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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青青的悠然]惑國毒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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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15:01:3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八章 細作

    “阿澤,你到底怎麼會在這里的?”秋葉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元澤見她看過來,白嫩的臉頰瞬間染上緋色,隨后立刻‘噗通’一聲坐回木桶里:“貧僧說了會跟著小白施主的。”

    說完,他便低著頭也不再說話了。

    秋葉白看著他那模樣,終于算是見識到了元澤的固執簡直和百里初如出一轍,她只覺得頭疼無比,愣了好一會,隨后只好一邊進門,一邊揉著眉心:“你怎麼進村子的?”

    寧冬是負責外圍防務的人,自己是知道她的本事的,元澤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從她眼皮子底下就這麼大喇喇地進來。

    元澤吶吶地道:“貧僧看著有人在周圍巡視,繞開了巡視的人就進來了,貧僧走了一日,實在又冷又餓,見小白施主房里有熱水便先用了。”

    說完,他白嫩的臉又紅了紅,雙手繼續合十:“阿彌陀佛,小白施主勿怪。”

    秋葉白聽著他一口一個小白施主,不再如曾經親密時候那般喚她‘白’,心情有些微妙,卻又似隱隱地松了一口氣。

    但是阿澤越是這般退讓溫柔,她心中的的愧疚就不時間地浮頭。

    “也怪我早前不曾仔細留意,只是既然你人已經到了這里,那就留下來罷。”秋葉白有些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百里初的武藝已甄化境,元澤就算真的什麼招式都不會,光一身的內力也不會差到那里去,他真的有心避開他人視線,她還真的未必能查到。

    元澤看了眼秋葉白,臉上浮現出淺淺的溫潤笑意來:“多謝小白施主。”

    “不必了,你洗完了的話就先出來,我去讓人為你准備吃食。”秋葉白摸了摸鼻子,從他身上移開自己的目光,現在在她面前的人是阿澤而不是百里初,所以仿佛連他衣衫不整的樣子,都讓她覺得有些莫名地尷尬。

    說罷,她轉身離開。

    元澤看著關上的門,銀灰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迷惑,隨后又有些黯然,垂下眸子,喃喃輕念:“阿初,一切都如你所願了,白的心是你的,你可開心,只是……。”

    為何看著她的疏離淡漠,看著她眼中談及阿初的溫柔,他卻莫名地覺得呼吸有些窒頓。

    但是阿初卻是另外一個他……這就是白說的他和阿初的心生了病罷。

    世人多迷惑,如今他也開始迷惑了麼?

    他閉上眼,雙手合十,輕聲念:“阿彌陀佛,一切有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

    且說秋葉白安頓好了元澤,看了看天色已晚,想了想,轉身去了附近的另外一處房里。

    “秋儿?”她輕輕地敲了敲那房門門。

    只是敲了好一會,房內卻無人應門,倒是隔壁的房間‘吱呀’一聲,里面探出一個圓圓的腦袋來,瞅著秋葉白有些驚訝地道:“副座,秋儿姐姐方才去廚房了,您找秋儿姐姐有事麼?”

    秋葉白聞言,心頭瞬間有些好笑,她才從廚房那里過來,可沒有見到秋儿,十有八九還是去了小七那邊,這丫頭還沒嫁呢,便這般大膽,也不知今晚還能回來不曾?

    “沒事,我就是過來尋她隨意說几句話,小樓你睡吧,明日還要早早起來辛苦。”秋葉白看著那少年笑了笑。

    她原本是想房間給元澤了,那麼自己就找秋儿擠一擠罷,冬儿要負責巡夜,房間里應該還多一張床才是,看樣子,自己還得等等那對小鴛鴦散了各自回窩才成。

    小樓看著秋葉白也沒有打算馬上走,便哈了哈氣,笑眯眯地道:“副座要是不嫌棄就到我和大鼠叔的房間里來坐一坐烤個火,也比在這天寒地凍的外有好些。”

    秋葉白看了看一直飄雪的天空,確實寒意凍人,就算是習武之人也有些受不得,何況她今日也是奔波了一日,便也笑道:“好。”

    隨后,她便大大方方地進了房。

    房間里大鼠正坐在炕上,就著油燈看一張圖,聽見秋葉白進來,立刻就要起來:“副座。”

    秋葉白搖搖手:“坐下,我也就進來烤個火。”

    說罷,她也坐上了炕,看著大鼠手里的東西挑眉道:“這是梅家在這分號的圖紙麼?”

    那圖紙是她早就給了小樓的,如今圖紙上勾勾畫畫,似乎還都各有注解。

    小樓抬腿也跟著擠上炕,抱著個籮筐一邊熟練地取出里面針線縫制東西,一邊笑道:“沒錯,這是大鼠叔和我一起做的分解圖,咱們做偷儿的,哦,不,做探子的首先就要對地形和一處的人員分布了解透徹,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秋葉白看著小樓笑得彎彎的眼,輕嗤了一聲笑道:“你小子,倒是把我說的話記得挺清楚。”

    “一個字不差,這娃儿沒事儿就念叨副座的話,跟一馬屁精儿似地!”

    小樓認真地看著她:“那是,副座是小樓最敬仰的人。”

    秋葉白一愣,有些不以為意笑道:“你敬仰我什麼,如今咱們可是什麼成績都不曾做出來。”

    若說是江湖中人說這話,她倒是信的,畢竟藏劍閣主這個身份就夠分量了,但是她如今當上這個司禮監副座,說實話憑的也不過是些手腕,就連淮南查出來的東西,她也奉給了幕后主使人,全不似話本里的百折不屈的英雄。

    朝廷里的流言蜚語並不少,說得多難聽的都有。

    “副座出身庶子,卻能憑借自己本事一步步地走到今日的地位,而且從不會丟下自己的兄弟,不管外頭人怎麼說,副座光是這兩點就是小樓心里的英雄。”小樓認真地看著秋葉白。

    “以后,小樓一定會好好地努力達成這個志向——成為副座的左膀右臂,讓咱們看風部榮耀天下,再不讓任何人欺負咱們,再也不讓任何人詆毀副座。”

    小樓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干瘦的清秀小臉上帶著光彩。

    秋葉白看著少年,心便莫名地柔軟起來,伸手揉了揉他的腦瓜:“好,我等著那日。”

    “切,你這小崽子,昨日不是才說你的志向是升官發財,娶個媳婦儿,給你娘生個大胖小子麼?”邊上的大鼠忍不住譏笑道,一點也不給小樓面子地拆他的台。

    小樓的臉色瞬間通紅,他窘迫地瞪著大鼠:“大鼠叔,你說什麼呢,我……我……!”

    “就是,就是,我也聽見了。”門忽然一開,竄進來一個細瘦的身影,一邊拍著雪,一邊對著小樓笑嘻嘻地道。

    “油菜,你丫的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小樓轉頭看著那鑽進來的少年,癟著嘴儿道。

    油菜嬉皮笑臉地湊到秋葉白身邊,一臉我來告密的樣子:“是嗎,你不是還說你要娶個小媳婦,就長得像副座一樣漂亮就心滿意足,三生有幸,上輩子燒了高香……。”

    “你閉嘴!”小樓臉都綠了,拿著手上的針線包朝著油菜砸了過去。

    油菜被他砸了正著,順手一兜,抓著針線包一看,笑道:“哎喲,這是小樓給副座做的護膝罷?”

    小樓臉這回事漲的通紅,不敢去看秋葉白,伸手就去油菜手里抓那東西:“你還給我!”

    油菜卻故意逗他,一下子就把東西塞到了秋葉白的手上:“四少,給你看!”

    秋葉白原本是一直含笑看著他們打鬧,這會子東西塞到了自己手上,便也覺得好奇,低頭一看,手上的果然是一份護膝,繡工極為精致,竟然不必寧秋的差,她有些驚訝地打開一看:“這東西是你繡的?”

    小樓低著頭,手有點發抖,只低聲吶吶道:“嗯。”

    大鼠伸手在小樓頭上拍了一把,笑罵:“你小子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咱們司禮監像你這樣仰慕副座的人可不是少數,你不就是擔心副座面聖總是要跪,天寒地凍傷了膝蓋,所以為副座做的護膝嗎?”

    說罷,他又看向秋葉白,笑道:“這小子就是臉皮薄,男孩儿刺繡怎麼了,他家中貧寒,他娘靠著絕佳繡工吃飯,只得他這麼一個儿子傳了好手藝,他的手藝也是咱們司禮監最好的。”

    秋葉白看著手里的東西,心中了然,含笑看著小樓:“好,東西我收下了,謝謝你小樓。”

    看風部的這几個年紀最少的孩子,雖然因為各種各樣的在他們家族之中被人看起不看,平日里都是街頭小混混,但是卻也還處在最單純的年紀,有一顆單純的心,很容易被身邊的榜樣人物影響,何況他們資質都很優秀。

    不管是年少的仰慕或者是愛慕,都會成為他們前進的動力。

    她相信假以時日,他們一定會成長為看風部的頂梁柱。

    “大人……。”小樓有些怯怯地看著秋葉白,他心中的這些私密的戀慕,這般被人揭穿,讓他只覺得難堪至極,但是秋葉白的溫然微笑還有她清亮明媚的眸子,都讓他心中瞬間放松下來。

    “謝謝大人不嫌棄。”

    一邊的油菜嘿嘿一笑,湊到小樓身邊:“你小子,只怕是等著長大功成名就以后,問問副座大人家中可有姐妹,副座生得好,家中姐妹一定也生得更好!”

    “你閉嘴!”小樓又羞又惱,扑過去和油菜鬧做一團。

    秋葉白看著他輕笑:“好,若是等你以后功成名就,我一定給你做媒娶一房好媳婦。”

    她的姐妹雖然生的好,身份高貴,但是她卻覺得,沒有几個是能配上這個孩子的。

    大鼠也跟著打趣:“俺來當證婚人。”

    眾人笑做一團,爐子里的炭火輕輕地跳躍,蒸騰起溫暖的氣息。

    ……*……*……*……

    平云殿

    銀絲炭在銅制的華美饕餮獸香爐里燃燒著,空氣里飄散著優雅的檀香。

    “你相信秋葉白奉旨去了京畿四大營巡查?”黃花梨八仙椅上的眉目清俊而凌冽的男子擱下手里的書卷,看向自己面前穿著斗篷,遮蓋了大部分面容的蒙面人。

    那人淡淡地道:“信不信,他給綠竹樓的信里面說的就是她去了四大營。”

    “如果本殿要聽你說的這些廢話,本殿還需要召見你麼?”百里凌風身体后仰,姿態閑逸地靠著背椅,看著面前的蒙面人一笑。

    雖然他的笑容依舊耀眼燦爛,卻冰冷似冬日的寒陽沒有一點溫度。

    那蒙面人沉默了一會,才道:“我只是知道綠竹樓得到的消息是如此,但是我也注意到了一點比較奇怪的事情,就是焰部為藏劍閣常駐京城的之處,統領名為寶寶,乃一等一的易容高手,他一般都會在秋葉白身邊隨伺,但是這一次有些奇怪,他獨自領著一批焰部的人離開了京城,道是藏劍閣有事。”

    “哦?”百里凌風聞言,銳眸里閃過一絲異樣:“若是如此,有沒有可能他所去的地方才會秋葉白要去的地方?”

    蒙面人搖了搖頭,冷冷地道:“這我確實並不知道,在下也沒有法子探出他們去往何處,畢竟綠竹樓只是藏劍閣的一個外延機構,卻並不不善于藏劍閣,里面的人也並非全部都是藏劍閣門人。”

    “本殿自然明白,否則你以為綠竹樓能繼續存在到今日是為什麼!”百里凌風指尖輕輕地敲了敲桌面,神色冷然。

    “綠竹樓存在的意義是為了讓殿下有機會借著綠竹樓進一步掌控藏劍閣,將您的觸手伸入江湖勢力之中,但是您也該知道綠竹樓如果是這麼容易被人控制的話,藏劍閣早已敗在秋葉白手中。”

    那蒙面人冷笑了一聲,有點譏誚地道:“何況,如今這情形怎麼看都是秋葉白已經成功地將觸手伸入而來朝廷之中罷?”

    “哐當!”一只杯子瞬間在那蒙面人身邊摔得粉碎,熱水飛濺開來,燙傷了那蒙面人的腳踝,他忍不住悶哼一聲倒退了一步。

    百里凌風慢條斯理地把玩著自己手上的扳指:“所以,不要給本殿再聽到廢話,軍中令行禁止,攻伐殺戮,攻城掠地,都如你這般拖延無效率,只怕早就戰敗無數次,割地讓城。”

    “而屢敗之將,只能誅九族並——斬!”

    這一個斬字極輕,似一片鴻毛輕輕飄起,卻讓人心發寒。

    那蒙面人似也生出懼來,原本略顯不恭的語氣亦收斂了許多,他放低了聲音道:“是,在下一定盡力給您將消息探聽出來。”

    “盡力?”百里凌風輕笑了起來,眯起眸子危險地看向面前的人:“你再說一次。”

    那蒙面人恭謹地道:“在下知罪,只是如果秋葉白真的沒有去四大營,而是去了別的什麼地方,卻送信給綠竹樓說她去了四大營,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她已經知道綠竹樓里有問題,不再信任綠竹樓,所以在下只能靠著和焰部仍有的關系去查她的去向,在下怕一旦操之過急,暴露了咱們……。”

    百里凌風淡漠地打斷他:“那是你的問題,本殿養軍千日用在一時,這麼多年,你在綠竹樓都沒有打入藏劍閣,那只能說明你是個廢物,本殿不養廢物,更何況這廢物還拖家帶口。”

    把蒙面人瞬間啞然,再說不出話來。

    “本殿給你一日的時間,沒有確切的消息,你知道本殿耐心一向並不好。”百里凌風冷淡地道說完,便不再搭理他,而是繼續看著他手里的書卷。

    那蒙面人心中發寒,但是臨退下,還是忍不住回頭問:“殿下,若是你發現秋葉白的行蹤打算如何?”

    百里凌風慢條斯理地道:“不能為本殿所用者,留者何用?”

    那輕描淡寫的語氣里的凌冽而冰涼的殺意讓那蒙面人一僵,隨后不敢再問退了下去。

    ……

    一邊給百里凌風上茶的大太監遲疑了片刻:“殿下,您為何不讓那人直接除掉秋葉白?”

    “本殿原本倒也沒有想到當年那麼多暗線埋下去,這一條不甚起眼的竟然能用上,也沒有想到區區一個秋葉白竟然會入朝成為本殿的肉中刺,不過到底養了那人多年,秋葉白也不是蠢物,他有些時日沒有去綠竹樓了,如今秋葉白又生了懷疑,要除掉他只怕並不容易,廢了咱們手里這個棋子還為時過早。”百里凌風微微眯起眸子,眸子里幽光閃爍。

    “不過若是秋葉白隻身去了不該去的地方,又不那麼知趣,本殿不介意送他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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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寧夏’出現

    “殿下,是否需要再考量?”大太監略有些遲疑,他雖然對秋葉白此人並無好感,正所謂惡之欲其死,喜之欲其生。

    但是如今朝中情勢並不明朗,殿下原本隱于幕后反手翻手雲雨,以五皇子奪嫡幕僚臂膀的身份出現,如今卻不得不躍于台前,五皇子那邊早已和殿下面和心不合,若不是因為他如今還在北疆巡視,只怕早已奔上平云殿質問殿下了。

    如今殿下能得以自由行動,還是因為南疆不斷給朝廷的施加的壓力,但是平云殿也被硬生生插了不少探子進來,平云殿的處境不可謂不微妙。

    “平寧,你覺得本殿會那麼容易栽在別人手上麼?”百里凌風擱下書冊,慢條斯理地用帶著翡翠戒指食指輕輕敲了敲桌面:“老佛爺雖然想除了我這個沒有杜家血脈的孫子,但她也要考量一下,万一消息傳出去,南疆大軍嘩變之后,整個帝國動蕩不安,烽火遍地,她拿什麼去讓她那些有杜家血脈的孫子繼承。”

    他頓了頓,唇角勾起譏誚而凜冽的笑意:“老佛爺宮中打滾多年,分得清楚輕重,她如今不敢直接要我性命,只得步步蠶食我在宮中槽朝內的勢力,她選了秋葉白做那只箭,本殿就是把箭折了又如何?”

    他頓了頓,淡漠地道:“何況秋葉白既然不願意為我所用,非要與平云殿為敵,那我就成全他好了。”

    “秋葉白雖然是個絕地的利己者,但是他能耐不小,若是殿下將此人‘折了’,只怕老佛爺短期之內找不到那麼合適的人做她手里的刀了。”平寧亦低低地道。

    百里凌風望著面前裊裊升起的檀煙,清俊凌厲的眉目之間閃過冷凝莫測之色。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

    葉城

    此城靠著葉山山脈,原本只是一處村落,但是百多年前,此處發現了大量鐵礦石之后,便多了許多私采礦石的小作坊,后來官府整頓了一番之后,將葉城划入采鐵礦的地點,並且設立了正式的煉鐵點,隨著礦工、鐵匠們的涌入,葉城漸漸地繁華了起來,從小小山村逐漸變成了市鎮。

    “不過因為地勢的原因,葉城的鐵礦礦脈開采不易,官府也不是太重視,而且真正的几個大鐵礦也產鐵充足,所以葉城發展並不快,于朝廷而言就是一處雞肋罷了,真正地成為一個城還是因為上一代梅家就收購了這里,慢慢地才發展了起來。”一名鐵鋪子掌櫃領著秋葉白一路在葉城四處逛蕩,一路為她講解葉城的歷史現狀。

    秋葉白點點頭:“梅家果然不愧是我帝國第一行商。”

    她一進葉城就發現這里除了酒肆、客棧、雜貨鋪子之外,最多的就是打鐵鋪子,鍋、碗、瓢、盆、菜刀、鏈子……林林總總掛了一個門面,雖然天寒地凍,但鋪子里四處火星飛濺,打鐵師傅都光著結實的膀子,外地還有不少外地來的客商在門前等候著,只是看樣子也都是各地來的小客商。

    那掌櫃笑咪咪地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道:“白公子真的要買鐵器,梅家鐵鋪的活計絕對不會讓您失望。”

    “陳掌櫃多費心了。”秋葉白看著陳掌櫃笑了笑,又看了眼身邊的寧秋。

    寧秋立刻掏出一只小錦袋子交給那陳掌櫃,笑吟吟地道:“掌櫃的,辛苦了,以后我家白公子的事儿還得多拜托您了。”

    這陳掌櫃說是掌櫃其實就是個掮客,最常做的事儿就是給四面八方來的客商介紹這城里的鋪子,他負責兩頭各自抽佣金,因著介紹的買賣公道,所以頗為有些名氣,寧秋一到葉城便和他搭上了線。

    他掂量了下手里的東西,行家一過手,就知有沒有,袋子里銀子的重量讓他很是滿意,瞥著寧秋笑道:“那是白公子有這樣能干的美人的功勞,在下看著寧秋姑娘也知道白公子是個能耐人,能為您效勞也是咱的榮幸。”

    秋葉白看著他笑了笑:“您也不必客氣,我還有個不情之請,若是您能讓替我完成,佣金必定少不得你的。”

    那陳掌櫃遲疑了一下,隨后問:“哦,什麼請求,白公子請說,但凡老夫能做到的,必然做到。”

    秋葉白見他眼中目光閃爍,回答也很謹慎,她也不兜圈子,直接道:“我有一批重要東西需要尋好的鐵匠打造,所以希望能親見梅家掌櫃。”

    陳掌櫃一愣,挑眉:“什麼東西,能否給在下先看看?”

    寧秋聞言,上前兩步,將手里的一卷東西打開給陳掌櫃看,陳掌櫃一看,瞬間變色就變了:“這不行,私造如此大量的……。”

    他頓了頓,四下環視了一圈,發現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里才壓低了聲音厲聲道:“會掉腦袋!”

    秋葉白看著他,挑眉:“你只管放心,此事不會牽連到您。”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那陳掌櫃瞬間警惕起來,看著秋葉白。

    秋葉白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冰涼:“買貨人。”

    寧秋再次將一個袋子遞了過去,那陳掌櫃原本打算拒絕,卻不想一提袋子,他就一愣,下意識地低頭一看,滿袋子的金燦燦瞬間讓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

    几輛馬車咕嚕嚕地在雪地上碾過,掛在馬儿脖子上的鈴鐺叮鐺作響。

    馬車上秋葉白溫聲交代身邊盤膝而坐的兩個少年:“小樓,一會子你和油菜、小扶几個潛進去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大鼠他們會在外圍接應,一旦你們發現不妥,就點燃信號,他們會來接應。”

    小樓這時候神色亦已經變得沉穩,沉聲道:“副座放心,我們一定會完成任務。”

    油菜一邊將各種細細的器具收拾好,一邊也道:“副座放心!”

    秋葉白點點頭,沒有再多言,而馬車也很快就停了下來。

    這是一處不甚起眼的府邸,只門上一個‘梅府’二字顯出這是商場龍頭梅家在葉城的分產業。

    兩名仆人早早地站在門前,將他們一行人引進了梅府前廳。

    一行人各自坐下之后,陳掌櫃便讓秋葉白等人等著,他自己則匆匆離開,秋葉白四下打量了一番梅府的布置,這里想必是梅家的一處不算太重要的商號,所以布置都與京城的梅家差得極遠。

    不過片刻之后,她便聽見門外有腳步聲,她轉眸看去,便看見一名年約四十的中年偉岸男子在陳掌櫃的陪同下踏入了前廳。

    “這位是江南來的白公子,這位是梅家商號懂的甄管事。”陳掌櫃含笑為雙方介紹。

    那甄管事看著面前翩翩青衣公子轉過身來,修眉星眸,容色似皎月秋光,眉宇之間自有一段風流天成,雋秀無雙,不免也暗自贊了一聲,好一個翩翩佳公子,忽讓他想起京城的家主。

    但是這般氣質風華都出眾的人中龍鳳,竟然會到小小的葉城來做那樣的‘買賣’?

    甄管事眼底閃過一絲幽色,朝著秋葉白一拱手。

    “白公子。”

    “甄管事。”

    二人相對作揖簡單地行了禮,分頭坐下。

    甄管事看著秋葉白笑道:“不知道白公子江南哪里人氏,我梅家也是源自江南。”

    她亦報以微笑:“在下江南蘇州人氏,只是隨師門卻在蜀地,前些日子在京城辦事,住了一段時日,所以也因此慕梅家大名而來。”

    甄管事聽著秋葉白一口阮濃的調子,倒確實是一口蘇吳口音,只是有些地方發音略顯得些澀了點,確實有點蜀地之人說話的味道,心中某種猜疑略微放了放。

    “師門,不知白公子師從何門?”甄管事客氣地道。

    秋葉白看著那甄管事淡淡地一笑:“師門走的是上下三道,行的八百里奉行車馬。”

    那甄管事瞬間一愣,他雖然不是江湖人,但是來買刀劍的江湖人不少,他心中頓有所悟,這是對方在說堂口黑話,心中猜忌又少了一分,他抬手繼續客氣地道:“公子前來所為何事?”

    她估摸著那陳掌櫃估早已跟甄管事說了內情,便直接單刀直入地道:“很簡單,我們需要一批特別定制的刀劍,堂口有事,元月初三之前要拿到貨,我們需要用你們梅家車船隊以送糧的名義送往蘇州。”

    “呵呵,白公子,梅家從來不做犯法的生意,你們的訂單批量雖然不說極大,但是卻也是犯了朝廷私鑄兵器之法,何況梅家從不做走鏢的生意,咱們的船隊車隊只做自己的生意,您得另請高明。”甄管事喝了口熱茶,慢條斯理地道。

    他話音剛落,一邊的寧秋便上前,從袖子里取了一封信函遞給甄管事:“掌櫃的,您可要看看這封信。”

    那甄管事原本就想推拒,但一抬頭對上寧秋若含秋水的明媚眼眸,瞬間就覺得心頭酥麻,不由自主地伸手去取拿了信封,打開一看,瞬間一楞,微微睜大了眼:“這是定金?”

    這樣的金額也未免太大了些,几乎已經超出了定制兵器的價格。

    秋葉白垂下眸子,輕吹了一口手中茶杯:“不,這是給掌櫃的佣金的先期金。”

    甄管事瞬間不可置信地看向秋葉白:“您說什麼?”

    “管事不必急著答復,可好好合計一番,在下師門如果能得您襄助,那麼必定會重酬于您。”秋葉白看向甄管事微微一笑,拱手道:“好了,在下也不多叨擾,且就此告辭。”

    說罷,她便起身領著人向門外而去,那甄管事看著秋葉白說走就走,讓他未能反應過來,呆愣了好一會,抓著那信封看向一邊的陳掌櫃:“你去送送白公子,晚些時日咱們再敘。”

    陳掌櫃立刻點點頭,羨慕地看了眼甄管事手里的信封一眼,轉身就趕緊匆匆地跟著秋葉白出去了。

    秋葉白一出梅府就上了車,做管家模樣的老秦立刻湊了上來,低聲在秋葉白窗邊低聲道:“小樓、油菜兩個已經摸進了梅家,尋了地方貓下來了。”

    秋葉白點點頭:“走。”

    一行人立刻便分頭乘車到了附近的一處小客棧歇下。

    時間很快就到了夜里,風雪初停,但是天色依舊昏暗黑沉,梅府外積雪的街道上早已空無一人,而梅府內的侍衛們卻一絲不苟地交替巡邏,几乎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但百秘終有一失,一道幽暗的黑影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從一處糧庫里躍了出來,細瘦的黑影如幽靈一般貼著那巡邏的侍衛身后,不斷地在每個視覺的死角翻躍,避開眾人的視線,趁黑一路順著早晨探查的路徑摸到了主房,他抬頭看了看房梁,手腳並用靈活地爬上了去,輕輕伏在房頂上揭開了一片瓦。

    房內之人的對話便飄蕩了上來,讓他聽了個一清二楚。

    “大管事,我已經查了蘇州最近漕幫和陸會的人火並得厲害,漕幫的人把陸會運的武器糧食的船給沉了,陸會死了不少人,聽說漕幫還放了話,誰敢給陸會送武器,就造沉了誰家的船,雙方約了元月初三在蘇州城外談點儿了。”另外一名管事模樣的人向甄管事恭敬地道。

    所謂談點儿是江湖黑話,就是清算火並。

    甄管事看著自己面前一千兩的銀票,眯起眸子冷笑:“這陸會原本是蜀中的幫派后來混不下去了才遷至蘇州,難怪他們會兜這麼大的圈子把主意打到了梅家車船隊的頭上,肯花這般大價錢。”

    “家主說了梅家分號除非得了總商號的批准,否則絕不涉及黑道江湖之爭,咱們……。”那小管事有點猶豫。

    “咱們的主子可不是梅家的家主,只要不是京城官府那一頭來人查事儿,有些賺為什麼不賺。”甄管事冷笑一聲:“咱們為梅家效力多年,咱們可得了什麼好,何況這也是咱們給主子做個現成的梅家的把柄,兩全其美有何不可?”

    那小管事看著那銀票上的數字,臉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喜色來,立刻點點頭,忽然又想起什麼來:“但是主子也已經說了,咱們這些日子一定要小心,絕對不允許再開風箱!”

    甄管事聞言,臉上也浮現一絲遲疑來:“這……。”

    確實鑄造一百多把精光玄鐵刀,尋常的制鍋碗瓢盆的小作坊風箱自然是做不了的,必定要啟用專門制作兵器的地方,但是自家主子可也是說不允許,只怕引起朝廷官府的矚目,私造兵器是誅連大罪。

    難不成就這麼放棄到手的鴨子?

    兩個人在房內愁眉苦臉,房頂上細瘦的黑影瞬間悄無聲息地順著大柱子爬了下來,消失在黑暗之中。

    是夜不久之后,秋葉白便接到了老秦送來的條子,她點點頭吩咐:“明日再送一千兩的銀票去給甄管事。”

    而第二日,甄管事在接到了第二張的千兩銀票之后,立刻一咬牙,干脆地同意了:“沒問題。”

    秋葉白很滿意,隨后又再次上門提出了要求,她帶來了很是罕見的煉制配方,要求親自看鑄劍的風箱。

    甄管事自然不會同意,只肯讓秋葉白在梅家名下的一處鋪子里試驗,雙方僵持不下,秋葉白最終自然是‘妥協了’,但要求住在梅家。

    甄管事看著金主如此財大氣粗,到底收了人錢財,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副座,咱們住進來,也很難查到他們風箱所在地,而且周圍的守衛都增加了不少。”老常一邊搬運‘行禮’進來,一邊低聲對秋葉白道。

    秋葉白卻只輕笑:“咱們原本進來就不是為了查他們私鑄兵器的之地,小樓和油菜他們已經做得很好了,咱們只是來拖著人的。”

    老常點點頭,隨后便將秋葉白的行李搬進了甄管事的屋子,只是他才進屋子就愣住:“這是……您身邊的哪位侍女?”

    雖然副座身邊的侍女神出鬼沒,武藝高強,美貌如花,但是面前這位侍女雖然看著眉眼生得不錯,但是也太魁梧了些。

  秋葉白一進門,看著屋子裡的人,臉色瞬間也有點發綠:“你怎麼在這裡?”

  房內站著的人一身和寧秋一模一樣的素白繡梅花小襖並撒花百褶馬面裙,頭挽烏雲髻,‘她’看向秋葉白有些不安地摸摸自己的臉,低著頭道:“小白……副座,是寧秋姐姐讓寧夏來伺候副座的。”

    秋葉白閉了閉眼:“老常你先回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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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15:02: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誰留誰走

    老常不明所以,只點點頭:“好,屬下去安排其他人搬東西進來。”

    打發了老常離開,秋葉白看著面前的‘寧夏’神色一冷正要說什麼,卻忽然聽見身后傳來寧秋的聲音:“寧夏,你一會要是見到了四少……。”

    寧秋一進門,抬頭就看見秋葉白盯著自己,頓時臉色一僵,干笑:“四少……。”

    秋葉白徑自一把扯著寧秋退出門外,順帶反手‘哐當’一聲關上房門之后,看向她,忍不住斥道:“秋儿,你是不是瘋了,竟然把他給弄進來,你知道他是什麼人麼!”

    寧秋揉了揉自己手臂,一臉委屈地道:“秋儿自然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但是秋儿知道的是今儿我端著東西一進四少房間就看見一個大美人坐在里面,只道是跟著您來的,您什麼時候身邊多了這麼個人,我哪里知道,那大美人又固執得什麼都不說,我又不能這時候趕走他,鬧出亂子來,也只能出此下策。”

    秋葉白瞬間無言,元澤的能耐她自然是知道的,誰能想到他竟然會跟到這里來了,她出門前就交代他要老實呆著!

    寧秋是不會說謊的,不過……

    “他是不是得罪你了?”秋葉白忽然挑眉看著寧秋。

    寧秋瞬間噎了噎,有點心虛地瞥著一邊的門框:“四少為何這麼說?”

    “因為你那性子,我還不知道麼,以你的聰明有的是法子掩蓋掉他的身份,讓他變成‘寧夏’,還能找到一套這麼合身的衣衫,不可謂不費了心思,想必他是得罪了你這厲害丫頭了罷?”秋葉白似笑非笑地看著寧秋。

    寧秋沉默了一會,冷哼一聲:“誰讓他搶我的四少,今后若是他敢欺負四少,還有他受的。”

    說罷,她轉身拂袖而去。

    秋葉白:“……搶……。”

    她忽然又覺得頭疼了,身邊的丫頭太聰明真是難對付。

    不過早年的時候,寧秋還以為自己真的是男儿身的時候,確實曾經有一段傾心于自己的少女時代,但如今……這丫頭不是早把心思從自己身上移到小七身上去了麼,何來搶?

    秋葉白搖搖頭,看了看面前合上的門,遲疑了片刻之后還是推門而入。

    她一進門,就看見‘寧夏’正站在她面前,朝她看過來,還是那一臉有些不安的模樣,只是這份不安在他那張漂亮得過分的面容上讓他起來異常的楚楚可憐,婉約顏色可傾國。

    除了這個傾國佳人……身材有點魁梧。

    百里初雖然也是男扮女裝,但是因為他從不挽髻,從不著真正的女裝,或是一身黑色華服,禍事一身紅色華服,皆是寬袍、大袖、琵琶領掩了頸項和一身曲線,只唇上點絳色,眼下點淚痣,魅艷到了極致,看起來有一種雌雄莫辨的中性氣息。

    但是元澤這般染了黑發,挽做女儿髻,一身典型的女儿衣,人卻異常高挑,看著實在……實在詭異得緊。

    詭異得讓她實在……很想笑。

    不過看著元澤那副不安又楚楚可憐的樣子,她還是硬生生地把笑意給壓了下去,只顰眉道:“阿澤,我不是說了讓你在村里等我麼?”

    元澤一邊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一邊道:“若是在村子里等著,和我在京城等著小白施主的消息有什麼區別呢?”

    秋葉白瞬間啞然,好一會才道:“阿澤,你什麼時候這般伶牙俐齒了?”

    元澤溫然地看著她:“貧僧只是想看著小白施主平平安安的。”

    秋葉白看著他清澈的眸子,只得有些無奈地道:“好,那你要答應我絕對不可以再這般任性,只能跟在我身后。”

    元澤含笑點點頭:“好。”

    秋葉白一聽他那把溫溫潤潤,卻怎麼聽都是男子的聲音,愈發地想笑,也不知道為什麼同樣的一個人,百里初的聲音怎麼聽都是幽幽涼涼的低柔,襯著他那副形象,中性而不顯得違和,阿澤的聲線雖然比阿初說話的時候亮了些,但也絕對不粗獷,但是怎麼聽都覺得是溫柔的男子聲音。

    大約是因為性子不同,說話的語氣不同所以帶來截然不同的感覺罷。

    再加上阿澤和阿初長期在地宮里生活,也不知道是不是屍毒或者屍香的關系,他們頭發、眼睛、皮膚和身体都發生了白化現象,如地下洞穴里的生物一般都是白化生物,只是后來用了許多藥物,藥物的副作用讓阿初的眼睛在他出現的時候變成黑色,成了一種天然的外表保護,讓人難以懷疑他們是同一個人。

    就像現在他們都是‘男扮女裝’,感覺還真是差得極遠。

    不過她相信百里初那麼惡心女人,絕對不會喜歡穿成現在這模樣。

    她想著百里初記得元澤穿女裝的樣子,一定恨得要死卻又無可奈克的樣子,就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元澤看著面前的人儿看著他,眼神卻透過他的臉不知看到了誰,自顧自地走神起來,卻眼神明亮溫和,甚至笑了出來的模樣,他的眼神便微微地黯了黯,隨后輕聲道:“白……小白施主,你在想阿初麼?”

    秋葉白一僵,隨后有些不自在地道:“誰想他了。”

    元澤看著她,隨后溫柔地道:“阿初,他很高興。”

    她一愣,看向他:“阿初他說你很少記得他做了什麼。”

    元澤垂下眸子,依舊柔聲道:“他不想貧僧知道,大概是覺得貧僧這性子會礙事儿,只是貧僧雖然不記得阿初做了什麼,但是卻不代表不能感受到他的心情。”

    秋葉白沉著元澤,看著他用同樣的面容說著百里初的心情,有些微妙。

    那個人……

    他告訴過她——小白,小白,你可知本宮多中意你。

    但是他說這樣的話的時候,眼中無邊的幽暗和几乎吞噬人的欲望,讓她總是心悸,他的中意太過意味深長,讓她分不清楚里面承載的意義。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如此單純的關于中意的喜悅,卻是從元澤的口里聽到的。

    她沉默了一會,忽然上前了几步,走到他面前,抬頭看著他,淡淡地道:“阿澤,不是阿初不想讓你知道他做了什麼,而是你不想知道他做了什麼,又或者,這麼說,你不想知道你自己做了什麼,對麼?”

    元澤聞言,茫茫然地道:“貧僧不知道小白施主在說什麼。”

    秋葉白看著他的模樣,還是目光銳利地看著他,這一次直接將話挑明:“阿澤,你知道不知道阿初就是你?”

    元澤原本略顯蒼白的容色瞬間變得更為蒼白,他退了一步,別開臉,咬著唇:“阿初是阿初,我是我。”

    她並未放過他,而是繼續上前一步,再一次站定在他的面前:“你是他的善,他是你的惡,你們本是一体,只是你不願意去面對自己的惡,所以才將一切不願意面對的事情都推給了阿初,是也不是?”

    元澤看著她許久,清澈的銀灰色眸子里一片迷離,隨后他嘴唇微微顫了顫,梭然閉上眼,雙手合十幽幽地輕道:“阿彌陀佛,小白施主,就算如你所說阿初是貧僧,貧僧是阿初,那又如何,如今阿初已經不再受貧僧制轄,也許有一日著身子里最終剩下的也只有阿初。”

    他頓了頓,又道:“小白施主,你可是希望最后留下的是阿初?”

    秋葉白一愣,她如此咄咄逼人,不過是一時間興起,藉機看看阿初和阿澤的‘心病’有沒有‘痊愈’的可能,比如性子相合,而不是要逼著他們之中誰人消失。

    但是看著元澤閉著眸子,溫柔而固執的神色,她忽然明白,心病還需心藥醫,而任何病都是越早治療才有痊愈的可能。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許阿初和阿澤的‘心病’都已經錯過了最佳痊愈的時間,‘病入膏肓’。

    而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覺得她若是說她希望阿初留下,那麼阿澤就一定會‘成全’她的希望,正如當初她不願意見到阿初的時候,阿澤說過在她遠離這一切是非紛擾之后,他一定會成全她的願望。

    阿澤是個單純的人,但也是最初的百里初澤,雖然他看著性子柔弱,但是她卻明白這個人的固執和阿初一樣,百里初的存在其實就是他的執念、妄念、貪念、怨念分裂而成,只是后來才漸漸占了上風,但是阿澤終歸才是最初的命理主格,他從來——不打誑語。

    只是……

    她看著閉著眸子的元澤,卻開不了口讓元澤從此再也不要出現在她面前。

    秋葉白心情異常的復雜,沒有說話。

    元澤閉著眸子,卻忽然伸手輕輕地捧上她的臉頰,低頭看著她,輕聲道:“你,希望誰能留下,希望誰消失?”

    秋葉白感受著他修長手指觸碰在自己的臉上,帶來冰涼異常的觸感,讓她忍不住微微顫了顫:“我……。”

    “是我,還是阿初呢?”他微微低頭,精致的面容漸漸地逼近她的臉。

    秋葉白忍不住退了一步,卻被他擱在腰肢上的手輕輕一扣,擋住了去路。

    “百里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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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15:02: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潛伏 上

    “你是百里初是不是?”秋葉白忽然抬頭看他,目光銳利卻又帶著隱約的異樣波動,

    元澤的面容垂在她鼻尖上不足半寸之處停住,她几乎忍不住伸手撫上去:“百里初,你這個混……。”

    但是下一刻他緩緩地睜開眸子,銀灰色的瞳仁如一汪流泉清光,籠著秋葉白:“白。”

    他只用了一個字就讓秋葉白伸出去的手瞬間僵住。

    他問:“阿初經常這個樣子和你說話麼?”

    秋葉白沒說話,只是垂下眸子,收回了手。

    元澤看著面前的人儿,她清亮的杏仁眸里雖然情緒掩藏得極好,但是還是被他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失落,他輕嘆了一聲,伸手替她將臉頰邊垂落的發絲別到耳后,溫柔地道:“白,放心,阿初不會讓你一直一個人的,他心窄,由不得你一直在他不可以觸碰到的地方呆著,這几日且讓貧僧跟著你罷。”

    秋葉白不自在地別開臉,元澤的溫柔讓她只覺得愧疚,但是這種愧疚又異常的微妙,畢竟阿澤和阿初終究是一体,所以她愈發地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種有些尷尬又古怪的場面,只轉過身,淡淡地點頭:“也好,只是此行危險,你要聽話。”

    只要他不再出么蛾子,一切都好談。

    何況,這人的固執她也是見識過的,自己一時半會真趕不走他。

    元澤聞言,亦含笑頷首:“阿彌陀佛,小白施主放心就是。”

    她側臉瞥見元澤原本眼中的不見一點陰沉,只是依舊澄澈入水,她心情微微一松,目光落在他那一身行頭上,不由輕咳了一聲:“阿澤,你既然穿了這身衣服,為了避免穿幫,還是不要說話了。”

    元澤聞言,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于是,白公子風流瀟灑,身邊美婢一個美勝一個傳聞便不脛而走,梅家的眾人都不約而同地在白公子領著‘一雙美婢’在梅家大院穿行的時候,和白公子一行人‘偶遇’。

    偶遇多了,‘白家人’都心知肚明是怎麼一回事,秋葉白對于這種‘偶遇’亦是欣然一笑,也不覺得不快,倒是領著‘一雙美婢’往各個花園里去的勤了。

    興致好的時候,還時不時地招攬那些路過的小廝、管事在花園亭子里坐一坐,高談闊論一番,若是誰說了什麼讓她痛快的話,手里的銀子也是不吝嗇打賞下去的。

    甄管事知道了此事,也只撫著胡子,有些不屑地輕嗤一聲:“年少輕狂,自命風流,不說與咱們主子比,就算是和梅家大少爺都比不得。”

    倒是一邊的小管事有些憂心:“不過此人有收買人心的嫌疑,而且給咱們府邸上下打點了不少,也讓人暗中給我送銀子,就是催促那一批刀劍的事儿。”

    甄管事聞言,輕蔑的笑意漸深:“哼,若是他安安靜靜的,老夫倒是還擔心,不過到底是江湖粗人,收買人心的手段這般粗淺又猴急,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在干違禁的事儿麼,有錢你就拿著就是了?”

    那小管事聞言,臉上也浮現出笑意來:“是。”

    ……

    “四少,一切都很順利,甄掌櫃他們雖然很謹慎,但是我和小扶交替跟蹤他和他身邊的人,已經大約摸清楚他們私設的煉鐵爐大約在葉山所在的方向,但是奇怪的是我几次試圖跟著人進山,跟著跟著我們就發現跟不上他們的路了。”一身梅家小廝打扮的小樓在秋葉白的房間里輕聲稟報。

    秋葉白挑眉:“跟不上路?”

    小樓身形削瘦,生了清秀略嫌尖的小臉上,一雙貓儿似的眼異常地明亮,他點點頭:“沒錯,明明就是跟著人的,但是進了某一段山道就忽然失去他們的蹤影,我和小扶都跟丟過,而且奇怪的是過了一段時間,他們又仿佛憑空冒出來一般,從另外一處山道出來了。”

    秋葉白沉吟了片刻:“這聽起來似有點像是奇門遁甲。”

    小樓一愣:“奇門遁甲,那不是說書先生們說的故事麼?”

    秋葉白搖搖頭:“不,這不是故事,是確有其事。”

    藏劍閣中便有會奇門遁甲之高手,包括這一次她關閉藏劍閣,啟動隱陣也屬于奇門遁甲之陣,她隨著老仙游歷江湖多年,也多少有些見識,只是學習奇門遁甲是需要天賦的,與風水、觀星、探穴、堪輿之术皆有關聯,但老仙說她在這方面並無太多天賦,並沒有傳授太多她這方面的東西,她只是略有了解。

    如果說這葉山鑄劍地附近設下了奇門遁甲,必定是為了防止有人擅闖。

    她忽然想起在淮南時候,她去營救老鷓鴣的時候,就曾經在關押老鷓鴣的房子附近觀察到那里的木石布置都似隱約有些玄機,怕是有高人動過,所以她便立刻轉而執行第二套方案,直接劫持梅蘇為人質換取老鷓鴣。

    那麼這一次,葉山之中的機關莫非也是這高人所設?

    梅家,倒是真人才濟濟,食客三千。

    秋葉白微微眯起眸子,也不知這杜家和梅家到底是什麼關系,杜家就這麼放心讓梅家掌控帝國大半經濟命脈,而且招攬了這麼多人,簡直有問鼎逐鹿的微妙感。

    亦或者,杜家是借著梅家的手來做這件事?

    “若是奇門遁甲的話,只有順著一定的步伐,做一些特定的動作才能闖過陣去,你們只是跟著,進不去也不奇怪。”秋葉白點點頭。

    “必要的話,我跟你們走一趟。”

    小樓聞言,瞪大了貓儿似的大眼,趕緊搖頭:“太危險了,且不說山里天寒地凍的,何況這里也離不開副座。”

    秋葉白看著小樓滿是毫不掩飾的擔憂的眸子,她心中微動,伸手給他倒了杯熱茶,淡然一笑:“我的武藝高些,也對奇門遁甲有了解,總比你們强些。”

    “若是如此……。”小樓受寵若驚地接過茶杯,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屬下跟了這麼几天發現每次進去的人和出來的人都是那麼几個,如果要非混入其中很難保證一定不會發現,但是山中要煉造兵器,必定有很多人住在山里,都要吃喝,油菜瞅著最近廚房有大量采購的樣子,如果混進廚房或者運送吃喝的隊伍里,必定能順利進山!”

    秋葉白看著小樓,遲疑了片刻:“這個主意倒是可以試試,只是時日若是拖得太久亦是不妙。”

    小樓笑了笑,眼儿彎彎:“副座放心!”

    隨后他遲疑了一會,看了看坐在不遠處打坐的高個儿侍女,有點不滿意地皺了皺鼻子對秋葉白嘟噥:“寧夏姐姐漂亮是漂亮,只可惜是個啞巴,但就算是這樣,每次屬下來都看見她要麼睡覺,要麼打坐,要麼在吃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才是主子呢。”

    秋葉白看了眼不遠處的打坐的‘寧夏’,摸了摸下巴懶懶地道:“沒事儿,我就喜歡他這樣。”

    她讓他背對著自己打坐,否則她一不留神看見‘寧夏’這麼一本正經地打坐,她就想笑,所以這會子還是看見他的背后。

    小樓見秋葉白這麼說,便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悄悄抬起貓儿似的大眼看了眼她,低頭小口小口地喝茶,一邊不時地偷偷看一眼秋葉白,他好半晌方把一盞茶喝完才戀戀不舍地告退了。

    小樓退出去以后,一直打坐念經的‘啞巴寧夏’忽然幽幽地開口:“那孩子心中戀慕著小白施主呢。”

    秋葉白淡淡地‘嗯’了一聲,頭也沒有抬地繼續看書。

    寧夏也寂寂無聲地繼續打坐。

    窗外飛雪綿綿,天色陰郁。

    ……

    三日后,是夜。

    一道黑影敏捷地順著房梁滑落下地,如貓儿一般地輕巧躍起,落地,隨后一路摸到了梅府后門處,果然見后門燈火通明,他眯起眼冷冷地看著那一車車的東西正在一名管事的指揮下裝上一輛輛馬車。

    那些裝車的人似都已經駕輕馭熟了,動作極為麻利,而且几乎沒有任何聲響。

    他不眠不休地潛伏了三日,一切都如他當初的推斷,果然讓他逮到了今日這些人就要運送物資進山。

    小樓朝著暗處悄悄地比了個手勢。

    此時,一道同樣細瘦做廚子打扮的身影忽然晃悠悠地從門后冒出來徑自朝后門外去。

    那廚子打扮的少年揉著眼,一副半夜起來剛如了廁,走錯了地方的模樣,走到后門之后便錯愕地瞪大了眼,低低地叫了一聲:“啊!”

    那管事看見他,頓時厲聲呵斥:“油菜,你怎麼在這里?”

    油菜一臉茫然地看看面前的情景又看看那管事,結結巴巴地道:“我……哦……我如廁……走錯了回屋的路。”

    那管事眼底瞬間閃過殺意,不動聲色地慢慢向他靠了過去,油菜卻一臉茫然無辜地看著另外一邊指揮搬運菜品的大廚:“師傅,你半夜起來搬貨,怎麼不叫徒儿呢?”

    那一聲‘師傅’讓一邊的大廚心中一動,想起油菜平日里乖巧伶俐,平日里把自己當半個主子侍奉,便忍不住低聲道:“這孩子是前些日子才買進來的,不認得路也是有的,反正他什麼都不知道,既然人都在這里了,若是動了手,他家里的人還要鬧,說不得節外生枝,干脆讓他送貨算?”

    那管事遲疑了一會,看著油菜那一副呆愣的模樣,便也顰了下眉,點點頭:“罷了,這事儿原本不該讓生人參與,但是你說的也有道理。”

    畢竟府邸里還住了其他人,甄大管事也再三强調了要仔細謹慎,畢竟這是掉腦袋的事儿,鬧將起來只怕太引人矚目。

    “趁著今夜不下雪,咱們得快點走。”那管事一聲令下,車隊便馱著大量的物資在半夜里直接悄無聲息地離開梅家分號出發了。

    油菜便‘稀里糊涂’地成了車隊的一份子。

    臨出發前,他仿佛不經意地看了眼房梁,見到一道貓儿一般靈巧的影子跟了下來,他便轉回了臉,老老實實地坐在車上,和車隊一起往城外而去。

    巡邏的士兵仿佛沒看見有人違背宵禁踏夜而過,並打開了城門,車隊一路順利地出了葉城,並且加快了速度向葉山而去。

    只是他們沒有人留意到一道黑影也悄無聲息地潛伏進了最后一輛車子里,整個人如壁虎一般靈活地扣在了車下。

    不過大半個時辰,十几輛車隊便到了山腳之下,油菜遠遠地就看見了山腳下有不少人舉著火把在等候著他們的到來。

    原本油菜以為他們會順利地進入山中,卻不想車隊到了山腳下以后卻停了下來,領車的管事跳下了車,命令所有的人都下車,而那些提著火把的彪形大漢們則是紛紛走到各輛馬車邊打開了馬車車門,簡單看了看里面的東西,便坐上了原先車夫的位置。

    油菜的眼里瞬間閃過焦灼之色,原來他們的使命只是送糧草被褥之類的東西到山腳下,交給山里的人之后,他們就必須折回,這要怎麼辦?

    油菜心中焦急,卻也不得不乖巧地下了馬車,因為他是突然加入的人,所以他能感覺到身邊的人都在盯著他,若是他稍有差池不對,只怕便會命喪于此。

    那管事看了眼油菜乖巧知趣,什麼都沒有問,方才略微松懈了一些,又清點了人數之后便道:“所有人坐最后一輛最大的馬車返回。”

    油菜無奈,但是梅家的人做事太嚴謹又謹慎,他沒法子做小動作,只能不情不願地跟著眾人一齊坐上了最后一輛馬車,刻意靠著最冷的車尾坐,心焦如焚,卻也無可奈何,只能頻頻地拿著眼睛偷偷地去瞄著最后一輛馬車的車底。

    只是直到那管事令人駕車帶一干押車人和車夫回去,油菜都沒有看見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更不要說給他什麼指示了。

    小樓一向是他們之中最聰明機敏的,若是他都沒轍了,也就是這一次的行動失敗了。

    若是錯過這一次送貨,再往山里送東西只怕就還要隔了半個月一個月的了,怎麼拖得起?

    但是就在油菜看著那運送物資的馬車隊已經一輛接一輛的出發時,他几乎差點想跳下回程的馬車的時候,他忽然敏銳地留意到不遠處一道熟悉的黑影忽然從最后一輛馬車底下躍了出來。

    那黑影如敏捷的貓儿一般躍上車,忽然一抖手,一條鋼爪直接纏繞上了那駕車的大漢的脖子一勒,那大漢偉岸的身形抖了几抖,便悄無聲息地朝后倒了去。

    馬車車輪咕嚕嚕的聲音掩蓋了那大漢掙扎的聲音,原本敏捷的細瘦的身形直接將大漢推進了車艙里面,他則一邊提著韁繩穩住了馬車,跟著車隊一路往山里而去。

    油菜瞬間松了一口氣,但是看著那車隊漸漸消失子在黑暗的密林之中,心中卻又不由自主地懸了起來。

    ……*……*……*……

    “今天已經是第三日了吧。”長廊下,秋葉白看著天邊又飄雪的幽沉的蒼白厚厚云,神色有些凝滯。

    “是的,已經是小樓潛伏入山里第三日了。”寧秋也輕聲道。

    “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她微微顰眉秀眉。

    這不是她的藏劍閣門人出任務,小樓他們畢竟是的第一次出實戰的任務,原本她想著油菜和小樓一個在明處,一個子在暗處,這樣万一有什麼也好相互照應,但是沒有想到最終能進去的只有小樓一個人。

    “吉人自有天相,咱們要相信小樓。”寧秋漂亮的秋水瞳里閃過一絲擔憂,但是更多的還是堅定。

    而邊上的‘寧夏’則看了看秋葉白,忽然伸手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柔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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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潛伏 中

    見她看過來,他溫然安慰道:“別太擔憂了,小樓施主不會希望令你太憂心。”

    她沉默了一會,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一邊的寧秋美目停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隨后一伸手毫不客氣‘啪’一聲拍開元澤的手:“主子的手是你隨便能握的麼,瞧你那樣子,也不嫌瘆得慌。”

    元澤摸著自己被拍疼的手背,有點茫然地看了看寧秋:“寧秋施主,貧僧怎麼了?”

    寧秋瞅著他一身白衣美人裝偏生又口稱貧僧的樣子,頓覺通体惡寒,嫌棄地道:“不怎麼了,丑,礙眼!”

    元澤微微顰眉,這輩子還沒有人說過他丑,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后嘆了一聲:“阿彌陀佛,佛祖有言眾生平等,豈可因外貌皮相……。”

    “打住,打住,我想起廚房還蹲著鴿子湯,且去看一看。”寧秋是領教過元澤遇上他認為悖逆佛法時候的啰嗦,只立刻抬手擋住元澤的話,趕緊轉身逃之夭夭。

    她真是不明白自家主子的品味,江湖上什麼美人公子沒有,怎麼會看上這麼個只有臭皮囊,卻只會吃喝拉撒念叨佛經的家伙。

    元澤看著寧秋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沉默了一會,看向秋葉白試探地道:“貧僧這個樣子真的很丑麼?”

    秋葉白心中暗笑,寧秋這是自作孽惡心到她自己了,不過……

    她還是攏手入袖,很實誠地道:“阿澤,你還是不要說話了。”

    不說話還好些,他又是個懵懂的,更不會遮掩,一說話要多違和就多違和,極容易嚇到人。

    元澤沉默了下去,以袖掩面,轉身悶悶地道:“貧僧去用膳了。”

    說罷他匆匆離開。

    老常卻正匆忙而來,差點撞上元澤,看著元澤掩著臉匆匆而去的樣子,他有點莫名其妙,但一轉頭便看見秋葉白在亭子那一頭坐著,便趕緊過去:“大人。”

    秋葉白看著他隱隱含著激動的神色,亦挑眉道:“怎麼了?”

    老常左右見無人,立刻道:“小樓回來了,而且帶來了地圖!”

    秋葉白聞言,瞬間就站了起來,壓抑著笑意,點頭道:“走。”

    兩人一前一后匆匆地回到了房內,果然秋葉白一進門就看見一身侍衛打扮,卻顯得有些衣衫襤褸的小樓正坐在桌邊捧著碗筷狼吞虎咽地吃東西。

    他見秋葉白一進來便立刻站起來,抬手擦了擦嘴對著秋葉白抱拳一躬身,認真地道:“副座,小樓回來了!”

    秋葉白看著他那狼狽樣子,身上的侍衛服除了污漬之外還能隱約看得出有些暗紅血漬,心中微微酸楚,但更多的是欣慰,像是看見自己栽種的樹苗長成了一般的欣慰。

    “坐下,邊吃邊說,看你那模樣怕是兩天沒吃上東西了吧!”她走到小樓身邊,溫然笑著拍了拍他肩頭。

    大鼠在一邊趕緊地給小樓的碗筷里再添上飯菜。

    小樓看著秋葉白笑眯眯地點點頭,便一邊扒飯一邊嘟噥道:“可餓死屬下了!”

    原來小樓混進了車隊之中后,他尋了機會把那個駕車侍衛屍体上的衣衫給剝下來換上,將屍体推下馬車,然后一路跟著前面的馬車一邊走一邊悄悄記下他們走的方向、動過了什麼樹木或者石頭,奇拐十八彎終于進入了山腹之中的鑄劍場。

    梅家的私鑄劍場非常的龐大,而且核查極為嚴格,每一輛馬車都要檢查,他這樣的生臉一定會被發現不對勁,只能趁著剛剛到鑄劍場口還相對混亂的時候,低頭詐稱腹痛要去茅廁離開。

    但是他知道若是如此也只能瞞住人一時,何況鑄劍場他並不熟悉,處處危機,所以他也不敢隨意地露頭,只能趁著天色黑暗的時候行動,白日的時候就只能隱身藏匿,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勘查整個鑄劍廠,他滯留的時間越長,暴露的危險性就越大。

    而因為梅府每過一段時間才會送糧食進場內,所以鑄劍場內發放的口糧都是有定制的,每個人都對自己的糧食看得極嚴,所以他餓了只能忍著,渴了就嚼點雪。

    大鼠和寧秋等人聽得揪心了,特別是大鼠,立刻又往小樓的放碗里添上飯菜。

    秋葉白知道他說的輕松,但是絕對不會真的那麼輕松,見他嘴里塞滿了飯菜,便遞給他一杯茶:“不著急,仔細噎著。”

    小樓對秋葉白的話言聽計從,便喝了一口水將飯菜吞下,方才彎著貓儿似的大眼笑道:“原來鑄劍場那麼大,要勘查完沒有好几天根本不可能,何況屬下還不知道到底山里其他地方還有沒有鑄劍場,但恰好撞上那統管鑄劍場的大管事從另外一個鑄劍場到訪,我在他的房查到了一卷羊皮地圖,竟全部都是葉城鑄劍廠所在地,都是托了大人庇佑!”

    說著,他從懷里小心地取出了一張半透明的絹布:“大人,這是小樓拓印的。”

    秋葉白展開了絹布,果然看見上面將整個葉山的地形標注得清清楚楚的,梅家的三個私鑄劍場亦都被標注于其上,甚至還有路線圖。

    她瞬間唇角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來:“太好了!”

    有了這張圖,要破解對方的奇門遁甲便容易多了,而且進入山內便可以人贓俱獲!

    小樓看著秋葉白唇角彎起的那近乎明媚的笑容,光風霽月,他貓儿似的眼中閃過驚艷,隨后想到自家副座的笑容是因為他的功勞,便不由自主唇角也揚起笑來。

    “你小子真是能耐又出息了,你娘一定很高興!”大鼠興奮地一拍小樓的肩頭:“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小樓聞言,有些靦腆地撓撓頭:“都是托大人和大鼠叔你們的福氣,那去視察的大管事聽說有一名運糧的侍衛回去后不見了,便以為他逃了,著人出去搜,我就跟著那些搜捕的人出來了!”

    他頓了頓又看向秋葉白正色道:“雖然屬下已經處理好那侍衛的屍体,但是畢竟多少驚動了鑄劍場的人,副座若是要行動只怕要越快越好,還是小樓考量不周了。”

    秋葉白收好了東西,含笑看向有些慚愧的小樓:“心思縝密,反應敏捷,盤算也算周全,第一次獨立執行重要任務能完成得那麼好,你和油菜他們都已經超乎本副座想象的出色了。”

    “沒錯,當年我在軍中看到的那些細作還沒有人能第一次出任務就如你這般出色的。”老常也正色道:“若是假以時日,你小子必定能成為最好的細作。”

    小樓彎起眼,笑得有些無奈:“老常叔,這話聽起來可不像什麼誇贊人的話呢。”

    “你做了最好的細作,才能有機會向秋副座求娶家中姐妹呀!”油菜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從門外跑了進來,也不嫌棄小樓髒,一把抱住他,揶揄道、

    眾人齊齊大笑。

    笑聲飄蕩開去,讓樹枝上的垂雪也簌簌而落。

    走在院子外小道上几名戴著斗笠的男子也被那雪瑟瑟落了一身,為首的一人微微抬起頭冷冷地看了眼隔壁的院子:“什麼人住在里面這般方式?”

    “回舒校尉大人,那里面的是最近杭州的客人。”一名梅家小管事恭敬地道。

    那男子微微眯起陰沉的眼:“就是那個要買兵器的陸幫的人?”

    “正是。”那小管事輕聲道。

    男子看了一會院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隨后轉身繼續向前而行。

    那小管事立刻奔到前面去帶路,領著他們不一會就進了梅家大管事的院子,甄大管事似已經知道人要來,匆匆忙忙地從大廳迎了出來,看了一眼那小管事,小管事趕緊退了出去把門關牢了。

    甄大管事才向那為首的男子一拱手:“舒校尉,許久不見,快,里面請。”

    被喚作舒校尉的男子方才摘下了自己的斗笠,露出一張斯文清秀的面容,只是他的右邊臉上有一道極長的猙獰疤痕,硬生生破壞了他面容的和諧,讓他原本就有些陰郁的氣質如今更多了几份陰沉狠戾,他淡漠地點點頭。

    “甄管事還記得舒瑾,真是難得。”

    甄管事知道舒瑾這人是自家主子手下一員得力的人物,倒也不計較他說話的陰陽怪氣,只一邊領著他進房一邊含笑道:“哪里能不記得舒大人,只是沒有想到八殿下這次竟然會將您派出來了。”

    舒瑾一進門,便讓其他跟著他的人全部退開,他徑自單刀直入地道:“八殿下已經接到了可靠的情報,有杜家的奸細已經混入了葉城,我與此人打過交道,知道此人手段狠辣又狡詐非常,所以殿下將我派了出來。”

    甄管事聞言,不由一震:“哦,是什麼人?”

    “司禮監副座秋葉白。”舒瑾冷冷地道。

    甄管事一驚,心中惶惶地道:“司禮監的人,太后真的已經發現了咱們這里不對勁麼,那梅家呢,梅大少爺會不會也來這里?”

    舒瑾漠然地打斷他:“梅蘇不會來,但是秋葉白不會比他好對付,如果遇到此人……。”

    “如何?”甄管事問。

    舒瑾眯起眸子,眼底閃過一絲狠暴戾的殺氣:“立刻通知周圍駐軍包圍葉城,絕不讓他活著走出去,殺無赦!”

    甄管事陡然一驚,看著舒瑾,心中生出一絲疑惑來,為何這位舒瑾校尉看起來似乎不光是因為公事針對那司禮監副座,倒像是私仇。

    “是了,你說那蘇州的客商叫什麼?”舒瑾忽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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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15:03: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三章 潛伏 下

    “他周圍的人只稱呼他為白公子,至于他叫什麼……。”掌櫃的遲疑了一會,有些窘迫地輕咳了一聲:“江湖人行事隱秘,所以他們不願意多說。”

    “不願意多說?”舒瑾挑眉冷冷地看著掌櫃:“他們不願意多說,所以你就干脆都不問了?”

    甄掌櫃瞬間臉色白了白,舒瑾銳利如刀的目光讓他只覺得莫名的心虛,但是他硬聲道:“老夫在梅家做事多年,又能為八殿下做事自然是會謹慎行事,老夫早已經命人查過他們的底細才敢做這樣的買賣。”

    舒瑾眯起眸子冷笑,一甩披風坐下:“甄掌櫃,這種時節做買賣,你是忘了殿下吩咐的不允許開爐麼,若是一旦出了身么蛾子壞了殿下大計,你多少條命能陪上殿下?”

    甄掌櫃心中咯噔一下,他自然是知道八皇子的吩咐,如今不管怎麼說都是他理虧,但見舒瑾一個年輕人說話這般咄咄逼人,他心中更是不悅,只強聲道:“老夫不過是為主子著想,畢竟殿下如今處境艱難總是需要銀錢打點,何況那葉山上的奇門遁甲都是梅家現任家主,梅蘇設計,梅蘇大少爺的能耐我們這些在梅家呆久了的人誰不知道!”

    舒瑾聽到梅蘇的名字,那長著刀疤的半邊臉便微微一抽,他眯起眸子,陰沉沉地笑了起來:“是啊,梅蘇大少爺的能耐誰人不知道,除了是商場霸主,更有一身堪輿觀星,善奇門遁甲的本事。”

    他頓了頓,又忽然問:“是了,那山中可有什麼異常?”

    甄掌櫃聽著舒瑾提到梅蘇之時,神色古怪之中又顯出一種猙獰來,但是他再細看,卻又見舒瑾恢復了那種冷淡的模樣,他也沒有多想,只是順著舒瑾的問題一想,隨后他忽然想起昨日有人來報,說是有一名護衛失蹤,但是沒有聽到任何打斗的生意和痕跡,懷疑那侍衛失蹤是偷偷跑了,他便脫口而出:“對了,前日……。”

    但是隨后,他一遇上舒瑾那銳利陰森的眸子,便想起方才舒瑾說的一旦出事,他就完蛋了的威脅語,瞬間到喉嚨的話便吞了下回去。

    舒瑾見他那模樣,便顰眉:“甄掌櫃你說前日怎麼了?”

    甄掌櫃遲疑了一會便輕咳了一聲:“前日的時候,那山里的下了大雪,有些機關被雪覆蓋,老夫擔心會失效。”

    舒瑾聞言搖了搖頭:“影響多少會有,但不會受影響太大。”

    甄掌櫃笑了笑:“是麼,那老夫就放心了。”

    不管如何,山中有侍衛走失的事情,在結果沒有查出結果之前,自然色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能讓八皇子的這些特使知道。

    “你再去把那陸幫的人資料整理一下,特別是那白公子情形要細細與我說來,我總覺得那白公子絕非尋常江湖人士。”舒瑾顰眉道。

    這種敏感的時候,來了如此敏感的江湖人,提了更敏感的要求,雖然看上去和他們朝堂沒有一點關系,但實在是太機緣巧合,讓他不得不深思。

    “是。”甄掌櫃心中雖然對舒瑾這般指使自己心中很是不悅,但是心中忌憚著他的身份,便立刻點頭離開。

    看著甄掌櫃離開,舒瑾眼底閃過冷色:“去一個人,跟著這個老東西,別讓人發現了。”

    他邊上的一名下屬立刻拱手:“是!”隨后立刻跟著甄掌櫃消失在門外。

    “校尉大人,您懷疑甄掌櫃不值得信任麼,那咱們要不要調動人馬包圍葉城?”另外一名下屬上前壓低了聲音問。

    舒瑾微微眯起眼,冷冷地道:“此人雖然不一定會背叛殿下,但是他能為了錢財背叛梅蘇,那麼也會為了錢財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情來,比如這一次武器庫案發,殿下明明就已經派人下令絕不允許再開爐,他卻為了來路不明的武林人士開爐。”

    “這麼多年葉城都下雪,如果機關有問題他不可能不知道,一看便知道他方才必定是想起了葉山之中的事,卻吞吞吐吐推托到擔憂大雪損壞機關之上!”

    “那城外軍隊?”那名下屬遲疑地詢問,殿下給了他們調動葉城城駐軍的令牌,隨時就能將葉城包圍。

    “維持聯系,先看看情況再說。”舒瑾眯起陰沉的眼,沉吟道:“江湖人士……白……。”

    這個白字,總讓他心情抑郁,因為讓他想起那在淮南時候給他無盡屈辱的罪魁禍首之一,如果不是這個秋葉白壞了殿下的大計,還打暈了他,也不會害得他落入梅蘇的手里,九死一生方才逃脫出來。

    但是,如今這個陸幫的白公子到底是不是秋葉白,如果他沒有記錯,秋葉白江湖來頭不小,難不成真的是巧合?

    舒瑾危險地眯起眸子:“再派兩個人暗中監視那一群江湖人住的院子!”

    “是!”另外兩人也迅速地消失。

    舒瑾推開窗,看著不遠處的那一處院子的飛檐斗拱,伸手輕輕地觸碰了一下自己臉上的刀疤,眼底陰光四射。

    如今秋葉白投靠了杜家和太后老佛爺,在朝中順風順水,步步高升,如果此人真的如綠竹樓細作說的已經來了淮南,他必定讓此人有來無回!

    ……

    “馬上派人出去聯系在村子里的寧冬還有小七,讓他們立刻帶人進葉山搜捕,將所有證據扣押,也不必擔心打草驚蛇了,畢竟此事拖得越長久戰果會越差。”秋葉白在房間里向大鼠下達命令,大鼠立刻點頭離開。

    她頓了頓,復又看向老常:“這是打時間差,梅家一旦警覺,只怕會立刻轉移,鑄劍場有三處,咱們光帶來了七十多人,只怕不夠,老常我需要你再去給我通知人支援!”

    老常立刻神色肅穆地抱拳:“是。”

    小樓也立刻道:“我也去,只有我最熟悉地形,我可以和小扶一起先進入標注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然后領著寧冬姐姐他們進山!”

    秋葉白看著小樓,遲疑了一會,還是點點頭:“好,你要注意安全,寧冬武藝超凡,總歸對你們有幫助。”

    說起來寧冬對奇門遁甲的了解雖然也不多,但是比她要好些,如此安排總歸不會出大錯。

    小樓抬頭朝著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是,副座,等著小樓的好消息!”

    說罷,他便和老常一起出了門去追大鼠,一同做准備去了。

    安排完了所有的事情,秋葉白方才從暖榻上起身,攏了攏肩頭的衣衫,隨后看向窗外厚厚的云層,神色微凝。

    寧秋在一邊上看著她的模樣,便体貼地取了一件云錦銀鼠毛的精致披風為秋葉白披上:“四少天冷,要仔細些。”

    秋葉白溫柔地看著她笑了笑:“秋儿還是這麼体貼,不擔心小七麼?”

    寧秋笑了笑,一雙清涼美目里一派坦然:“寧秋和小七都是四少的人,為四少分憂自是應當,小七的身手和智謀都不弱,我相信他會好好的。”

    秋葉白點點頭,目光再一處落回天邊的陰云之上:“成敗就要看這几日了,若是咱們手上利落,證據抓得快,就能抓到百里凌風私鑄的證據向太后復命。”

    寧秋遲疑了一會,有些疑惑:“那八皇子雖然私鑄劍器,以次充好,但是他終歸也是為國……。”

    她話音未落,就忽然見天邊飛過一道白影,片刻之后,那白影扑棱棱地落在了窗欞之上,正是一只俏生生的灰鴿,只是那灰鴿子体型比尋常信鴿要大些,看起來也凶猛一些。

    “是咱們人訓練的雷鴿。”寧秋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大冷天的還能有信鴿不畏懼寒冷的,也只有這一種特殊的品種了。

    不過這種時候,為什麼會用雷鴿傳信?

    她立刻上去將雷鴿腳上的信管取了下來,遞給秋葉白。

    秋葉白去過管子細細看了里面的紙條,神色有些叵測,沉吟了好一會,隨后便將那紙條揉做一團扔進火里。

    “四少?”寧秋有些不解。

    “不必理會,咱們只管繼續呆在府邸里,或者出去走走吸引這些不速之客們的信息,順便掩護小樓他們。”秋葉白淡淡地說完,便轉身向院子里走去:“天邊的云越發的厚了,只怕不時就要下雪了。”

    寧秋也不再多問,立刻取了擋雪的傘就跟了上去。

    只是才推開門,一股瑟瑟寒風瞬間迎面吹來,讓人不免打了個寒顫。

    她忽然頓住了腳步,隨后又‘砰’地一聲將門關上。

    寧秋一愣:“四少,怎麼了?”

    秋葉白才想開口,卻忽然聽見房間里傳來一道溫涼的聲音:“有人在監視咱們的院子。”

    寧秋嚇了一跳轉頭看過去,卻發現不知道元澤什麼時候已經坐在房間里,正取了一枚點心送進嘴里。

    “你這吃貨來去怎麼跟鬼似的,也不知道要敲門麼?”寧秋惱火地瞪著他。

    他溫溫和和地看了眼寧秋,又看向秋葉白:“前后門都有人在監視,所以貧僧就從別的地方進來通知小白施主了。”

    秋葉白看著他,微微挑眉:“元澤,你換衣衫了?”

    元澤不知道從哪里搞了一套小廝的衣衫換了,不再做女裝打扮。

    元澤點點頭,卻沒有接她的話題,卻忽然道:“貧僧覺得有些危險。”

    秋葉白一愣:“危險?”

    他有什麼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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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遠去

    “貧僧聞到了危險的味道。”元澤閉上眼,輕嗅了一下。

    秋葉白挑眉:“你聞到了?”

    寧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只會聞到烤羊腿、爆炒豬大腸的香味!”

    元澤驀然抬眼,淡淡地看著寧秋:“阿彌陀佛,貧僧能聞見許多味道,是許多人聞不見的,臭或者香于貧僧而言都是味道,危或者安,惡或者善亦都是一種味道。”

    “說得那麼玄乎……。”

    寧秋看著元澤那雙銀灰色的眸子,雖然一如既往的平靜,卻不知道為什麼她卻忽然覺得那雙銀灰的眸子毫無一絲人的溫度,讓人背脊發涼,諷刺的話語卡在喉嚨,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秋葉白看著元澤,眼底卻閃過沉思,不管是元澤還是百里初,他們都是曾經生存在黑暗中的生物,眼睛看不見,所以其他的五感便會變得異常靈敏,甚至關于危機的直覺。

    她看著元澤點點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隨后,她吩咐寧秋:“寧秋,你去外頭打聽看看,甄掌櫃那邊有沒有異動,有沒有什麼陌生人出沒。”

    寧秋聞言,方才如夢初醒一般地立刻點點頭,也不敢再去看元澤的臉,只匆匆忙忙地一轉身就往門外去了。

    秋葉白看著元澤,他亦正看著她,銀灰色的眸子里依舊是一點溫度沒有,但見她看過來,他微微垂了眼道了聲:“阿彌陀佛,貧僧有些困倦,可否在小白施主這里休息?”

    他要在這里看著白,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那種危險的氣息若有若無地繚繞在空氣中。

    秋葉白看著元澤,眼底閃過一絲異樣,隨后她點點頭,溫聲道:“好,阿澤,你先休息罷,我看一會書。”

    元澤點點頭,簡單地擦洗了一下臉,便上了她的床,只是解衣的時候略微一猶豫,正准備合衣而眠的時候,一只修白的手擱在他的腰帶上。

    秋葉白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后,溫然地道:“這衣服髒了。”

    元澤一愣,低頭看著她伸手解開了他的腰帶,再替他寬衣解帶,她站得離他如此近,他几乎能聞見她青絲上和身上清淡的体香,那香氣輕輕地繚繞在鼻間,似有一只無形的手溫柔地撫過他的肌膚,帶來詭異的酥軟。

    “白……。”

    “嗯?”秋葉白抬起頭看向他,挑眉微微一笑:“怎麼了,阿澤?”

    她這一抬頭,鼻尖輕輕地略過他的下巴,呼吸也掃過他的鼻息間,他原本嗅覺就極為靈敏,如此近的距離,讓他只覺得她身上的香氣便愈發地顯得凜冽而凶猛,惑人心神。

    元澤漂亮的銀灰色的瞳孔如野獸一般微微地擴了擴,顏色漸暗,只是有些迷離的神智讓他身子一搖晃,驀然退了兩步,几像是從秋葉白懷里的掙扎出去一般。

    他搖搖頭,有些迷蒙地抬銀眸看向秋葉白,隨后又有些無措地轉開身子:“小白施主,貧僧自己會寬衣。”

    秋葉白看著他那模樣,頓了頓,眉梢微微揚:“好。”

    不一會元澤便除了外衣,隨后躺上了床閉上眼睡著了。

    秋葉白坐在桌邊看著安靜的元澤,神色有些莫測,她如果沒有看錯的話,方才那一番試探,讓元澤似有意動,若是能激出百里初來……

    她尚且未及深思,便忽然聽見門再一次的被敲響,她過去開門,便見寧秋神色略沉地跨步進來,隨后立刻關上門,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几句話。

    “你是說甄家里有其他人來了,而且看步伐有點似軍中之人?”秋葉白挑眉看向寧秋。

    寧秋點點頭,沉聲道:“沒有錯,就是軍中之人,那監視咱們的人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不像是梅家的人,屬下懷疑他們都是一撥人。”

    秋葉白眸中閃過沉吟之色。梅家之中會出現軍人,絕對不可能是梅家的人,那也只有八皇子的人,八皇子的人……

    她忽然想起今日飛來的那只信鴿,眼底閃過遲疑之色,但是隨后她一抬頭,果斷地道:“若真是軍中的人,也許情勢有變,梅府是不能呆了,咱們必須盡早離開。”

    “您懷疑葉城駐軍有變?”寧秋臉色微變。

    “不管有沒有變,既然咱們已經被監視起來了,很快葉山那邊也會鬧起來,咱們留在這里意義不大,也許還會給咱們的援軍增添麻煩。”秋葉白淡淡地道。

    寧秋點點頭:“好,這里交給屬下安排,葉山的行動已經定在了今晚,咱們傍晚前全部撤出,不過在這之前,咱們還是得多露面,免得打草驚蛇。”

    秋葉白點點頭,寧秋和寧冬都是極為能干的女子,若為男子皆有將才,所以她很放心交給她們去安排。

    她沉吟了一會:“這樣罷了,咱們邀請甄管事來用午膳,若是咱們席間醉了,一日不露面也說得過去。”

    寧秋點點頭:“還是。”

    ……

    “哦,白公子請老夫赴宴?”甄管事遲疑了一會,看著寧秋,神色有些古怪。

    寧秋笑盈盈地道:“正是,我家公子覺得這樣的天氣吃涮鍋子最合適不過了,還請甄管事賞臉。”

    甄管事斜眼看了看旁邊的書房,遲疑道:“這,老夫這几日很忙,我看就算了罷。”

    那姓舒的在這里虎視眈眈,他還是和這白公子不要表現得太親近好些。

    寧秋心中正奇怪,這位甄管事最是喜歡和自家主子用膳,因為每一次他都能得些好處回去,這還是他第一次拒絕自家主子。

    她剛想說什麼:“但是……。”

    “甄管事,既然美人相邀,又何必拒絕?”一道冰冷的男音忽然響起。

    甄管事渾身一僵,真是說神遇鬼,姓舒的果然來了。

    “舒……兄,你怎麼也在這里。”

    寧秋抬眼看過去,見舒瑾款步而入,她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他面容上猙獰的刀疤,隨后笑盈盈地道:“這位是?”

    “在下是甄管事的好友,今日來訪,便聽說了白公子的大名,實在仰慕得很,甄兄也是客氣了,今日便由在下做東,請白公子一敘可好?”舒瑾看著面前美貌的寧秋,隨后目光淡淡地掃過甄管事。

    甄管事只得干干地點頭:“是。”

    寧秋看著他們,只覺得氣氛情形都有些詭異,她不動神色地含笑福了福身子:“好,寧秋就等候二位大駕光臨。”

    說罷,她便退了出去。

    看著寧秋消失的身影,甄管事有些不安地看著舒瑾試探地道:“舒校尉,您這是做什麼?”

    舒瑾忽然轉過臉,轉身在上首的太師椅上坐下,冷冷地看著甄管事:“做什麼,本校尉才要問你到底打算做什麼,為什麼葉山之中有侍衛失蹤,你不曾稟報于本校尉。”

    甄管事瞬間臉色大變,怒道:“你監視我,還在我府中安插了探子!”

    他能在梅家那麼久,自然不是笨蛋,舒瑾初來乍到,如果不是原本府中有探子他又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如此之快!

    “監視你?你是殿下的屬下,這里原本就是殿下的勢力所在,府中上下效力的也是殿下,不是你,為何不能監視你!如果不是府中有忠誠于殿下的人,只怕東窗事發的時候,殿下還蒙在鼓中!”舒瑾厲聲冷笑。

    甄管事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卻强道:“只是一件小事……。”

    “姓甄的,你最好祈禱是一件小事,否則你十顆腦袋都不夠砍的。”舒瑾梭然起身冷冷地看著他:“一會子赴宴,你最好機靈一點,不要再出紕漏!”

    說罷,他一點不留情面地轉身離開,只留下甄管事有些頹然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中亦有愈發不祥的預感。

    他不過是貪了些,只但願一切都是——小事。

    無驚無險。

    ……

    舒瑾跨出甄管事的院子,向門外走去,他剛剛出門便見一名護衛跟了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几句。

    舒瑾唇角抿出鋒利的弧度:“既然那位白公子出來了,走,咱麼先去會會到底是何方神聖。”

    其實甄掌櫃在梅家這麼多年,雖然得不到大器重,但是梅家從不養廢物,他還是很有可取之處的,只是梅家經商人才濟濟,他才不得出頭,最終被八殿下策反,他並非不謹慎和完全能被財迷住心竅的人。

    這白公子既然能牽著甄掌櫃的鼻子走,確實值得他好好會一會。

    舒瑾領著人一路走到梅家花園附近,遠遠地便看見花園中有三道人影靜靜立著,那個美貌大方的婢女寧秋正對著其中一修長秀挺的青衣人低聲說著什麼,態度自然之間不失卻恭謹。

    “那人想來就是寧秋的主子,陸幫派來購買武器的白公子。”舒瑾身邊的一名屬下對著舒瑾低聲道。

    舒瑾抬眼看過去,忽然覺得那身影異常的熟悉,他心中疑惑,遲疑了片刻,正想走過去,此時那青衣人便轉過了身來,舒瑾瞬間腳步一頓,臉頰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他身邊的人感覺到舒瑾身上忽然由內到外散發出那種陰沉和暴戾的殺氣,他們心中頓覺得奇怪,但是又不敢問,再看過去的時候,卻見舒瑾已經恢復了平靜的神色。

    “中午的午宴不去了,我們走。”

    一干屬下們面面相覷,隨后以立刻點點頭跟著他離開。

    且說花園之中,寧秋正與秋葉白簡單說了一會午宴之事,聽到甄掌櫃身邊忽然出現了那麼一個人,秋葉白明眸之中閃過疑色:“你說的這個人是做什麼的?”

    寧秋搖搖頭:“看不出來,不過他身邊的那些人,老常離開之前說他們都是軍人,身上有鐵血之氣,只怕還是邊關將士。”

    “邊關將士,看來是八皇子那邊的人了,他們也要參加午宴……。”秋葉白沉吟了片刻,想起今日的飛鴿傳書,隨后淡淡地道:“那就多准備一些碗筷吧。”

    寧秋領命而去,立刻著人准備。

    ……*……*……*……*……*……

    葉山

    山上仍舊遍布皚皚白雪,几十道挎刀的人影牽著馬坐在雪地里修整。

    寧冬抬頭看了看天色,雖然還是剛剛到下午的時分,但是天空的陰云漸漸密布,她總覺得天色有要下大雪的預兆,隨后看向一邊牽著馬匹的小樓和小扶,微微顰眉:“你可以麼,我覺得你也只是走過一次這個陣勢,真要自己闖過去,只怕有些危險,還是我再領著一些人和你們一起去罷。”

    小樓笑了笑,貓眼儿彎彎,一點不介意地道:“寧冬姐姐,不要擔心,咱們已經到了鑄劍場的外圍,小樓別的也許不會什麼,但是當了些年小偷,記路是最基本的本事,何況我們有圖紙呢。”

    再往下走便是內圍,有些地方的機關凶險,他還需要再確定一下,前兩日一路進出,他留意到有三個暗哨,如果人太多,一定會驚動那些暗哨,所以進去的時候自然人越少越好,等他解決了暗哨,再在生門上標志好路線,寧冬他們就能跟著一路直搗黃龍。

    “但是……。”寧冬還有些擔心,雖然她也不是特別精通奇門遁甲,但是還是學了些東西的,這山中的機關,她大略一看便知道不是一般人制作的。

    “寧冬姐姐,焰部的人都是能耐人,但是卻並不熟悉這山內機關情形,你雖然對機關有些認得,但是你還要留在這里指揮其他人渡過這些陣,如果折損在了路上,到了鑄劍場只怕反而后繼無力。”小樓看著寧冬認真地道。

    “你們跟著我到外圍就好了,只等著我信號就是了。”

    小扶也大力地點頭:“寧冬姐姐,你是不知道,咱們小樓可厲害了,過目不忘!”

    寧冬看著他,沉思了片刻,便點點頭:“好,一定要小心,遇上敵人不可硬碰硬,發信號。”

    小樓和小扶兩人皆應了,也不帶馬匹,徑自便向山深處而去。

    ……

    一處背風的山窩里,兩名流動哨正在烤火,隱約還能看見有熱氣蒸騰而上。

    “這天真是夠冷的。”其中一名哨兵忍不住渾身打了抖:“快趕上北境了。”

    另外一人也點點頭:“這還好了,最受不了夜里了,又不讓點火取暖,說啥怕人發現,這他娘的大冷天誰會半夜摸上來,不過還好今夜不是咱們值哨。”

    兩人正說話,忽然不知怎麼地,一聲鳥叫之后,樹上大片的雪簌簌落下,一下子就砸中了樹下的兩人,兩人頓時被冰得跳了起來,狼狽地四拍雪,眼前一片白芒。

    “該死的鳥,火,火要被雪覆了!”

    “……。”

    兩人才要去救那一堆篝火,卻忽然不約而同到地覺得脖子上似橫扯了一下,他們互看了一眼,還沒有反應過來,就一下子雙腳離地,詭異地被硬生生地吊了起來。

    他們驚恐地瞪大了眼,無聲地在半空中死命地掙扎,也看著對方死命掙扎,但是片刻之后便慢慢地沒了動靜。

    兩道纖細的人影從旁邊的大樹后敏捷地躍出,分別將手里的鋼絲栓上一邊的大樹。

    小樓抬頭看了看著被精鋼絲線吊死在半空的流動哨,冷靜地看向身邊的小扶:“走,還要清除兩個地方。”

    說罷,他從袖子里取了紅繩捆在了一處樹枝上,便向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小扶手有些抖,但是看著小樓堅毅的背影,便覺得心平靜了下來,也轉身跟著小樓隱沒在了樹林深處。

    第二處的流動哨也順利地被解決,小扶覺得小樓的算計很對,夜晚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不容易被發現,但是他們要動手的困難也大得多,而且流動哨的警覺性也大多了,現在是下午,那些流動哨反而防備懈怠了不少。

    小扶也從第一次動手殺人還會手抖,此刻卻已經不再手抖。

    他看著那被吊死在樹上的哨兵,卻還是有些情緒低落:“咱們一定要殺人麼,你不手軟麼?”

    雖然在云中的時候,副座也訓練了不少他們這些設知名陷阱和怎麼在格斗中一擊斃命的技巧,他們完成得都很好,但是真正去殺人,他的心情還是很復雜。

    他是第一次發現小樓身上那種凌冽的殺伐果決的氣息,有些像副座,難怪副座看重他。

    小樓將紅繩再一次在樹枝上纏繞好,隨后看向小扶,靜靜地道:“咱們是司禮監的一員,既然接受了任務,就要明白,有些事沒有對錯,就只有生死,如果他們不死,那麼也許死的就是你、我、是寧冬姐姐,是大鼠叔和常叔,更有可能是還在梅府上的副座,只要有必要,手軟我也會殺人。”

    他不是好人,他只能在乎自己在乎的人。

    小扶看著他,神情微動,隨后點點頭:“可是……以前聽說書先生說殺生會有報應,咱們這是殺人……。”

    “殺人者,人恒殺之,就算有那麼一天又如何,所謂死得其所,我只做好我該做的事。”小樓貓儿似的大眼里一片淡漠,隨后將自己手里染血的匕首擦了擦,收好。

    小扶看著他,忽然輕嘆了一聲:“就算你當上千總,副座家里的姐妹也不會嫁給你的,那是秋府啊……。”

    小樓聞言,唇角輕勾起一絲淡漠又清淺的笑意:“那又如何?”

    他只要看見那個人永遠站在人前,領袖超群的風華,便足夠了。

    小扶看著小樓轉身離開向最后一個流動哨點走去,他不解地搖搖頭,但隨后也立刻跟了上去。

    第三個流動哨點,有足足三名哨兵,他們也掌控傳送消息給鑄劍場和示警,三人也都更謹慎。

    小樓和小扶費了好一會的功夫,才解決了其中兩人,另外一個哨兵身形魁梧,武藝也不差,三人纏斗搏殺了好一會,最后小樓拼著讓對方在自己肩頭插了一劍,才驀然近身割斷了他的咽喉。

    看著那士兵抽搐著倒地,小樓才捂住肩頭狼狽地靠在了樹上,松了一口氣:“呼……。”

    “你沒事吧,我幫你包扎傷口!”小扶一看小樓的肩頭,擦了擦臉,趕緊過去幫他止血包扎。

    小樓有些疲倦地擺擺手,將一條紅繩遞給他:“不必理會我,你先去把紅條子系上,然后通知寧冬姐姐,咱們也算是大功告成。”

    這個紅繩上除了顏色指路,其中更有特殊香氣具備追蹤的之效果。

    小扶擔憂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點點頭立刻接了紅繩到一邊的大樹邊上去系,但是他才伸手系上紅繩,卻忽然渾身一僵。

    小樓有些奇怪地看著他:“小扶,你怎麼了?”

    小扶身形僵硬地慢慢轉過身來,秋葉白這才看見他脖子那一把雪亮的鋼刀,還有那握著刀的男子。

    “你是誰!”

    那男子容貌清秀,只是臉頰上一道猙獰的疤痕讓他看起來異常的暴戾,他陰沉一笑:“你很快就知道了。”

    ……*……*……*……*……

    梅府

    “怎麼,甄管事,您的那位貴客不來了麼,可是嫌我這里的菜不好?”秋葉白看了看滿桌子菜,又看向一邊坐著的甄掌櫃。

    甄掌櫃遲疑了一會:“這,他一會就來了。”

    寧秋忍不住道:“甄掌櫃,這都子時三刻了,咱們可是等了他快大半個時辰,他就算是去買見面禮也該回來了。到底做什麼去了?”

    哪里有人主要要求吃酒席,還能讓主人家等這麼久的。

    甄掌櫃眼珠轉了轉,干笑:“也許是因為他不認得路,畢竟舒兄雖然是老夫故友,但也是初來乍到。”

    不認得路?

    秋葉白看著甄掌櫃,明眸里閃過幽光,忽然道:“您那位故友姓舒,不知道全名怎麼稱呼?”

    甄掌櫃一愣,但見秋葉白仿佛不過隨意一問的樣子,便道:“那位故友姓舒,名瑾,剛從外地回京城探親。”

    “舒瑾?!”秋葉白記憶里不差,瞬間就想起了這個名字。

    她眼前忽然掠過在小洲上舒瑾陰謀被她破了以后,他看自己的眼神,她心中忽然一冷,隨后梭然站了起來。

    “白公子,你怎麼了?”甄掌櫃有些奇異地看著她。

    秋葉白搖搖頭,神色一片冰冷,冷聲道:“不怎麼了,只是這輩子從來沒有人讓我等這麼久,舒兄既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他若是真迷路了,您也不會這麼不著急,也沒有著人去探看,只怕他是想要給我一個下馬威罷了,那麼咱們這一頓飯也沒有必要吃了。”

    說罷,她也不去理會甄掌櫃漲紅的臉色,拂袖而去。

    寧秋看著甄掌櫃一張端正的面孔一陣紅一陣白,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秋葉白忽然發作,只好朝甄掌櫃點點頭:“抱歉,這些菜色您自己用吧。”

    說罷,她也立刻朝秋葉白追去。

    甄掌櫃看著滿桌的飯菜,忍不住咬牙切齒地低聲地對著身邊的小廝怒道:“姓舒的到底干什麼鬼去了!”

    那個混蛋臨走前還要騙他在飯桌上演這出‘遲到’的戲碼,讓白公子等,說他有什麼要事,但如今看起來,也許白公子說的是對,他只想給別人一個下馬威!

    他真是夠蠢的,才會被那混蛋利用,讓人給自己甩臉子!

    小廝縮了縮脖子,不敢答話。

    ……

    且說一頭,寧秋跟著秋葉白大步流星地進了房間,她關上忍不住問:“四少,到底怎麼了?”

    “舒瑾是八殿下的奸細,也是我在淮南破案時候的關鍵人物之一,只是我沒想到他竟然沒有被梅蘇殺了,也沒有被水鬼們除掉,反而還活著回到了八殿下的身邊,算是與我交過手有過節的仇家,他出現在這里一定是認出了我是誰!”

    秋葉白一邊收拾更衣,一邊沉聲道:“他會要求和我一起用膳,一定有問題,只怕葉山那邊要出事,我們現在就離開梅家。”

    “現在?”寧秋一驚:“但是咱們這邊還有首尾沒有打點好。”

    秋葉白將披風披上,看向寧秋:“你先留下,馬上收尾,這里的東西全部都不要了,讓咱們的人最快的速度分散離開,時間拖得越久越危險,我先去葉山尋寧冬。”

    寧秋看著秋葉白冰涼的神色,也感覺到了梅家的氣氛變得古怪和陰沉,她立刻點點頭:“是,只是您一定要小心。”

    “我的武藝不至于讓我在這里出事,你且放心就是。”秋葉白點點頭,收好了袖底劍轉身正要離開,卻忽然見元澤推門而入,銀灰色的眸子一片寧和,他淡淡地道:“貧僧和你一道去。”

    秋葉白看了看他,頓了頓呢,便點點頭:“好。”

    她琢磨著他留在這里反而是個不安定因素,給寧秋添麻煩,倒是不如帶著。

    元澤看著她率先離開的背影,銀灰色的眸子微微一閃,立刻跟了上去。

    ……

    “駕!”

    林間的小道上,兩匹馬儿一前一后地飛馳而過,飛濺起滿地碎雪。

    秋葉白抬頭看了看前方,離開梅家很容易,但是不遠處就是葉山另外一處入口了,她心中莫名地越發地虛懸,隨后扯緊了韁繩再加鞭。

    不一會,她和元澤便都遠遠地看見隱約的人影,她仔細一看,便發現是焰部的人,她心中瞬間一喜,她選了這條路雖然不好走,但卻是最快接近葉山外圍的地方,不想這麼快就看見冬儿他們了。

    但是當她飛馳而近,正要喚他們的時候,卻發現冬儿和所有焰部的人有些奇怪,一尊尊雕像似地立在樹下,正抬頭看什麼,她順勢抬頭一看,瞬間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那樹上。

    “小樓!”

    樹上那一顆掛著的瞪大著眼的血淋漓的人頭,不是小樓,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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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15:03: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四章 守誰無憂

    “小樓!”

    她忽然只覺得冬日的冰雪竟這般寒涼,直逼心肺,讓人難以承受。

    她手上猛然地一拉手上的韁繩,馬儿高高地揚起前蹄,嘶鳴了一聲。

    “四少!”寧冬和一干焰部的人也聽見了秋葉白的聲音,齊齊回過頭來,人人眼底都泛出猩紅。

    秋葉白閉了閉,身形驀然從馬上躍起,袖底刀一橫划出森冷銳芒,掛在樹枝上的人頭便落了下來,她直接伸手一撈就將小樓撈在手里。

    “四少!”

    看著秋葉白將小樓人頭撈在手里,寧冬等人急忙圍了過去。

    秋葉白一點也不嫌小樓的人頭可怕,只將小樓緊緊地抱在懷里,喑啞了嗓音道:“怎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短短的几個時辰,那個活潑又機靈的孩子怎麼會變成這樣!

    寧冬看著她,沉默著微微紅了眼,將事情從頭說了一遍,隨后她沉痛地閉上猩紅的眸子,梭然單膝下跪:“對不起,如果當時我堅持跟著他們去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都是我的錯。”

    其余的焰部眾人亦齊齊單膝跪下。

    秋葉白蒼白著臉,自嘲地輕聲道:“不,不是你們的錯,這是一個報復,是對我的報復!”

    寧冬一怔:“報復?”

    “他想要的是我的命,小樓不過是他報復我,或者警告我的工具罷了。”她緩緩睜開眼,含著水色發紅的明眸異常森寒。

    大概在梅家的時候,舒瑾已經先于她一步發現了她的真實身份,猜測到了她來這里所為何事,所以今天中午的時候他便令甄管事在午宴上一直拖延時間,為了的就是爭取時間來到葉山阻止他們的搜捕行動。

    若是她能早一步察覺不對勁,哪怕早半個時辰……也許小樓也不會……

    秋葉白再次閉上眼,强行將眼中的澀意給抿了回去,微顫著將小樓緊緊抱在懷里。

    “四少,我們聽到響動過來查看的時候就發現了小樓,但是小扶卻沒有蹤跡,他會不會還在那人的手里?”寧冬看向她沉聲道。

    “搜!”秋葉白聞言,立刻喑啞著嗓音厲聲道:“放出鳴雀,小樓和小扶身上有紅繩,讓鳴雀循紅繩的味道追蹤,咱們的人立刻兵分兩路,一路循著小樓給出的圖紙繼續進山搜尋私鑄場,一路去尋小扶還有……小樓的屍身!”

    鳴雀是他們藏劍閣專門飼養的雀鳥,以做通信之用。

    “屬下領命!”寧冬和焰部眾人立刻抱拳厲聲應道。

    看著鳴雀在空中掠過,尖利地鳴叫一聲之后朝林中飛去,焰部追蹤的小隊立刻隱入林間,寧冬遲疑了一會,上來問她:“四少,您是在這里等候老常他們,還是和咱們一起進山?”

    秋葉白一邊用帕子仔細地擦拭小樓臉上的血污,一邊冷聲道:“進山。”

    “是!”寧冬應聲,立刻令人啟程。

    秋葉白小心地將小樓包進干淨的包袱里背好,毫不猶豫地翻身上馬進山。

    元澤看著她的背影,輕嘆了一聲,立刻策馬跟上。

    山路雖然崎嶇,但是因為要經常運糧,所以還是有路可走,而一路上奇門遁甲的機關並沒有如他們懷疑的那樣被改變以困住他們,寧冬手上有圖紙,又略通此术,于是一路都還算通暢,他們很快就逼近了第一個私鑄場,也是最大的私鑄場。

    “看樣子,他們大約在接到舒瑾的消息之后就開始匆忙撤離,因為太過匆忙,甚至沒有來得及去變動機關和重新設流動哨,可見私鑄場內的東西一定非常的多,所以他們只能如此,咱們必須盡快!”秋葉白對著眾人沉聲道。

    她一甩鞭子策馬加鞭地向對私鑄場的方向而去。

    寧冬有些擔憂地在她身后道:“四少,慢點儿,雖然這里看圖紙上標注沒有機關了,可万一對方……。”

    她話音未落,便見一道白影掠過她向秋葉白追去,速度之快不由讓寧冬都是一愣。

    那人居然直接放棄了騎馬,而動用了輕功,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秋葉白正策馬前行,忽然感覺到身后微微一沉,一雙修臂便直接攬住了她的腰肢:“慢點,若是你出事了,其他人怎麼辦?”

    秋葉白感受身后寬闊的胸膛,她忽然覺得有些失力,身子微微地向后靠在他的身上,低聲道:“阿澤,你覺不覺得我太殘忍,即使在小樓和小扶都出事的時候,卻還能冷酷地先想著自己的計划和任務?”

    元澤抱著她纖細又單薄的腰肢,溫然道:“小樓他們的犧牲,不能白費。”

    秋葉白閉上眼,一滴在人前强忍的淚水緩緩地從臉頰上滑落:“是。”

    小樓的犧牲不能白費,即使……現在那私鑄場也許早已經將人轉移,但是她總要賭一賭,畢竟時辰上算,舒瑾到達這里大約也是她早了一個時辰左右,對方是大型私鑄場,各種風箱器具都很沉重,轉移不及也不是不可能。

    她一定要百里凌風為此付出代價!

    前面的路越走越平坦,她甚至可以看見不遠處的私鑄場,秋葉白的心不知道為何也懸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候,天空中忽然響起一道清脆的鳥鳴聲。

    秋葉白梭然扯住了韁繩,看向不遠處,竟然見著另外一個方向的樹林里也出現了一隊人馬,不是兩刻鐘之前派出追蹤小扶下落的焰部人馬又是誰!

    很顯然對方也看見了他們,亦是一驚:“四少?!”

    隨后,鳴雀在他們的上空飛旋了三圈之后,直接向鑄劍場飛去。

    秋葉白和趕上來的寧冬互看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眼里看到了擔憂和不詳。

    “小扶被他們帶進了鑄劍場。”寧冬眼底閃過疑色:“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不管他們想怎麼樣,咱們先進去罷。”秋葉白神色微沉地看向那一片鑄劍場。

    對方不管要做什麼,所有的答案或者陷阱都應該在里面。

    “四少我第一次進去,你們在后面跟著。”寧冬看了眼她身后的元澤,目光落在元澤扶在她腰肢的手上,神色里閃過一絲復雜和異樣。

    秋葉白點點頭,她並沒有逞强,寧冬比她更擅長于機關這一塊,她一向奉行不擅長的事情交給擅長的人來做,才是最有效率的處置事情的方法。

    元澤默不作聲地繼續跟在秋葉白身后,只是沒有人注意到,他神情有些僵木,而原本銀灰色的眸子也漸漸地變深了許多。

    他似有些困惑又難受地微微眯起了眸子,仿佛在忍耐什麼一般。

    眾人皆刀劍出鞘,緩緩地向那鑄劍場靠了過去。

    鑄劍場以木石所制的牆壁圍圈著,占地面積極大,的大門安靜地關著,仿佛一絲人氣都沒有一般。

    寧冬看了身后的人一樣,對方立刻會意地領著十數人飛身而上,直接躍上牆頭,而她則是謹慎又小心地緩緩去推門,卻不想那大門竟然沒有關上,只是虛掩著,她這麼一推,整個大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來。

    里面的情景瞬間展現在眾人的眼前。

    空曠而巨大的沙地上立著數棟房屋、還有不少巨大的風箱、炭火整整齊齊地在一邊碼放著,各種各樣的錘子、鑿子等工具零散地堆在籮筐里,附近還有晾衣繩,上面掛著許多男子的衣裳。

    但是,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人氣,宛如鬼蜮一般,氣氛詭異。

    眾人警惕地互看一眼,隨后慢慢地環顧四周,一點點地向那私鑄場內而去。

    “聽到了麼?”元澤忽然腳步一頓,秋葉白也立刻頓住了腳步,因為她也和元澤一樣聽到了一座巨大的融鐵爐后傳來的聲音,她點點頭:“聽到了。”

    “聽到了什麼?”寧冬等人的修為不如他們二人,便下意識地問。

    “呻吟,有人在呻吟。”秋葉白微微顰眉。

    “就在這爐子后,咱們走。”

    她提著劍立刻向那爐子后面走去,眾人立刻跟上。

    而繞過爐子之后看見的景象瞬間讓眾人忍不住呼吸一窒,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小扶!”秋葉白忍不住喚了一聲。

    眼前的情景異常的殘忍,兩個巨大的掛劍鉤垂掛下來,但上面此刻懸掛的不是劍,而是小扶,鉤子直接穿透他的左右肩頭將他如掛肉一般掛了起來,鮮血早已順著他的身体滴落了滿地。

    聽到有人叫他,原本已經呈現半昏迷狀況的小扶瞬間清醒了過來,他看向眾人,目光停在秋葉白身上,瞬間聲嘶力竭地叫:“不要過來,這里有陷阱,你們只要動了鐵鉤和我,這里就會炸掉!”

    眾人齊齊一驚,站住腳步,看向周圍,但是卻看不出所以然來,只能看出那巨大的熔爐里還有火在燃燒。

    “小扶,你……。”秋葉白眸光一沉,忍不住想要說什麼。

    但是小扶卻勉力打斷了她,他臉色蒼白如紙,虛弱地一笑:“副座,不要過來,我已經活不久了,弟兄們都在這里,不要做無謂的犧牲和冒險。”

    秋葉白看著那滿地的鮮血,心中一陣發顫,是的,在這個沒輸血的時代,失血若此,已經……已經是……几無可救,但是,她如何能不救。

    “小樓他……他等不了你了……他說他原本想成為你的基石,守你百歲無憂,看副座站在再不用向任何人低頭下跪的地方,可惜……他沒有時間了,能替小樓看一眼副座,是我撐到現在的原因。”小扶虛弱地朝秋葉白一道。

    “小扶,你等著,我們一定會救你!”秋葉白眼圈瞬間發紅,咬牙道。

    小扶笑了笑,清清淺淺:“副座,段玉樓和陳云扶再不能侍奉左右……就此……別過。”

    “小扶,等一下……!”秋葉白瞬間厲聲大喚,卻阻止不了那少年咬破了舌尖,洶涌而出的鮮血,他的頭軟軟地耷拉了下去,形成一個沒有生命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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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15:04: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章 破局

    “不!”秋葉白下意識地就要向扶飛身而起,卻被人一把抱住了細腰,元澤的修臂如鐵箍一般將她牢牢扣住。

    “混蛋,你放開我,放開我!”秋葉白咬牙切齒地怒道。

    寧冬不忍,眼中滿是清淚地攔在她面前:“不可以,小樓會自裁,就是為了不讓我們以身犯險,四少三思!”

    “主上三思!”所有焰部的人都忍不住齊聲勸阻。

    “讓開!”秋葉白雙目猩紅,冷冷地看著他們:“你們怕的話,全部都退出鑄劍場,我能將小扶帶下來!”

    如果不是她的失誤,小樓和小扶又怎麼會死,她絕對不允許小扶的屍体還有被毀壞的可能!

    “四少!”寧冬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固執的秋葉白,怔然地看著她。

    “他們是你的屬下,主在仆在,小白,你的失誤已經讓你的人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你還要因為你的愚蠢衝動讓其他人付出更多血的代價麼?”身后幽幽涼涼的聲音沒有一點溫度,異常地冷酷。

    秋葉白瞬間一僵,看向眼中含淚的寧冬,寧冬抹了一把臉面無表情地道:“您一定要過去把小扶帶下來,就從我屍体上踩過去。”

    “屬下亦然!”所有焰部的人齊齊單膝跪下。

    元澤低頭在她耳邊輕輕地道:“小白,聽話。”

    秋葉白看著他們,慢慢地閉上眼,渾身僵硬地靠在元澤的懷里,好一會才驀然睜開干澀卻猩紅的眸子,眸中寒光四射,她看著小扶毫無生命跡象的屍体,一字一頓地道:“舒瑾、百里凌風!”

    她的聲音異常地輕,但是每一個字都字正腔圓,語調冰冷堅硬,讓人不寒而栗。

    隨后,她轉身就走。

    “撤出去!”

    元澤這一回沒有再强行禁錮住她。

    “多謝!”寧冬看向元澤,卻見他垂著眸子,讓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他淡淡地道:“不必,我只是為了我自己。”

    說罷,他便轉身離開,跟著秋葉白款步而去。

    寧冬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優雅修長的背影,臉上閃過疑惑之色,是她的錯覺麼,為何她覺得這個人身上的氣息像是忽然換了一個人一般,甚至連那走路的姿勢都截然不同。

    之前那人走路姿勢端方氣息清雅,但現在他走路的姿勢卻有一種奇異的風流之態。

    若不是因為她一直確信此人跟在四少身邊不曾離開,她几乎以為對方是易容的。

    ……*……*……*……

    鑄劍場外

    “小樓,小樓!”

    大鼠凄厲的叫聲在樹林間響起,哭泣之聲異常的凄涼,讓人不忍。

    秋葉白在林外負手而立,她緩緩閉上眼,手握在身后緊緊地握成拳頭。

    “段玉樓,云中侯府旁支一族,父親原為慶云縣縣令,早亡,家中只得母親一人,姊妹一人,均在上一回您出事的時候被趕出府中,陳云扶,北平陳家旁支子弟,家中父母雙亡,只得祖母一人靠著主家公中養活,按照司禮監的規矩,他們可支領撫恤金……。”老常在一邊神色沉重地道。

    “夠了!”秋葉白抬手喑啞著聲音打斷他:“從今往后,他們家中所有的開支和贍養都從本副座的俸祿支取。”

    老常看著秋葉白,遲疑了一會,才道:“大人,不是我老常心狠,只是老常在戰場上送走的兄弟太多,如果每一個人都需要從將軍手中支領安家費,一百個將軍只怕未必夠。”

    秋葉白顰眉,拳頭握得更緊,隨后淡淡地道:“我知道。”

    她頓了頓,眸光里閃過一絲寒色,唇角微揚,冷冷地道:“冤有頭,債有主,不過這筆銀子會有人替我給,咱們兄弟的安家費,我一定會為你們都掙來!”

    老常看著秋葉白的神色,她唇角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老常點點頭,隨后他有些不安地沉聲道:“是了,大人,還有一事需要向您彙報,其余的兩個鑄劍場,我們都已經派人按著小樓的地圖去查看了,但是皆如這個一樣,人去樓空,什麼都沒有剩下。”

    秋葉白的神色卻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淡淡地道:“我早已經料到了,這里都已經轉移,其他的地方豈有不轉移之理由,對了,那兩個鑄劍場有沒有發現會引發爆炸的機關?”

    老常搖搖頭:“沒有。”

    “這就是了,舒瑾針對的人是我,他知道要麼這里的陷阱要了我的命,要不了我的命,其他的地方更不可能要我的命。”秋葉白譏誚地勾起唇角。

    “四少!”寧冬忽然走了過來,向秋葉白抱拳行禮,神色有些沉重:“要破除機關,就把必須損壞小扶的屍身,您看……。”

    老常看向秋葉白,沉聲道:“四少……。”

    秋葉白閉了閉眼,指尖緩緩地嵌入掌心,隨后,她睜開眸子淡淡地道:“動手吧,這個鑄劍場一定要保全。”

    寧冬點點頭,微微松了一口氣,不管主子到底要保全這個沒了用處的鑄劍場有什麼用,但是四少松口了,便是一件好事。

    “是。”她點點頭,迅速地退了下去。

    老常看著秋葉白蕭然的神色,他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忍,試圖勸慰:“副座……。”

    “不必安慰我,舒瑾會設下這種殘忍的機關,留著小扶一條命就是為了讓我方寸大亂,不忍心讓小扶流血而死,動手救人,如果我動手之前小扶已死,他賭的就是我不會讓小扶屍身受損,他算計了一步又一步,只是他大概沒有算計到,我和他一樣都是殘忍的人。”秋葉自嘲地一笑。

    老常微微顰眉:“副座您不必太自責。”

    天時地利人和,時不待我,並非只是副座不夠謹慎。

    “舒瑾,是個聰明人,能在百里凌風手下做事,必定不簡單,去查查他的背景。”她眯起眸子打斷他

    “是。”老常點點頭。

    “我去看看小樓和小扶,你們收拾得差不多了,咱們就下山,速度一定要快,咱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秋葉白淡淡地交代完,轉身向樹林里走去。

    老常看著她的背影,深深地嘆了一聲,但唇角卻微微揚起近乎欣慰的弧度。

    “所有人神色都很沉重,你的笑很容易讓人誤會。”一道幽幽涼涼的聲音響起。

    老常一驚,轉頭看去,卻發現一道白色的人影不知何時站在樹下,正靜靜地看著山崖下皚皚白雪。

    他認出了那人是秋葉白身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一個和尚,似乎叫阿澤。

    老常沉默了一會,輕嗤了一聲:“也許在你們這些滿嘴阿彌陀佛,仁義道德的和尚眼里,我老常這種手上染滿鮮血的人確實殘忍,但那是你們沒有上過戰場,沒有見過人命如草芥的時候。”

    “我不是不悲痛小樓他們的離開,我只是心中在悲痛之余,亦感欣慰,成大事者,除了勇與謀,還要有——殘忍和殺氣。原先的副座雖然有勇有謀,行事果決,但是她逍遙江湖,江湖和朝廷是不一樣的,江湖之興滅,不過一門一派,朝廷之中,卻是天子一怒,伏屍百万,四少身上卻還是缺了那種權力場出來的殘酷殺氣。”

    “但是如今她有了是麼,你覺得那兩個孩子是她的磨刀石?”元澤淡淡地道。

    老常深深地嘆了一聲:“所謂一劍光寒十四州,王者如劍,副座是一把絕代好劍,只是好劍開刃,從古至今都要有祭品,見血封喉,小樓和小扶的血是開劍之血。”

    小樓和小扶的犧牲會是四少心中真正意識到這條權力殺伐征途之上殘酷的開端。

    “小白身邊不想還會有你這般清醒冷酷之人,倒是讓人刮目相看。”元澤垂著眸子,幽幽涼涼地一笑。

    “你到底是什麼人?”老常看著元澤,疑惑地問。

    元澤沒有回答他,只是悠悠地道:“良禽擇木而棲,你離開常家是對的,好好地呆在她身邊罷,她會符合你想象中几乎所有‘明主’的想象。”

    說罷,他轉身向林中而去。

    老常一震,微微顰眉看向他的背影。

    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能看出來他心中所想所念。

    ……*……*……*……

    平云殿

    “殿下。”一名小太監恭恭敬敬地對著正在花園里坐著賞雪飲茶的百里凌風行禮之后,將一封信交給了他。

    百里凌風接過信件拆開來一看,瞬間面色異常陰沉了下去,驀然將手上的信揉做一團拋擲于地,怒道:“廢物!”

    一眾伺候著人全部都一驚,全部齊齊下跪:“殿下息怒。”

    平寧身為百里凌風的心腹,在一邊伺候著,見主子勃然大怒,遲疑了片刻便伸手去撿起了那張信紙打開來看,一看之下,不免也是惶然失色:“殿下,這……。”

    百里凌風眯起眸子,看向天邊,神色異常地復雜:“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待本殿再想一想。”

    他沒有想到,事情的情形竟然會脫了軌!

    ……*……*……*……*……

    葉山之上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完畢,秋葉白領著焰部眾人齊齊下了山,到了山下,她看向寧冬:“我要回梅家一趟。”

    寧冬一驚:“四少,葉城現在必定布下天羅地網,您為何要回去。”

    倒是一直仿佛一邊騎馬還一邊在打瞌睡的元澤忽然冒出來三個字:“我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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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15:04:5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章 請君入甕 上

    寧冬看了眼几乎是半閉著眸子,睡得眼都睜不開的元澤,微微顰眉:“你還是跟著大鼠回村里罷。”

    這和尚這副樣子,不成為四少的累贅就不錯了。

    元澤闔著眼,搖搖頭:“不。”

    寧冬不客氣地道:“和尚,你會拖累四少。”

    秋葉白正在吩咐老常回到葉城之后的事,聽見兩人的爭執,便轉過頭看了看元澤,柔聲道:“阿澤,你很困的話,就不要跟著我了。”

    她看元澤在山上就開始打瞌睡,眼几乎就沒睜開過,山上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給他補充体力,估計他為了維持体溫消耗有些大了。

    元澤閉著眼,卻還是搖搖頭:“無礙。”

    秋葉白看著他回答的簡單利落,卻一點沒有放棄的意思,微微顰眉正要說些什麼,卻聽見身邊的老常道:“我看他應該無事,這位大師是個穩妥人,一路雖然見他困倦,但是策馬如飛,並不見任何不穩當。”

    秋葉白看著元澤那睡眼惺忪地垂著頭,眼都看不見,身子卻穩穩當當地,便也一時間無話可說。

    百里初和元澤確實都不是能以常理斷之的人。

    她遲疑了片刻,便點點頭:“好罷。”

    沒有人看見元澤長長劉海下的一雙精致嫵媚的眸子里不知何時純澈的銀色早已消失,只剩下一片幽冷暗夜一般的魅沉。

    眾人安排妥當之后,齊齊策馬自出發,向葉城疾馳而去。

    ……*……*……*……*……

    梅家

    “咚咚咚!”書房門外傳來倉促的腳步聲,隨后便是一陣砸門聲。

    “管事的,大管事的,不好了!”一道慌張的聲音從門外飄進來。

    甄管事聽出是自己底下的親信管事,便擱下手里正在燒的賬冊,沒好氣地去開門:“蠢物,竟然連話都不會說了麼,什麼叫不好了,你全家都不好了!”

    但是門才一開,他一看見站在門口的人,便立刻雙手一合要將門合上,卻不想那門才合到了一半便仿佛遇上了千斤頂,竟完全沒法子合上。

    他臉色泛紅,使盡了全身力氣去推那門,但下一刻一只長腿直接從大開的門縫之中毫不客氣一腳狠踹了過去,直接踹在甄管事的胸口之上,將他一下子踹飛了出去。

    “啊!”甄管事慘叫一聲,直接撞上了牆壁,口吐鮮血地順著牆壁滑落下地。

    秋葉白款步走進書房內,看了眼火盆里燃燒的賬冊,她直接單手一拍桌子,桌面上的粉彩水壺頓時直接摔了下來,她足尖輕挑,那昂貴水壺就摔進了火盆之中,直接摔了個粉碎。

    “滋”一聲,火盆里冒出了一陣青煙。

    甄管事完全顧不上自己最心愛的名瓷被摔了,他勉力地撐起來身子,連滾帶爬地就往門外而去,但是他還沒有爬出兩步,便一下子被人踩住了后心,原本就撞斷了肋骨的傷處哪里經得住這樣的一踩,他又慘叫一聲,唇角滲出血來,動彈不得伏在了地上。

    秋葉白低頭看著被自己踩在腳下的人,淡淡道:“甄管事,你要去哪里,咱們的午膳還沒有用完,現如今已經是晚上,咱們就改晚膳了可好。”

    “秋葉白……你這個閹狗……杜家的走狗,你不得好死!”甄管事痛不可言,斷斷續續地怒罵。

    秋葉白低頭看著他,譏誚地勾起唇角:“嗯,不錯,看來大管事還是很有精神的,那咱們就有空好好地談談了。”

    她松了腿,身后立刻進來兩名焰部的人將起甄管事拖死狗一樣給架了起來,往外堂拖了過去。

    寧冬隨后進來,對著秋葉白低聲道:“四少,一切都已經准備就緒,老常他們都已經換好了衣衫,屬下伺候您更衣。”

    秋葉白看了眼寧冬手上托盤里的華美的飛魚服,便點點頭:“嗯。”

    ……*……*……*……

    薄魚如玉,彘片剔透,羊骨湯飄香。

    書房邊的花廳花梨木圓桌之上擱著涮鍋子和不少令人垂涎欲滴的涮菜。

    甄管事被人按著做在了桌邊,聞著涮鍋子里飄出來的醇濃香氣,但是面色卻一片蠟黃,嘴角還有不少血漬,他的心中一片忐忑,只不知道秋葉白在賣什麼藥,竟然真的弄了滿滿一桌子的飯菜過來,一副要開膳的樣子。

    不一會,花廳的門便‘吱呀’一聲打開。

    四名氣宇軒昂,頭戴烏帽,身著交領暗青飛魚服,腰束玉片帶,跨繡春刀的廠衛率先走了進來,分列站好。

    他們面無表情,氣勢威嚴的模樣瞬間讓甄管事嚇了一跳,心頭直打鼓,看向門外。

    一道頭戴三山冠的寶藍色修長身影負手款步而入,腰間同樣挎著精致的繡春刀,一身云錦制成的飛魚服,明亮的燭火將上面用金線勾勒的祥云、山川、海水和張牙舞爪口吐祥云的飛魚映照出冰冷而華美的光澤來,腰間橫攔一條金玉相織的玉帶,肩頭披著同樣的銀線立領繡飛魚的華美披風,襯托得她眉目如玉,容色俊秀非凡,身姿秀逸修挑而威勢愈重。

    她身后亦同樣跟著同樣做廠衛打扮的寧冬和四名廠衛,四名廠衛在她進門之后便分列兩邊在門口挎刀而立。

    “副座。”最先到達的四名廠衛恭謹地抬手。

    秋葉白點點頭,優雅地一掀披風在桌邊坐下,寧冬立刻上來替她取了披風。

    她看向一邊有些呆愣而不自覺地露出敬畏之色的甄管事,微微一笑:“甄管事,咱們還沒有正式地認識一下,容在下自我介紹,司禮監提督——秋葉白。”

    甄管事聽著她這麼自我介紹,雖然早已被她之前很辣和氣勢的手腕給震懾,心中氣恨之外,更多的是忌憚,但卻忍不住冷笑:“什麼司禮監提督,誰不知道不過就是杜家的一條狗,不,司禮監都是杜家養的一群狗,誰要和你這卑鄙無恥的狗閹人認識!”

    寧冬眸光一寒,上前一步:“你說什麼!”

    甄管事瞬間嚇了一跳,就想往桌子底下鑽,卻被寧冬一把揪住了領子,差點讓他呼吸不過來,直翻白眼。

    秋葉白擺了擺手,寧冬才放松了手,讓甄管事得以大汗淋漓地松了一口氣爬上位子坐好。

    秋葉白也不以為忤,伸手取了長筷條一邊涮肉,一邊慢條斯理地道:“你說的對,本副座現在是杜家的人,所以你也該明白,八皇子殿下生出了不該生的心思,太后老佛爺很不高興,識時務者為俊杰,本副座說了要請甄管事用晚膳,可見誠意了。”

    說罷,她將鍋子里的肉涮好了,放在已經擱置好調料的碗里擱在甄管事面前。

    甄管事低聲咳嗽了几聲,擦去唇角的血沫子,輕蔑地道:“區區一鍋肉就想收買本管事麼,你也太小看本管事了,閹狗。”

    甄管事只以為秋葉白這般精致如玉的容色,必定是宮中的公公。

    秋葉白笑了笑,也不解釋,一邊優雅地繼續涮食物,一邊道:“哦,是麼,那麼甄管事想要什麼?”

    甄管事眼珠子轉了轉,只覺得面前這人也不過是外强中干而已,便矜冷地道:“你想要什麼,不過不管你想要什麼,本管事絕對不會背叛殿下。”

    秋葉白慢悠悠地涮了滿滿一碗食物,隨后看向甄管事:“本副座已經命人搜過了你的書房,除了你焚燒的那些東西以外,並沒有什麼太有價值的東西,還是希望能你能交出所有的賬冊。”

    甄管事看著她,冷嗤了一聲,一字一頓地道:“休想,呸!”

    他說著,便朝秋葉白臉上吐了一口唾沫。

    寧冬和周圍的廠衛們臉色都是一寒,就要上前動手。

    秋葉白微微一偏頭,避開了他的唾沫,抬手再次阻止了寧冬等人:“管事的果然是好骨氣,想必八皇子一定很是欣賞管事的這般氣節。”

    甄管事雖然心中打鼓,但是見秋葉白似乎並沒有動怒,他神色亦不見動容,只冷哼了一聲。

    她看向甄管事笑了笑,忽然道:“是了,甄管事是不打算吃這一碗涮肉了麼?”

    甄管事心中不明白她葫蘆里賣什麼藥,但是他仍舊鄙夷地輕嗤了一聲,並不搭理。

    秋葉白點點頭,同時吩咐:“既然東西不合甄管事的口味,那也就罷了,寧冬。”

    寧冬應言而來將那一碗涮好的肉端走。

    秋葉白看向甄管事:“既然東西不合口味咱們就換一道菜好了。”

    “什麼菜,都休想收買我。”甄管事冷笑。

    秋葉白似笑非笑地搖搖頭:“未必!”

    說時遲那時快,她忽然一抬手直接揪住甄管事的右胳膊,直接將他的右手直接按入了沸騰的涮鍋子中。

    “啊——!”甄管事瞬間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他渾身顫抖大力地掙扎,將桌面上的菜一下子都掃到了地上,但是身后兩名廠衛上前,蒲扇大手一把就將他牢牢地按在桌子上。

    他動彈不得,只能雙目暴睜,痛苦地慘叫:“啊——啊啊啊——!”

    秋葉白抬了下手,一名廠衛稍微松了下手,甄管事方才能抬起自己快被燙熟的紅腫並迅速起泡的手,痛得淚流滿面。

    她站了起來,優雅地挽起了衣袖,一把將甄管事的頭毫不優雅地按在了沸騰涮鍋子邊,几乎將他的臉直接按進了鍋子里,她微笑:“怎麼樣,甄管事,你可喜歡這一鍋涮人掌,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本副座這里還有活涮人頭,咱們司禮監向來以刑訊菜色之多聞名,多的別的菜色滿足你的胃口。”

    甄管事看著自己的臉几乎埋進沸騰的鍋子中,那熱氣蒸得自己臉上一片劇痛,驚惶地死命掙扎,終于忍不住崩潰地哭叫:“大人,大人,小人,不,奴才知錯了,奴才這就交出來所有還沒有燒的賬冊!”

    “很好。”秋葉白臉上露出冰冷的笑容,讓人松開了甄管事。

    甄管事瞬間滑落在地,抱著自己廢掉的右手渾身瑟縮成了一個球。

    太可怕了,秋葉白這個人太可怕了,談笑之間這般殘忍,舒瑾……都是舒瑾的錯,竟然害他招惹上這個人!

    秋葉白看了看滿地的狼藉菜色,嘆了一聲:“真是浪費糧食,原本還想給阿澤准備晚膳,都收拾一下罷,不要讓他看見了。”

    一邊的廠衛立刻點點頭。

    她一邊慢條斯理地擦手,一邊看向寧冬手里滿滿一碗肉,唇角的笑意稍暖了點:“把吃的給阿澤送過去罷,他想必餓了,也不知是否合他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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