤的奴仆,等著你變成了養顏膏,就永遠不用擔心你秋家四女的身份被發現了。”

    秋葉白算是聽出來,這位燃燈師太也是杜家女,她譏誚地挑眉:“是麼,那還真是多謝師太了。”

    燃燈一愣:“你中了我的屍香,怎麼還能說話?!”

    秋葉白微笑:“我不光能說話,還能揍人,師太。”

    說罷,她直接單手抓住了燃燈的衣領,忽然一個過肩摔,狠狠地將燃燈師太摔在地上,再一個折肘、擰腕、鎖喉、壓膝,一招少林三十六路小擒拿,將燃燈師太給狠狠地壓在了膝下。

    “嗚嗚……痛!”燃燈師太慘叫一聲,原本她剛摔了一次,還全身疼痛,這會子更

    ,這會子更是覺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骨頭都給摔散了。

    “救命……!”

    秋葉白看著被自己壓在身下,如同一灘爛泥,直翻白眼的燃燈,她有些抱歉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師太,真是不好意思,晚輩一向尊敬老年人,方才的動作是不是太粗魯了?”

    燃燈師太這時候也顧吧上罵了,甚至顧不上喊疼,她腦子里只想著一件事,嘶啞著嗓音道:“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有人會中了我的屍香,毫無反應……這怎麼可能……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秋葉白看著膝下渾身顫抖的燃燈師太,眼底閃過譏誚地輕笑。

    看來阿初真是沒有欺她,他這個屍香蠱王親自在她身上‘中香’之后,其他人的屍香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難道你和國師……你和阿澤有了肌膚之親?”燃燈忽然竭力地轉過頭來,目眥欲裂地盯著秋葉白。

    “說,是不是元澤!”

    秋葉白看著她那張猙獰的臉,淡漠地道:“師太,你知道的不少,真是讓晚輩佩服,不過你這張嘴還是叫痛好聽點,別的就暫時不必說了。”

    說著她直接用特殊的手法在燃燈師太的大脊椎上點了數下,直接用上了分筋錯骨手。

    所謂分筋錯骨就是用特殊手法扭曲人的經絡骨骼,乃武林大會之上公開懲罰罪大惡極的罪人,密不外傳的刑罰。

    一旦施以此刑,能讓人一品錯骨、分筋之痛,而且永不停歇,如果不是施刑之人親自解刑,被施刑者連咬牙自盡的力氣都沒有。

    果然,燃燈師太瞬間眼珠暴突,渾身痛得發抖,一陣陣地出冷汗,臉色鐵青,卻愣是連叫都叫不出來,只能如軟泥一般地癱軟在地抽搐,不一會嘴角就流出白沫來。

    秋葉白處理完燃燈,起身之后,看向附近的那些殘酷的場景,微微顰眉,立刻走到那兩個還活著的少女身邊,一探那吊著的少女的脈搏,她臉色微微凝,隨后再掀開了那大甕的蓋子一看,便忍不住別開了臉,同時心頭的怒火飆升。

    那被溫水煮著的少女已經是身上全無好肉,明顯已經是沒有救的了。

    她正打算將那被吊著的少女解救下來,卻忽然聽見空氣有一種奇異的風聲,似一點風掠過狹窄的門縫,極輕。

    但是這對她這樣無感敏銳的人而言,已經是足夠了。

    秋葉白頭也不回地,忽然伸手抓了掛在梁上的一條鐵鏈猛然地向身后甩去。

    “啊!”鐵鏈擊中了人,那人發出一聲悶哼。

    秋葉白一轉身就從旁邊的多寶格上也取了一把造型奇特的片骨刀,就向那試圖拖走燃燈師太的蒙面黑衣人飛身劈去。

    “什麼人!”

    那蒙面黑衣人一邊指揮著另外的黑衣人將方才被秋葉白打得吐血的手下和燃燈師太拖走,一邊抽刀接住秋葉白砍來的片骨刀。

    “當!”一聲清脆的兵戈交織聲,讓秋葉白瞬間感覺到那黑衣人內力不差,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而接下來兩人一交手就連續過了數招,都讓秋葉白發現對方果然也很强,而且武功路數皆是陰柔狠辣一派,竟和百里初有些相似,但是卻比不得百里初的招式精妙和他手上那些排山倒海的內力壓迫。

    “真言宮的殺手麼?”她忽然后退了一步,有些興奮地眯起眸子。

    她和百里初的几次交手,除了那一次百里初讓著她,每一次,她都在他手下走不過百招,雖然她也是女儿家,對能夠征服自己的男人有天生的好感。

    但是作為一個武者,這種事情多少都讓她頗感覺挫敗。

    今儿忽然來了一個和百里初武功路數差不多的家伙,瞬間激起了她某種古怪地好勝心。

    “嘖,真難得,既然來了就留下來和你們宮主作伴罷,何必要離開!”秋葉白輕笑了一聲,又順手從牆壁上挑了把片骨刀過來,直接朝那黑衣人的首領襲去。

    “當、當、當!”

    秋葉白的刀刃再次和黑衣人手里的刀劍撞上的時候,她忽然改換了招式,直接用了一套老仙專門教給她的靈活刁鑽的分水刺劍法。

    這種片骨刀本來就短小輕薄,和分水刺差不多一樣大小,所以她一纏上那黑衣人,就用靈活的身法將手里的兩把片骨刀舞出一片銀光,織成致命的刀網籠向那黑衣人首領。

    那黑衣人手里的本來是長劍,原本該是占優勢的,但是此時卻只能手忙腳亂地抵擋秋葉白手里的片骨刀。

    但他始終抵擋不過秋葉白那種不安牌理出牌的招式,他永遠防不住那神出鬼沒削刺過來的片骨刀。

    不過交手十招,他身上一下子就多了四五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片骨刀,果然是片骨刀。”秋葉白冷冷地睨著他,輕笑了一下,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緩下來,繼續快如閃電一般地在那黑衣人身上繼續制造傷痕。

    那黑衣人首領狼狽不堪,只能使勁地用眼神附近的人求救。

    可惜這密室雖然大,但是燃燈師太躺下的地方卻在常清歡的牢房門口的狹窄處,秋葉白和那黑衣人首領交手的時候,刀光劍影武做了一片,其他的黑衣人根本就沒有法子過來拖走燃燈師太,更不要說救人了。

    他們只能焦灼地提著刀劍,眼巴巴地看著。

    最終那黑衣人首領身上又多了七八道血痕之后,

    血痕之后,他似再也支撐不住了,厲聲道:“放袖箭,殺了燃燈!”

    那黑衣人不說話還好,一說話,秋葉白就瞬間手上一頓,微微睜大了眸子看向他。

    那把聲音太特殊,她不會不認得。

    那樣尖利的、特殊的音尾上扯的調子,不是太監,還有什麼人?

    而且還是她非常熟悉的太監!

    “鄭鈞,鄭督公!”秋葉白不敢置信地看著那被自己几乎削成個血葫蘆的狼狽黑衣人,當然,她也沒有忘記直接甩出一把片骨刀,直接將那首先試圖放袖箭的黑衣人給釘了個透心涼。

    “啊——!”

    那偷襲者慘叫一聲,便沒了聲息,而其他人卻頓時被秋葉白狠辣的手段給嚇住了。

    “不過我也許不該驚訝的,咱們之間遲早有這一日!”秋葉白恢復了平靜,只身擋在鄭鈞面前,一邊取了身下被她敲暈的黑衣人的面罩布巾擦自己手上片骨刀的血,一邊冷冷地道。

    那第一個被她一鐵鏈砸得頭破血流的黑衣人,正是周宇的姐夫——杜千總。

    那麼那些黑衣人想來都是司禮監捕風部或者聽風部的人了!

    看樣子這位燃燈師太算計太后老佛爺,而太后老佛爺也一直都防著她,如今派出心腹來滅口了。

    鄭鈞見她發現了,眸光里閃過一絲復雜而古怪的光芒,似有些感嘆,又似有些無奈,隨后他索性也扯下了臉上的布巾,露出臉來。

    但是他卻沒有回答秋葉白的話,而是忽然厲聲道:“太后有令,燃燈師太手段殘酷,傷天害理,以活人煉制藥物,格殺勿論!”

    “還不行刑!”

    那些黑衣人也不再猶豫抬手就朝秋葉白和地上的燃燈師太激射袖箭!

    只是他們才抬起手,便忽然齊齊僵住了。

    片刻之后,他們的脖子后瞬間爆出一蓬蓬的血花,然后便一聲不響地步齊齊地向地面倒去。

    十數道血花迸射,一下子濺了鄭鈞滿臉滿身,讓他瞬間僵住。

    秋葉白早有所覺,立刻退了數步,遠離那些方才還准備行凶,此刻卻已經變成一具具屍体的黑衣人。

    同時,她心有所覺一般地抬頭看去,果然見一道同樣是穿著黑色勁裝的修長人影款步下來,身后還跟著几道她也很熟悉的人影。

    那黑衣少俠手上比了個優雅的手勢輕輕一收,一團詭異的紅霧便瞬間消失在了他的手心里。

    “你不來,我也能處理。”秋葉白看著他,搖搖頭。

    這種袖箭的威力,還不如之前燃燈師太的手上那些屍香對她有效。

    那黑衣少俠看著她輕笑了起來:“我知道你能處理,只是我怕黑,所以下來尋你護我。”

    此話一出,原本凝重血腥的氣氛似一下子就變了味。

    那跟著黑衣少俠的几個人都似乎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忍不住低低地咳嗽起來。

    怕黑?

    一個在地獄里生活了十多年人,怕黑?

    自己主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撒嬌’了?

    秋葉白莫名其妙地有點窘,她摸摸鼻子:“哦……。”

    她也不知道要回答他什麼,詞窮了。

    自從百里初犯病之后,他似乎變‘溫軟’了,說這些古怪的‘甜言蜜語’也比從前順口了許多,讓她這個‘情場老手’都有點不知如何應付。

    “這里的味道實在難聞,我聞著頭暈。”黑衣少俠淡淡地道。

    “嗯,那我陪你上去。”秋葉白立刻道。

    左右這里也沒有什麼別的還需要她處理的了,老甄、雙白或者一白都在,定能將一切處理妥當。

    百里初點點頭,向她伸出了手。

    秋葉白看著他瑩白的指尖在空氣里似乎能發光一般,便不由自主地上前數步,伸手握住了他的修手。

    他從一白手里接了一盞燈籠,隨后對著她微微一笑:“走罷。”

    她點點頭,又想起什麼,簡單地交代了一下那常清歡的事儿,便跟著百里初一路上了樓梯台階。

    ……*……*……*……*……*……

    很快,他們便順著那黑暗的樓梯出了一堵牆,牆壁之外就是天寧寺的后院。

    后院里大鼠領著看風部的紈绔們和那些拿著刀劍的淫和尚們戰成了一團,但是很明顯,那些和尚們雖然武藝都不差,但是看風部的紈绔們手段卻更是‘有效’和‘狠辣’。

    從不講究打法和招式套路,而是各種卑劣的手段和陷阱葷素不忌地都用上,目的就是讓對方失去戰斗力。

    大鼠、大黑他們打得不亦樂乎,明顯占據了上風,淫和尚們被追得狼狽地到處跑,而牆壁之上還有小油菜几個人拿著弩,看見誰敢翻牆,一點不客氣地就是一弩箭射過去,牆根下已經放躺了好几個哀嚎的淫和尚。

    秋葉白看著那熱火朝天的場面,先是一怔,這里並不是她被抬下地下囚室的那個入口。

    但是隨后,她便明白了,這里地下囚室確實有很多入口,方才那燃燈和永明等人去搬藥物便是去了別的出口。

    “走罷,有他們在這里,這些‘東西’跑不掉的。”百里初淡淡地道。

    秋葉白點點頭,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來。

    這一次她沒有跟著他們行動,但是他們都做得非常地好,她不在的時候,在周宇和大鼠的指揮下也能順利地完成任務!!

    于是她放心地跟著百里初一路向僻靜之處而去。

    不一會他們便來到了一處放生池,那里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倒映著滿池子月光的池子和一處精致的小亭子。

    百里初和她分別在亭子里坐下。

    他取下斗笠,抬起魅眸看向她,忽然淡淡地一笑:“你為什麼不相信燃燈的話?”

    秋葉白抬眼,看著他,亦淡淡地問:“你覺得我應該相信她的話麼,或者說她說的是實話麼?”

    百里初看著她明麗的眸子,眸色幽魅,似笑非笑地道:“燃燈說的話是真的,我和她確實有交易,我讓她想法子毀了太后老佛爺的聲譽,作為交換,我會讓她成為太妃,取代太后的位置。”

    秋葉白一愣,看向百里初,卻見他並沒有說笑的樣子,

    片刻之后,她有些不可置否地道:“哦,然后呢?”

    百里初看著她如此平靜,目光倒是有些奇異:“你不覺得我很卑劣,很殘忍?”

    秋葉白看著他,忽然道:“不,我只是覺得你沒有那麼蠢而已。”

    百里初一愣,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眸色幽幽:“本宮小白果然是不同凡響。”

    他微微彎起唇角,眼中閃過一絲輕笑,繼續道:“不過本宮想聽聽小白對此事的見解。”

    “你對燃燈說的事情是真的,只是依照你的性子,能對著燃燈說一句話已經能讓你惡心許久,所以你最多只是會告訴燃燈,讓她想法子毀了太后老佛爺的聲譽。”秋葉白看著他,悠悠地道。

    她太了解他,這世間有誰比他更憎惡真言宮呢?

    那些殘酷而下作的手法,是他經歷過的地獄,他連觸及都不願意再觸及,又怎麼會讓燃燈師太再次去重現?

    如今真言宮自從元澤成為國師之后,沒有再出現一個靈童,這是阿澤不願意有人再重蹈他的噩夢,想必更是阿初的心願。

    而且……

    “你那麼驕傲,更善于光明正大地玩弄和利用人心的弱點,而不是用這種手段。”

    秋葉白微微彎起唇角看著面前之人傾國傾城的容顏,輕嘆了一聲。

    “這是屬于神或者魔的驕傲。”

    “小白,我的小白……。”百里初低頭看著面前的人儿,眼底閃過莫測迷離的幽光,伸出手輕撫過她的臉頰,輕笑了起來。

    “你這是在誇我還是損我呢?”

    秋葉白抬眸看著他,挑眉:“你說呢。”

    百里初低低地笑了起來,卻忽然道:“小白,說得都沒有錯,我是只讓一白去交代燃燈做這件事,只是沒有想到她會用這種手段。”

    隨后,他頓了頓:“不過,我的目光並不是只讓她毀了老佛爺的聲譽,而是讓她和我親愛的祖母品嘗一下相互算計和被血親背叛的好滋味罷了,順帶讓真言宮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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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5:05:20 |只看該作者
第130章

    “讓太后和燃燈嘗嘗被人背叛和自相殘殺的滋味……。”秋葉白一愣。

    想起了燃燈說的那些話,她分明在算計著太后,而在那鄭鈞的出現,昭顯著太后更在算計著她。

    “那燃燈到底和太后什麼關系?”秋葉白有些疑惑地問。

    “燃燈是上一代杜家家主和一個青樓女子也生下的孩子,一直不被杜家承認。”百里初唇角彎譏誚的笑容。

    “但是只有杜家未來的皇后,也是天之驕女頗為顧憐這個不被家族承認的庶女。”“

    “太后那種重視身份、地位權勢的女人能對一個私生女好?”秋葉白也明白了。

    太后當年對燃燈好,只怕是另有目的才是,卻不想這燃燈師太也是個有野心的。

    皆是杜家女,彼此也皆往死里去算計對方。

    卻原不過是被人擺了一出棋局。

    “這里的事儿也了了,接下來小白有什麼打算?”百里初指尖輕勾將秋葉白的手握進手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她柔荑,享受她手心溫暖。

    秋葉白想了想:“阿初,既然你將太后老佛爺也算計進去了,想必不會這麼輕易就收手罷?”

    百里初這人向來出手極狠,既然這出戲將太后老佛爺也算計了進去,絕對不可能點到即止。

    “台下的事儿你來,台上的事儿便交給我。”她看著他微微一笑。

    人年紀越大,便越固執。

    她和他一樣都討厭杜家,尤其是老佛爺,在活人制養顏聖品的事之后,讓她覺得老佛爺簡直喪心病狂。

    就算年輕時候再能耐、再偉大的統治者,到了年老之后,多半也會因為恐懼時間的流逝,和身体不可抗拒的老化,做出許多錯誤的決策。

    歷代許多明睿皇帝到了年紀,也會恐懼死亡,而去尋求長生不老之术,做出許多勞民傷財的事。

    前朝的皇帝是因為貪戀長生之术,才大權旁落于九千歲之手,最終亡國。

    所謂老糊涂、老糊涂,便是這個意思。

    太后老佛爺這個老女人也早該退出朝廷的舞台了。

    在她看來太后根本不是一個很好的統治者,老佛爺做的一切事情,不管是對或者錯,所有的出發點都是鞏固自己的權勢,和杜家的權勢。

    這種人才是比她這個背負‘惑國之命’的秋家四女更需要擔心的,真正禍國碩鼠。

    只是阿初有他的想法和籌謀,她要為歷代屈死的秋家四女正名,為她自己正名,並不急于一時。

    何況好風借力上青云。

    早前她不知與他是否一路人,更不願為人脅迫,她寧願選擇自己踟躕獨行,步步為營。

    但如今他既與她有白首之盟,她非不知變通的固執者,而是絕對的實用主義者,並不介意站在他這個封建統治者的肩頭,省時省力上青天。

    百里初看著她,見她眸光狡黠,似有隱隱流光于其間,如天光月華。

    他眯起幽眸,低頭以薄唇觸上她唇,似在品嘗什麼美味一般,輕舔了下她的薄唇:“小白,想要司禮監,是麼?”

    秋葉白看著他近在咫尺的魔魅俊顏,微笑:“司禮監遲早是本副座的囊中之物,本副座好歹也是這兩年來朝中新貴,殿下左右若是缺了我這般能人,豈非可惜?”

    百里初輕笑:“大言不慚,且讓本宮看看秋提督有什麼能耐罷伺候本宮罷?”

    說罷,他略推開一點,靠在欄杆上,拍了拍自己的腿。

    秋葉白一愣:“嗯?”

    百里初彎起唇角,幽邃魅眸含著戲謔的笑:“官場之上,無非是權錢交易,或是權色交易,既然秋提督想要司禮監,就展現你的誠意罷。”

    秋葉白看著他那模樣,挑了下眉,這位身子才好點就又開始想玩心大起了麼?

    她輕嗤一聲,隨后起身靠近他身邊,忽然一掀身上的僧袍,長腿一跨,就直接跨坐在他腿上,單手挑起他精致的下巴:“殿下想要本副座怎麼伺候,在這里麼,以天為地,以地為席?”

    百里初看著面前大馬金刀霸氣地跨坐在自己腿上的秋葉白,並不如自己現象中會側腿在他腿上而坐。

    不由也微怔了下,隨后强自忍耐下心中的笑意,伸手扶住她的細腰,一邊摩挲,一邊輕笑:“秋提督,原來這般大膽放蕩,倒是讓本宮驚訝。”

    “面對挑釁,本副座當然要主動出擊。”秋葉白學著他以往調弄她的樣子,亦低頭伸出粉嫩舌尖在他唇上舔了一下。

    她輕笑:“何況這不是殿下要本副座展現誠意麼?”

    百里初見她雋美的容顏上滿是挑逗之色,坐在自己身上的身子也極為柔軟溫暖,那暖意直接通過兩人接觸的部位一點點燒了一把火起來,他眸色漸深,瞳孔微縮,抬起手就打算拉下她的臻首,再次吻住她粉潤的唇。

    卻不想秋葉白忽然伸手抵在他的嘴唇上,擋住了他的吻。

    他眯起精致的眸子,有些危險地睨著她。

    秋葉白有點遺憾地嘆了一聲:“雖然本副座很想伺候殿下,不過殿下的身子不適,要遵醫囑,可不能動欲傷身,真實是可惜。”

    看著百里初臉色微冷,身体一僵,眼底閃過危險惱意的樣子,她心底一陣暗爽。

    欺人者,人恒欺之!

    反正他又不能將她怎麼樣,這會子大伙都在前院收拾那些淫和尚,老甄他們則是在處理地下囚室,她一點都不擔心會有人看見她‘欺負’他的樣子。

    百里初眯起眸子看著她,隨后目光又似不經意地掠過她身后不遠處,然后頓了頓,眸光閃過一絲輕笑,隨后忽然下巴一收,低下了頭,臉頰半靠進她懷里,同時扶住她纖細腰肢的手往回一按,將她按在自己身上,然后輕聲道。

    “小白……。”

    秋葉白看著‘小鳥依人’地靠在自己懷中的百里初,不免有些驚訝,這位驕傲的殿下竟然會這般對自己投懷送抱,還真是稀罕。

    她有點警惕,但是想起他病了之后,愈發溫柔的模樣,她倒也不覺得很奇怪了。

    “怎麼了,阿初?”她從善如流地順手環住他的肩頭,學著他往日里撫摸她頭發的樣子,輕撫過他染成墨色的發絲,也不自覺地放柔了口氣。

    她這人,最是受不得美人的溫柔小意了。

    百里初低柔幽涼的聲音帶了一點涼薄而古怪的笑意:“你會后悔的。”

    秋葉白很不以為然地冷嗤了一聲:“等殿下你康復了,再想著報復本副座罷。”

    但是下一刻,遠處忽然有什麼東西掉下地的悶響聲,瞬間讓她警惕了起來,伸手就拿過帽子一下子套回了百里初的頭上,隨后,她立刻看過去。

    竟發現院子外稍遠處的一座小佛塔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好几個看風部的紈绔,他們手提長刀,還抓著兩個和尚,估計是上佛塔搜人。

    但是此時他們抓了人,卻沒有走,正站在遠處的佛塔上呆呆地看著她這里!

    秋葉白瞬間就覺得——轟!

    晴天霹靂!

    她只顧注意周圍的院子有沒有人靠近,卻忘了遠處還有好几處佛塔,那佛塔說近,並不近,說遠也不遠,卻是景觀最好的地方。

    今儿是每月的十五,一輪碩大的明月當空照,將夜晚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她和百里初所在的這個小花園,周圍根本沒有什麼遮蔽,在那塔上目力不差之人,都能將她這里發生了什麼看得一清二楚!

    就算臉看不清楚,但是她可不認為自己的背影和輪廓,他們也不認得。

    而很明顯,百里初這廝能說出方才的話,就說明看風部的人是剛出現的,沒有看見他的臉,卻看見——她粗魯地抬頭跨坐在一個男人的身上!

    不,應該說她這個‘男人’毫不客氣地坐上了另外一個陌生男人的大腿,抱著個陌生的男人在這種打掃戰場的時候,躲在后院親親我我!

    明儿整個看風部的人都會知道她是個——斷袖分桃愛好者!

    雙方都僵了片刻,還是塔上的紈绔們忽然不小心反應過來,似乎不小心撞破了主子不該撞破的秘密,趕緊匆匆地低頭就鑽回了塔里下樓。

    秋葉白僵如木石,好半晌,才忍住要掐死懷里之人的衝動,低頭睨著他,咬牙切齒地惡狠狠道:“百里初,你看見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難怪這廝會對她‘投懷送抱’,一來是他用她來擋住臉,二來順便進一步地‘陷害’她,‘報復’她!

    居然還敢威脅她,她會后悔!

    百里初一邊享受著鼻尖之前的溫香軟玉,一邊理所當然地涼薄道:“本宮為什麼要告訴小白,有什麼好處麼?”

    秋葉白:“你這個磨人的男妖精……。”

    她一定是之前傷了江湖太多美人心,終于遇人不淑,娶‘妻’不賢!!!

    ……*……*……*……*……*……*……

    平寧九年

    素有護國之寺的真言宮宮主燃燈以少女活人做血燕窩及養顏之案事發,司禮監在短短一月之內迅速偵破,並且將一干主犯全部緝拿歸案。

    此案一經公布,朝野一片嘩然,眾人皆是不敢置信,此案鬧得沸沸揚揚,甚至隱約有流言牽連上了永寧宮德高望重的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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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5:05:38 |只看該作者
第131章

    “咣當!”

    永寧宮內碎了一地的瓷器,亦跪了一地戰戰兢兢的宮人。

    “廢物,都是廢物!”太后氣得心髒几乎一陣陣地絞痛,臉色鐵青地坐在桌邊。

    “……!”一干宮人們已經戰戰兢兢,只靜靜地站著,連話都不敢說。

    董嬤嬤看著太后的臉色,也知道這几年接連而來不利讓太后已經是怒極攻心,她遲疑了片刻,看向羅醫正。

    羅醫正站在一邊收拾著藥箱,似有所覺地抬起頭,正巧對上董嬤嬤求救的眼神,他隨即溫淡地對著太后道:“老佛爺息怒,仔細身子。”

    “注意不注意身子哀家這把老骨頭,反正也都快沒了,何必呢?”太后閉上眼,冷笑了一聲。

    羅醫正見她如此這般惱恨,便輕嘆了一聲,徑自伸手握住太后的手腕:“老佛爺,微臣替您診脈罷。”

    底下人似早已經對這種有違宮規的怪異行為早已習以為常,一句話不敢說。

    老佛爺被他這麼輕輕一握住了手,他的手溫暖而帶著一點粗糙,讓她忽然覺得仿佛氣也消了點,便深呼吸了一口氣,喑啞地道:“所有人都出去,老羅和董嬤嬤留下。”

    宮人們瞬間只覺得如蒙大赦,立刻恭敬又迅速地退了出去。

    太后終于似極為疲倦,也顧不得儀態了,直接往醫正懷里一靠。

    “一個個都是不省心,鄭鈞那個老東西一點用都沒有,哀家身邊怎麼會跟了那樣一個廢物!”

    董嬤嬤諾諾不應,心中卻苦笑。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

    只是太后老佛爺最近是越來越容不得人有丁點的錯,何況鄭鈞這一次失手,后果嚴重。

    羅醫正並不說話,只是溫柔地伸手為太后揉太陽穴。

    太后閉著眼,忽然那冷聲道:“董嬤嬤,立刻拿哀家的鳳令去召見云上和襄國公。”

    董嬤嬤見太后終于開始想對策而不是一味地發脾氣了,便立刻點點頭:“是。”

    隨后她立刻退了出去,對著門口靜候的

    太后似忽然想起了什麼,有些疲憊地抬眼看向羅醫正,握住了他的手,略遲疑地道:“老羅,你會不會介意哀家在云上回來的日子冷落了你,卻又在這個時候希望你陪伴在哀家的身邊?”

    “老佛爺多慮了。”羅醫正依舊溫和地輕撫了著她的發鬢,卻並不再多言。

    “几十年了,你陪伴在哀家的身邊,你我之間距離越來越近,但是你的話卻越來越少,是不是你已經不知道要和哀家說什麼了?”太后握住他的手,閉上眼苦笑。

    羅醫正淡淡地道:“多慮傷神,傷神即傷身,老佛爺您還要撐著杜家。”

    老佛爺閉著眼,沒有說話,好一會,她方才譏誚地輕嗤了一聲:“是的,杜家,當初父親將哀家嫁入皇家的時候就說過,娘家再不好也要撐著,只有娘家在,哀家才會好,几十年過去了,只怕是哀家在,娘家才會好罷,一個個若是都成器的,哀家何至于此。”

    羅醫正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給她肉按太陽穴。

    兩刻鐘之后,董嬤嬤便帶了一個人進來。

    正是太后之兄長襄國公。

    “微臣參見老佛爺。”那須發几乎白了大半,卻頗為高大的一身玄色繡麒麟深衣的襄國公恭恭敬敬地給太后行了禮。

    “來人給襄國公賜座!”

    太后直起了身子,淡淡地吩咐。

    等著襄國公坐下之后,太后看向董嬤嬤的神色愈發地冰冷:“云上君呢?”

    董嬤嬤有些無奈地回道:“回老佛爺,云上君道是他已經感了風寒,不應當來參見太后,以免將病氣過給太后。”

    太后聞言,臉色一陣鐵青一陣發紅,抬手就想砸了自己台上的杯子,卻忘了自己早已砸了杯子,只得換成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台上:“混賬,秋云上他是忘了當初他對青鸞的承諾麼,他說了他會幫哀家的!”

    董嬤嬤見狀,只得趕緊上前道:“老佛爺喜息怒,云上君沒有忘記對青鸞殿下的承諾,是帶來了几句話的。”

    雖然她很懷疑這話說出來,太后老佛爺大概只會更加憤怒和氣惱、

    但是……

    “什麼話?”太后冷冷地盯著董嬤嬤。

    董嬤嬤遲疑了一會,還是老老實實地道:“云上君說,您必須和真言宮划清界限,並且最好自請去秋山為那些慘死的少女修佛一段時日,方能平息此事,也平息朝野上下的憤怒。”

    “划清界限,他是瘋了麼,真言宮是咱們杜家的根基所在,若是哀家放棄了真言宮,你以為杜家還有機會出下一個杜皇后麼!”太后果然勃然大怒,立刻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董嬤嬤苦笑:“太后老佛爺,這是云上君的計策,他說此事,需得壯士斷腕。”

    真言宮的名聲如今已經全毀了,太后老佛爺如果能夠當機立斷,說不得以后還有回轉之機。

    太后還沒有發話,襄國公已經摸著胡子冷笑一聲:‘“斷的又不是他的腕,秋云上當然可以肆無忌憚,想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太后看著襄國公,微微顰眉:“怎麼,哥哥可是有什麼好建議?”

    襄國公看著太后,搖了搖頭:“此事說復雜也方復雜,簡單也很簡單,最簡單的就是想法子滅口。”

    “若是如此簡單,哀家早已動手,你當百里初那小賤人是吃素的麼。”太后冷冷地道:“若是這種廢話,哀家不想聽。”

    太后如此不給面子,襄國公老臉瞬間漲紅:“老佛爺您也不必遷怒于微臣,您身邊養的那些狗,如今一條都不頂用,秋葉白還是個壞事儿的,如今還不是咱們娘家之人一齊來想法子讀過難關麼?”

    太后一想起這案子是秋葉白破的,她就腦仁疼,既恨自己當初怎麼會將那麼個人招攬入麾下,又恨為何自己不聽董嬤嬤的勸,讓秋葉白不要再查此事。

    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

    董嬤嬤見老兄妹兩人之間劍拔弩張,便立刻安撫太后道:“老佛爺,國公爺也是想要為您分憂罷了。”

    太后狠狠地瞪著襄國公,冷笑:“娘家人,哀家倒是想知道哥哥有什麼好建議才是。”

    那襄國公心中知道自己家族還必須靠著這個能耐的妹妹維持到下一任的杜皇后上任,便只得按捺下怒氣道:“還有一計,您要立刻去尋國師,國師如今威望還在,您需要借他的口一用,你我都是明白真言宮絕對不能倒!”

    沒有真言宮,就沒有國師,沒有國師,在選擇繼承人和控帝王之上,他們就會非常地被動。

    “哀家還不知道麼!”太后閉上眼,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這個元澤,看似與世無爭,但是燃燈都不敢違背他的意思去尋新的靈童來培養,他若是那麼好控制的,哀家又何必打著那樣的主意,如今還與燃燈反目!”

    如果不是因為國師這個位置實在太重要,她也不會想著趕緊再制造出一個新的國師繼承人來。

    元澤是擺明不會完全按照她們的意志來行事,往年的國師雖然都授過香,但是授香之后身体皆大大虛弱,必須靠真言宮的藥物來續命。

    所以,就算他們不願意受真言宮和杜家的控制都不可能。

    但是這個元澤卻是一個奇異,或者說是一個異類,他授香成功的程度几乎堪媲美初代來自天竺的大師,但是天竺的大師是屍香的發明者,而且天生異香。

    而元澤卻似乎沒有什麼太多的虛弱的跡象,哪怕燃燈偷偷停了他的藥,他也能好好地活著,而不知是不是因為燃燈停藥或者停止供應食物,試圖逼迫元澤屈服,激發了元澤体內的魔性,發生了非常可怕的事。

    真言宮的木柱和許多建筑上面,還能看到當初那些被元澤硬生生地按入其中的人体的痕跡,讓人不寒而栗。

    當初那種地獄一般的場景,更是不用說有多恐怖了。

    最終,身負重傷的燃燈領著真言宮的長老們恭恭敬敬地奉上了許多美味食物,方才令元澤回歸了平日里安靜木訥,不愛多言的本性。

    “太后真是太草率了,既然國師如今是毒也毒不死,殺了殺不了,您又何苦還要端著架子與國師的關系如此僵木?”襄國公忍不住直搖頭,他實在無言以對。

    那元澤授香成功之后,几乎百毒不侵,他們又不能在還沒有培養出新的國師之前,除掉元澤,竟還與元澤關系鬧僵,簡直是愚蠢。

    女人就是女人,只會意氣用事!

    “夠了,襄國公,哀家是太后,你是臣子,你如此無禮,就不怕哀家砍了你的頭顱麼!”太后似乎完全無法再忍耐襄國公對她的無禮,再次一拍桌子,惡狠狠地盯著襄國公,如果不是董嬤嬤拉住了她,她就要向襄國公衝過去了。

    襄國公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太后,卻見她雙目腥紅,原本保養得宜的面容因為憤怒一片猙獰,哪里還是當年那個冷靜地、喜怒都讓人難以揣測的太后老佛爺,簡直像變了一個人般。

    襄國公看著太后的那個樣子,只能想起一個詞——瘋婆子。

    “國公爺,太后老佛爺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身上不舒服,日日頭疼,您就不要再與她計較這些細枝末節了,求您趕緊說個辦法罷!”董嬤嬤看著太后那樣子,攔住她的時候,立刻又從自己的袖子里取了一只精致的小金盒子遞到太后鼻間讓她聞了聞。

    太后似一聞那盒子里的粉末,身子便一軟,隨后臉上露出一種古怪地介于平靜和飄飄欲仙之間的表情。

    “太后?”董嬤嬤小心地一邊觀察著太后的反應,一邊問。

    好一會,太后才睜開有些耷拉的鳳眼,慢慢地清醒了過來,看著襄國公,神色也平靜了不少,她嘆息了一聲:“罷了,老哥哥,咱們就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了。”

    襄國公有些狐疑地看著她手上的那盒香粉,隨后才道:“太后老佛爺,您若是真想要能保住真言宮,那就請您走一趟神殿罷。”

    他見太后雖然顰眉,卻沒有阻止他說下去,于是他便繼續道:“您要去神殿,自然是去尋國師的,若是他不肯就范,您就告訴他,真言宮在,國師才在,若是真言宮沒了,國師自然也沒了,想必他一定會明白這個意思。”

    真言宮是國師的出身之地,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

    不管國師再怎麼不受控制,他是國師一天,就與真言宮息息相關。

    “國師不要妄想他能從摘出去,唇亡齒寒!”襄國公看著太后意味深長地道。

    太后遲疑了片刻,隨后眼中立刻冒出銳光來,她臉上露出了篤定而陰冷的笑來:“沒錯,若是哀家的真言宮保不住了,那麼這位國師的日子自然會一樣到頭,為真言宮陪葬。”

    ……

    襄國公出的時候,終于略微松了一口氣,他回眸看向永寧宮的宮殿,嘆息了一聲:“鳳娘,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一邊送他和羅醫正出宮的董嬤嬤聞言,苦笑了一聲,也就是這位國公爺,才敢這麼說太后老佛爺。

    但是,誰又能否認不是呢?

    “是了,太后老佛爺用的那藥是什麼東西?”襄國公是個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總覺得太后的那個狀態有些古怪,而她聞著的香粉,看起來也更古怪。

    “那是燃燈師太奉上的東西,道是有定驚安神的作用,太后老佛爺很是喜歡。”董嬤嬤見襄國公問起,便知道他懷疑什麼,笑著道:“您如此關心老佛爺,她一定很欣慰,那東西是天竺進貢的好東西,羅醫正早已查過,確實是上好的藥粉,沒有什麼問題。”

    “嗯,若是沒有問題,那就好。”襄國公看了眼羅醫正,眼底閃過一絲鄙夷。

    雖然他一直不屑貴為太后的妹妹竟然寵幸一個家奴,簡直是自掉身份。

    但是如果不是從杜家出去的家奴,有一手頂尖的醫术,又怎麼會對自家人忠心耿耿?

    羅醫正垂著眸子,淡漠端方的面容上沒有任何表情。

    ……*……*……*……*……*……*……

    神殿

    一盞幽黃色的燈在牆壁上掛著,燭火輕輕晃蕩,照亮一道修長地提著青燈的雪白人影。

    白衣、白發、原本是看起來純潔無比的裝扮,在這樣的夜里看來特別地滲人,而他腳步行進之間如行云流水,白色的袍子掠過地面,輕盈之極。

    仿佛他根本沒有動過腳,便已經飄然掠過了幽深向下蔓延的長廊,然后一步步地向地底深處走去。

    片刻之后,那長廊的走到了一處開闊之地。

    那是一處寬闊的地下室。

    若是仔細看,便能發現前些日子天寧寺爆出來血腥秘聞的那間地下室的布局與此處一模一樣。

    牆壁上同樣掛著各種可怕的詭異刑具,泛著冰冷森然的光芒。

    而不同的是,几處對列的牢籠里,只管著一個人。

    站在門前看守的鶴衛見了來人,恭恭敬敬地抬手一揖,隨后便退開,也不知哪扇牆壁悄無聲息地開了一扇門,守衛們便隱沒入了其間。

    地下室內便只剩下了他和她兩個人。

    牢籠里的人不斷地抽搐著,仿佛極為痛苦和難過,抽搐的畸形角度几乎是人肢体不應當扭曲到的角度,讓人毛骨悚然。

    “蹭蹭!”那白衣人指尖一轉,几道勁風就瞬間射進了牢房里之人的身体。

    “啊啊啊……!”那人發出一聲慘烈的叫聲之后,又抽搐了好一會,卻緩緩地平靜了下來。

    片刻之后,里面那個人,發出了一聲嘶啞的低喚:“元澤……或者說,本宮主該喚你一聲攝國殿下?”

    百里初順手將提著的燈掛在了牢房邊上,讓它照亮彼此之間方寸黑暗之地。

    “燃燈,你倒是出乎本宮想象的聰明。”

    “聰明?”燃燈干咳了起來,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盯著他一邊咳,一邊笑:“如果……本宮主真的聰明又怎會被你騙到今日,百里初,你對比自己也夠狠的……咳咳咳。”

    他也根本沒有打算瞞著她罷。

    燃燈並不是愚蠢無腦之人,她被人帶到這間地下室的時候還是清醒的,所以她很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被帶進來了神殿,看見了鶴衛,她再忍著劇痛翻來覆去地細細一想,便明白了一切。

    尤其是當這個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

    “呵,多謝宮主這般高的評價。”百里初在她的對面坐下,桌面上不知何時擱上了一盞精致的茶杯。

    “你……到……為何要如此,放了本宮,本宮可以為你做……任何事!”燃燈盯著他,虛弱地一動都動不了,所以只能動嘴皮子。

    如果不是秋葉白那賤人對她用了那狠毒的分筋錯骨手,硬生生地讓她品嘗了錯筋分骨之痛足足三日,她痛暈了數次,又醒來數次,屎尿失禁,而鶴衛不知喂了她吃了什麼,讓她還能保持這種古怪的中氣,而沒有直接痛死。

    只能活生生地忍受這種折磨。

    分筋錯骨手,若是十二個時辰之內不解開禁制,那麼就真的會筋脈逆轉,筋脈逆轉之后,也會强行拉扯得骨頭扭曲斷裂。

    那種筋脈慢慢地扭轉,拉扯著身上骨頭慢慢變形的可怕的疼痛已經讓她体會到了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要能擺脫這種殘酷的痛苦,她願意做一切事情。

    “呵呵……。”百里初輕笑了起來,笑聲幽涼而冰冷,仿佛來自最深的地底。

    “你配麼,燃燈,你真的以為你配為本宮效力?”他的語氣淡漠而平靜。

    卻讓燃燈只決定的心頭一片冰冷,甚至生出恐懼來:“你是什麼意思……。”

    “地獄。”百里初優雅地擱下了手里的茶盞,涼薄地道:“如燃燈公主你這般的人,就該和本宮一起呆在地獄里。”

    “對于貪婪之人,最痛苦的事莫過于在求而不得,得而失,輾轉反側,那是便是地獄里慢慢地煎熬,卻又覺得希望永遠在地平線之上。”

    百里初眸中幽邃如無邊冰涼的暗夜:“這就是你該呆的地方,地平線就是你看的見,卻永遠觸摸不到的之處,就像你永遠也不可能得到杜家的承認,不可能打敗你的嫡姐,即使是先帝的枕邊人,也不可能成為先帝的太妃。”

    他垂下眸子盯著燃燈,微笑:“你便愚蠢地什麼都不想,就做出了那些事情來,卑賤愚蠢如你如何配與本宮合作,嗯。?”

    “閉嘴……閉嘴……你閉嘴!”燃燈聽著百里初不斷地戳著她此生最痛的一處處,心不停地緊縮,最終只覺得腦子里的那根弦瞬間斷了,

    她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凄厲嚎啕。

    “不要說了……求你……。”

    百里初看著她,慢條斯理地搖搖頭:“你的姐姐,太后永遠都會騎在你的頭上,與先帝生同裘死同穴的人,永遠都是她……呵呵。”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不……。”那燃燈忍不住蜷縮成一團哭泣起來,淚流滿面,整張老臉上都是狼狽又肮髒的鼻涕眼淚,偏生眼睛一片赤紅。

    “太后有杜家、有司禮監、有朝臣無數門客,你有什麼,燃燈宮主?”百里初輕嗤了一聲,淡漠地起身。

    “太后已經不需要你了,很快你就會成為一捧白骨,繼續成就她的太后之位。”

    燃燈想起了最近被帶走的鄭鈞,他原本是關在她的隔壁,而她也知道了太后下的命令,她瞬間暴怒,心底長久的恨和壓抑几乎讓她再也不能忍耐。

    “國師……國師……求你……你想知道什麼,你要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可以為你做!”

    她喑啞著嗓子,渾身顫抖,尖利地道:“只要……只要你殺了鳳娘那個老賤人!”

    百里初詭異的幽瞳睨著她,唇角彎起涼薄的弧度:“若是本宮將這個機會賜給你呢,你真的可以做一切麼?”

    那燃燈聞言,眼睛一亮,竟仿佛忽然多了力氣一般,瞬間爬起來,勉力地一步步爬到了百里初面前的柵欄:“什麼都可以為您做,國師,不殿下!”

    面前的男人,不,魔唇角緩緩地彎起一點詭異森冷的笑。

    “成交……那就請師太,好好地享受罷,享受當年你給元澤的那些‘享受’,相信你應該還記得你對他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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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5:05:52 |只看該作者
第132章

    那燃燈陡然瞪大了眼,看著百里初:“我……我……。”

    她做過什麼了?

    百里初看著她茫然的眼神,眼底一片無邊的黑暗,暗到泛了紅,看得燃燈莫名地恐懼。

    “呵……居然不記得了啊。”

    他輕歎了一聲,詭涼地笑了起來,仿佛自言自語地道:“虧阿澤痛苦了那麼久,痛苦到把這些事兒都丟給本宮去記,偏生罪人卻不記得了……不過沒有關係,你很快會想起來的。”

    他緩緩地抬起眼來,那雙眼尾上挑的精緻魅眸裡的瞳孔此刻早已散開成一片漆黑,似無邊的黑夜,不見一點亮光。

    燃燈驚恐地看著他的眼睛,喃喃自語:“神之瞳……濕婆之瞳……居然真的有這樣的眼睛……本宮居然真的見到了初代國師的眼睛……成了……哈哈……成了。”

    百里初睨著她似畏懼又似狂喜的樣子,眼底閃過殺氣,唇角彎起帶著冰冷的弧度:“這種噁心的眼睛,也就是你們才會喜歡。”

    隨後,他輕拍了下手,牆壁上又再次開啟了一扇門,甄公公領著四五名老年太監走了進來。

    百里初看著燃燈,唇角彎起森然的微笑:“你想要活下去,想要向你的嫡姐復仇的話,那就熬過這一個月罷。”

    說罷,他便轉身向那一扇門走去。

    “等一下,殿下,殿下,饒了我……。”燃燈雖然不知道到底等到自己的會是什麼,卻直覺不會是什麼好事,立刻繼續不顧自尊地求饒。

    甄公公走近柵欄,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地上的燃燈師太,原本一向溫和又狡黠的眼裡閃過一絲猙獰:“燃燈宮主,您還記得我麼?”

    燃燈一臉茫然地看著甄公公,心中雖然有不妙的預感,卻不知為什麼。

    她努力地看著老甄的臉,好一會,卻仍舊沒有什麼印象:“我認識公公?”

    “啊,我忘了燃燈宮主這樣高高在上的人,怎會記得我這真言宮的小小誦經官了,死在您手裡的人太多了,您自然也不記得的。”老甄歎息了一聲。

    燃燈呆愣了好一會,腦海中似有浮光掠影,她忽然瞪大了眼:“你……你是……那個試圖放跑靈童的誦經官,你沒有死!?”

    “看樣子,您有印象了,那麼您還記得不記得當初為何我要放跑靈童,你還記得不記得那段時日幾乎每隔幾日便有美貌的孩子被從你房間裡遍體鱗傷地送出來,你還記得不記得你對他們做了什麼?”老甄面孔漸漸地扭曲,不復之前的慈和。

    燃燈被他那猙獰的表情和森冷暴烈的語氣嚇得渾身一僵,想要後退離開,卻不想老甄忽然伸出手穿過柵欄一把抓住了燃燈的衣襟,將她強行拖到自己的面前,獰聲道:“你不記得了罷,不記得那些被你那些手段折磨而死的孩子了罷,裡面有我最疼愛的孩子,他那麼善良,那麼聰明,那麼漂亮,卻是被你折磨得最慘烈的那一個,讓我甚至只能祈禱著他能呆在那黑暗恐怖的地宮裡與屍體為伴,參與殺戮,永遠不必出來服藥‘去毒’,不必被你這個惡鬼折磨!”

    老甄嘿嘿地笑了起來,帶著一種奇怪的神經質:“不是因為你,他怎麼會那麼討厭女人,而你竟然還要認為他會和你合作?”

    燃燈被老甄拖著撞上了柵欄,那柵欄擠得她臉上的骨頭生疼,但是她瞬間瞪大了眼:“你是說……你是說……。”

    她想起來一切,或者說她其實一直都記得那件事,只是她刻意去忘記,忘記那個孩子不但沒有死,還活了下來,而且成為了初代國師之後最接近完美的‘神’!

    更在十年前的那個雨夜,讓真言宮成為地獄,血流成河。

    但是所有倖存下來的真言宮長老們卻都在恐懼之餘而無比地興奮,只因為濕婆神除了是生之神,更是殺戮與破壞之神,殺與破壞也代表了濕婆大神的力量!

    而她從此刻意地忘卻自己曾經是那個在房間裡折磨過‘神’的人,恢復了正常的元澤似乎也再不記得曾經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

    不,‘元澤’忘了,但是‘百里初’記得!

    所以,現在這是報復?!

    燃燈想起那個恐怖的雨夜,下意識地搖頭道:“我……沒有,我從來沒有真的碰過他,國師那時候還那麼小,我能做什麼!”

    “你不能做什麼,你只是用你房間裡那些惡毒的刑具和淫具去折磨他們滿足你那惡毒的欲望!”老甄咬牙切齒地看著她,目光腥紅。

    燃燈瑟瑟發抖,臉上老淚縱橫:“饒了我罷,我……只是……。”

    老甄忽然鬆開了扯住燃燈衣襟的手,似覺得碰到什麼噁心的東西一般,厭惡地用帕子擦了擦手,隨後扔在了她的臉上。

    “去,請宮主沐浴,再好好地伺候她就寢。”老甄對著他身後的幾名老太監尖利著嗓音到道。

    幾名老太監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是,甄總管。”

    其中一個人眼裡閃過興奮地光芒:“回甄總管,燃燈宮主身份高貴,只咱們幾個伺候怕是不夠罷?”

    燃燈雖然年紀不小,但是她總歸比太后小了七八歲,平日裡也極為重視保養,杜家的女兒也沒有難看的,如今的燃燈看起來也不過不到四十歲的美婦人,加上她的身份特殊,怎不讓老太監們感覺興奮雀躍。

    “哼,放心,本總管自然是惦記著宮裡的老兄弟,誰喜歡來伺候宮主,都可以,這一個月,隨便你們處置,只不要弄死了人,主子留著她還有用。”老甄一甩拂塵,森然一笑。

    “得嘞,多謝甄總管賞賜。”

    “咱們哥幾個必定會讓宮主通體舒泰地。”

    “快去通知老陳、老彭他們,這等好事……嘿嘿……。”

    幾個太監們喜笑顏開,皆露出淫猥的笑提著牢門鑰匙朝她走了過來。

    燃燈看著他們摩拳擦掌地朝著自己走過來,心中滿是恐懼。

    這些老太監們年紀大了以後,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主子身邊的大太監,沒權沒勢的大太監,沒有宮女願意與他們對食,而他們長久地浸淫在宮闈裡,已經喪失了謀生技能,只能在宮闈裡等死。

    長久的時日下來,他們生活得苦悶,卻又看盡了宮闈裡的黑暗血腥和各種折磨人的手段,私下性格多半都扭曲了,他們折磨人起來,手段只會千奇百怪,卻又極盡惡毒淫猥!

    她也曾見過那些宮裡的主子將犯錯的宮女丟給老太監做對食,而不多久,就見那宮女死狀淒慘,屍體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難道現在就要輪到她了!

    看著那些老太監獰笑的臉,燃燈心中只餘下無邊的恐懼,她轉過死命地想要往牢房深處爬去,卻不想才爬了幾步,就被人抓住了腳踝硬生生地被拖了出去,隨後幾個老太監粗暴的拳腳便落在了她的身上,亦開始撕扯她的衣衫。

    “還想跑!”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

    “嘿嘿……這細皮嫩肉地,被烙鐵烙一烙就焦了罷!”

    燃燈終於受不了,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來:“啊啊啊啊——!”

    尖叫聲,穿越了重重的黑暗,飄蕩到了地面之上。

    讓原本正打算走出那一片黑暗的白色人影腳步一頓,片刻之後,他淡淡地道:“一會準備沐浴的泉水香花,重新換一身衣衫,小白在明光殿等著本宮。”

    她不應該觸碰自己身上這些骯髒的灰塵。

    老甄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曾經小小的躲在自己身後的身影如今已經長大成仿佛無所畏懼的‘神’,但是他的背影卻依然莫名地讓他覺得眼中一片酸澀。

    老甄深呼吸了一口氣,恢復了平日裡那種總是嬉笑的樣子:“您且放心就是,老奴早已著雙白備下熱水,走吧。”

    說著他伸手打開了機關,百里初面前的石牆慢慢打開,春日的清淺陽光落了下來,似一瞬間所有的黑暗與過去都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

    全部都遠遠地落在了兩人的身後。

    帶著潮濕氣味的風迎面撲來,吹散了地道裡晦暗靡靡的煙塵。

    “走罷,殿下。”老甄笑道。

    百里初點了點頭,跨出了地道,卻忽然又停住了腳步。

    老甄關上地道的機關,卻見自家主子沒有走,不免有些奇怪,他有些疑惑地看向院子裡:“怎麼了……。”

    他這一轉頭,才發現原來院子裡站著一道著華麗精緻飛魚服的窈窕人影,那人負手而立,手裡還提著一個魚簍。

    老甄頓時了然地笑了笑,也不動,只縮在自家主子的身後裝木頭。

    秋葉白轉過臉,看向站在不遠處長廊裡的百里初,忽然抬起手的魚簍,微微一笑:“‘國師’,我新在御花園的水池裡釣了兩條草魚,一起用晚膳可好?”

    百里初靜靜地看著院子裡的人,冰冷的春日陽光就落在她雋秀美麗的面容之上,她身上的飛魚服上金絲銀繡出的那些山川河流、甚至飛魚都泛出了柔光來。

    她就像一個發光體,靜靜地站在那裡,便似可以驅散所有的灰霾黑暗與冰冷寂寥。

    百里初靜靜地望著她許久,而她便提著魚簍站在那裡靜靜地站著和他對望,同時向他伸出手,笑容清冽:“來。”

    百里初似不由自主地便走下了臺階,握住她的柔荑。

    “小白……你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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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5:06:12 |只看該作者
第133章

    “小白,你怎麼會在這里?”百里初握住她的手問。

    秋葉白笑道:“因為你在這里,所以我在這里。”

    說罷,她目光掠過不遠處站在回廊柱后的風奴。

    她也不是在這宮里一條眼線都沒有的人。

    百里初自然也是看見了,只是他的幽冷莫測的目光一掠過去,便讓風奴微微縮了下身子。

    “你別看了,免得你那雙眼睛平白嚇壞孕婦。”

    秋葉白輕嗤一聲,一手捏了捏他的手心,一手將他的臉掰過來,讓他看著自己。

    百里初看著自己面前的人儿,翹起薄唇:“怎麼,我的眼睛很可怕麼?”

    她看著他還沒有完全恢復正常大小的詭譎黑瞳仁,點點頭,嘆息了一聲:“當然,最好全天下的人都害怕你的眼睛。”

    百里初挑眉:“哦?”

    “只有我一人不害怕,如此一來,除了我,你生得再美,不管是男是女,也沒人能招你。”秋葉白一本正經地道。

    百里初見她那一本正經的樣子,唇角的弧度忍不住愈發地向上挑起:“小白好算計。”

    秋葉白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走罷,魚死了便不鮮了,吃起來口感會差許多。”

    他看著她的笑顏,忽然低頭在她的唇角輕吮了一下:“那就換道菜,本宮更喜歡吃小白。”

    “那你還是忍忍罷。”

    秋葉白臉頰微紅,隨后不甘示弱地輕嗤了一聲:“等‘愛妻’的身子好些了,本副座一定好好憐香惜玉一番。”

    這廝就是愛口上占便宜!

    她目光無意間掠過他的銀發,有些怔然,這還真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做國師元澤的裝扮,銀發、黑眸的阿初,仿佛像阿澤,卻又似阿澤。

    他似見她目光凝眸看著自己,目光有些奇異,便含笑問:“怎麼了?”

    “沒什麼。”

    說罷,她搖搖頭,便牽著他的手向宮門外而去:“快些罷,出了這神殿,你還要乘輦掩人耳目。”

    不是控鶴監的鶴衛們扛著的宮中步輦,而是小太監們扛的話,步輦走起來總是一搖三晃,慢吞吞地。

    等走到明光殿,她的魚儿便要死了。

    百里初任由她牽著自己一路向宮門而去,潮潤的春風掠過,帶來屬于她的清冽香氣,潤入肺腑,令他眸色幽轉迷離。

    她雪白的柔荑覆蓋在自己冰涼修長的手上,只覺得她掌心的溫暖仿佛能順著皮膚相觸之處,向自己的血脈蔓延,驅散所有的灰霾和冰冷。

    小白……

    老甄慢慢地拖遠了點距離,看著前面一對璧人,只覺得那對璧人即使后來松了手,他們彼此間的親密氣息卻仿佛將兩人隔開了一片天地。

    他眼角微微濕潤,微笑起來。

    殿下身邊有一個這樣的伴儿,想必后半生應該會幸福罷……。

    前面飄來兩人令人‘感動’的對話。

    “宮里何處來的魚?”

    “不是說了御花園麼?”

    “按著宮規,在御花園釣魚者,一只魚賠一只手。”

    “沒人看見。”

    “本宮看見了。”

    “你想干嘛……。”

    “記賬。”

    “記賬干甚?”

    “本宮還有西洋畫冊里還有十七種樣式未曾嘗試。”

    “滾!”

    ……*……*……*……*……*……

    明光殿

    鮮美的香氣從院子里飄蕩出來,不遠處值暗哨的鶴衛們皆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不知為什麼明明剛剛用過晚膳的肚子仿佛又餓了。

    尤其是院子里還飄蕩著炭火烤魚的焦香。

    “湯好了,准備乘飯罷?”秋葉白一身尋常窄袖青衣,端著一鍋魚出來。

    她釣魚的時候就准備好了,今儿一條魚做湯煲,一條魚用來做竹鹽烤魚,絕對能滿足挑剔的食客的需求。

    “為什麼他也在這里?”百里初見她過來,面無表情地抬起頭。

    秋葉白看著坐在百里初對面的臭著臉的寶寶,輕咳一聲:“那是因為你不是說想要吃上次我給寶寶做的那種魚湯和烤魚,所以我就喚了寶寶過來,上一回和你打架毀了那鍋湯,你還記得麼?”

    那是她答應給寶寶的獎勵,像她這種懶人,難得下廚嘛,自然要左右兼顧了。

    “本宮不想與他一起用膳。”百里初冷冷地道。

    他的食物,絕對不和別人分享!

    寶寶冷笑:“哼,你以為老子願意和你一起用膳麼?”

    他可不是真正的朝臣,更不是百里初的部下,他是不受官府管轄的江湖人,百里初那一套對他一點用都沒有!

    “讓他離開,他想吃什麼,宣召御廚房就是了!”百里初微微顰眉,冷淡地道,順手接過了秋葉白手里的魚煲,擱在自己的面前。

    “放屁!”寶寶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伸手就去搶他面前的魚煲:“這是白姐姐給我的!”

    但是百里初怎麼可能會讓他搶到這魚煲,立刻指尖一挑,一下子就將魚煲給拿了起來,睨著他,陰冷地微笑:“就憑你,也想從本宮手里搶東西?”

    寶寶不服氣,怒瞪著他,伸手連著去搶了好几次,卻連魚湯的邊儿都沒有摸上,魚煲在百里初的手里穩穩當當地,一滴湯都沒有滴落。

    “我的,我的!”

    “休想!”

    秋葉白看著兩人在那快上演全武行,搖搖頭,懶得理會他們,直接去照看她的烤魚去了。

    寶寶連續撈了好几次,終于徹底惱了,他惡狠狠地瞪著他,壓低了聲音警告百里初:“殿下,你再搶我的湯,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白姐姐被他搶走,他無話可說,但是這是他的湯,白姐姐補償給他的湯,他要是還護不住食,他就把腦袋擰下來算了!

    “哦,是麼?”

    百里初這輩子最聽不得就是威脅,他挑眉,幽冷的眸子里閃過寒光,氣場全開,陰沉黑暗懂的氣息瞬間蔓延開,讓附近執暗哨的鶴衛都瞬間打了個寒戰,下意識地警惕起來。

    但是百里初的話音未落,就看見寶寶忽然嘴儿一扁,眼儿向下一耷拉,腮幫子一鼓,隨后瞬間大滴的淚珠滾落下來:“白姐姐,殿下欺負我!”

    秋葉白立刻轉頭,果見百里初正惡狠狠地瞪著蹲在凳子上的寶寶,那模樣就像大魔獸正在欺負利爪小松鼠。

    寶寶到底跟了秋葉白多年,對她那憐香惜玉,對可愛的物種沒有用什麼抵抗力的性子摸得比較准,這麼一示弱,立刻激發了秋葉白的憐惜之心。

    何況那對峙的雙方實力如此懸殊,自然‘裁判’看了會偏心。

    “阿初,寶寶還小,你不要欺負他!”秋葉白這就大步過來,直接從百里初手上一把奪過鍋子想要遞給寶寶。

    寶寶一邊擦淚,一邊對著百里初露出個挑釁的眼神。

    卻不想她忽然對上百里初有些怔然陰郁的眼神,她的手頓了頓,她是忘了這位殿下心底也住著個傲嬌的娃,若是她真的太偏心,他背后不知道又要折騰什麼么蛾子!

    像上次那樣忽然在某些特殊的時候消失,讓元澤冒出來的話……

    她嘆息了一聲,便將鍋子擱在了石桌中間:“行了,你們兩個,不就是一鍋湯麼,今儿不止一條魚,一條烤,一條煲湯,你們誰都不會少了吃的!”

    百里初神色稍微好了些,身上那些血腥黑暗的氣息斂了回去,只是神色依舊冰冷,而寶寶也是一僵,同樣不肯服輸。

    秋葉白看著兩人的樣子,終于不耐煩地冷哼一聲:“一白,你和你的兄弟們餓不餓,來吃宵夜罷!”

    兩人終于立刻不約而同地坐下,把碗筷皆擺好。

    秋葉白方才滿意地點點頭:“這還差不多,乖乖坐,吃果果!”

    這兩個一個是她的弟弟,一個是她的男人,必須得學會怎麼和諧相處!

    一白聞著那勾人味道,默默地咽下了口水,退出院子外。

    他就知道,他不會有那麼好的運氣。

    ……*……*……*……*……

    二月十九

    春日,驚蟄

    節到聞雷聲,震醒蟄伏越冬蟲。

    驚蟄之日,朝野上下,也同樣被霹靂驚雷擊中,沸騰不安。

    真言宮活人制膏案發之后,皇帝陛下震怒,因為急怒攻心,又吐血昏迷了過去,攝國殿下從皇帝新移居的紫薇宮出來之后,立刻傳下旨意,著司禮監提督秋葉白領南北大營兵丁三千立刻奔赴蓮戒山,將蓮戒山團團包圍,查抄真言宮。

    但是真言宮下卻自發地聚集了無數信徒民眾擋在山下,不允許官兵入山。

    信徒民眾極為瘋狂,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斷地趕來,在山下靜坐,只道不能褻瀆神靈,否則會引起天下動蕩,天降災厄。

    形勢極為嚴峻,秋提督立刻將此事上報,朝廷聞訊之后,為避免激起民變,便只得允諾只對真言宮圍而不攻,待到查明真相,公諸于眾之后,再做決定。

    于是秋提督著人圍住了蓮戒山之后,便領著司禮監的親信折返協助查案。

    朝野上下議論紛紛,大部分朝臣們是第一次見識到了真言宮的力量,皆暗自心驚,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不過是一座寺廟,竟能調動影響人心若此。

    “啟奏殿下,微臣以為若是人人都學真言宮這般對朝廷施壓,朝廷便會放過,那必定國將不國!”常爵爺在朝會之上厲聲道。

    “臣附議!”

    “臣也附議!”

    常家一系極其旁支武將們皆紛紛附議。

    刑部尚書也走了出來,同樣疾聲厲色地道:“沒錯,真言宮一向神秘,不在朝廷的管轄范圍之內,他們這般調動民心,令微臣以為前朝邪教天理教與真言宮之流皆是一丘之貉,蠱惑人心,前朝滅亡之開端便是天理教謀反,流毒千里,此等邪教不可不除!”

    刑部尚書這些人八皇子一脈的人自然覺得大快人心,原先被杜家打壓的不順之氣仿佛全部都泄了出來。

    于是數名八皇子一脈的人也皆紛紛站了出來:“臣等也以為如此!”

    “臣等附議!”

    “真言宮不可留!”

    就在反真言宮大臣們紛紛地在地上跪了一片,一派准備‘文死諫’的模樣的時候,杜家一派的官員卻異常地沉默,仿佛他們已經默認了這個事實。

    百里初坐在龍座之上,淡漠地掃了一眼底下的人:“眾愛卿的意思,本宮明白了,真言宮既是邪教,自當……。”

    “誰說真言宮是邪教?”一道冷冽而略顯蒼老的女音忽然響了起來。

    眾大臣們齊齊看了過去,便看見太后老佛爺一身華麗九鳳朝堂太后朝服,頭戴華美鳳冠,頸上帶著東珠鳳凰瓔珞,通身氣派端庄而威嚴,在董嬤嬤的攙扶下領著宮女們並真言宮的神女們款步而入。

    “參見太后,太后千歲、千千歲!”朝臣們一怔之后,皆齊齊下跪行禮。

    “太后老佛爺,您不是身体不適,在永寧宮修養麼?”百里初懶洋洋地看著老佛爺,唇角彎起一絲譏誚而莫測的笑容。

    “哀家若是不來,只怕這里就要有人准備褻瀆神靈了。”太后冷冰冰地道,也沒有讓大臣們起身,便在董嬤嬤的攙扶下坐上了一邊讓人准備的華美包金檀木大椅。

    百里初輕嗤了一聲,漫不經心地道:“褻瀆神靈?老佛爺言重了,褻瀆不褻瀆神靈並非您說了就算罷,如今許多人可是認為真言宮與當初前朝的天理教皆是存了反心的邪教!”

    “存了反心的邪教?”

    太后冷哼了一聲:“自從初代國師上任以來,為我天極帝國祈福、做祭祀、做求雨、做封禪,不知為我天極帝國化解了多少災厄,你們便不記得了麼?”

    太后銳利的目光掃向跪在地上的大臣們,几乎如刀子一般要剜了他們的心一般。

    一干大臣們忽然想起,的確如此,那麼多代國師,確實都是有真本事的,並非江湖神棍,祈雨、祈福,甚至歷代帝王的繼任都需要國師的庇佑。

    “啟奏殿下。”一直在沉默的杜家家主襄國公也走了出來,中氣十足地道:“不諸位同僚可是記得當年篡帝的下場!”

    襄國公一說這個話,立刻讓上了些年紀的大臣想起距今兩代帝王之前,有過一位非杜家女子所出的皇子,曾經憑借著皇帝的遺旨登上了帝王之位,但是他登基當日,國師並沒有出現,只是留下了一句箴言——非天命之帝,必遭神譴!

    原本所有的人都不相信,那個皇子非常的出色和優秀,娘家勢力也是朝內數一數二的權貴,皆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的同時,亦命人想法子去破這個批命言。

    卻不想就在篡帝登基當日,天空忽然陰沉了下來,掛起了陰風陣陣,一道霹靂之后,那篡帝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忽然渾身一個激靈,忽然那瘋狂地大笑了起來,只道:“我是罪人,是篡位的罪人!”

    隨后整個人便從受禮的高高帝台之當著眾臣何必各國賀喜的使節的面前跳了下去,旁邊的侍衛們連拉都來不及拉。

    血濺當場。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想起了國師給他的批命言——非天命之帝,必遭神譴。

    最終的結果便是一品以上的朝臣此后到了神殿去請求國師指定新的皇位繼承人。

    而沒有任何懸念地,杜家所出的皇子登基為帝,並且祭天的儀式上的得到了國師的賜福。

    國師的地位從此大大地提升,無數人皆拜服。

    而篡帝被賜了‘篡’之號,草草地掩埋了,這一段過往也成為朝廷中的禁忌,尋常不會提起。

    “太后老佛爺,此話差也,國師是國師,真言宮是真言宮,真言宮是為了供奉國師才存在的,但是利用國師的名號為非作歹,行造反邪教之實,豈可寬縱!”刑部尚書抬起頭,一臉不畏地道。

    “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是,何況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真言宮罷!”

    襄國公再次厲聲道:“真言宮與燃燈師太是不是真的有罪,如今尚且未有定論,任何大案皆要大理寺、刑部、五成兵馬司三堂會審,有了定論之后,才請殿下批奏,你們這些老匹夫都忘了麼,這和動用私刑有何區別!”

    “哦?”百里初看了半日,便似笑非笑地道:“那麼,依照國公爺的意思是打算來個三堂會審了?”

    “那是自然,難不成殿下認為不該麼?”襄國公被他那幽冷的沒有一絲人氣的眸子掃過,頓時起了一身白毛汗,但是還硬聲道。

    “若是殿下和眾位大人不放心,那麼現在咱們就在這金鑾殿上三堂會審,如何!”

    眾人聽了這個提議,不免皆是一愣。

    倒是百里初似笑非笑地看向所有人:“愛卿們以為如何?”

    眾人皆猶豫了一會,隨意低聲一輪起來。

    襄國公的目光輕蔑地掃過一群交頭接耳的大臣們:“老夫人也在這里,咱們所有的人都在這里,卻連現在一個三堂會審都不敢的話,就不要說什麼真言宮是邪教了,也不怕遭了天譴。”

    常爵爺和李侍郎几個將襄國公恨得咬牙切齒,什麼遭天譴,杜家和真言宮才是該遭天譴的!

    隨后他們與刑部尚書等人低聲議論了一番,所有人都認為襄國公肚子里有壞水,但是卻不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麼。

    不過他們這里是證據確鑿,就不信燃燈和真言宮能翻天去!

    既然下定了決心,常爵爺抬起頭厲聲道:“好,就這樣!”

    襄國公冷笑一聲,看向百里初一拱手:“請殿下決斷罷!”

    百里初看著眾人,隨后漫不經心地彈了彈指尖:“准奏。”

    他看向一邊站著的秋葉白,微微勾起唇角:“秋提督帶人犯罷!”

    秋葉白抬起明眸看著他,微微一笑:“是,殿下!”

    太后老佛爺看著她和百里初之間‘眉目傳情’,臉色愈發鐵青,捏著佛珠的手背泛出青筋來。

    她真是瞎了眼!

    秋葉白這個白眼狼!

    秋葉白似有所覺一般,轉臉看著太后,挑眉笑了笑,見太后身子一顫,臉色發青,方才轉身向殿外而去。

    不一會,一道人影便被几名司禮監廠衛給帶了上來。

    那女人身上一身素袍子雖然有些破舊,但是倒也干淨,頭發也梳得整齊,甚至臉上也沒有什麼傷,除了皺紋多了不少,看起來愈發蒼老。

    她走路的姿勢極為奇怪,走一下,抽搐一下,臉上的神情則是一片木訥,渾身上下彌漫著衰敗的氣息。

    一個多月的時間,原本意氣風發,風韻猶存的受人膜拜的真言宮宮主仿佛一下變成了尋常的老尼姑。

    常爵爺等人看著那情形,皆是對著她怒目而視!

    李侍郎更是要人按住他,他才沒有扑上去將那燃燈撕碎。

    愛女屍体的慘狀讓他恨不能將她千刀万剮!

    “參見殿下!”燃燈師太慢慢地,艱難地跪了下去,卻仿佛沒有看見坐在堂上的太后。

    百里初看著燃燈,淡漠地道:“堂下何人?”

    燃燈低聲道:“貧尼燃燈,乃是真言宮現任宮主。”

    百里初點點頭,隨后看向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抬了抬下巴:“就交給你們了。”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立刻出列領旨,兩人彼此間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深深的敵意。

    他們分屬杜家和八皇子的陣營,不想半年不到,兩人又再次站在了一個擂台之上,只是這一次誰輸誰贏,卻未可知!

    大理寺卿起身之后,立刻搶先問燃燈:“燃燈師太,你可知道,殿下和太后召見你來所為何事?”

    說話間,他朝燃燈一個勁地使眼色。

    “貧尼知道,為的是天寧寺一案之事。”燃燈抬頭看了眼大理寺卿,甚至對他扯了扯嘴角。

    大理寺卿以為她看明白了自己的暗示,立刻道:“哦,那師太,您與此事有什麼關系,天寧寺的主持雖然是掛在真言宮名下,但是本官已經查到他貪墨供奉銀子,又一直引誘上香的香客信徒為淫樂,您在真言宮長期不出山,可了解此事!”

    這分明是在暗示燃燈,讓她說個‘並不知道’,然后把自己從這個里面摘出去。

    卻不想燃燈忽然垂下頭,低聲道:“不,貧尼知道此事。”

    此言一出,大理寺卿瞬間愣住了,有點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又看向一直坐在上首的太后老佛爺。

    太后捏緊了手里的佛珠子,心里忽然有了不妙的預感。

    難不成燃燈知道了什麼,所以才不領受她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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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5:06:37 |只看該作者
第134章 詭朝

    “燃燈,既然你知道天寧寺的勾當,作為真言宮主為何不制止!”刑部尚書倒是眼睛一亮,立刻再接再厲地追問。

    燃燈木然地看了他一眼:“因為這本來就是貧尼吩咐他們去做的,天寧寺原本就是真言宮除了杜家金援之外,最大的收入來源。”

    “什麼?”眾人聞言皆瞬間愣住了。

    大理寺卿立刻顰眉厲聲道:“燃燈,休得胡言,證據何在!”

    刑部尚書看了他一眼,譏誚地道:“您又何必如此惱火,這是在恫嚇證人麼?”

    一句話便讓燃燈從‘犯人’變成了‘證人’。

    那麼‘犯人’是誰?

    眾人的目光皆若有若無地飄過了襄國公等杜家一派的人身上。

    襄國公臉色陰沉,他是料到了燃燈會吐出真相,卻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干脆地直接將杜家拖下水,畢竟她身上流著杜家的血!

    他張了張嘴,才要說什麼,便見常爵爺睨著他冷聲冷氣儿地道:“國公爺還是不要隨意開口的好,恫嚇人證是妨礙斷案公正的。”

    百里初幽冷的目光掃過來,令襄國公一僵,最終不敢再出聲怒罵,若是坐實了‘恫嚇’之名,最后結果就算是有利杜家的,也會被人拿著小辮子。

    “燃燈,只管照說就是了。”刑部尚書看著燃燈正色道,同時示意一邊的書記官繼續記錄。

    燃燈垂下眸子,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從最初真言宮的建立就是杜家出資的隱情,到每年參與影響皇帝繼位之事,和從中撈取的利益,皆知無不言。

    只唯獨將國師從這些事里的影響淡化了許多。

    而朝臣們雖然早就知道真言宮和杜家的關系,但是依舊聽得暗自心驚,瞠目結舌,只唯一一點,對國師活佛在這些事里的作用也都不願輕易提及,甚至放過。

    當然,也包括對最近數任皇帝都是杜家女所出之事,也諱莫如深。

    畢竟不管皇帝陛下是誰出,杜皇后是什麼樣子的人,但是從家宗廟的角度而言,他們都是正統嫡出,並無不妥,何況皇帝陛下的皇位還穩穩當當地坐著。

    “真言宮結黨營私,豈能輕縱!”

    “一介僧佛竟然插手朝堂之事,真是褻瀆神靈!”

    “不可輕縱!”

    “……。”

    一直死死盯著燃燈的李侍郎忽然抬起眼,盯著襄國公,喑啞冷笑“只怕是有人借著佛家之名,操控朝局,簡直是謀逆!”

    這‘謀逆’二字更是讓人眾人皆臉色變了變都想起了數月之前八皇子一案,當初指控他謀逆的就是杜家一系,只是如今情勢大變,杜家一只腳也踏入了這個‘泥沼’之中。

    但凡涉及謀逆之事的當事人,無有不被扒下一層皮的!

    襄國公立刻‘噗通’一聲跪下,領著杜家一派的人指天發誓,老淚縱橫地表忠心。

    而指責他們的大臣又紛紛上奏,彈劾杜家一系,那人手一本奏折的架勢,分明也是早已籌謀好了的,氣得襄國公兩眼發暈。

    朝堂之上几乎亂作了一鍋粥。

    直到太后一拍桌子,幽幽地說了一句:“如今陛下也是哀家所出,往上數代帝皇皆有我杜家血脈,這個世上誰都有可能謀反,除了杜家不可能。”

    這會子眾朝臣們終于安靜了下來,就算是八皇子一派的人都不得不暗自贊一聲太后老佛爺就是老佛爺!

    刑部尚書見狀,心中一動,也許就這個機會……

    他輕咳了一聲繼續道:“燃燈,且先不要牽扯旁事,就事論事罷。”

    既然八皇子派的首腦人物都表示了將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圍內,不波及太多的態度,朝臣們能站在這金鑾殿上,自然也個個都是人精,知道老佛爺在,杜家不會真亡了。

    何苦這時候和仍舊勢大的老佛爺徹底撕破臉,到底是皇帝的老娘!

    他們的目的不外是通過彈劾杜家,逼迫杜家和真言宮划清界限,拿下真言宮就是大成,于是也都暫時偃旗息鼓。

    大理寺卿等人也都微微松了一口氣。

    秋葉白百無聊賴地看著堂上心懷鬼胎各路人馬,又瞥了眼依舊把龍座當臥榻歪靠的攝國殿下,見他臉上一片淡漠的樣子,但她卻看見他眼底的點興味盎然,她忍不住低頭掩去唇角笑意。

    她忽然頗能体會百里初喜歡擺台看戲的心情了,無聊過頭的時候,看戲簡直打發人生閑暇時光的最佳休閑方式。

    刑部尚書見襄國公等人皆松了一口氣爬起來的模樣,他眼底閃過譏誚之色,隨后看向燃燈:“燃燈,你為何擄走無辜少女?”

    燃燈繼續面無表情地道:“制作養顏養身的血燕窩和養顏膏。”

    “你可認得這些刑具!”刑部尚書著人去將一堆造型古怪鍋子和刀子鐵鉤等一系列東西搬了上來,那些東西看得堂上眾人不寒而栗。

    燃燈點點頭:“認得,皆是用來制作和提煉人血和人脂、人膏之物。”

    刑部尚書見狀,便對燃燈道:“燃燈,你且去指認罷。”

    燃燈倒也干脆,跪在那里一件件地指認那些刑具,這個是放血的,那個是取脂的。

    朝臣們皆悚然,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失去女儿的兩位大人早已聽不下去,腿腳發軟地被宮人攙扶去歇息了。

    這一個環節,並沒有人說提出異議,因為罪證確鑿,更無可以辯駁之處。

    秋葉白就是現成的人證,也出來做了供詞。

    刑部尚書對于秋葉白到底是哪一派的人現在摸得不是很准,說她是太后一派的人,她又是偵破此案之人,說她不是太后的人,上一回她拿不到證據,直接制造假證去誣陷殿下。

    當然,細細算起來,她也算不誣陷,畢竟事實是確實是八殿下在私鑄兵器。

    只是可見此人極為莫測。

    所以他也沒有直接拉著她多問,只求證之后立刻把話題又轉回了燃燈的身上:“那麼你制這些東西所為何用?”

    燃燈緩緩地抬起了眼,目光掠過神色陰沉,眼含警告的襄國公,最后停在了太后冰冷威嚴的面孔之上,與太后森然對視了片刻,方才一字一頓地道:“因為這是太后老佛爺讓貧尼制作的!”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眾人皆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后。

    “砰!”太后一拍凳子的扶手,厲聲呵道:“放肆,大殿之上,豈能容你這個妖尼信口雌黃,血口噴人!”

    襄國公更是仿佛憤怒得不能自已地衝上去對著燃燈就是一巴掌,將她打倒在地。

    “妖尼無恥,竟敢褻瀆老佛爺!”

    難怪她看起來身上的傷並不重,一定是投靠了百里初那些人!

    襄國公的動作太快,旁邊的大臣們根本來不及阻止,而能阻止的人卻無意阻止,譬如秋葉白葉只是冷眼旁觀。

    倒在地上的燃燈捂住臉,仿佛痛得不能起身,過了許久方才捂著臉抬起眼來,恨恨地看著他,見他眼中惱恨神色分指她為‘叛徒’。

    她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蒼老而凄厲:“還是老樣子,大哥,你永遠都只會偏袒你那個嫡出的妹妹,何曾把我當過杜家的人,我不過是你們杜家的一條狗是不是,想用就用,不想用就當狗一樣宰殺了是不是。”

    他想要護著太后,甚至還親手打傷她,那麼她就更要讓太后跟著她死!

    朝臣們聽見這句話再次不敢置信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燃燈竟然是杜國公的妹妹,也就是說他也是太后的妹妹?!

    但若是如此,燃燈說的話便更有可信度,畢竟太后要做這種事儿,畢竟還是用自己人來的放心。

    “燃燈,你一派胡言,想要做什麼?”襄國公簡直是急怒攻心,拳頭緊握,强行忍耐下掐死面前的燃燈的衝動。

    “我一派胡言?”

    燃燈見他憤怒,臉上卻露出了痛快的神色來:“這一切都是事實,太后想要青春不老,想要返老還童,我便遵照她的意思去做,如果不是因為太后和杜家的權勢,你以為我區區一個真言宮公主敢做這些擄掠過官家女儿的事情麼?”

    “來人,將這個褻瀆太后老佛爺,又污言穢語的賤人拖下去,亂棍打死!”

    襄國公聽著周圍朝臣們的低聲議論和他們詭異鄙夷的眼光,襄國公終于再也忍耐不住厲聲呵道。

    只是……

    “襄國公你是忘了這里還是我百里一族的朝堂麼,或者你迫不及待地想要取而代之?”一道低柔涼薄的聲音從堂上傳了下。

    那聲音似黑暗深淵里傳來一般,帶著浸骨的寒意,瞬間讓襄國公一僵,他只得立刻轉身跪下:“殿下恕罪,微臣只是一時間因這妖尼信口胡言,污蔑太后老佛爺,氣急攻心,才失態了。”

    太后見狀也冷聲道:“沒有錯,帝國以孝道治國,殿下要任由這些無恥之輩如此侮辱你的祖母不加懲戒,以不孝為天下人之表率麼!”

    百里初輕撫自己的護甲,漫不經心地道:“本宮何曾想做天下人之表率,本宮是女子,不是麼?”

    秋葉白在底下聽著百里初如此自然干脆地說出這話頓時差點笑出了聲,這位殿下還真是全無節操啊!

    這個時候就不厭惡‘女子’的身份了麼?

    百里初這般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囂張樣子,頓時又讓太后老佛爺噎住了。

    百里初懶懶地道:“繼續審案子罷。”

    刑部尚書和常爵爺等人見到太后和杜家吃癟,心中皆是閃過興奮。

    刑部尚書立刻拱手道:“尊旨。”

    他又看了眼臉色鐵青的太后,眼中已是多了輕蔑之色,意有所指地道:“人臨暮年,何人不愛青春年少,女子想要留住青春自然正常,但是如此有違人倫天理,滅絕人性,實在殘忍。”

    隨后,他對著燃燈道:“你把你做的一切都說出來,怎麼做的,做出來的東西怎麼送進宮,又是誰接頭的全部細細說來。”

    燃燈自然巴不得能將太后拉下神壇,恨恨地瞥了眼太后,立刻點頭道:“是,燃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隨后她便將來龍去脈一一說了一遍,聽得一干眾臣們心中發寒,唏噓不已。

    而太后、襄國公及杜家一派的人則是聽得坐立不安,太后坐在上首,手里緊緊地扣住扶手方能壓抑自己恨不能將燃燈的嘴撕碎的衝動。

    她只暗恨自己當初怎麼會相信了燃燈的話!

    這個賤人真是該碎屍万段!

    一邊的董嬤嬤看著太后手指發抖發抖,立刻從懷里取了一只小金盒子出來讓她嗅聞。

    太后亦立刻低頭聞了聞,方才覺得心頭那種暴怒和煩躁稍微緩了些。

    百里初的目光掠過董嬤嬤手上的盒子,幽涼的眸子里閃過一絲莫測的光芒。

    等到燃燈說完了一切之后,她看著朝上一干大臣們震驚的眼神和帶著憤怒的神色,她心中一片莫名的暢快。

    她終于將自己也是杜家女儿的身份說出來了,在大庭廣眾之下,在百官面前!

    她不是那個永遠見不的光的杜家庶女!

    燃燈看向太后,無聲地挑釁,老姐姐,你我都是一樣的,只是妹妹不好了,你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太后被她的眼神一看,原本好容易按捺下來的火氣一下子就又上來了,抬手就將自己手上的東西砸了過去。

    “你也配自稱哀家的妹妹,像你這樣出身卑賤的女子,怎麼敢自稱自己流著杜家的血!”

    燃燈剛才被襄國公砸了頭,她雖然這會子提高了警惕去躲,但是卻忘了自己身上受過傷,哪里還能如從前靈活,一下子便被金盒子砸中了額頭,瞬間頭破血流。

    “啊……!”燃燈捂住臉,眼中瞪著太后的光芒愈發地凶狠。

    太后剛才一番話,恰好戳在燃燈的心頭,燃燈本就知道自己活不長了,心中恨太后入骨,暗自發誓。

    她一定,一定會讓這個老賤人陪她下地獄!

    “若是你們不信,只管去搜一搜太后的寢宮,她的梳妝台上是不是還有本宮做的養顏膏,是不是還有血燕窩!”

    燃燈說話的模樣和內容讓常爵爺聽完這些話后,早已對太后就是幕后主使一事信了三分,一臉厭惡地看了眼太后:“燃燈說得有理有據,時間、地點、人物線索俱全,只要細細地一查宮禁出入記錄,再查一查便可知了。”

    不光是常爵爺,朝上諸人甚至杜家一系,並不知道內情的大臣們看著太后的眼神皆是變了。

    牡雞司晨,雖非名正言順,但也情有可原。

    皇族之人,擅權奪力,亦無可厚非。

    但這這般泯滅人倫的事情,就算是皇帝都要被史官罵無道昏君,夏桀商紂,當失天下!

    何況還是當以慈恩澤天下,為万民之母的太后,不可寬恕!

    太后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那些眼神,她狠狠地扶手,厲聲道:“哀家乃是當朝太后,輔佐幼弟登基,有看護社稷之功,如今一個卑賤平民妖尼的話,你們便要搜哀家這個太后的宮麼,哀家看你們誰敢,你們誰要搜哀家的宮,便從哀家的屍体上跨過去罷!”

    太后凌厲的聲音飄蕩在殿上,眾臣們面面相覷,皆只得看向上首龍座上的攝國殿下,只希望攝國殿下能出來主持公道。

    也只有攝國殿下敢强搜太后的寢宮。

    卻不想眾人一看,頓時……無言。

    眾人爭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攝國殿下已經在龍椅上——睡著了。

    老甄輕咳了一聲:“殿下大病初愈,難免困乏,諸位大人還有什麼想說的便說罷,殿下聽了之后,朝會歇半個時辰,殿下會在這半個時辰里面見陛下,仔細考量諸位大人的意思。”

    百里初這時候閉著眼,淡淡地“嗯”了一聲,以示他醒著。

    劉侍郎這個時候已經被攙扶了出來,他第一個出列‘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猩紅著眼瞪著太后:“微臣要求面見陛下,懇請陛下為微臣伸冤,真言宮和杜家的關系密切,燃燈說的事情有理有據,既然太后老佛爺不是幕后主使,只要自證清白,可免去朝野非議,臣民寒心!”

    常爵爺立刻也跪下:“微臣附議!”

    刑部尚書和李牧也跪下:“微臣附議!”

    “微臣附議!”

    “微臣也附議!”

    “……。”

    跪下去的大臣越來越多,几乎大半個朝堂的人都跪了下去,黑壓壓一片,其中還有中立一派的朝臣,讓杜家嫡系支持者們瞬間看起來鶴立雞群,尷尬而不安。

    襄國公忍不住握緊了拳頭,這是牆倒眾人推麼?

    他眸光陰沉地道:“就算搜出來了那些東西,說不得是燃燈討送上之物,太后也未必知情!”

    這話雖然有道理,但聽起來就有狡辯的嫌疑了。

    眾朝臣們心中暗嗤。

    太后臉色早已經是一片鐵青:“若不是哀家做的又如何,是哀家做的又如何!”

    李侍郎盯著太后,他凄厲地笑了起來:“若是太后老佛爺所為,微臣請求陛下還微臣一個公告,如此這般惡毒婦人,以人為食,怎麼可德澤天下,為万民之母,若不是太后,微臣總歸就是這麼一個女儿,已經是沒了希望的,微臣願以這條命為太后正名!”

    眾臣見李侍郎如此悲憤,亦被他的絕望感染,尤其是常爵爺亦心有戚戚焉,也再次道:“若不是太后,微臣願以仕途為太后正名!”

    “微臣亦願意!”

    “微臣亦是!”

    “……。”

    那一聲聲的“附議”和“微臣亦是”讓太后几乎整個人都僵得無法動彈,身上一層層地冷汗出來,只覺得仿佛万箭齊發,自己就是那靶子!

    這種極度絕望的感覺,就是當初聽到皇帝發動宮變得消息都沒有過。

    百里初淡漠地點點頭:“本宮明了,給諸位大人備下椅子,歇著罷。”

    說罷,他起身向后殿而去。

    秋葉白和其他所有大臣一樣目送著他離開:“恭送殿下!”

    太后也仿佛受不了一半,扶著董嬤嬤去殿后休息了。

    她看著太后佝僂的背影,仿佛一瞬間便老去了。

    心中冷笑,這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她唇角微彎,垂下眸子,希望這些大人們能接受接下來的戲碼,不要太意外才好。

    ……*……*……*……

    殿后

    “他們是想逼死哀家啊,他們這些混帳東西,休想將哀家從鳳座上推下去!”

    太后一進休息的偏殿,立刻腿就軟了下去,讓董嬤嬤和羅醫正攙扶著才能坐上座位。

    “老佛爺放心,您不管做了什麼,都是太后,帝國歷史上有廢后的,但是從來沒有聽說有廢太后的!”董嬤嬤趕緊伸手安撫太后。

    太后閉了閉眼,眼中一片潮意,自嘲地一笑:“哀家竟然會信了燃燈那賤人,她送給哀家那些東西的時候只怕就沒安好心。”

    羅醫正忽然淡淡地道:“不管燃燈師太是不是心懷鬼胎,太后是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麼做的不是麼?”

    太后忽然睜開眼,厲色看著羅醫正:“怎麼,連你也要來指責哀家麼,哀家做錯了什麼,那些小賤人的骨肉能為哀家所用,是她們的福分!”

    羅醫正看著太后搖了搖頭,不再多說,只繼續為太后把脈扎針,為她通行氣血。

    “當年哀家能再宮變之中贏得漂亮,便不介意再來一次宮變奪回大權,看誰還敢說哀家一個字 !”太后咬牙切齒地獰聲道。

    董嬤嬤則是垂下了眸子,心中苦笑,太后變得越來越不可理喻了。

    就算最后太后無事,只是太后毀掉的名聲,和散了的人心,卻是再回不來了,再有第二次宮變,有誰會去幫助一個‘食人魔’。

    ……*……*……*……*……

    半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

    太后强撐著身子坐回了椅子上,心中忐忑地看著空蕩蕩的龍座。

    不知為何,雖然她早已安排好了,元澤也答應幫她,但是她就是覺得心中有不安的預感。

    太極殿的大門忽然‘吱呀’一聲被人打開,朝內大部分眾大臣們眼中一亮,莫不是皇帝陛下親自到了?

    卻不想……

    “國師到!”

    立挺查案派的大臣們瞬間傻了眼,國師,居然來了?

    而杜家一脈的人,原本蔫蔫儿地,聽到國師駕到之后,瞬間眼中閃過光芒。

    “參見國師!”

    但不管如何,所有的大臣們都對這那一道款步而入的雪白身影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國師垂著眸子,沒有人能看清楚他的眼睛,他飄然而入,似一抹浮云,優雅至極。

    秋葉白看著他的身形,也垂下了眸子。

    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他在看她。

    “不知國師到此有何事?”襄國公看著元澤,立刻迫不及待地問。

    其他朝臣們瞬間心提了起來,國師莫不是又來做預言地罷?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了篡帝的悲慘結局,心中莫名地擔憂了起來。

    元澤站定在大殿中央,依舊沒有抬起眸子,只是淡淡地道:“阿彌陀佛,貧僧到此只是要傳達佛祖的旨意。”

    他的聲音清澈之中帶著點詭異的幽涼。

    刑部尚書和李牧等人互看了一眼,立刻道:“國師,您要傳達佛祖的旨意,可以稍晚些開祭壇,如今朝堂之上正在審案。”

    他們不能讓國師開口,元澤一定是杜家求來的救兵!

    襄國公卻厲聲斥道:“佛祖旨意,自然是要先傳達的,如今殿下尚未到,也沒有開始審案!”

    常爵爺才要說什麼,卻聽得元澤再次開聲打斷了他們:“佛祖的旨意便與此案有關。”

    “天下大亂,妖星現世,必得純真童女以為祭祀安息天怒,鎮壓妖星, 所以太后老佛爺和襄國公不過是遵神佛旨意將那些童女做了祭罷,這是天旨,爾等不可再多做糾纏,否則逆天而為,必遭天譴。”

    此等脫罪的話語,瞬間讓所有人的臉色皆是一僵。

    這是在說讓他們都散了罷,不得再追究此事,否則便是違背天意了麼?

    國師之言,代表天意,分量之重,就是身為天子的皇帝陛下的聖旨都可以更改!

    “國師,你豈能包庇那些惡人,滿口胡言!”李侍郎几乎瞬間就絕望了,聲嘶力竭地顫聲道。

    而太后和襄國公的臉色也極為古怪,他們要求元澤說的是太后與此事無關,一切都是燃燈所為!

    而國師這麼說豈非承認了太后就是幕后主使?

    雖然國師也說了是為天下太平用童女祭祀,為太后脫罪,但是這其中實在是……

    周圍朝臣們投來的鄙夷、陰沉、憤怒的目光讓他們忽然感覺到了一個詞——孤立無援!

    百多年來,第一次!

    連支持自己的黨羽也沒有說話,看著他們的目光同樣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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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5:06:54 |只看該作者
第134章 反目成仇

    “哀家……哀家……。”

    太后面對那些冰涼森冷的目光,心中莫名地生出恐懼來,她身形晃了晃,半靠在了董嬤嬤身上,但還是勉力地支撐起自己的身子,也不去看眾人,只是咬著唇,這種滿心彷徨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多少年……多少年都沒有過了。

    大約只是先帝決定廢后的時候,她才感受過……

    她痛恨這種感覺!

    元澤清澈的聲音再次響起:“貧僧言盡于此,各位大人若是還要追究此案,那麼便請繼續,只是后果自負,阿彌陀佛。”

    隨后,他轉身折返來路。

    沒有人注意到燃燈在看見元澤出現之后的表情,變得惶恐異常,但最后又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尤其是元澤的白袍子輕掠過她身邊的時候,她面容表情看起來一片空洞無神,或者說遍布死寂與絕望。

    而元澤范卻仿佛根本沒有看見地上還跪著這麼一個人一般,寬袖輕拂,走向殿門外。

    一干朝臣們看著元澤飄然而來,飄然而去,當真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只是留下他們這些人,滿心的復雜。

    一個殘忍而滅絕人寰的食人案,便硬生生地變成了‘順從天意的祭祀’!

    簡直是太令人憤恨而憋悶。

    眼看著就要坐實那杜家老妖婆的罪孽,就算不能老妖婆廢掉太后之位,但是軟禁冷宮卻是完全可以的,沒有了老佛爺的庇護,杜家除了襄國公之外,几乎一門紈绔,平日里就是會鑽營外,也不成大氣候,如此一來就能慢慢將杜家這顆毒瘤從帝國里拔出。

    這是什麼老天,竟然能如此偏心麼!

    李牧、常爵爺這些武將,氣得臉色鐵青,捏得拳頭骨節嘎吱作響。

    “不……我不服!”李侍郎氣急攻心,竟吐出一口鮮血來,一下子暈了過去,好在邊上還有同僚能扶他一把。

    太極殿內的氣氛變成悲涼與悲憤,一片壓抑。

    而壓抑久了的悲憤便會成為徹底的如火一般燃燒的憤怒罷?

    而襄國公雖然依舊硬挺著胸膛,但是他眼底閃爍的光芒出賣了他心中的惶恐,而他身邊的那些杜家子弟更是皆已低下了頭,也不知在想什麼,是害怕或者羞愧?

    秋葉白靜靜地環兄看著太極殿內的場景,心中暗自嘆息,百里初那人拿捏人心之准,對局勢掌控之力,果真是令她嘆為觀止。

    仿佛只要他希望和他想,便能牽著所有人的情緒走。

    只是不想國師走到了殿門,卻忽然站住了。

    太極殿諸人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皆是‘咯噔’一下。

    元澤微微側過身子來,淡淡道:“是了,貧僧還有一事差點忘了告知各位,這一場祭祀,並沒有完結,需要一個在宮中身份高貴,又侍奉過佛四十年以上的女居士,后日無午時于祭台之上以身火祭,方才算完成祭儀,向上蒼和我佛表明我們的誠意。”

    火祭?!

    朝臣們瞬間悚然,几乎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是要拿活人綁在柴堆上活活地燒死用來祭天麼?

    從漢之后,几乎就很少記載后世朝代有用活人陪葬和祭祀了,而不管是前朝還是帝國國祚綿延的將近三百年之間,更沒有這種可怕傳統!

    “要宮中身份高貴的,以表明誠意……。”

    “要侍奉佛祖四十年以上女居士……。”

    眾人的目光不由地落在了兩個人的身上——一個跪在地上,狼狽万分;一個高坐檀木大椅,滿身珠翠。

    太后善妒,宮中無子太妃皆早逝,有子的也跟著儿子去封地當太王妃多年了,這四十年修佛,又身份高貴的女居士就是太后最符合了,當然還有勉强和內宮扯得上關系的燃燈,燃燈地位不低,也是真言宮的宮主。

    這麼說,這個用來祭祀的人,就是這兩姐妹了?

    朝臣們一怔之后,大多數人露出冰冷譏誚的表情,甚至有人露出個幸災樂禍的笑容。

    不管太后怎麼否認,燃燈說的話的情狀和她眼底的恨與怨,卻是做不得假的,有些東西是不需要證據的,因為證據自在人心。

    不管是誰要去火祭天神,那都是今日里唯一讓人開懷的事。

    刑部尚書看著襄國公鐵青的臉,譏誚地道:“襄國公,您說這位女居士是哪位呢,如今國師可是開了口了,這事儿可拖不得,否則激怒了佛祖可如何是好?”

    襄國公見他拿自己的話來堵自己,臉色愈發地鐵青和難堪,只得咬牙道:“這宮中這麼大……。”

    “但是侍奉佛祖超過四十年的女居士,還身份高貴的除了老佛爺還有誰?”李牧可是早已經與太后杜家撕破了臉,他可不管是什麼大逆不道,什麼忌諱,只冷笑著提了出來。

    其余人皆是驚愕之后,低而無聲地笑了起來。

    感受到了來自身邊朝臣們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襄國公忍無可忍地怒斥。

    “李牧,你瘋了麼,太后母儀天下,非但是先帝之嫡皇后,看護幼主有功,更是今聖的嫡生母親,誰敢拿太后來火祭,這是要造反麼!”

    國師從來為他們杜家所用,卻不想磨礪得鋒利的劍刺向自己也同樣會致命啊!

    常爵爺陰陽怪氣地摸著胡須笑了起來:“襄國公你莫不是忘記了篡帝之事麼,万一您不遵照佛主旨意辦事,佛主怪罪下來,降下天災,豈非万民遭殃,社稷大禍?”

    “正是,太后既然是一國之母,自然應當為表率,親自上火刑架去祭天才是!”

    “襄國公之前可是說了不遵照國師的話,可是會帶來大災厄的,您還記得罷?”

    “老佛爺既然是老佛爺,一心向佛,去侍奉佛主不是好事麼……。”

    大臣們中間那些七嘴八舌的低聲議論,讓做在上首的老佛爺臉色一片青灰。

    從前誰敢如此肆無忌憚,毫無恭敬地議論著她這個堂堂太后!

    尤其是宮變之后,她的威望達到了頂點,如同幕后的女皇的時候,誰敢這般無禮!?

    而如今……

    秋葉白在一邊看著眾朝臣們咄咄逼人的樣子,又看著擁護杜家的那些人狼狽、不安的樣子,心中已經全是不知什麼感受了。

    方才還只是嘆為觀止,如今卻是驚愕。

    百里初那魔頭對人心的掌控,几乎已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輕描淡寫的几句話,就將這太極殿的舞台上誰人笑、誰人哭、誰人從希望到絕望,誰人從絕望到狠絕全部操控在手中。

    不管是朝臣們,還是杜家,仿佛都被無形的線牽動著。

    襄國公被逼得節節敗退,想要質問國師,卻發現國師早已消失在殿門外,不見人影。

    他只得立刻看向跪在地上的燃燈,眼底寒光一閃:“國師說的人,還有一個人很是符合——燃燈!”

    諸大臣們當然是知道燃燈師太也勉强算符合那些祭品的條件的,何況燃燈也是杜家人,但是他們卻仿佛不約而同地忘記了還有燃燈這麼一個人,只一直提太后。

    但是襄國公既然已經提出來了,他們心中自然也明白,皇帝不發話,借口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真的架了太后去火祭。

    有些事,也只是能一逞嘴皮子功夫,太后畢竟是帝國皇帝的親生母親,只是能看著太后和襄國公等杜家的人難受,也才算是一解他們的心中的怨怒。

    聽到襄國公的話,燃燈原本空洞的表情上多了一絲裂縫,但那‘裂縫’只能稱之為猙獰異常!

    她看向襄國公,卻見他唾沫橫飛地在那里指她是如何地符合祭品的標准。

    片刻之后,她唇角彎起古怪的笑意,忽然道:“貧尼願意去伺候佛主。”

    燃燈的話一出,眾人皆是一怔,几乎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燃燈不是和太后誓不兩立麼?

    但是燃燈話已經出口,襄國公和杜家之人自然是無論如何都要去‘滿足她的願望’。

    不多時,這個要被活活燒死祭品的人選已經被定了下來。

    百里初似有些困乏,只著了甄公公出來宣他的旨意——准奏!

    既然是祭品,遲早要在火里被活活燒死的,燃燈得到的待遇便好了些,還有兩名小太監來攙扶她起身上擔架。

    兩名小太監頗覺得這老尼姑怎麼那麼難扶,看著也是七老八十動不得的樣子。

    只是其中一人一不小心看見燃燈領口松了些后露出來的那一片皮膚上面全部都是焦黑的烙鐵印、水泡、還有層層疊疊深入皮肉的牙印,他立刻渾身打了個寒戰,不敢再看。

    燃燈被小太監扶上擔架躺著之后,忽然看向那上首坐著的太后:“太后,貧尼有最后一句話要與你說,老佛爺可否能來聽貧尼這一句話?”

    太后感受到來自四面的詭異冰涼的眼神,立刻不耐煩地冷哼:“哀家沒有任何能與你這妖尼說的。”

    燃燈看著她,忽然露出個怪異的笑容:“是麼,那貧尼就在這里說了,當年先帝忽然駕……。”

    “等一下。”

    太后忽然站了起來,看著燃燈師太目光異常陰森:“本宮倒是要看看你褻瀆了本宮之后,還能怎麼褻瀆先帝?”

    說罷,她便在董嬤嬤的攙扶下走下了玉階,到了燃燈身邊,甚至主動地半弓了身子俯下身去。

    “你要說什麼?!”

    燃燈看著太后那張原本几乎看不見皺紋的臉,如今眼角的魚尾紋和眼下的皺紋,她忽然輕笑了起來:“姐姐,你這個京城第一美人終于也老了。”

    太后顰眉,冷冷地睨著她:“你快死了,就想說這個麼?”

    “哀家警告你,不該說的別亂說!”

    燃燈卻搖了搖頭:“不我要說的是這個……。”

    她忽然一抬手,一道寒光瞬間從她手間掠過,一下子就狠狠捅進了太后的小腹。

    太后一僵,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

    燃燈卻沒有住手,一抽手中匕首,起落之間,竟連捅了太后小腹三刀,在旁邊的小太監和董嬤嬤發現之前,又一抬手狠狠地划過太后的臉!

    她的力氣之大,速度之快,簡直都不像受過傷的人!

    “啊啊啊!”如此血腥的場面,太后身上的血甚至飛濺到兩個小太監身上、臉上,嚇得他們尖叫一聲松開了手里的擔架,燃燈便‘砰’地一聲摔到了地上,痛的她眼前一陣發白。

    “啊啊……太后,太后,您怎麼樣了!”董嬤嬤一摸滿手血,瞬間也恐懼地尖叫了起來。

    太后臉色蒼白,劇痛和絕望讓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顫抖著嘴唇,手指著燃燈。

    燃燈看著太后痛苦慘烈的模樣,仿佛覺得自己身上的傷都不疼了,痛快地獰笑了起來:“呵呵……老姐姐,這就是我要說的話,你哪里比我强,除了你的出身,還有你那張漂亮卻得不到先帝疼愛的臉麼!”

    太后滿頭冷汗,捂住腹部,渾身是血地一顫,那是她一生之中最失敗的痛處,從來沒人敢提。

    燃燈撐起一點身子看著太后,一臉怨恨和快意:“你這虛偽的張臉真是讓本宮主惡心了很多年了,我原本想遲早剝掉你的臉皮,但如今划爛了也很好!”

    燃燈又古怪地一笑:“不過你放心,你不會死的,這麼死了,真是太便宜你了,嘿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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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5:07:12 |只看該作者
第135章

    燃燈抹了把自己臉上的血,低頭舔了下:“姐姐高貴的嫡出之血的味道和我這庶出的血的味道沒有什麼區別嘛。”

    燃燈的模樣和行為太過猙獰和古怪,讓几乎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而能夠靠近的人卻依舊冷眼旁觀著,鶴衛依舊面無表情地分列而立,神色平靜似什麼也不曾看見。

    隨后,她有些神經質地盯著太后嘿嘿獰笑:“妹妹先走一步了,在底下等著你,等著你和我一樣被那個惡魔一樣的男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

    說著她直接抬手就用那血淋漓的刀片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眾朝臣驚恐地倒抽一口涼氣,等著再看一出血濺三尺金鑾殿。

    卻不想忽然一道黑影忽然猛彈向燃燈的頭,只聽‘砰’地一聲悶響,燃燈身子晃動了一下,整個人倒在擔架上,直接昏迷了過去。

    一道修長的人影款步而出,淡漠地下令:“還不把人犯帶下去,嚴加看管,不允許任何人靠近,既是國師旨意要有人火祭神佛,她就不能在祭天儀之前死。”

    那兩名小太監雖然看著這血腥的場面早已腿軟,但是在那人冰冷銳利的目光下,還是巍巍顫顫地起身,過來將燃燈一搖三晃地給抬了起來:“是……秋提……提督。”

    秋葉白冷冷地看著那小太監消失在門外,眼中閃過森然的寒色。

    “太后,太后老佛爺,你怎麼樣了,快,快請太醫!”襄國公終于反應了過來馬上著人去救治太后,同時他神色有些復雜地看了眼秋葉白。

    他看不懂這個年輕人,方才秋葉白阻止燃燈自殺,仿佛似在幫著太后?

    但是秋葉白明明就已經叛變了才對,揭穿此案之人正是他!

    此人是牆頭草麼?

    若是如此,還有可能將此人拉過來,多事之秋,能多一個助力總是好的。

    襄國公想到這里,心中一動,經過秋葉白身邊的時候低聲道了句:“多謝。”

    秋葉白一看襄國公那模樣,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心中暗自冷笑,也不點破,只淡淡地道:“國公客氣了。”

    隨后,她亦轉身離開。

    方才老甄和雙白都走了,只留下一白看著金鑾殿,說明阿初是懶得再過來了,他那頭發染了又洗,洗了又染,光弄干也需要不少時間。

    也許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也許是其他的人根本就不想去理會太后,所有人都冷眼旁觀跌坐在地渾身是血昏厥過去的太后,和忙著指揮太后帶來的宮人們的襄國公,竟沒有一個人是想要上去幫忙的。

    李牧冷眼看著那場面,心中暗道。

    杜家被連根拔起的日子,怕是不遠了。

    ……*……*……*……*……*……

    秋葉白一出太極宮門便看見附近的一道穿白色紗質兜衣的女子靜靜地在拐角處站著。

    她頓了下腳步,便徑自向那女子走了過去。

    “風奴見過秋提督。”風奴對著她福了福。

    “快起來,怎麼出來也不帶個人呢,有了身子要小心。”秋葉白上前溫柔而小心地將她扶起。

    風奴微微紅了臉,低聲道:“不礙事,已經過了三個月了,胎像已穩。”

    隨后,她抬眼看著秋葉白,掩唇一笑:“提督大人真是溫柔,若不是一白告訴了我,說不得我也會折服于提督大人的柔情之下。”

    “那一白只怕會恨我入骨了。”秋葉白看著她挑了挑眉。

    兩人一同向一條人煙較少的宮道而去。

    “風奴,這些日子,也多謝你冒險為我提供消息了。”秋葉白微笑道。

    如果不是風奴后來主動來尋她,暗中提供了許多確切的消息,此案也不會那麼容易就告破。

    風奴搖搖頭,輕嘆了一聲:“我不過是為了自己罷了,我終歸出身杜家,如非逼不得已,也不想和原先的老東家反目,我要保護我的孩子。”

    她低頭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秀氣的臉上露出溫柔而凄然的笑容:“我可以做奴才,可以被犧牲,因為父兄都受杜家庇護,但是我的孩子不可以,他是無辜的。”

    那種日日煎熬,提心吊膽,身不由己的日子她受夠了,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再重蹈她的覆轍。

    秋葉白看著她凄然的神色,安撫道:“你放心,你的父兄,殿下已經著人安置得很好,雖然以后也許免不了會背上叛徒的罵名,但是杜家真的不值得你們為他們效力,那樣的泥沼,你還是有多遠離多遠的好。”

    “秋提督,若是可以,我想從此以后跟著你可以麼?”風奴忽然抬頭看著她道。

    秋葉白看著她眼底熱切的目光,不由一愣:“什麼?”

    風奴要跟著她,這是為何?

    她明明是一白的人了不是麼?

    風奴看著她,神色堅定地道:“因為我不喜歡這種隨波逐流,身似飄萍的感覺,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一個人身上!”

    她第一次從一白嘴里知道秋葉白是女儿身的時候,心中滿滿都是震驚,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漸漸地她越想越是羨慕和感慨。

    明明背負著那樣不堪的天命,秋葉白卻比任何一個女子都過得瀟灑恣意,踏遍天下名山大川,明明一個不下心就會万劫不復,她卻可以那麼努力地活著,在危險之中游刃有余。

    “不想將身家性命都寄托于一人的身上,哪怕那個人是一白麼?”秋葉白看著風奴挑眉道。

    風奴會知道她的身份,必定是經過百里初允許的,百里初要招攬風奴,不惜讓一白占了她,雖非强占,但手段可算不得光明磊落,可見百里初對風奴還是頗為重視的。

    如今風奴卻要來投奔她?

    只怕一白知道,必定是暗中不爽了,呵呵!

    風奴看著她一笑,坦然而干脆:“是,就算那人是一白,是我肚子里的孩儿的爹,但我更想像秋大人一樣,即使有一天離開了男人,您也可以生存下去,甚至有一天可以保護愛人和肚子里的孩子!”

    一白是男人,她不是不明白他對她的重視,她心中若沒有他,當初也不會願意將自己給了他,她原本也想著在離開宮廷出去養胎以后,安安分分地在宅子里做個尋常的婦人,操持家務,等著日落后夫君歸家,送上熱飯。

    但是在看見秋葉白之后,她忽然發現自己想要的日子不是那樣的,她也許可以有第二種人生的選擇——

    “我不想當一朵菟絲花,也不想成為太后那樣為權力而瘋狂的女人,我想成為像大人一樣的女子!”

    風奴咬著唇角,目光堅定而熱切地看著秋葉白。

    她知道她是不可能跟秋葉白比肩的,但是她一定會努力地向對方靠攏,為此她會竭盡全力。

    “還望大人不要嫌棄,風奴雖然不才,但是終歸在真言宮、杜家、內宮呆了那麼些年,多少對大人有用的!”

    秋葉白看著面前少女削瘦而堅毅的面孔片刻,她輕笑了起來:“好,本閣主一向欣賞有心有能力的人,從不問性別,只是風奴,你想好了,你要跟著我,一白怕是未必高興。”

    就像風奴說的,她有她的價值,否則阿初怎麼會連一白都用上了。

    這些日子,她和風奴打了交道,也能看出來她是一個謹慎而細心的人,並且行事難得地頗有大局觀,難怪能成為太后看重的‘孕育者’。

    她是藏劍閣的主人,不是慈善家,若是無用之人,她可以給對方別的前程,但絕不會收納為門下子弟為己所用。

    “屬下在杜家為老佛爺所用是身不由己,背叛杜家和一白在一起說到底也由不得屬下,這是屬下第一次為自己的做主,才不怕他!”風奴聞言,撅起了嘴,難得露出女儿家想起情人時候的嬌態來。

    秋葉白見她已經自覺地用了屬下自稱,不免一笑,這丫頭確實是個機靈的,她欣賞風奴的這份執著。

    隨后,秋葉白忽然又看著她溫聲道:“是了,風奴,既然你跟了我,從今以后,我私下還是喚你燕子罷,你已經不是奴才了,你是一個人。”

    燕子聞言,身子微顫,眼底閃過淚光,這是第一次有人對她說這句——她不是奴才了,她是一個人!

    “屬下領命!”燕子恭恭敬敬地對著秋葉白一福,算是全了投奔之禮。

    秋葉白伸手扶起她,笑道:“好了,好了,我藏劍閣沒有那麼多規矩,你就和寧秋、寧冬一樣喚我四少就是。”

    燕子擦了擦眼角,有點不好意思,隨后又忽然想起了什麼:“是了,四少,燃燈算不得真的很信任我,我所知道的皆是我暗中打聽和揣測而來,但是國師才是神殿的真正主子,您為何不問他?”

    殿下和國師是一個人,她是早就知道了的,但是她還是習慣分開做兩人稱呼。

    秋葉白一邊走,一邊淡淡地笑了笑:“因為我不想讓他在病里還為雜事操心,他在任何人的眼里是神也好,是魔也罷,在我的眼里,他就是一個人,何況這也不是什麼攸關生死存亡的大事。”

    或者說就算是攸關生死存亡的大事,她會和他商量,但他病的時候,她就是執行者!

    就像今日她阻擋燃燈自裁,阿初如今是她的人,他不需要她的幫助也能向那些人討回公道,但是,她不會讓燃燈那麼輕易就死了,阿初和阿澤要她怎麼死,她就得乖乖地受著!

    燕子看著秋葉白,怔怔然,忽然笑了起來:“能成為四少心中之人,真是幸運呢。”

    自從十年前的那個雨夜,她親眼目睹了國師魔性發作的恐怖手段和模樣,她對國師就只剩下敬畏和恐懼,甚至因為被逼著伺候國師,她想要自裁過,也只有四少才不會怕國師那樣可怕的人。

    “燕子。”一白的聲音忽然在二人身后響了起來。

    秋葉白早已聽見他的腳步聲,如今一轉頭果然見他古怪地盯著燕子,俊美陰柔的臉上滿是不郁的樣子,她心中就好笑,挑眉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方才我和燕子還說著你呢,你就來了。”

    一白下意識地就張嘴想問說他啥了,卻見秋葉白眼底的揶揄,他忽然想起秋葉白有時候喜歡磋磨人的惡趣味和自家主子是不相上下的,便立刻硬生生地轉了話題:“秋提督,殿下在前面御花園的涼亭等你頗一些時候了。”

    秋葉白見他沒上當,也只輕笑了一聲:“好,我這就過去。”、

    說罷,她朝燕子點點頭,溫柔地一笑:“好好看顧身子。”

    然后才朝御花園而去。

    燕子看著她的背影,也立刻點點頭:“是,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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