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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青青的悠然]惑國毒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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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1:23:10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七 內幕 上

    李牧此言一出,眾朝臣皆嘩然。

    百里初卻只挑了眉,似乎頗感興趣地問道:“秋提督,李將軍所言可是屬實?”

    秋葉白面色平靜地道:“回殿下,屬實也不屬實。”

    屬實也不屬實是什麼意思?

    眾人一臉茫然。

    秋葉白淡淡地道:“將所有參與查案之人在下山之后扣押是實情,但是微臣目的並非滅口,刑部、大理寺、控鶴監哪一路人馬是微臣和司禮監能悄無聲息滅口的?”

    眾朝臣聞言頓時也覺得李牧之話聽起來也過于荒誕了。

    李牧冷笑一聲:“那你說為何要在葉城山搜查完畢之后將所有參與搜查的人全部軟禁,莫不是想要威脅串供?”

    此時刑部尚書也出列冷聲到:“秋大人是不是該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秋葉白抬手向百里初行禮道:“回殿下,微臣之所以將所有參與搜索的人全部軟禁正是為了要保持最終的調查結果公正和客觀,而不會因為某些人試圖干涉和篡改最終的調查結果。”

    百里初尚沒說話,華美珠簾后的太后便搶先道:“秋提督果然是深謀遠慮,怎麼,有人試圖干涉和篡改此案調查結果麼?”

    秋葉白抬手道:“是,微臣在下山之后便發現有可疑人士出入調查組居所,而且還攜帶武器,不知是否有謀刺調查組官員的嫌疑,羽林衛發現對方形跡可疑之后追擊,對方皆倉惶而逃,是以微臣與三部參與調查的官員皆商議在上朝呈證之前,全部都不出羽林衛大營一步!”、

    眾人聞言臉上神色皆是不一。

    李牧冷笑一聲:“荒唐。”

    吏部尚書杜如晦則冷眼睨著李牧:“羽林衛是陛下親衛,代表的是陛下,本官倒是覺得這樣很公正,李大人既覺得荒唐,莫不是連陛下的人都信不過?”

    羽林衛是皇帝親衛,是二十余年前參與政變的主力,也是最終在杜太后垂簾聽政之后,皇帝唯一能得以不被清洗的勢力。

    如今連杜家人都這般‘不計前嫌’地為羽林衛站台,那麼其他人再多說,似顯得有些居心叵測了。

    李牧眸光一閃,怒道:“我何曾說過不信陛下,姓杜的,你休得血口噴人,栽贓陷害!”

    朝上又吵鬧做一片,百里初不耐煩地直接一抬手就把台上的玉筆擱‘砰’地一聲摔在地上:“閉嘴!”

    眾人瞬間閉嘴,朝內一片鴉雀無聲。

    尋常帝王講究忌諱是不允許金鑾殿見血的,要殺要打必定拖下去堵了嘴,但是這位殿下平日里雖然也挺喜歡看眾人在朝上吵鬧做一片的熱鬧,‘她’若是真的心情不佳之時,是一點不介意看讓人血濺金鑾殿的戲碼,偏喜歡在金鑾殿內行刑,被活活打死在殿上的罪臣並不在少數。

    “秋提督,你說。”百里初有點神色懨懨地打了個哈欠,隨后看向秋葉白。

    這一回,太后老佛爺難得也和百里初步調一致,也雍雅地道:“秋提督,你不必擔心有人從中作梗,且細細說來就是。”

    不管殿內怎麼吵,別人怎麼攻擊她,秋葉白的神色都是一片淡然,此刻她只平靜地一笑:“此事說也簡單,只要召見諸位調查組的大人上來一問便可見分曉。”

    她說完之后,又看了眼百里初,見他半瞌著眸子,心中不免愈發地狐疑,這位殿下是怎麼了,怎麼看著總是倦怠得很又不耐煩上朝的模樣?

    莫不是真的病了麼?

    她忽然想起他身上還有余毒未清,心中難免擔憂起來。

    眾人並沒有注意到秋葉白心不在焉,一干朝臣們心中雖然各懷鬼胎,只是她的提議確實是避無可避的,于是隨著百里初慵懶地一聲“傳”,一干早已恭候在殿外的調查組官員們皆上朝來,向殿上首的太后和百里初行禮之后便起身等候詢問。

    刑部派出去的人是刑部員外郎岑大人,大理寺派出去的則是大理寺卿盧大人,也是杜國公的門生,而控鶴監派出去的則是一白。

    李牧等八皇子一派的人見岑大人出來,皆有些緊張,但是見對方神色如常,只是有些倦怠罷了,便又放心了些,隨后看向面無表情的一白,只是他陰柔俊美的臉上那種控鶴監之人特有的陰沉神色,讓他們都打了個寒戰,不舒服地別開臉,去看盧大人,卻見他也神色無異,又心中狐疑起來。

    而杜家一黨的人也同樣盯著三人,心中惴惴不安,盧大人不動聲色地掃了眼自己人,示意他們安心。

    “眾位愛卿辛苦了,你們在山中可曾搜集到什麼證據,且如實說來就是。”百里初似覺得姿勢不舒服,索性慵懶地直接踢了繡鞋,把長腿翹到龍椅之上。

    底下大臣們不曾看見,看見了也不敢說什麼,有資格教訓的太后,雖然在邊上看得清清楚楚,卻也只在心中暗自罵了聲言行無狀,放蕩。

    首先便是盧大人上前行禮,高聲道:“回老佛爺、殿下,葉山之上確實有奇門遁甲,破除不易,屬下等人在葉山仔細搜查了三日,搜出一庫劣質兵器和一庫上好明光刀、盾甲,那些劣質兵器和京畿四大營的劣質兵器同出一轍,可見葉山確實就是那一批劣質兵器鍛造點,而所有好兵器之上都有兵部鍛造司的印記,正是被換掉的那一批!”

    眾人聞言,都竊竊私語了起來,原來真是在葉山之中鍛造的假兵器,那麼此案最終的定論必定不是梅家所為,就是八皇子所為了。

    李牧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可是記得舒瑾傳回來的消息是他已經將所有的兵器和人都轉移了,難不成就這麼被發現了?

    不光他,八皇子一派的親信神色都有些不安起來,他只能冷笑一聲,聲先奪人地道:“掩藏私鑄點,鑄造大批假兵器,這天底下能有這般能耐的人不是梅家,還有誰,就是不知道他們私藏兵部那些換下來的好兵器打算做甚?”

    能做甚,不管作甚,都是謀逆罷?

    一干朝臣們心中暗道。

    但是岑大人神色卻有些不對勁,看向李牧暗自使眼色,只可惜李牧並沒有反應過來。

    而盧大人聞言之后,便冷笑了一聲,繼續道:“是啊,那些好兵器之上都有邊軍龍衛的印記,也不知道鑄造之人,私藏那些兵器作甚!”

    龍衛印記?

    誰人不知道龍衛正是八皇子百里凌風帶出來的一支鐵血親衛,這一批好兵器之上如果有龍衛印記意味著好兵器是給龍衛送去的。

    眾朝臣們瞬間嘩然,李牧和汪大人等八皇子一派的人皆臉色大變,下意識地大呼:“這不可能!”

    太后的唇角卻微微揚起,似精神頭也恢復了不少,看向秋葉白:“秋提督果然明睿,這般茲事体大,確實要將調查官員全部隔離,以防有人串供。”

    隨后,李牧等人立刻看向岑大人,岑大人神色有點無奈,但還是立刻道:“回老佛爺,殿下,微臣覺得此事必有蹊蹺,龍衛遠在邊關,何必要在京城私鑄武器,如此遙遠的距離要運送大量的兵器成本几何,二來此處是梅家地盤,就算是給龍衛的兵器,那麼梅家也必定知情,說不得就是梅家將好兵器賣給了龍衛,畢竟只有梅家才有這樣完善的水路運隊,而且還免于查驗!”

    此言一出,李牧和汪大人為首的一派人馬心中皆已知道不好,岑大人在刑部名聲在外,素來是個謹慎又敏銳的人,不管到底是不是舒瑾沒有藏好人被發現了,他這麼說就只說明了一件事——對方必定是證據確鑿!

    何況岑大人看向他們的眼神已經都是明示要先承認,將此事定性在承認曾經參與購買兵器,而不是私鑄兵器之后再做打算。

    難怪秋葉白要將所有查案之人全部分隔圈禁在羽林衛,斷絕他們和外界的聯系,原來是要封鎖這個消息,並且不讓八皇子和他們有時間想出對策!

    李牧惡狠狠地瞪著秋葉白,秋葉白卻只看著他淡淡地一笑。

    “李牧,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分明是百里凌風私鑄兵器,貪贓枉法,意圖謀逆,如今還要拖人下水麼?”老佛爺驀然一拍桌子,厲聲道,同時示意杜家其他人附和。

    杜家等人見情勢大好,豈有不同痛打落水狗之理,自然紛紛羅織各種罪名彈劾百里凌風和八皇子一派,只恨不能當場就將謀逆的罪名定下。

    而此時八皇子一派之人被打了措手不及,自然只能惶惶而辯,朝堂之上又吵開鍋。

    直到百里初不耐地看了眼一邊的甄公公,甄公公立刻厲聲道:“朝堂之上如此喧嘩成何体統!”

    眾人方才紛紛收聲,不敢再鬧騰,而李牧則是‘噗通’一聲跪下,痛心疾首地大呼:“殿下明鑒,八殿下不可能為謀逆之人,他為了朝廷在邊關可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八皇子一派的人紛紛跪下呈情。

    百里初看了眼秋葉白,正打算問她的意見,卻見她正盯著自己,不過那表情卻並非為了朝事,而似正看著他,他心情變莫名其妙地好了起來,于是他轉看向一白:“你是控鶴監奉主,你怎麼看?”

    一白原本就是走個過場,忽然見自家主子問自己,再一看邊上站著的秋葉白,便明白主子這是不想給秋大人帶來麻煩,于是‘禍水東引’了。

    他心中暗自嘆息,紅顏禍水,不,藍顏禍水,但還是面無表情地道:“屬下以為,盧大人和岑大人說得都有道理。”

    此話一出,一干朝臣們都面面相覷,這一白奉主代表的可是明光殿,上面那位是個什麼意思?

    “敢問一白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杜尚書還是忍不住開口問。

    一白看都沒看他,淡漠地道:“微臣以為八殿下和梅家都有參與此事,南方遙遠,邊軍兵器不足,缺損厲害,並不是什麼秘密,但是從京城運輸兵器到邊關,所需船隊車隊不被查獲更是不易,所以必定有人提供方便,所以微臣認為,一個負責賣,一個負責買。”

    各大五十大板!

    都有罪!

    朝野嘩然。

    秋葉白垂下眸子,微微一笑。

    ……·……,……,……,……

    “殿下,您要見的人到了。”平寧恭敬地道,示意身后跟著的戴著黑色兜帽的人影進來。

    “嗯。”百里凌風在亭子里坐著,膝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虎皮毯子,戳了戳爐子的炭火,讓暖意起來之后,才淡地點頭:“請進來吧。”

    “八殿下,許久不見。”窈窕高挑的人影款步而入,揭開了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秀逸非常的面容。

    “秋提督,不想背信棄義之人也還有膽子來見本殿。”百里凌風抬頭看著她,譏誚地彎起唇角。

    他頓了頓,目光冰涼銳利地看著她,復又道:“或者說早在看見你和百里初曖昧不清的時候,就該知道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就不該信你合作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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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內幕 下

    秋葉白並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地在他面前坐下,為自己斟了一杯熱茶:“天晚將欲雪,能飲一杯無?殿下還真是好興致,寒冬飛雪竟還這般有興致。”

    百里凌風看著她,將手上就的火棍子一扔,冷淡地道:“平寧,送客!”

    平寧一怔,隨后立刻點點頭上前道:“秋提督,請。”

    秋葉白卻並沒有動,而是悠悠地又品了一口茶:“殿下可是怪最后朝爭定論的結果是梅家雖然倒霉,但是你也一樣被剝奪了京畿防衛的軍權,同時我也沒有做到讓你得以脫離軟禁,返回邊疆?”

    百里凌風眯起眸子,幽幽冷冷地看著她:“看來秋大人的記性其實是很好的。”

    秋葉白卻忽然抬起眼,清洌冰冷的目光直接對上他的眸子:“正是因為記性好,所以到現在我都記得一切事情,背信棄義,八殿下,你真的覺得你有資格和我說這一句話麼?”

    說罷,她忽然一抬手,手里的熱茶直接劈頭蓋臉地朝著百里凌風的頭臉澆了下去。

    百里凌風和在殿下內的平寧都不曾想她說動手就動手,百里凌風一下子就被澆了滿頭滿肩的熱茶,雖然是冬日,但是秋葉白手里的茶卻是爐上的滾水才衝不久的,雖然不至于將人燙得皮開肉綻,但是卻還是讓百里凌風被燙得渾身一顫。

    平寧倒抽了一口氣,反應過來之后,神色大變,捋起袖子就往上衝,舉起拳頭就要揍秋葉白。

    但是秋葉白仿佛全沒有看見他的動作一般,冷眼看著百里凌風。

    百里凌風卻厲聲呵道:“平寧,退下!”

    平寧額頭上青筋畢露,不管不顧地又衝上前了一步,但百里凌風再次厲聲呵斥道:“平寧!?”

    平寧强行壓抑住自己的憤怒,忍不住轉過臉看向百里凌風,紅著眼眶道:“殿下,那個混蛋竟然敢這般侮辱你……!”

    “平寧,你是打算連我這個主子的話也不聽了麼?”百里凌風最后有些不耐,直接一拍椅子的把手,打斷了平寧為他抱不平的話。

    平寧看著百里凌風,最終還是一咬牙,不甘不願地收了拳頭,惡狠狠地瞪了眼秋葉白,轉身就往亭子外退了几步,卻並沒有離開。

    百里凌風一頭狼狽,取了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臉上的水漬,被燙到的地方傳來的疼感,讓他微微顰眉,目光森然地看向秋葉白,:“秋葉白,你倒是真大膽,如此冒犯皇族,以下犯上是死罪。”

    “沒錯,我以為殿下早已經習慣我如此大膽了,否則當初我怎麼敢給殿下留下那一把傘,傳信給殿下尋求合作。”秋葉白看著百里凌風,淡漠地道。

    她對三番兩次要取她性命數次的太后和杜家沒有任何好感,何況他們還和真言宮的勢力糾纏不清,自然也根本就沒有打算當他們手里一把安分守己的刀,更沒有想過要真的幫太后和杜家繼續守護他們的權勢,所以當初太后命她想法子奪了百里凌風京畿防衛之權的任務之時,她就已經開始謀算后續之事。

    百里凌風前些時日被她撕破了偽杜家自持者的面目,被迫露出自己奪嫡的真面目站到杜家的對面,而在三皇子和五皇子在的時候,百里凌風永遠都不可能有機會得稱帝,所以她相信百里凌風會是一個比較可靠的合作伙伴,她助他脫困,他助她完成任務,並且得到京畿南北兩大營的軍務大權。

    在秋府的時候,她就已經謀算好了后續之事,以傘為媒,親自將消息傳遞出去,畢竟百里凌風是個謹慎的人,她的身份也太敏感,這種互通消息,坑瀣一氣的事儿,自然還是自己去做保險些。

    “本殿已經按照咱們商定之約行事,甚至為此引了杜小將軍去南大營,讓他出事,而讓你有機會能插手東西大營的防務,舒瑾是擅自妄為,並非我授意!”百里凌風看著她,顰眉冷道。

    “本殿早已在決定和你合作的時候就舍棄了葉城,畢竟大部分兵器都已經讓甄大管事利用梅家的渠道全部運到了南方,本宮派舒瑾去葉城,不過是因為他身份特殊,只是走一趟過場,讓杜家的人以為本殿心中牽掛葉城,朝內一切,本殿也都打點妥帖,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區區舒瑾就毀了你我的布局!”

    秋葉白聞言,卻沒有立刻說什麼,只忽然挑眉:“你說舒瑾身份特殊是什麼意思,他也是老佛爺的人?”

    關于舒瑾此人的身份,她查了許久都不曾查出什麼來,一切都顯示他不過是一個因為才智過人而得到上位者賞識的邊軍士兵而已,她雖然厭惡舒瑾,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此人身上的氣度絕對不可能是尋常人家出身。

    百里凌風搖搖頭,遲疑了片刻,還是淡淡地道:“不,舒瑾是梅家的人,他是梅家的二少爺,梅蘇同父異母的弟弟。”

    秋葉白瞬間微微睜大的眸子,有點不敢置信地道:“舒瑾是梅蘇的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百里凌風點點頭,繼續道:“舒瑾與梅蘇在梅家之時有過節,舒謹作為庶出之子便被趕出了家門,所以便輾轉流落到邊軍服役,后效勞于本殿。”

    “本殿見他才華出眾,尤其是頭腦靈活,便提拔于他,當然其中最主要的一點就是自從舒瑾跟著本殿下回京之后,梅蘇便一直命人跟隨監視于他,所以他不管做什麼,一定會反饋到梅蘇那里,梅蘇是老佛爺的人,老佛爺自然會知道本殿為了保守葉城這個秘密,派出了親信。”

    百里凌風頓了頓,忽然抬頭冷眼看向秋葉白:“本殿沒有告訴舒瑾你我合作全部的實情,一切都不過是為了讓這出戲更逼真罷了,倒是有一件事,舒瑾違背了我發命令,一心置你于死地,莫非你們之前有極大的過節麼!”

    秋葉白聞言,垂下眸子,伸手繼續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漠地道:“就算他和我有過節又如何,你是不是想說因為他和我有過節,所以我底下的人以那樣慘烈非人的方式死去,亦是我自作自受?”

    百里凌風看了眼她倒的茶,身体不動聲色地向外挪了挪,隨后幽幽道:“本殿並不是這個意思。”

    “朝堂商場雖然都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但合作還是需要誠意的,百里凌風,既然你我坐在這里,你再擺出這幅模樣,不覺得虛偽過了頭麼?”秋葉白注意到他的動作,譏誚地道。

    “你使計炸傷了杜家小將軍,目的可不是為了助我一臂之力,不過是你想毀了杜家年輕一輩最后能指望的才俊,舒瑾他再瘋狂,再厭惡于我,如果不是你‘作戲’做過了頭,他敢妄自動用葉城的駐軍,又或者你根本不是‘做戲?’”

    而是想要一石二鳥,既不願意交出好不容得到手的京畿防務大權,又想利用她得以從如今的困境之中脫困,如果舒瑾能了結了她是最好,如果不能,他也沒有什麼損失。

    百里凌風抬起銳眸對上秋葉白的清洌冰涼的眸子,好一會,他方才淡淡地嘆了一聲:“不管你怎麼認為,但是葉城駐軍之事,實非我授意,他們終歸是跟著我征戰多年的老部下,若是我不信他們,又怎麼會將他們私下調入葉城。”

    秋葉白垂眸看著杯子里的冒著煙霧的茶水,仿佛能通過那裊裊煙霧看見那一雙消失的稚嫩而忠誠的笑顏。

    “如今舒瑾已死,你要怎麼說也不過是隨你,不管如果最終的結果就是我的人慘死,替你效忠多年,不計生死的葉城駐軍從此徹底在人間消失,也許曾將軍他們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早已放棄了他們。”

    她頓了頓,自嘲地彎起唇角:“當然,這也是我太信任你我合作誠意的愚蠢,才給了舒瑾機會。”

    當初她發現如果不是京城有百里凌風的飛鴿傳書過來,她也不會對葉城局勢放松了警惕。

    當初和百里凌風謀定的所謂做戲做全套,以便不露破綻,不引起太后的懷疑,然后將梅家拖入水,擔了大部分的罪責,百里凌風只擔一個察下不利的輕罪,同時交出京畿東西大營的防務大權,換取太后松懈防備,再助她得到東西大營的大權,他也可脫身離開京城,皆大歡喜。

    如今想起來,真是可笑之極。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但我從來沒有舍棄過葉城駐軍,舒瑾是一個意外!”百里凌風盯著秋葉白,一字一頓地道。

    秋葉白冷冷地和他對視著。

    百里凌風再次輕嘆了一聲道:“但……不管如何,他們因我而亡,我會做好他們家中之人的撫恤,也要……。”

    他頓了頓,再次有些艱澀地道:“也要多謝你沒有將葉城駐軍之事揭露開來。”

    秋葉白輕嗤:“你是想感謝我將葉城駐軍替你清理掉罷?”

    百里凌風沉默著,神色略過一絲難忍的痛色,卻沒有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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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你若是這般厭憎于我,又何必要幫我掩藏這個秘密,這個秘密一旦公之于眾,我今日就不是坐在這平云殿里了。”百里凌風看著秋葉白,目光冰涼。

    秋葉白唇角勾起一絲冰冷譏諷的笑意:“那是因為一來,你該慶幸你有一群很好的部下,當年我隨著師傅周游南疆,親見龍衛軍律嚴明,對待南疆各族並無欺壓之行,甚至在天災之年以軍餉接濟貧困的南疆民眾;二來,雖然你沒有將我在江湖的身份之事公之于眾,是為了一己私心,但是終歸你還是守住了這個秘密。”

    “所以,這是投桃報李麼?”百里凌風看向她,神色有些復雜。

    秋葉白起了身,冷冷淡淡地道:“不是投桃報李,只是讓你明白,我秋葉白的便宜絕不是誰都能占的,百里凌風,我不管綠竹樓里什麼人和你’互通有無’,但如果日后再發生什麼一些諸如我身份莫名泄露出去,導致綠竹樓的人出了什麼事,那麼也許那只消失的葉城駐軍會再次出現也不一定,太后老佛爺一定很高興為你准備一個謀逆之罪的帽子。”

    “你……。”百里凌風聞言,瞬間一怔,看向秋葉白,神色有些不可置信。

    難不成葉城駐軍還有人活著,而秋葉白已經知道他安插在綠竹樓的內應是誰了!

    秋葉白看著他挑眉一笑:“很奇怪麼,你能安插人,我也許會暫時不知道那人是誰,卻忘了綠竹樓始終是我一手建立起來的,里面什麼人是我的人,更是你所不知道的。”

    百里凌風沉默了一會,薄唇彎起一絲自嘲的笑意:“是了,是我忘了,秋副座並不只是司禮監提督,還是屹立江湖百年的藏劍閣閣主。”

    秋葉白譏誚地地道:“今儿我該說的話都說了,八殿下,您就好自為之罷,比起謀逆斬首之罪,只是圈禁宮中十年不得入朝的結果並不那麼難以接受,何況我相信你也有本事,過不了几年就能再復榮光,不是麼?”

    只是朝廷之上局勢瞬息万變,也許再過几年不是三皇子就是五皇子繼位,那麼百里凌風是個什麼下場,那就未可知了。

    說罷,她轉身拂袖而去。

    百里凌風看著她的背影,忽然微微拔高了聲音,對著秋葉白道:“秋提督,若是你要為那兩個死在舒瑾手里的看風部之人報仇,我無話可說,但是這不過是個開始,你和我的目的雖然未必相同,但是路卻是一樣的,所以在未來你會因為踏上這條路失去更多,而你不可能為每一個人去討回‘公道’。”

    秋葉白頓住了腳步,卻沒有回答,只是繼續向前而去。

    平寧見她離開之后,立刻匆忙進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百里凌風一遍,確認他沒有再受到傷害,只是神色有些蒼白而已,他方才松了一口氣,立刻去取了大氅上來勸慰道:“殿下,你不要和那姓秋的一般見識,還是快點進殿換一身衣衫罷,咱們得保重身子,才能再圖后續。”

    百里凌風看著她窈窕背影消失在拐宮道的拐角,神色之間閃過一絲深沉,忽然問:“舒瑾呢?”

    “已經是沒了的。”平寧肯定地道。

    百里凌風微微顰眉,隨后嘆息了一聲,隨后有點疲倦地閉上眸子:“葉城駐軍的家屬每人撥金二百兩,把善后做好。”

    二百兩白銀?

    平寧聞言,瞬間吃了一驚,最近軍費如此吃緊……但他還是立刻默默地點頭,畢竟葉城駐軍雖然不是戰斗力最强悍的一支部隊,但是已經跟著殿下多年。

    ……*……*……*……*

    “四少,那百里凌風也不是第一次算計咱們了,你為何要保住他,何不……?”寶寶陪著秋葉白出了平云殿后,便一路在殿外慢行,等著秋葉白出了殿,他才低聲詢問,直接做了個殺的手勢。

    他是從四大營回來之后,才聽說了秋葉白此行的驚險,知道了小樓和小扶之事,在小樓心中自然將百里凌風和梅蘇一樣列為最讓他厭惡之人。

    秋葉白垂下眸子,一步步地在雪地里漫行,忽然道:“寶寶,你可懷念咱們在江湖里的日子,刀口雖舔血,卻快意恩仇,策馬長風,誰若是讓咱們不痛快了,就揍他們的日子。”

    寶寶雖然不明白秋葉白為什麼會忽然提到這事儿,卻忍不住點點頭,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是啊,還記得當年參加武林大會,那青城派的人對老仙評出武林魁首是嵩山云中大師不服,出言不遜,咱們上去就揍得他們爹都不認識他們是誰,少林的大師們給咱們燉了一大鍋狗肉,咱們揍完了人就吃肉喝酒,真是痛快呢!”

    他話音剛落,便忽然有些明白了,神色微微一斂:“四少,你是這里不是江湖,是麼?”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秋葉白淡淡地一笑,抬頭看向天空慢慢飄落的雪花,輕聲嘆息:“廟堂之高,豈是江湖可窺,進退之間,多少牽扯,多少玄機,多少顧慮,多少人命。”

    寶寶沉默了下去,若有所悟,他眼底閃過一絲憂傷地看著秋葉白:“四少……。”

    當年那個翠林遠江之上踏歌揮毫,恣意風流,名動江湖,眉宇之間皆是灑脫風流的夜四少仿佛正一點點消失,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秀逸非凡的眉目之間沾染了點點碎雪,更顯大氣深沉,眸色清冽銳利,似沙漠之上盛開愈燦爛的荊棘花,我花開后,百花殺。

    但是這樣的四少……讓他心疼。

    秋葉白似看出了寶寶的心思,她伸手輕輕地握住寶寶的手,溫然道:“每一個人都會變的,我也不例外,你要知道雖然杜家一手遮天,外戚橫行,稅負嚴苛,杜家門生圈地無數,天下人只知杜家,不知百里皇族,百官和百姓們的日子都不好過,但是還不至于陷入敵國侵略的戰火,流離失所,屍橫遍野,而百里凌風雖然卑鄙,但是他確實是一個優秀的帝國軍人,他的龍衛守護住了南疆之廣闊領域不能亂。”

    這也是為什麼百里初要替百里凌風收拾首尾的原因,所有人都以為攝國殿下目中狂妄無人,恣意妄為,目空一切。

    她前生飽讀詩書,對于一些醫學書籍也有涉獵,如百里初這種缺少對人的同情心,用后世發達醫學的形容就是缺少‘共情’,典型的反社會病態人格,年少的殘缺可怕的經歷塑造了‘神性’或者‘獸性’而缺乏‘人性’的他,他不能感知尋常人的痛苦與愛恨。

    但是這種人也通常異常的聰明和敏銳,能以絕對冷酷的視覺去看事情,用尋常人想不到的方式去‘完美’解決事情,而不被個人情緒立場所影響,大局觀和細微之處的体察感比任何人都强悍。

    他選擇了百里凌風作為傀儡對抗杜家,不管百里凌風或者說任何一只傀儡對他有所冒犯或者與他為敵,但是只要對方對他的‘戲’還有用,他就會留著那一只傀儡,除非他覺得那一只傀儡已經沒了用途。

    這些長久日子的相處之中,她深刻体會到了這一點。

    那個男人已經習慣了生活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虛無之中,即使他看起來似乎是這世間最尊貴的人,但是實際上他和這個世間從並沒有什麼真正的聯系。

    他與世間的眾生格格不入。

    神和人永不同道。

    而她和百里初能走到今日,也是陰差陽錯,也算是……上天的庇佑。

    她無意間成為百里初連接煙火人間的橋,讓他感知這世間的溫暖。

    秋葉白想起那日在屋頂月夜之下的擁抱,忽然覺得心頭一片溫軟,又想起百里初這几日舉止有些奇怪,下了朝他就走了,她心中不免又擔憂起來,盤算著不管那廝為甚不見她,她潛進明光殿都要去看看他在做甚!

    “四少?”寶寶看著她神色之間多了一抹奇異的柔軟,甚至可以說嫵媚,他身為易容者,最善于察言觀色,自然知道能讓她露出這樣的表情的人,也大約只有那一人了。

    他心中一澀,隨后看著她一笑:“四少,明光殿離這里並不算遠,你若是想去,這個點上宮里的人都在准備膳食,想來人不多。”

    秋葉白聞言,也不曾多想,便伸手揉揉他的頭,含笑點點頭:“嗯,好,你先回去罷。”

    寶寶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神色之間閃過酸楚,但是漂亮的眸子里的那些復雜,最終還是漸漸化為無盡如水的溫柔,他輕聲低喃:“白姐姐……白姐姐……。”

    他站在空無一人的宮巷里,細細碎碎的雪花落在他身頭上、肩頭,他卻無所覺一般,只靜靜地站了許久、許久……

    仿佛那宮巷里的還有那窈窕而英氣的背影。

    ……*……*……*……*……

    明光殿

    “秋大人,抱歉,殿下今儿不見客!”一白看著面前的人,神色有點僵硬。

    秋葉白眯起眸子危險地看著一白:“一白,我是問你為什麼殿下不見客,你總是重復這一句是要做甚?”

    “抱歉,秋大人,殿下今儿不見客!”一白神色再僵了一分,他怎麼知道殿下為什麼不見客,只有老甄那個老家伙才知道,但是此刻他正和殿下關在殿里也不知作甚,卻點明了誰來了都不見,包括秋葉白。

    秋葉白忽挑眉問:“是你家主子專門囑咐你不要見我的?”

    一白正絞盡腦汁地想怎麼打發秋葉白,又不得罪她,聽著秋葉白這麼問,想也沒多想地就點了點頭:“沒錯。”

    話音剛落,他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秋葉白點點頭:“很好,非常好。”

    說罷,她就開始解自己的披風,還有捋袖子。

    “秋大人,你這是作甚?”一白瞅著她的動作,小心翼翼地問。

    秋葉白笑了笑,干脆地道:“不干什麼,打架!”

    一白臉色瞬間變了變,倒退三步:“為什麼!”

    不說這位的身手僅次于自家殿下,他未必能打得過,就算是十八司真能打得過她,但是別看這位心機手段不輸男子的狠辣,卻是殿下枕邊的嬌人儿,有點寒毛損傷,自家殿下絕對會拿他去泡酒喂豬。

    “不為什麼,就是想揍人。”秋葉白繼續微笑。

    江湖人就是江湖人,她不爽的時候,還是習慣地來江湖上那一套,最干脆了!

    “且慢,且慢,秋大人!”

    雙白不知道從哪里一路匆匆出來,手里還捧著個暖爐,一見秋葉白,他一雙妙目含笑地將手里的暖爐遞到秋葉白手里:“您何必這般惱火。”

    秋葉白瞅著他那模樣,怎麼看都覺得有點像綠竹樓的禮嬤嬤迎客的樣子,便愈發狐疑地挑眉,冷笑道:“你家殿下不見客,莫不是在給我偷人罷?”

    還不見客,不見也得見!

    雙白聞言,臉色綠了綠,這是要捉奸麼?

    看她又捋袖子要揍人,心中無奈怎麼自家殿下看上這麼個男人婆,便只能趕緊沒奈何地道:“您說的,在下這就帶您去見殿下可好?”

    秋葉白這才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一白神色有點錯愕地目送著雙白一路將‘客人’領了進去,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摸摸下巴。

    “殿下,秋大人來了。”雙白在門前恭敬地道。

    “嗯,進來罷。”百里初懶洋洋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

    秋葉白一進內殿,便感覺一股子暖意迎面而來,一團暗紅的影半伏在內殿的軟榻之上,雪白的長發拖曳在紅毯之上,他只穿了寬松紅色長袍,歪歪松松的袍子半敞著,露出一片線條優美的肩頭和胸膛,竟然連里衣都沒穿,仿佛頗為倦怠的樣子。

    她目光再在地面上一掃,便看見滿地都是華麗精美的西洋春宮圖。

    她瞬間臉色微微一變,僵住……這位高貴的公主殿下干的事儿不是她想的那樣罷?

    壓抑自我情緒異常發泄另行管道,俗稱自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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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論公主殿下青春期成長之秘

    好像看見了什麼不該看見的事儿……

    “殿下……?”秋葉白瞬間風中凌亂,呆立當場。

    雙白替秋葉白開了門之后,見她呆呆怔怔的樣子,便有些奇怪:“秋大人?”

    他很少看見秋葉白這般失態的樣子,難不成殿內出了什麼事?

    雙白心中一緊張于是便下意識地湊過來,想看看殿內的情形,卻不想秋葉白忽然往殿內站了一步,然后忽然一甩手,只聽‘砰’地一聲,殿門便被甩上了。

    雙白秀挺的鼻尖差點被瞬間撞扁了,他立刻捂住自己的鼻子,妙目含淚地就蹲下了。

    跟過來的一白幸災樂禍:“誰讓你老是讓我去應付秋大人,呵呵,這就要人賤遭雷劈!”

    他可是差點被那男人婆打了一頓!

    ……

    秋葉白才不管門外的人怎麼樣,只伸手利落地將門反扣好,她可不打算讓人看見自家男人那副‘丟臉’的樣子,否則豈非說明她自個沒能耐!

    讓某人寧……擼也不肯見她、

    “小白。”身后傳來百里初幽幽涼涼的嗓音,還帶著三分倦怠,似焦尾琴被撥動之后發出悠悠遠遠之音,異常靡麗惑人。

    秋葉白心情有點儿復雜,到底她和他也算是一對儿,那麼自己是該檢討一下自己不能讓情人滿足的過錯呢,還是該上去揍他一頓,然后慈祥地撫摸著他漂亮的腦門,溫柔表示常擼有害身体健康,教育一下這位從沒有經歷過正常生理教育的‘公主殿下’,青少年儿童應該有健康積極向上的追求和生活態度,不要整日沉默于不健康的圖片和書籍。

    連上朝都沒精神,那可是大事!

    她很是遲疑,但還是轉過臉看向百里初:“殿下。”

    百里初半支起身子,似並沒有注意到秋葉白復雜的情緒,只倦怠地以袖掩唇打了個哈欠:“嗯,過來罷。”

    她想了想,一咬牙,后世某位偉人說教育為本,治病救人,所以她還是決定過去先拯救一下失足青年,從某種意義上講,怎麼說她也比他多活了千來年罷,當一當導師還是可以!

    于是,秋葉白一挺胸,一邊邁著步子過去,一邊暗中快速組織語言,一般小孩儿,嗯,不,小年輕被長輩發現了這種事儿,一定是很羞愧的,如果她要是橫加指責,對方万一青春期逆反心一上來如何是好?

    或者是當成兄弟一般大馬金刀地往他邊上一坐,然后拍著‘公主’殿下的肩頭,先大度地表示沒關系擼一擼十年少,只是要注意分寸?她其實也擼……好吧,她沒那工具和功能!

    又或者……還是要慈祥一點,走溫柔大姐姐路線?

    秋葉白猶豫了,只覺得自己腦仁疼。

    但是她才走到百里初身邊,腳還沒站穩,就忽然被他一伸手,拽住胳膊向下拽去,她直接一個踉蹌就跌入一個滿是靡靡之香的幽涼懷抱里。

    明光殿的內殿地龍一向燒得比尋常宮殿要熱了許多,雖然溫暖,卻讓她略感窒悶,而他的胸膛寬闊而微涼,他衣襟半敞,所以她的鼻尖便蹭過他的胸前光潔細膩,肌理分明的肌膚,她瞬間僵了僵,隨后只覺得一股子詭涼戰栗瞬間沿著鼻尖爬上了臉,然后,她便臉熱了起來。

    “你……。”她攀著他的肩頭,好容易才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爬起來,腳還著地,就被百里初修臂攬住了腰肢,頭頂傳來他涼薄的聲音:“別亂動,本宮餓著呢。”

    她感覺到了身下坐著的硬物,頓時便臉上一熱,身形僵住,完全忘記了自己原先‘教書育人’的打算。

    百里初抱小姑娘一樣把她擺弄了一下,將她抱在膝頭坐著的修臂環過她的纖腰,胸膛靠著她的背,順帶將頭擱在她肩頭,擺弄好了后,才在她耳邊懶懶地道:“小白怎麼忽然鬧著要見本宮,可是寂寞難耐了?”

    寂寞難耐?

    秋葉白瞬間無語,她沒好氣地道:“寂寞難耐和的是你好麼!”

    她有點不太自然地動了動。

    這姿勢親密異常,而身后這魔美人又衣衫不整,還貼著她耳邊說話,簡直是……造孽!

    往日里,她對他心存戒備,這種時候多半難熬,只想著用强大的意志力抵抗對方的刻意蠱惑,但是如今彼此已經是情人,她有點儿矛盾,自己的抵抗還有意義麼?

    而且不知為什麼,她卻還是想逃!

    不過百里初似一點不覺得自己在造孽,只繼續抓了她的柔荑把玩,悠悠道:“嗯,是,是本宮寂寞難耐,所以小白那麼堅持地要見我是來為本宮一解寂寞的麼?”

    她一邊試圖避開他在耳邊那香馥軟涼鼻息的撩撥,一邊正色道:“其實我是來揍你的,你信麼?”

    她真是不該離他坐得那麼近的,她是來談‘嚴肅’的事情的,不是來讓他占便宜,然后親親我我的!

    身后之人聞言,忽然輕笑了起來,笑聲涼薄而意味深長:“本宮這几日博覽群書,翻閱中外古籍今撰,其中可見有述,床笫之歡中有異人喜拳腳相加、燭油滴蠟、皮鞭玉勢皆用之,能達歡愉之秘禁,莫非小白竟是其中同好者?”

    秋葉白聽他文縐縐說了一堆,中心意思不過一個——哦喲,原來小白是個變態,真是幸甚!

    她臉色變了變,忍不住轉頭伸手就要捏他:“百里初!”

    這廝生來便有一種能讓人羞憤惱火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能耐。

    但是轉過臉去,卻正巧對上他睫羽纖長,幽幽含笑的深目。

    她手伸到一半,便停在半空之中,只有些怔然地看著他漆黑而碩大的眸子,往日里只覺得那比尋常人都要大的黑瞳詭譎異常,令人不敢直視,但此刻看去,卻只覺得如窗外迷離寒夜星空,有細碎浮光飄蕩其間,讓人心悸而沉迷。

    她呆怔了好一會,直到百里初眸子里笑意漸深,忽收緊了手臂扣著她細腰拉向自己,讓彼此親密得一點嫌隙都沒有。

    “本宮是不是生得很好看?”

    秋葉白下意識地點點頭,隨后便又有些不自然地別開臉,暗自唾棄自己,美色誤人!

    她鄙視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這會子竟覺得披著美人畫皮的食人魔也成了普通眾生的仙佛。

    百里初淡淡地點點頭,順手從邊上雕花西洋琺琅梳妝台桌上取了一面純金西洋手鏡,對鏡子照了照自己,溫然一笑:“本宮也覺得自己生得極好,所以小白看見本宮會發情也是自然地。”

    秋葉白默然片刻,咬牙道:“……你才發情,你全家都發情。”

    她有點手癢,想把那鏡子拍上他那張漂亮得沒人性的臉,讓他鼻尖一扁,眼淚汪汪,好好嘗一嘗雙白剛才嘗過的那酸爽透徹如上京白虎門外張老三家招牌老壇酸菜面的味道。

    百里初並不以為意,他擱下了純金手鏡,懶懶地看向懷中之人,拉回了話題:“小白,你到底來尋本宮所為何事?”

    秋葉白這才想起來,自己來找他的目的可不是在這里任他調戲吃豆腐,便有些無奈,但還是順手抓回那把西洋手鏡一翻,把鏡后有畫的一面對著百里初:“殿下,你上朝沒精神,下朝不見人,莫不是就躲在房間里研究這些西洋畫,研究得走火入魔了罷?”

    手鏡后面一幅西洋天神赤身于云端纏綿,旁邊還有鮮花飛鳥助陣,真真個也是纖毫畢現,精美異常。

    百里初聞言,支著臉頰,半側了臉看她,漫不經心地伸出指尖掠過鏡子后的畫冊,輕嘆:“若本宮說是為日后交配著想,你可信?”

    交……

    秋葉白差點把鏡子拍自己臉上,大囧,她前生生活在開放的時代,男歡女愛皆尋常,今生又接管了綠竹閣,什麼男女不曾見過,但是這位半人半神,或者半魔半人,只隨性而為的公主殿下,實在是沒轍,他冷不丁就能冒出兩句‘懵懂天真’又內涵異常‘豐富’的話來,讓你噎個半死。

    “殿下,以后就不要用那個……那個詞了,我們到底是人,不是獸。”

    “獸又如何,這人間多的是人形走獸。”百里初懶洋洋地把玩著秋葉白的柔荑,順手將她的柔荑擱在自己性感的胸口上,那種肌膚相觸帶來的溫暖觸感讓他舒服地眯起抹嘴。

    “不管是人形走獸,還是衣冠禽獸,總之起碼看著是人,就得說人話。”秋葉白挑眉,用另外一只手有點不耐地戳戳他胸口。万一大庭廣眾之下,他再來一句小白,今天天氣真好,本宮要和你交配,那麼她可以去死一死了!

    “嗯。”百里初正舒服,便也無所謂地點點頭,不可置否地應了她。

    秋葉白沒注意到發現自己的柔荑被悄然移動在某人的胸膛間游走,只覺得自己又被他帶跑思路了,頓覺有點無言,只好繼續把話題又轉回來:“殿下,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不會真的……真的……。”

    以前對著綠竹樓的任何一個公子,她說多麼大膽的話,都不會眨眼,但如今看著他那張臉,莫名地覺得要說的話難以啟齒。

    “嗯,小白,咱們就不要商量這個問題了,你既然來了,不若咱們討論些其他正事儿罷。”百里初卻忽然打斷她,低頭不客氣地吻住他早已覬覦許久的她的柔軟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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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論公主殿下的青春期 下

    “……。”她微微睜大了眼,有點呆滯地看著他令人嫉妒的近在咫尺纖長的睫羽,黑孔雀翎一般華美,還能看見上面泛出華麗的光澤。

    似乎察覺了懷中人儿的目光,百里初抬起眸子看向她,正巧見著她圓圓的眸子正怔然地看著自己,眸光清清淺淺之中帶著點儿奇異的迷離和柔軟,全不似平日大氣清冽的機變沉冷的模樣。

    讓他實在是…食指大動!

    百里初伸出修長的手扣住她的后腦,薄唇抵在在她唇間輕喃:“專心一點,小白,你這麼看著本宮,本宮會忍不住吃了你!”

    他的呼吸掠過她的鼻間嬌嫩的肌膚,親昵地交換著彼此的氣息,帶來一陣戰栗酥麻。

    “阿初……。”她忍不住低吟,雙頰泛紅,身子發軟地靠在他懷里。

    柔軟的嬌容和輕呼,唇間的溫軟甜蜜,似撩撥起百里初心底最原始的掠奪欲,何況掌心下的人儿如此芬芳,他徑自啟唇,近乎粗暴地再次封吻住她的豐潤嘴唇,掠過她的呼吸,同時順手扯下她的烏紗官帽,讓她漫頭青絲披散下來,如瀑一般灑落軟榻。

    “初……嗯……。”她只覺得唇間一片靡靡香涼,卻如此令人戰栗。

    以吻封緘,情慾比理智更直白,呈現出彼此最真實的模樣。

    等到秋葉白快喘不過氣來,快窒息了,百里初才放開她,意猶未盡地舔了下嘴唇和修白的手指,瞳孔微豎:“嘖,味道真好。”

    秋葉白虛軟得只能靠著軟枕直喘氣,只覺地龍燒得太熱,呼吸之間全是讓人丹田內氣血奔騰的靡靡之香,加上男子身上特有的極富侵略性的雄性氣息,大冬日里,讓她只覺得自己快熱暈了。

    她下意識地想靠近唯一冰涼的源泉——百里初的身体,卻又似覺不妥,只好勉强維持著殘余的理智,半支起身子道:“殿下,開一下窗,好熱。”

    說著,她便順手去解自己的衣領的盤扣,卻不想一摸領口,才發現自己的衣襟早已大敞,甚至束胸扣子都散開來。

    她瞬間一呆,什麼時候……

    百里初看著身下人儿衣衫不整,衣襟間雪色綿延,峰巒溫柔,她青絲披散,雙頰嫣紅,明眸怔然之中似隱隱含著柔軟透明的水光,似驕傲冷冽的大漠荊棘花王卸下銳刺,在月下展露出嬌嫩花蕊中的柔軟露光,帶著罕見的柔軟清甜,芬芳迷人。

    正似他前些日子看得那些艷詞里的道的——蘭麝細香聞嬌喘,綺羅纖縷見肌膚,此時還恨薄情無?

    只是書中万千情態,尚不能及身下人儿半分。

    最蠱惑人心的不是尋常女儿嬌媚,而是如身下人儿這般清冽之人無意識地露出這般柔軟迷離情態,不可方物,誘人卻尚不自知。

    他只這般看著,瞳色便愈發深沉,幽深詭美的眸子漸漸被黑色占據,他微微側臉,眯起眸子,眼瞳如獸見到美味的獵物一般,詭異地眨了下,隨后伸出指尖慢慢地掠過她光潔肩頭:“小白,你很熱?”

    他的聲音莫名地低了几度,令人有一種那涼薄的聲音似從極遠的暗夜里飄來的錯覺,幽幽迷迷。

    秋葉白哪里知道自己的情態,只是看著面前的百里初,不知為何有點不安。

    她几乎很少見到百里初銀發披散的模樣,他和元澤最明顯的區別便是一雙眼眸的顏色,原本他們應該都因為長期在地宮不見天日的漫長時光和屍香的作用下身体溫度變成屍溫,出現白化症,才會有銀發銀灰瞳。

    但是百里初后來用了烈焰蠱等各種藥物控制体內的屍毒,他多半是現身的時候才服解毒藥,天長日久,瞳孔因為副作用會變黑,甚至隨著情緒的而變化,氣血詭異地擴散到整個眼睛,但銀發卻是染的,才會變成烏色。

    他似乎並不喜歡自己銀發的模樣,總是時時用大食帝國進貢烏云葉將銀發染成墨色,只不知今日是怎麼了,竟沒有用烏云葉染發。

    銀發如絲在元澤的身上只見奪目出塵,銀光聖潔,平添不可侵犯的純徹銀光,但是在百里初的身上卻莫名地顯得他容色異常的魔魅,烏瞳之中不見一絲白,更不見一絲光澤,只一片几乎能吞噬人魂魄的詭魅幽漆,似無邊幽冥地,但眼尾卻挑成近乎嫵媚的弧度,眉梢之間都是魅色天成,讓人不敢直視。

    尤其是在這般的情形之下,她只覺得那目光冰涼幽魅,就如他掠過她肩頭裸露肌膚的指尖,卻莫名地帶來灼人的火焰。

    “嗯……地龍燒得太旺了。”她輕咳了一聲,有些無措地想攏起衣衫,就算是有了對方是情人的心理准備,但是在那樣冰涼又詭譎地充滿侵略性的目光下……她卻依舊忍不住不自在。

    只是她的柔荑還沒有碰到自己的衣衫,就被百里初一把握在了手里,隨后,他握住她雪白的柔荑放在唇邊輕輕一吻:“嗯,那本宮讓小白舒服一點罷。”

    他言辭說得曖昧溫柔,亦讓她忍不住想入非非地耳根發熱地別開眼。

    百里初見她不自在的樣子,一笑,起身一揮衣袖,長榻旁邊的窗便一下子被他袖間的勁風刮開了半扇,冰涼的風夾著細碎的雪花一下子灌了進來,將一室靡靡熱氣瞬間吹散了一半。

    她一下子被涼風吹著,打了個寒戰,但是也立刻清醒了不少,這才發現天空又開始飄雪了。

    而且天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黯淡了下去,竟已是万家燈火的時候。

    “可舒服些了?”百里初伸手在窗外接著雪,轉頭看向身下的人儿。

    秋葉白下意識地又往地龍熱處靠了靠,點點頭:“嗯,熱悶散了些。”

    但是就是突然開窗,灌入了涼風飛雪,又有些太涼了。

    “嗯,可還要再散散熱?”百里初眼眸里閃過一絲魅色,隨后忽然一轉手,將手中接下的紛紛雪花忽然在她領口胸前一撒。

    胸口柔軟嬌嫩又溫熱的肌膚哪里經得起這樣的刺激,秋葉白瞬間被凍了得渾身一抖,倒抽一口涼氣,整個人就要往外跳起來。

    她忍不住低聲尖叫,要拍掉自己胸前的雪:“百里初,你瘋了麼,冷死了!”

    這廝又在做什麼怪,跟個小孩儿似地惡作劇。

    但是很快,她就明白,公主殿下從不惡作劇。

    百里初忽然一伸手就將她給按住了,另外直接把她手腕一轉折在她的身后,低頭在她耳邊涼薄地輕笑:“涼著了大人,是本宮的不是,所以讓本宮伺候提督大人,讓大人熱起來可好?”

    說罷,也不容她拒絕,徑自直接俯下身子吻去她頸項間細細的飛雪,秋葉白倒抽一口涼氣,鼻尖瞬間冒出細細的汗珠,她渾身一顫,忍不住軟聲道,試圖掙扎:“阿初……。”

    只是不管是神與魔都不會放棄享用自己甜美的祭品。

    百里初感受到身下人儿的戰栗,他滿意地彎起幽詭的眸子,然后一路蜿蜒溫柔的吻下去,品嘗屬于他的美味,同時點燃無數欲念的火苗,亦燃起一室春色。

    秋葉白指尖几乎掐入他肩頭,迷離之間,望著窗外飛雪,冰涼與熾熱交替纏綿,身上那恣意放縱的魔几乎硬生生地將她的神智全部拖離人間。

    佛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那是因為佛騙了眾生,地獄之妙,令佛流連,不舍成佛。

    ……*……*……*……*……

    雲雨風流,誰願早醒忘春意綿綿,但見檀郎阮濃意纏纏。

    秋葉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麼時候睡著的,只記得雪落了,又停,迷迷離離之間似又見飛雪翩翩時,方才沉沉在百里初臂彎之間睡去。

    醒來之時卻是在熱水里,她有點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周圍,卻聽見紗簾外頭傳來聲響。

    “旺財,我家四少呢?”寧春冷冰冰,硬邦邦的聲音響起。

    “秋副座在內殿,他若是醒了,一會子會傳你進去,還有我不叫旺財,你要是不記得我的名字,就叫我白十九罷!”白十九有點怨氣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寧春沉默了一下,才道:“知道了,我先去准備端吃食,旺財你且幫我看著殿門,若是四少喚我,便請四少再等等!”

    白十九忍不住拔高了聲音,尖利地道:“我不叫旺財,旺財是宮門守門老太監養的母狗!”

    寧春似走遠了些,聲音有些遠,只不耐煩地回道:“行了,發達,知道你是公的那只!”

    白十九哽咽了:“……老子不是公的……不……老子是公的……嗚嗚……十七,那個臭女人欺負我,我能不能像割上次杜家世子的舌頭那樣,把她舌頭割下來風干喂狗!”

    白十七趕緊安慰:“那你會惹秋大人不高興,秋大人不高興,殿下也會不高興,然后你的舌頭就會被割下來風干喂狗。”

    白十九:“……嗚嗚嗚……。”

    秋葉白坐在大澡盆子力,聽完整個旺財被欺負過程,有點無力地揉了揉眉心,寧春最近脾氣有點不好,欺負人的本事見漲了。

    她只覺得盆子里的水雖然還熱著,但是坐久了,她運動過度,還是有點頭暈,正遲疑著要不要叫被欺負的旺財或者發達先去把寧春個叫回來。

    “那個……。”

    只是她才開口,便見一塊大帕子落在頭上,隨后便被一雙修臂從桶里撈了出來。

    “別洗太久,沒有用晚膳和早膳,小白還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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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秋提督的婚事 (一)

    秋葉白瞬間一驚,但是熟悉的聲調,讓她雖然有些僵硬,但是並沒有拒絕地任由百里初將自己撈出浴桶,雖然她自覺自己總不至于兩餐沒用用,但還不至于虛弱得需要人將自己報出浴桶,何況她一向臉沐浴更衣都不太讓寧春和寧秋她們伺候著,更不要說讓人這麼抱著自己出浴。

    但是……他們是情人不是麼?

    百里初直接拿著大絲綢浴巾裹好了懷里的人儿,將她抱到床邊擱下,隨后便去為她取來束胸和官服。

    秋葉白下意識地揪住浴巾,輕咳了一聲,有點木木然地道:“那個,我比較習慣自己穿衣衫。”

    百里初見她發絲潮濕柔軟地半貼著臉頰和雪白秀美的肩頭,臉頰粉潤嬌融,清美眉宇之間都是承歡之后的微倦溫軟,臉上卻下意識地還是擺出那一本正經的樣子來,倒是別有几分嬌人的倔氣儿,頗為誘人。

    他原本就不是個喜歡壓抑自己欲望和喜好的人,已經恢復正常烏瞳大小的瞳子,又有點微微擴散了點,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低頭就在她還有些腫的紅唇上輕舔了一下:“本宮沒伺候過人,提督大人是嫌本宮伺候得不好麼。”

    秋葉白瞬間間又紅了臉,這位‘公主殿下’伺候起人來,實令人招架不住,折騰了一宿,如今見他又有些意動的樣子,便立刻一僵,但是她亦明白自己若是直接拒絕,面前的‘饕餮’亦是初嘗雲雨未久,說不得還以為她是欲拒還迎,未必能忍住。

    所以,她亦不推不拒,只任他如大獸圈著小獸一般地在她唇間、頸項之間廝磨啃咬,只强忍著酥麻戰栗,在自己理智消失前,輕聲道:“阿初,我有點難受。”

    果然,她只這一句,百里初便停住了動作,低頭看著她,嗓音里還是漸起曖昧的喑啞:“哪里不舒服,可要叫御醫?”

    秋葉白趕緊按住了他的手,搖搖頭,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麼說,只有些微窘地道:“我……我是累著了,腰麻腿酸。”

    百里初聞言,似有些不解地微微挑眉,隨后忽然伸手擱在她腿上,微微一捏,秋葉白瞬間便覺得一股子涼意從腿部經脈處傳上來,那股涼意入了她体內之后,似瞬間勾發她丹田之中的熱流內氣,竟交纏在一起蔓延向四肢百骸,她一下子就覺得身体松快了許多,雖然腿間還有酸軟,但是那些倦沉也少了不少。

    她閉上眼,才微松了一口氣,卻不想忽然膝頭一涼,然后就被人毫不客氣地直接分開了腿。

    “讓本宮看看小白哪里還有不舒服的。”

    她一僵,迅速睜開眼,正見著他低頭盯著自己浴巾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瞬間臉色漲紅,慌亂地下意識地一腳踹過去:“放手!”

    卻不想百里初眼明手快,一把捏住她纖細的腳踝,就要把她腿儿再拉開大點。

    “阿初,你再這樣子,我就再不進宮了!”秋葉白掙了兩下,只得忍住羞窘低聲尖叫。

    這個……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百里初手上動作頓了頓,方才放開了她,不以為然地輕嗤:“小氣。”

    “小氣,那你怎麼不讓我看看你褲下的風光!”她趕緊一邊伸手拉扯絲綢浴巾將自己裹緊。

    “小白要看麼?”百里初聞言,幽眸染上笑意,伸手便去解袍子。

    “不要!”秋葉白立刻干脆地道,她才沒這只魔不要臉。

    百里初輕嗤了一聲,挑眉道:“本宮的身子,可不是誰都能看的。”

    小白那是什麼表情,嫌棄?!哼!

    說罷,他徑自束回腰間玉帶,頗有點既然秋提督你不識貨,那本宮也不會再給你機會的模樣。

    秋葉吧見他那模樣,心中只哭笑不得。

    這位‘公主’殿下還真是夠……傲嬌!

    她有點無奈地伸手撫了下他的銀發,似安撫不悅的漂亮大獸:“阿初,我餓了,有些頭暈,你可要陪我一起用上。”

    百里初頓了頓,還是點點頭,這回沒有再折騰別的麼蛾子,只道:“你換了衣衫再出來罷。”

    說罷,他便繞到了屏風之后去了。

    秋葉白這才松了一口氣,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將衣衫全部穿好。

    等到她出現在花廳之后時,便已見台上已經布置下一台清淡好入口的飯菜,她年少時分多半時日是跟著老仙在南地渡過的,是以她喜好的飯菜也略偏南地口味。

    “可是‘壹’的掌櫃告知殿下我喜南地口味?”秋葉白一邊擦著潮濕的發絲,一邊坐下道。

    “他素來是個嘴儿多的,本宮也沒奈何。”百里初神色淡淡。

    秋葉白見他似還有些小別扭,也不以為為意,含笑坐下用膳,他的細致足以讓她覺得心頭微暖淺甜。

    兩人對坐用完了膳,她擦了擦唇角,對著百里初溫然道:“阿初,下此到司禮監來,我親自下廚可好?”

    投桃報李,何況情人小意溫存,她自然是要鼓勵。

    百里初一怔,唇角亦不自覺的微微揚起,但他沉吟了片刻,還是道:“過些日子再說罷。”

    秋葉白聞言,心中不免又生出狐疑來,上回他為了一道菜,寧願被她扔下湖,今儿怎麼似有些不同?

    兩人用完了膳,百里初圈著她親昵磨蹭了一會,差點又滾到軟榻上去,才令人將寧春喚了進來,重新伺候她整理一番,然后才著人將她們送出去。

    秋葉白出了明光殿門沒多久,一拍額頭,有點挫敗地嘆氣儿,她方才想起來——對了,她今儿進宮的目的是看看百里初最近形跡詭異到底在作甚,結果沒查出什麼詭異之處來,反而和他勾著廝混了一夜!

    寧春瞅著自家主子那樣子,也搖搖頭:“四少,我很久沒看你目色倦怠,神情疲乏的樣子了,簡直像說書里被妖魔吸了精氣的書生,您離開明光殿遠些罷,那是個魔窟,全都是陰陽怪氣的的魔怪。”

    比如那旺財還是發達,一見她就老是神叨叨地跟在她后頭念叨他不是旺財,不是旺財,還不是公的……不是母的……瞎念叨,跟魘著了似的!

    她聽著寧春這麼一說,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嗯,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寧春的說法其實是對的。

    昨夜勾魂攝魄的不是那只明光殿里的魔是什麼?

    她尚未和寧春一起走到宮門,便聽見身后傳來一道尖利的太監的聲音:“喲,這不是秋提督麼,太后老佛爺正著咱家去司禮監宣你,不想你已經在宮里,那正好,就跟咱家走一趟,去見老佛爺罷?”

    寧春聞言,忍不住低聲道:“四少,這……。”

    秋葉白頓住了腳步,轉身看著那太監皮笑肉不笑地迎過來,淡淡地對寧春道:“沒關系,既然是老佛爺宣召,自然是要去的。”

    昨日朝上,老佛爺直接在殿內被最終的‘審案結果’氣得肝火上升,怒極攻心地厥了過去,今儿才好些,便迫不及待地要召見她,可見梅家或者說梅蘇在她心中果然不同。

    ……

    永寧宮

    裊裊的煙氣在宮中繚繞,秋葉白才在太監的引領下踏進宮門,便聞見一股子濃郁的藥味在宮中彌漫,宮人們人人低眉垂目,面無表情,原本就沉穩輕盈的腳步愈發地小心,不要說說笑了,就是穿行之間几乎不發出一點儿聲音,讓人差點以為這里來往的都是一抹抹幽魂。

    進了內殿,她便看見太后老佛爺歪在床上,披散著頭發,又是左右各自貼著一塊狗皮膏藥,神色之間除了懨懨之色外,還多了一些蠟黃灰敗來,愈發地顯得老態了。

    董嬤嬤在一邊神色憂愁地指揮著宮人們侍奉湯藥,但是卻並不見總是時時陪伴老佛爺的羅醫正。

    “參見老佛爺。”秋葉白抱拳行禮。

    她話音剛落,便聽見老佛爺忽然‘砰’地一聲抬手就將一邊宮娥手里的藥碗給砸在她腳下了,滾燙的藥水飛濺出來,她眼底寒色微微閃,只屈膝不動聲色地一踢袍子,便讓袍子承了那些藥水,避免被燙傷。

    “跪下!”老佛爺嘶啞著嗓音,怒道。

    秋葉白倒也干脆,只一掀袍子單膝著地:“老佛爺息怒。”

    “你可知罪?”老佛爺看著她,鳳眼中一片森然冷厲,皆是威壓。

    秋葉白沉默了一會,才道:“是微臣無能。”

    朝議之上,最終案件被定性為梅家有買辦心生邪念勾結兵部冶鐵司之人,以次充好,利用皇商身份將好兵器換賣給了正為武器損壞難以補充發愁的八皇子,乃是貪佞之案,與任何‘謀逆’無關。

    梅家因此失去了獨家皇商買斷權,罰銀五百万兩以贖罪,八皇子軟禁平云殿,十年不得踏出一步,交出東西大營和龍衛兵權,兵部尚書及一應官員去部降職,罰俸,牽扯貪佞一案之人全部下獄。

    這是各方勢力平衡之后的最終結果,若是要扯上謀逆,那麼就是雙方都得一起陷入這個泥沼脫身不得。

    “廢物,拖下去,斬了!”太后仿佛勃然大怒,厲聲道。

    “是!”說著左右宮衛便如狼似虎地衝上來要架走秋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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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1:24:51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三章 卑劣的提督大人

    秋葉白尚未及反應,便見一道窈窕纖細的身影驀然扑了過來擋在她面前,尖聲道:“不可以!”

    那窈窕纖美的身影似蘊含著無窮的力量,竟將那些宮衛全部都推開了來:“放手!”

    “安樂,你瘋了麼,來人還不快把安樂公主拖下去!”太后老佛爺和一干眾人似乎都沒有想到這突如其來的一出,她勃然大怒地驀然一拍桌子。

    話雖如此,但是並沒有一個宮衛上前,只皆做面面相覷的模樣。

    董嬤嬤似白著臉道:“安樂殿下,您還不快快起來,莫要再惹得老佛爺生氣。”

    “不!”安樂抬起臉,哀求地看向太后老佛爺:“皇祖母,秋大人已經是盡力而為,他兩次赴葉山,九死一生,不都證明了謀逆之人是八皇兄,也讓八皇兄把京畿防務大權交了出來,只是最終做決定的是大皇……不,是攝國殿下,除了父皇,誰能違逆攝國殿下的意思!”

    老佛爺聞言,似是一怔,顰眉看向安樂:“是誰教你說這些的!”

    說著,她又目光森然地掃了眼秋葉白。

    若是目光真能化刀,秋葉白相信自己一定被割裂成了無數塊。

    安樂卻一臉勇敢地攔住秋葉白面前,咬著唇道:“回老佛爺,沒有任何人教導安樂,但安樂不是沒心之人,安樂只是直言不諱而已。”

    老佛爺冷笑一聲:“就算是你說得再有道理,但他總歸是辦事不利?若是哀家不喜歡你的直言不諱,堅持要斬殺這個辦事不利之人,你待如何?”

    安樂小臉之上瞬間浮上不可置信和絕望來,最終她一閉眼,臉上的淚水緩緩滑落:“若是如此,那麼安樂願意以身殉秋提督!”

    此言一出,滿堂之內皆震驚。

    秋葉白一怔,看著面前淚盈盈的少女,神色瞬間閃過一絲古怪。

    “放肆!”太后老佛爺最先回過神來,似被安樂忤逆言論氣得難以呼吸,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指著她厲聲道:“安樂,哀家看你真瘋了,你這是要氣死哀家和你父皇麼,竟為了一個外人忤逆哀家,還要殉葬,他是你什麼人,你能為他殉什麼葬!”

    董嬤嬤趕緊上前撫著太后的胸口勸慰:“老佛爺,千万別動怒,羅醫正說了您不能動怒啊!”

    一干宮人全部都‘噗通’一聲全部跪了下來,對著太后磕頭:“老佛爺息怒。”

    倒是安樂似已經全不記得自己身在何處,只咬著唇轉頭盈盈美目含淚地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秋葉白,隨后露出一個澀然迷離的笑來:“老佛爺,皇孫女不孝,安樂幼承庭訓,也知道禮義廉恥孝,最是敬重那些重義明睿的少年英雄,秋提督驚才艷絕,安樂早已仰慕秋提督許久……。”

    “公主皇孫常有,而能安邦定國之能臣罕見,安樂知道秋提督是有才華又忠心之人,只是他運氣不好,遇上了攝國殿下,無力回天,若是皇祖母真的要將他處斬了,安樂願以身相許,做秋提督的妻子,從此陪他長眠地下,也算是還了皇家欠他的一滴血。”

    一番話說得楚楚動人,氣節之高,史書里殉國殉君的美人虞姬,也不過如此,無不令人動容感慨,一時間氣氛異常凄美動人。

    就是當事人‘項羽’——秋葉白秋提督卻半垂著眸子,唇角緊繃,仿佛因為太過震撼,所以一時間找不到話語應答。

    “老佛爺,息息怒,安樂殿下只是年紀還小,這般耿直的性子卻可見其貞烈。”董嬤嬤立刻軟聲相勸。

    太后一掌拍在台上,嚇了眾人一跳,她冷眼看向一邊單膝跪著的秋葉白:“秋葉白,別以為安樂為了你以死相逼,哀家就拿你沒辦法了。”

    秋葉白唇角微抿,才要開口,卻見安樂一下子膝行了兩步跪在太后老佛爺面前:“安樂求老佛爺成全安樂!”

    秋葉白神色異樣地看著安樂楚楚可憐的背影,隨后垂下眸子,又不說話了,眼觀鼻,鼻觀心。

    太后看著秋葉白沉靜的神色,又與董嬤嬤交換了一個眼神,她眼底寒光四射,揉了揉眉心:“你這般護著他,只怕人家並不領情!”

    安樂似身形僵了僵,隨后仿佛慘然一笑:“安樂所為與秋提督無關,秋提督每次見到安樂都謹慎守禮,一切都是安樂自為,安樂無才無德,從來沒想過能配上秋提督,一切不過是安樂自願,皆與旁人無關。”

    老佛爺終于抬眼看向秋葉白,冷聲道:“秋葉白,你怎麼說?”

    秋葉白嘆了一聲,只漠然搖頭,卻並不說話。

    反正她說什麼,這儿演戲正演得上癮的几位大約都不會搭理她,他們想要的不過是讓她開口認了這一段‘拔山力盡霸圖隳,那堪回首別虞姬’的霸王虞姬‘佳話’罷了。

    不過她的表情自動被一干永寧宮眾人認為是‘感念金枝玉葉情深一片’,以至于‘震撼不能言’。

    董嬤嬤低嘆了一聲:“太后老佛爺,您最是菩薩心腸,安樂殿下說得不無道理,何不成全了這一段佳話,想來秋提督也會感念皇家恩德,盡心盡力效忠您的不是?”

    皇家恩德和效忠太后老佛爺似是兩碼事儿罷?

    秋葉白沉吟了一會,如果她再不說話,是不是今晚就要被老佛爺送入洞房,和安樂公主殿下比翼雙飛了?

    所以,她還是開口了,沉聲道:“公主一片赤城,微臣豈能不感動,只是微臣出身卑微,公主卻是皇家嫡出,微臣如今使君俸祿,卻不能解老佛爺之憂,如何擔當得起驚才艷絕這四個字和公主厚愛,老佛爺願意如何處罰,皆尊老佛爺懿旨,微臣無話可說。”

    說罷,她對著安樂一拱手,又對著老佛爺拜了拜。

    空氣里的氣氛瞬間冷凝了起來,老佛爺神色一片陰沉,皆是風雨欲來之色,董嬤嬤等人皆瑟縮了一下,忍不住看向秋葉白,這真真是不識抬舉了!

    “你瞧瞧,人家這是看不上你呢,安樂,枉費你還認為他忠心耿耿,求哀家讓他接管京畿大營。”太后老佛爺氣急反笑,眼中怒色涌動,驀然一拍桌子厲聲道:“來啊,將秋葉白拖下去,關入牢房,讓他好好地想清楚明白了。”

    而安樂早已淚盈于睫,眼中厲色一閃,卻還是委屈模樣,淚水漣漣,卻依舊嬌柔美麗,只讓周圍宮衛們都忍不住暗恨秋葉白竟舍得這般金枝玉葉流淚,果然不識好歹。

    秋葉白眸子里閃過一絲涼意,心中一片了然,原來如此,太后老佛爺這是看著她要接管南北京畿大營了,只怕是急了,兜了這麼大圈子,就是要她娶了安樂以表忠誠。

    可惜老佛爺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太過煩躁,竟失了平日里的分寸,現在見她油鹽不進,竟直接打算動用手腕逼她娶安樂了。

    兩邊的宮衛們這回真有點儿面面相覷了,方才老佛爺可是說了要敲打敲打這位當紅的秋提督,如今是真要鎖拿他進私獄麼?

    太后見他們沒有反應,頓時愈發惱恨,伸手驀然一拍扶手,厲聲道:“一個個都聾了麼?”

    寒意威壓逼面而來,宮衛們一個激靈,立刻上前就要拿下秋葉白。

    她眼底寒光一閃,正待說什麼,卻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聲冷喝:“且慢。”

    那聲音雖然是冷喝,尾音里卻帶著一股子江南小語的儂軟溫潤,而秋葉白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參見大公子。”宮人們看著來人齊齊行禮,雖然梅蘇並沒有功名在身,但是誰人不知道他的身份特殊,太后眷顧更勝自己親孫儿,便都尊梅蘇一聲‘大公子’,似乎對于他忽然闖入有些驚訝,卻並不見怪。

    “蘇儿,你怎麼突然來了?”太后老佛爺看著來人,森冷神色瞬間柔和了一些,而且秋葉白明顯看見她眼底一閃而逝的心疼,那神色宛如慈母,讓秋葉白看得心中暗稱奇。

    只怕是真對自己病在床上的親儿子,老佛爺這般的鐵血娘子也不見心軟半分,怎麼地對著一個和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年輕人竟這般溫和?

    “梅蘇參見老佛爺。”梅蘇一襲雨過天青色錦地簇金繡長袍,腰束玉帶,肩頭披著鶴羽氅,清淺蔥蘢的眉目之間不若平日里見到似總帶著淺淺溫潤明媚的江南風情,而是略顯疲乏的冷凝,仿佛溫柔江南天籠著冰雪之云。

    “蘇儿,到哀家這里來。”老佛爺見他眼下微微泛青便知道他這兩日都因為被牽連之事忙得焦頭爛額。

    梅蘇眸光落在秋葉白窈窕修挺的背影之上,見她單膝跪在那里,他清淺修目之中掠過一絲異樣的森涼。

    但隨后他便似全沒有看見秋葉白一般徑自越過她上前,走到老佛爺身邊,但卻也沒有坐下,而是一拱手:“老佛爺,拘禁秋提督之事,可否聽梅蘇一言。”

    太后聞言,瞬間眉間一顰,神色冷淡了下去,似閃過怒色,但還是强壓著怒火,冷笑了一聲:“秋葉白,你倒真是好本事,竟能讓被你辦事不利害慘了的蘇儿也來為你說話。”

    秋葉白:“……。”

    她能賭一個銅板,梅蘇為她說話絕對沒有好事。

    太后見她神色雖然恭和,但是面上依舊淡漠不為所動,她心中怒火愈發熾烈,憋悶了几日的怒氣几乎讓她一下子命人斬了秋葉白,但是卻又不能。

    梅蘇卻忽然道:“老佛爺不必動怒,秋提督雖然有些不識抬舉,但她這般人物在梅蘇眼中看來倒是很有些氣節,正所謂君子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若是秋提督是這麼輕易就能被人挾制之人,豈非誰人都可收買,那麼又何足以為老佛爺效力?”

    老佛爺聞言,臉上閃過沉吟之色,看著秋葉白眼中怒火竟散了一些,看著她的臉色也沒有那麼難看了,但還是冷哼了一聲:“只怕他心大了,認為我皇家的公主都配不上他。”

    秋葉白正一邊暗自思量梅蘇對老佛爺的影響力,卻忽然聽梅蘇為自己說話,她不免挑了眉去看梅蘇,卻見他正清眸冰涼地看著她,那目光讓她莫名地想起了百里初看自己的時候,但是卻讓她有些不太舒服,只微微顰眉,淡漠地別開臉。

    梅蘇看著秋葉白,淡淡地道:“秋提督雖然擔當得起驚才艷絕這四個字,但是他到底是庶出,安樂公主殿下到底是嫡出的公主,確實不甚般配。”

    此話一出,不但安樂瞬間臉色一變,原本溫柔凄然的神色一下子就變得扭曲,她狠狠地瞪著梅蘇,這個男人竟然敢來攪合她的事!

    而董嬤嬤等人真是面面相覷。

    太后看了秋葉白一眼,又掃過安樂怨怒的面容,才看著梅蘇挑眉道:“哦,是麼,難不成你有更好的人選?”

    梅蘇垂下清淺眸子里幽光微閃,他上前了一步,在太后耳邊低聲說了几句。

    太后瞬間一愣:“什麼,此言當真,相子她竟然……?”

    梅蘇點點頭,太后神色瞬間變得有些復雜,她顰眉看著秋葉白好一會,才冷聲道:“行了,此事容后再議,你們都跪安罷,哀家乏了。”

    說罷,老佛爺便閉上眼,似不會再搭理任何人的模樣。

    情勢急轉,讓永寧宮內眾人皆面面相覷,這一場戲就此落幕了麼?

    不管如何,既然老佛爺有了懿旨,他們自然是要遵照執行。

    “是!”

    安樂盯著梅蘇和秋葉白離開的背影,原本含淚的眼底閃過一絲陰狠之色。

    雖然老佛爺方才話沒有說完,但是她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相子……

    除了梅相子,還有誰能叫這個名字,憑什麼她一句話,便攪合了她所有的安排!

    董嬤嬤看著安樂眼底的寒意,她忽然眼前有一花,似看到了剛剛進宮不久,在殘酷的宮斗笠流產失去了自己第一個孩子,還是皇后的太后的模樣。

    她眼神有些復雜,看了眼閉目養神的老佛爺之后,便立刻走到安樂公主身邊,將她拉到一個角落低聲道:“安樂殿下,您要放寬心。”

    “放寬心,本公主怎麼放寬心,你告訴我!”

    安樂扭著手里的帕子,漂亮清秀的面容上閃過獰色:“明明皇祖母說了讓我努力一些,沒有一個男人看見美人溫柔傾心以待,並無怨無悔的樣子不會心軟的,秋葉白沒有心軟也就罷了,皇祖母也說了可以將他關在私獄里一些時日,本公主可日日給他送飯,或者‘共患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流言傳出去,他不管如何都娶定了本公主,現在呢?”

    現在梅蘇一句話,一個梅相子就壞了她的事儿,她怎麼放寬心!

    董嬤嬤看著安樂公主的模樣,一時間啞口無言,方才有人來報八皇子傳了信給攝國殿下,竟然親自舉薦秋葉白接管南北大營,攝國殿下也點頭初步同意了,讓太后和國公爺原本既定的計划讓自家親信接管的計划泡湯了,是以不得不想法子將秋葉白拉進杜家的核心之中。

    國公爺首先的計划就是讓安樂公主成為秋葉愛的紅顏知己並救命恩人,來一出‘虞姬為霸王殉葬烏江’的大戲,只要是個男人,就很難在面對這樣的深情美人的時候不心軟。

    只是沒有想到秋葉白油鹽不進也就算了,還沒有將秋葉白關進私牢實施第二步的謀划,梅蘇就這麼橫插一杆子。

    董嬤嬤偷眼看了眼閉目養神,神色灰敗的太后老佛爺,卻見她毫無反應,令董嬤嬤也很是頭疼,最終只得隨意說了几句安慰安樂的話。

    安樂咬著嘴,眸光冰涼森寒,一言不發地看著秋葉白和梅蘇消失的宮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且說秋葉白這一頭和梅蘇一同出了永寧宮門,她看向梅蘇,淡淡地道:“梅大公子,你今日是怎麼了,更年期到了,還是月信期到了,內分泌失調,竟然會我解圍?”

    這位不是神經搭錯線,就是他吃錯藥了。

    梅蘇雖然不明白更年期是什麼,但是月信期是什麼,他還是明白的。

    秋葉白的直言不諱瞬間讓他差點噎到,但是隨后,他冷淡地睨著秋葉白道:“秋葉白,你除了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之外,還口無遮攔一點不似一個女子。”

    除了百里凌風之外,這是這几日第二個這麼說她的人,秋葉白亦勾起唇角譏誚地道:“沒錯,本副座是小人也是女子,孔夫子說的最難養而最記恨的那兩種人,恭喜梅大公子今儿重新認識了我。”

    梅蘇挑眉,倒是驚訝于她這般干脆地承認她的女儿身,他眸色閃過一絲復雜,嗤了一聲:“隔牆有耳,一逞口舌之快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秋葉白淡漠地道:“不牢您費心,直說你為何要幫本副座解圍罷?”

    梅蘇看著她,忽然抬手就將她推到宮牆上,將她禁錮在自己懷里,低頭看著她冷聲道:“舒瑾,不,我那二弟雖然是個廢物,但是他當初將葉山早就搬空了。”

    “你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證明百里凌風是此事主謀的證據,是我配合你連夜趕造出印有龍衛的兵器運入山內,以作為‘證據’‘構陷’百里凌風,還給了你万兩黃金為你看風部犧牲之人籌建撫恤金,轉過背你卻背信棄義將梅家也拖下水,秋葉白你真是夠卑鄙無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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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1:25:03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四章 因為她丑

    “卑鄙無恥?”秋葉白並沒有立刻急著推開他,就著這個仿佛居于弱勢的姿態,抬起頭懶洋洋地看著他,笑道:“梅大公子,梅大少爺,我且問你,百里凌風是此案幕后主使,是否朝中人人心知肚明,搜出賬本歷歷在目,舒瑾既是你梅家之人,為何他會投靠百里凌風,不遺余力地對付你們,或者說……。”

    她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向他:“或者說他要對付的人是你,而本副座只是運氣不那麼好,被他視為你們杜家和梅家的‘幫凶’了,否則他和我並無深仇大恨,又何至于一定要取我性命?”

    百里凌風雖然沒有告訴舒瑾她和他合作之事,知道舒瑾和她有過節,卻還派他前來,有放縱舒瑾和她一博,看鹿死誰手他都可以摘得干干淨淨的盤算,但是他沒有想到事情最后會失控。

    而從他的角度來說派出舒瑾,也不是完全說不過去,畢竟舒瑾曾經是梅家的人,對梅家的各種情形更了解,當初說服甄掌櫃背叛梅家投靠百里凌風,舒瑾在其間的作用不可謂不大!

    舒瑾雖和她有過節,但那種喪心病狂的狀態,怎麼看都不對勁,她回來之后徹查了舒瑾的背景,再加上百里凌風那里得來的消息,已經足以讓她得出一個結論——

    “堂堂一個梅家二少爺,竟然敢背叛梅家,甚至調轉槍頭對付梅家和以老佛爺為代表的杜家,他如果不是和某些人有深仇大恨,又何至于連大好前程和性命都不要了,你說是不是,梅大公子?”秋葉白定定地看著梅蘇,神色淡淡,只是語氣卻一點都不客氣,直戳重點。

    梅蘇在她那種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竟下意識地眸光微閃,就像避開她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但是畢竟他在商場上征伐多年,又與朝廷百官打了多少的年的交道,早已老辣非常,只片刻之間就穩住了形色。

    他一雙清淺的眸子定定地睨著秋葉白,片刻之后,冷嗤了一聲:“舒瑾早已不是梅家之人,你何必為自己的卑鄙無恥找借口!”

    秋葉白抬起頭看著他,勾起唇角,慢條斯理地道:“梅蘇,本副座不是在找借口,只是告訴你兩個事實……。”

    “第一,誰都知道私鑄兵器一案確實是百里凌風為幕后主使,我並沒‘構陷’于他,只是讓‘證據’更完美一點,免得有人嚼舌根。”

    “第二,我的人慘死在你家二弟手里,你二弟是條咬人的瘋狗,你梅家沒有道理不知道是為什麼,本副座要你點賠償再合適不過了。”

    “第三,私鑄兵器一案,總歸是你梅家的人參與了整個過程,不管那人是不是你梅家的叛徒,都是你身為家主監管不力,所以梅家會受到質疑和懲罰,不是理所當然的麼,若非你們梅家和杜家的關系,換成其他商家的主子說不得早已被下獄了。”

    說罷,秋葉白伸手輕輕拍了拍他肩頭的雪,微笑:“梅大公子,以為然否?”

    她一番話,條理分明到咄咄逼人,竟讓梅蘇瞬間啞然,而她說話之時,不卑不亢,唇角含笑的模樣,更讓他莫名地……著迷。

    梅蘇清淺的眸子漸漸籠上一層迷離的霧氣,讓人看不清楚他眼中波瀾。

    海東青除了神俊非凡之外,最讓人喜歡的便是它銳利的爪子,一抓緊了獵物,便几乎沒有什麼獵物能逃開。

    而面前這只漂亮凶狠的海東青的利爪這一次更是狠狠地給他抓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只是痛楚之余,卻更讓人想要捕獲她。

    畢竟,要獵鷹,自然是要承擔被鷹啄眼睛的風險。

    “秋提督,真是長了一副伶牙俐齒。”梅蘇眯起眸子,忽然伸手捏住秋葉白的下巴,略微粗糲的指尖掠過她柔軟的嘴唇。

    他的聲音異常溫柔,溫柔得讓秋葉白忍不住顰眉,只覺古怪非常。

    她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捏住他的手腕以一個輕巧的姿勢向下一折,梅蘇見她出手,下意思地就要避開,但是手腕卻一下子就被她捏在手里,他瞬間只覺得一股子劇烈的酸痛就勢蔓延上來胳膊,逼得他差點就要單膝跪下。

    他微微顰起精致的修眉,臉色微微發白,卻硬生生地挺直了膝蓋站著。

    秋葉白冷冷地看著他:“梅大公子,如果你不想在這里的雪地不小心‘摔’得老佛爺都認不出你,最好不要對本副座動手動腳。”

    他眼底的那種光芒雖然若隱若現,但是她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行走江湖多年,她這會子離他那麼近,還看不出來他的心思,看不出來,他那種分明是男人對女人流露出占有欲的目光,那她就是白活了這些年,也白當了綠竹樓的掌櫃了!

    梅蘇微微蒼白著臉,鼻尖滲出細細的汗珠,忽傾下身子在她耳邊輕聲道:“秋葉白,你我終歸都效力于太后老佛爺,而你不可能一輩子都裝成一個男人,秋家四女!”

    長久沒有聽見的那個詞,讓她秋葉白眼中閃過危險的光芒,她譏誚地道:“干卿何事。”

    話音剛落,便聽見一道輕咳聲:“秋提督。”

    在牆邊仿佛‘親密’相對的兩人頓了頓,便立刻分開來。

    秋葉白看向不遠處,正正見著一頂華美的轎輦正停在不遠處,前后簇擁著白衣黑云冠的鶴衛,方才出聲的雙白正一臉抑郁地模樣看著她。

    仿佛在說,大爺,不,姐姐,您這偷人,也得偷得有點技术含量,在這大宮道上就卿卿我我算怎麼一回事?

    秋葉白暗自嘆了一聲,她當然知道自己方才和梅蘇那姿勢有多曖昧,她捏著梅蘇的手,外人看去只覺得親密異常,當然這‘外人’指的是那些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

    梅蘇看著來人,清淺的眸底閃過一絲陰沉,他攏了攏自己的鶴氅,行禮:“草民參見攝國殿下。”

    秋葉白也依樣行禮:“參見攝國殿下。”

    心中多少有點不安,步輦上那位今儿出門前才消了那小脾氣,這會子不會又發作起來罷?

    鮫珠紗后面坐著的人,片刻之后才抬手挑起了自己面前的紗幔,一身暗紅如雪的華美錦袍襯得那半張露出的精致的臉異常的白,他似看到什麼有趣的事儿一般,輕勾起唇角:“本宮聽說安樂為了救秋提督,甘願以身擋老佛爺的怒火,甚至殉葬,差點促成一段項羽虞姬的佳緣,如今看來似要和秋提督締結良緣的人並非安樂,怎麼,如今這妹夫和妻兄便在這儿先行交流起來?”

    秋葉白一聽百里初這把含笑的聲音,竟一點火氣都沒有,便心中暗覺不妙。

    她可不覺得百里初是這麼大度之人。

    而梅蘇也不知怎麼了,竟一邊揉著手腕,一邊溫然道:“攝國殿下說得是,舍妹和秋提督是有一段前緣,他救了舍妹一命,所以舍妹傾心相許,小儿女情長,當初下江南之前,草民便有意與秋大人談婚事的細節了,只是秋提督從江南回來之后,一路甚忙,也沒甚機會詳談,今儿難得遇上,自然也該商量一番這換貼和六禮之事。”

    秋葉白聽著梅蘇說的話,瞬間微微瞪大了眼,這位梅大公子,梅大少爺,睜眼說瞎話的能耐真是讓她嘆為觀止,她几乎都要相信自己和梅相子傾心相許了!

    不過他這話,怎麼聽著都有點像百里初挑釁的意思。

    “你……。”秋葉白愣了半晌,才要說話,卻被百里初打斷了,他譏誚地勾起唇角:“梅蘇,你過來。”

    梅蘇聞言,不免一怔,他是知道攝國殿下似也覬覦著秋葉白,所以他原是打算幫著秋葉白斷了攝國的‘無恥妄想’,心中已經有准備攝國會對他冷嘲熱潮,卻不想對方卻忽然叫他過去。

    他遲疑了片刻,還是款步向百里初的方向而去。

    他走到了百里初的步輦邊,才站定了抬頭,卻見百里初的簾子慢慢地被挑高,露出百里初那張詭艷得不可方物的面容,步輦幔帳之下半明半亮,在他面容上烙下幽影,愈發顯出一種神秘奪人的魅色來。

    即使梅蘇和杜家一系所有人一樣對明光殿那位手握生殺大權,恣意妄為,身為女儿身卻攝政奪權多年的‘公主’殿下,沒有一絲好感。

    即使梅蘇並不是第一次看見百里初,而且早見慣各色美人,但都忍不住微微一窒。

    “梅大公子,你覺得本宮美麼?”百里初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忽然幽幽涼涼地問。

    梅蘇很快就恢復了鎮定,自然而然地道:“攝國殿下風華絕代,豈是一個‘美’字能形容的。”

    百里初聞言嗎,看著梅蘇,忽然勾起唇角:“那麼本宮和你那妹妹,誰更美?”

    梅蘇遲疑,他不知道百里出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還是警惕地頷首道:“我家妹妹不過是養在江南的菟絲花,怎麼能與殿下這開在金堂之上的金枝玉葉相媲美?”

    百里初聞言,點點頭:“嗯,既然如此,著人下去,把梅家大小姐押入天牢。”

    梅蘇瞬間瞪大了眸子:“為什麼!”

    百里初攏了攏衣袖,靠在軟榻上,看向宮道邊的秋葉白片刻,方才干脆地道:“因為她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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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4 11:25: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五章 誰的欲望

    因為她太丑,所以要坐牢——!

    不說梅蘇瞬間呆滯,就連秋葉白都被攝國‘公主’殿下這般‘振聾發聵’的聲音被震撼了!

    這是何等的理直氣壯!

    秋葉白記得梅相子那時在漫天花影之下一躍入水之后,在水中盛放如水中花的姿容,令自己驚艷到了,所以夜四少那一刻習慣性地憐香惜玉,下意識道:“梅大小姐算是在下平生僅見的美人,還不至于丑得要坐牢……。”

    但是話才出口,她就感覺控鶴監里那群白衣‘美人’陰森森的目光齊齊斜了過來,雙白的臉色簡直跟吃了屎一樣臭,妙目卻全是哀怨。

    秋大人……你這是找死的節奏,還是拖著咱們跟你一起倒霉的節奏!

    秋葉白也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說了什麼蠢話,頓時有點后悔口快。

    果不其然,紅紗幔帳之后陰寒之氣愈盛,攝國殿下美艷而陰沉的面容愈發地恐怖,他勾起瀲灩的唇角,涼薄地一笑:“哦,原來梅大小姐是秋提督平生僅見的美人,那麼本宮呢?”

    眾人頓時都齊齊打了個寒戰,只覺得原本盤旋在華美步輦之上的陰冷黑暗氣息仿佛凝成實質的黑霧一般從步輦上浸潤流淌到每個人身邊,讓人只覺得窒息。

    秋葉白立刻面不改色地道:“殿下自然是在下三世三生,天上地下之中僅見過的絕代美人!”

    這馬屁拍得,還算順溜,控鶴監的眾人默默地想著。

    步輦內的人似也還算受用,片刻之后,方才把玩著自己手指上華麗的翡翠扳指,慢條斯理地道:“三生三世,天上地下,本宮看秋提督這張嘴真是會哄人,難怪如此多痴男怨女,為得秋提督青睞,寧願殉葬。”

    酸,實在酸!

    這回不光秋葉白和鶴衛們聞著味了,就是梅蘇也嗅見了不對。

    這位攝國殿下一向出了名的暴戾,好淫,這回是真的看上秋葉白了麼?

    他想抬頭看向步輦之內那反手**之人的表情,但是下一刻,就對上一雙詭譎冰冷如黑暗中掠食猛獸的可怕瞳子,那瞳子几乎不是人所能有,沒有一絲人的情緒,正直勾勾地盯著他,讓人毛骨悚。

    他身体下意識地顫了顫,垂下眸子避開那雙恐怖的瞳子,但是很快他就暗自疑心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怎麼可能有活人的眼睛,瞳子會擴散到几乎占據整個眼眶。

    他又忍不住抬起頭想再看個清楚,卻見那鮫珠紗已經遮蓋了百里初的眼,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那種恐怖和疑惑卻深深地烙印在梅蘇的心底。

    “殿下,您不覺得你的這個‘罪名’實在是讓草民之妹難以承擔,今日舍妹因丑獲罪,明日是否朝廷諸臣也會因言獲罪?”梅蘇冷冷地看著那步輦之上的人道。

    “出言無狀,詆毀君上者,自然當因言獲罪。”百里初譏誚地道。

    梅蘇瞬間噎了噎,正待還要說什麼,卻見百里初忽然伸手挑起梅蘇的下巴,淡漠地道:“不過本宮看梅大公子既然如此憐惜舍妹,真是讓本宮甚為感動,本宮給你一個選擇,三日之后,要麼你在本宮的明光殿里恭候招寢,要麼便換成你妹妹在明光殿里恭候下獄。”

    梅蘇這一回看清楚了百里初的眼睛,方才看見的一切確實是他的幻覺,殿下的眼睛除了瞳孔雖然只是比一般人更大一點罷了,但是卻黑冷,幽暗得令人窒息。

    “殿下,你……。”

    “怎麼,不願意,本宮不是那麼殘酷的人,給你再多一個選擇。”百里初睨著他唇邊彎起一絲詭魅的笑,同時涼薄目光掠過他落在了不遠處的秋葉白身上。

    “天下人皆知本宮一向甚愛美人,只是明光殿的鶴衛們什麼美人都有,只缺了梅大公子和秋提督這樣特殊的美人,你來選,要麼你在明光殿伺候本宮,要麼就讓秋提督伺候本宮,如何?”

    什麼?

    梅蘇錯愕地睜大了眸子,這是什麼選擇!

    他眸光一沉:“殿下,在下只是區區草民,無權替秋大人抉擇。”

    “沒關系,今天本宮就把這個機會交給你,要麼你現在上了本宮的步輦,要麼你親自去請秋提督過來。”百里初似笑非笑地道。

    梅蘇瞬間呼吸一窒,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面前這個人分明是在逼迫他親自將那只漂亮的‘海東青’送給‘她’糟蹋!

    而若是他親自去向秋葉白說了這種話,那麼按照‘海東青’的性子,即使知道此事乃是他逼不得已,只怕從此要將她納入籠中,只會更困難,此事一定會永遠成為她心中的一根刺。

    正如凶禽猛獸,只會與堪稱對手的人相斗,卻還是有機會被馴服,但是若被它們鄙夷了,只怕它們寧死也不會願意收斂翅膀,收起爪子棲息在他的架子上或者籠子里。

    那一瞬間,梅蘇垂下的眸子里閃過陰沉的殺意。

    空氣里一片冰涼,鴉雀無聲得令人窒息,天空上似烏云又開始蔓延,有冰涼的雪花漸漸飛落下來。

    百里初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懶懶敲著扶手,冰涼的節奏,似催促人性命的鼓點,在這樣冰寒的天氣里,梅蘇渾身僵硬地站著,鼻尖卻一點點地浸潤出汗珠來。

    “殿下政務繁忙,剛剛從皇帝陛下的寢宮出來,梅大公子如果再無法決定的話,就請上步輦罷。”雙白妙目含笑,說出來的話卻異常地冰冷。

    梅蘇一握拳,卻沒有轉身,也沒有答話,最終他有些艱難地雙膝一曲,跪在地上:“草民對殿下如有冒犯,還請殿下恕罪,但是草民姿容鄙薄……。”

    “來人,請梅大公子上步輦。”百里初忽然淡淡地打斷他。

    梅蘇一驚,看向那些衝著自己走過來的鶴衛,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秋葉白:“秋……。”

    秋葉白一直默不作聲地站著,見梅蘇轉頭看向自己,她垂下眸子里閃過一絲無奈的光,真是任性又奸詐的家伙。

    不過沒法子,誰讓她動心的是人是他!

    隨后她便徑直向百里初走了過去:“殿下,微臣也已經許久沒有得見鏡湖之美,若得幸與殿下同行,實為榮幸。”

    梅蘇在秋葉白走過自己身邊的那一瞬間,下意思地伸手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擺。

    秋葉白看了他眼底的痛色一眼,兩人四目相對,秋葉白微微顰眉:“放手。”

    梅蘇清淺的眸子一片冷凝,卻並沒有松手。

    她直接一伸手,指尖凝了氣,淡漠地直接一揮,內氣為劍,直接划斷了自己衣袍的一角。

    隨后,她徑自越過梅蘇,迎著雙白欣慰的眼神,扶著他的手臂上了步輦,撩開厚厚的華美幔帳,走進那一片幽暗和冰涼的空間里。

    棲在軟枕之間的紅衣魔美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上來,隨后伸手一把將她拉下來,順手撩下幔帳。

    “起駕!”雙白揚聲道。

    華美的布輦在一干鶴衛們的簇擁下動了起來,浩浩蕩蕩地前行,消失在宮道的遠方。

    只余下一道宣旨太監冰冷的聲音:“梅蘇衝撞攝國殿下鸞駕,身雖負過,卻不知自省有負皇恩,失禮人前,且在寧巷跪上三個時辰,靜思己過。”

    秋葉白聽著外頭小太監那把尖利的聲音,她忍不住搖頭輕笑:“刻薄寡恩。”

    “怎麼,心疼那位江南煙雨一般的美公子了?”百里初幽幽涼涼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有些沒奈何地微微向后靠了靠,几乎整個人都縮在他懷里,方才覺得他攔在腰上的修臂沒有緊到讓自己沒法呼吸:“殿下這醋吃得沒道理!”

    感覺懷中的人儿這般‘主動’,百里初的心情似才好了些,他抓了她的柔荑來把玩,似笑非笑地道:“本宮若是不講道理,你以為梅蘇今儿還有命出宮門?”

    她也懶得掙扎,反正這幔帳垂下來,外頭也看不見,便道:“殿下不過是想讓他痛苦罷了,看著手上的偶人痛苦又無力的模樣,認清楚自己的無能。”

    對于梅蘇這般看似謙遜溫柔,實際上心比天高的人而言,方才那樣的‘抉擇’無異于是一種巨大的折辱,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如果不是方才她忽然察覺他眼底那種占有欲几乎和百里初早前看她的時候如出一轍,她也許未必明白百里初忽然來這麼一出是個什麼意思。

    “但是就算殿下不如此,我也不會接受其他人的。”秋葉白輕嘆了一聲,不說她和梅蘇之間原本就隔著仇,只她既心中已有人,除非百里初背棄于她,否則她不會接受任何人。

    百里初聞言,眸光幽幽莫測:“小白雖然不接受,總有人會用法子讓你不得不從。”

    這就是競爭的規則。

    他了解梅蘇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因為他在那個男人的身上看到了和他相似的影子。

    那就是——欲望。

    他能用了手段,讓小白接納他,那個男人未必不能,雖然他相信小白的堅貞,但是他更相信男人的卑劣。

    “不若在小白你心里放一根針,讓野心者永遠都沒有希望。”百里初輕笑,扣著她的細腰,逼著她半躺,伸出舌尖,低頭在她唇上輕輕一舔。

    指尖掠過她的腰間玉道,輕輕一扯,便將她的腰帶扯了下來,手也隨之探入衣袍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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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秋提督的婚事 上

    說罷,指尖掠過她的腰間玉道,輕輕一扯,便將她的腰帶扯了下來,手也隨之探入衣袍之間。

    她梭然睜大了眼,只是嘴唇被他封著,只好一邊承吻,一邊伸手攔住他的手:“嗚……。”

    百里初稍微松了點對她的禁錮,秋葉白立刻捏住自己的衣襟,臉頰泛紅,喘息著小聲道:“阿初,你瘋了,這是步輦之上,昨儿折騰了一晚上了,還不夠麼!”

    他不要臉,她還要臉,今儿上了他的步輦之事,只怕明日便要傳遍內廷,若是再來個步輦之歡,她直接掛冠而去罷了!

    “雖然對于小白懷疑本宮的胃口不甚滿意。”

    百里初支著臉頰看著她,慢悠悠地道:“不過本宮只是見小白的衣服髒了,替小白換一件罷了。”

    髒了?

    秋葉白一愣,忽然想起方才梅蘇抓著她衣袍的瞬間,她瞬間有點無語,是因為梅蘇摸了她的官服,所以髒了麼?

    “我不是斷了他扯著的那一角袍子了嗎。”

    百里初挑起她的衣襟,淡淡地道:“所以才更需要更換,不是麼?”

    秋葉白默然,這倒是,無故損壞官服,視為對朝廷的大不敬,尤其是飛魚服,代表著皇家近衛,君恩浩蕩。

    于是,她便沒有阻止百里初的動作。

    當然,公主殿下親自伺候,她怎麼可能一點代價都不用付出。

    所以雖然步輦之內安安靜靜,但是當雙白奉上新制飛魚服,秋提督換好了走出步輦的時候,面色緋紅,步伐虛浮,如凌波微步之態,倒也算美妙。

    只是她腿軟差點栽下去的時候,一只修長蒼白的手伸出來扶住了她的柔荑。

    “提督大人,仔細些。”

    秋葉白有些惱地瞪了一眼神清氣爽,似剛剛享用美食完畢的公主殿下,一甩袍子,‘蹬蹬’下了步輦。

    老甄站在殿門前,摸著自己沒毛的下巴,滿意地微笑,開始暗自思付,照著自家小祖宗開竅的程度,不知道啥時候就能‘嫁’出去了,然后很快也會‘懷’上小小殿下才對。

    ……

    寧巷之中

    冰涼的雪花紛紛揚揚,攜著涼風落下。

    偶爾有路過的宮人,好奇地看一眼那遠遠跪著的人影,又不敢多看,便匆匆離開。

    梅蘇直挺挺地跪在雪地里,失魂落魄地握著自己手里華麗的飛魚服一角,手背上青筋畢露,仿佛握著什麼珍貴卻又扎手的東西,一直微微顫抖。

    他知道自己不該在最后的那一刻回頭。

    他也相信以秋葉白的謀智,定有有脫身之法。

    但是……心中那些羞辱與痛楚,加上之前朝堂之上種種樁樁,堆積疊加,都讓他几乎難以忍耐,只恨不能當時拔刀而起,力斬百里初于步輦之中!

    這就是權勢的好處,即使一個荒淫無道的女人也能恣意將他這個‘草民’踐踏于腳下!

    他清清淺淺的眼眸里漸漸籠上森冷的黑云,唇角緊抿。

    ……*……*……*……

    永寧宮

    “如何,蘇儿可安置好了?”太后閉了閉眼,有些倦怠地揉揉眉心。

    初聽梅蘇被罰跪雪中足足三個時辰,她立刻著董嬤嬤去示意梅蘇裝暈,但是梅蘇卻只做未聞,面無表情地、直挺挺地跪了足足三個時辰。

    他被抬回永寧宮中的時候,她看得心如刀絞,卻無可奈奈何。

    董嬤嬤立刻點頭:“回老佛爺,醫正大人已經替大公子處理了腿上的凍傷,大公子已經飲了去寒的藥物歇下了,醫正說了,這個月只要大公子在床上好好養著,不會有什麼事儿。”

    太后聞言,眉目之中閃過陰厲之色:“總有一日我會讓百里初那個賤人用命來償我們永寧宮受的屈辱,還有蘇儿身上遭的罪!”

    董嬤嬤嘆息了一聲,沒有說話。

    隨后太后低頭嗅聞了一下盒子里的香粉,倦怠疲憊的神色方才舒泰了些。

    “是了,你是說秋葉白上了百里初的步輦?”

    董嬤嬤點點頭:“沒錯,聽宮人們說攝國殿下原本是令大公子上步輦的,但是秋大人為了保護公子,自上了步輦替了大公子。”

    太后聞言,驀然睜開有些迷離的眼,神色猙獰地道:“那賤種肮髒污穢,怎麼敢覬覦哀家的蘇儿!”

    董嬤嬤遲疑了一會:“您也不是不知道攝國殿下素愛美色,連國師都險些遭了毒手,大公子的姿容不說在我帝國,就說在咱們上京吧,也是獨一份的。”

    太后捏緊了手上的銀色雕牡丹脂粉盒,臉上浮現出又悔又恨的神色來:“宸妃那賤人生的賤種,就跟她一樣是個禍害,當初哀家怎麼會一時心軟,讓那賤種活了下來!”

    但隨后,她又輕嗤了一聲:“不過也算秋葉白識相替下了蘇儿,也不枉哀家栽培他,還打算給他一門好親事。”

    自家的孩子便覺得寶貴,別人的孩子自然是可以隨便作踐的。

    董嬤嬤默默地嘆了一聲,但是既然秋葉白想要平步青云,那麼這一步還是做對了。

    “老佛爺。”董嬤嬤遲疑了一會,還是輕聲道:“老佛爺,老奴想著既然大公子臥病在床,那麼安樂殿下和相子小姐的事儿,您可得拿主意了。”

    太后聞言,瞬間又顰了下眉,不耐煩地道:“也不知道那秋葉白到底有什麼能耐,竟能讓安樂和相子都看上他了。”

    連珍瀾那個丫頭都動了春心!

    “紅妝愛少年,平心而論,那秋大人年少聰明,心思縝密,確實是有几分能耐又有野心的,否則老佛爺也不會用他,何況秋大人生得確實也好,不怪公主殿下和相子小姐都看上他。”董嬤嬤仔細地給太后倒了一杯茶,然后上去一邊替太后揉肩頭一邊道。

    太后聞言,眯起鳳眸:“就是因為他是這樣的人,才並非良人佳配。”

    男人太有野心,又能鑽營,又不甚愛惜名聲,還有一副好皮相,絕對不會將女人捧在心中的,在對方眼中只有權勢。

    這麼多年,她眼中看過的悲歡離合太多,秋葉白這樣的男子,她看得太多,太會鑽營!

    董嬤嬤聞言,嘆息了一聲:“老佛爺,皇家公主、官宦富貴大家的小姐里頭,又有几個能嫁給心上人,還會將對方捧在心中。”

    太后聞言,一向精明的鳳眸之中閃過悲哀之色,仿佛又老了几歲一般,她抬頭看了看天空,許久,方才輕笑:“是,這深深宮牆里,容得下算計、容得下卑鄙、容得下殺伐、容得下怨恨,但最容不下的,就是——真心,尤其是男人的真心。”

    董嬤嬤看著自家主子的模樣,知道她又想起了先帝和如今的皇帝陛下,心中一酸,便立刻調開話題:“老佛爺您還沒有說安樂殿下和相子小姐的事,要如何打發?”

    太后回過了神,微微顰眉:“安樂是嫡出公主,該另有前程,原本秋葉白就沒有資格尚安樂,只是情勢所逼,不得已為之,相子容貌冠絕京城,本是極好的籌碼,哀家原本也另有打算,又怎麼能讓她胡來。”

    董嬤嬤一聽,就明白了,太后老佛爺到底是老佛爺,方才那個傷感的太后,也不過是一時間有感而發罷了,說到底利益才是第一位。

    不過在這宮中朝里,誰人不是如此?

    就算秋葉白那樣看似清高敏睿之人,不也屈服于攝國,上‘她’的繡床,不光是女子能出賣色相,男子也一樣可以的。

    “那您的意思是……。”董嬤嬤輕聲詢問。

    “傳哀家的口諭去罷,秋家四子,德才兼備,克贊恭勤,宅心仁厚,尚安樂公主。”太后低頭又輕嗅了一口受里的粉盒,臉上出現一種近乎飄然的享受神色。

    “是!”

    ……*……*……*……*……*……

    這個消息,沒有多久就傳遍了內廷。

    太后懿旨初下,朝野之中頓起議論之聲,這位秋家庶子,短短兩年之內不但混得風聲水起,爬到了從二品的位置,接手京城防務這般敏感事宜,便是入了老佛爺的眼,還准備迎娶皇后的嫡女,簡直是羨煞旁人。

    消息傳到明光殿的時候,據說明光殿的那位直接把宮里的瓷器都砸了。

    而永寧宮的主子聽到明光殿的主子不悅之后,心情大悅地大冬天去游了湖,並開始著手准備種種嫁妝。

    ……

    “還得往外倒瓷器渣子麼?”秋葉白剛剛站在明光殿的門口,就見老甄正在指揮一群小太監把瓷器往外送,不免挑眉。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些瓷器可都價值不菲。

    老甄一看來人,瞬間一愣:“秋大人。”

    “甄公公。”秋葉白看著他一笑,便要踏進內監。

    老甄趕緊抬手阻止她:“等等。”

    隨后,站在門口的兩名鶴衛便一抬手,直接擋了秋葉白的去路。

    “這是什麼意思?”秋葉白挑眉。

    “這個啊,是因為殿下此刻不在殿內。”老甄眼珠子一轉,笑咪咪地一甩拂塵。

    他話音剛落,便聽見房內‘哐當’一聲,瓷器破碎的聲音。

    秋葉白挑眉看向老甄,卻見他臉色一僵,隨后又笑道:“那是新進來的小太監不懂事,手腳不利落。”

    她點點頭:“是麼,這是我第三回來尋殿下,殿下不在了罷。”

    自從太后下了懿旨,除了上朝之外,他就對她避而不見,上朝了也是一副懶洋洋公事公辦的樣子。

    太后雖有懿旨,但是百里初身為攝國殿下,手握批紅大權,只要有合理的理由,他要駁回亦是不難,何至于天天在明光殿里摔瓷器?

    “這,只能說是不巧了。”老甄也有點無奈地一攤手。

    她看著老甄:“那好……。”

    話音未落,忽然聽見內殿里隱隱約約地傳來一道幽幽涼涼的聲音:“老頭子,瓷碗砸完了,再去給本宮弄點儿來。”

    老甄:“……。”

    秋葉白:“……。”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秋葉白勾起唇角:“剛才說話的……。”

    “是鬼!”老甄斬釘截鐵地道。

    秋葉白:“……。”

    這可真是個好借口。

    眾小太監:“……。”

    秋葉白眸光有點儿莫測,但最終還是笑了笑:“好罷,那麼記得多請兩個高人驅鬼才是,否則殿下若是撞了邪,在太極殿上當著朝臣的面裸奔,那可不妙,告辭。”

    說罷,她轉身拂袖而去。

    那廝從前些日子開始就形跡詭異,如今種種更是怪異莫名,他既然不願說,也就罷了。

    老甄看著秋葉白遠去的背影,神色也有些怪異,裸奔……是不穿衣服的疾行麼?

    隨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殿下要裸奔也只會在您面前,不過比起裸奔,只希望殿下干的事儿,您不要被嚇到就是了。

    “老頭子,你耳背了不成麼!”遠遠地又傳來那道冷冰冰的聲音。

    “來了!來了!”老甄無奈,只得趕緊吩咐身邊的小太監:“麻溜地,把瓷片倒出去,讓大伙都看見殿下的‘杰作’,尤其是永寧殿的人!”

    “是!”小太監們恭恭敬敬地道。

    而就秋家四少和安樂公主的婚事傳遍后宮和朝野的時候,另外一位公主,悄無聲息地從天牢里出來,被人抬回了秋家

    ……*……*……*……*……

    一個月后

    壬辰年癸丑月庚辰日

    十二月初三

    宜:祈福、求嗣、那征、開市、安床

    忌:齋醮開光赴任

    秋府

    “恭喜,恭喜。”

    “賀喜,賀喜秋府再迎皇家公主。”

    “同喜,同喜。”

    今日是黃歷上的好日子,秋家上下一掃前些日子因為攝國殿下被刺一案的晦氣,上上下下喜氣洋洋,雖然不說批紅掛綠,但也因為臨近年關,早早就裝扮了起來,原本避而遠之的達官貴人們再次方仿佛什麼事儿也沒有發生一般,笑盈盈地提著禮品,攜家帶口地上門慶賀,冷落門庭之前再一次車馬如龍,賓客盈門。

    只因為今儿是秋家為庶出四子——秋葉白向安樂公主納征的日子,不過秋家四子如今已經在族老的見證之下,正式過到了秋家主母襄國公主的膝下,已經是嫡出了。

    如今這襄國公主正坐在堂上接受一干貴婦人們的慶賀,只是她似因為經歷了牢獄之災后,整個人精氣神儿都沒有之前那種貴重矜傲了,削瘦的臉上神色淡淡地,身上也只一件玫紅蜀錦絲棉襖子配著秋香色繡吉字吉祥草紋的馬面裙,頭上甚至都沒有戴鳳簪,只簡單一套南珠紫金頭面,這頭面雖然也昂貴,但是珠子色淡,喜慶日子里戴著,便顯得素淡了,而手上更只一只翡翠包金的鐲子,連戒指都沒有戴。

    “如今這是十二月初三,想來本月便可以走完了六禮,等正月十五過完了,便該是准備公主下降的大禮了,想來大夫人又要忙碌起來了。”定國公夫人含笑道。

    因為是尚皇家公主,這納征之禮,自然不能向宮里抬,只意思一下向皇帝陛下的九霄殿和老佛爺永寧宮遞了庚帖,准備下的各種要給安樂公主的貴重禮物全部都放在了秋府,同時邀請了各家高門的夫人、公子、小姐們前來觀禮。

    便是安樂公主也降尊紆貴地在永寧宮董嬤嬤的陪同前來,雖然這樣並不合老規矩,但是天極民風開放,倒也算不得什麼了失禮的事儿。

    大夫人淡漠地道:“忙碌不忙碌,終歸和年節在一起,總歸要操心。”

    定國公夫人臉上原本喜氣的笑容瞬間僵了僵,但還是笑了笑打圓場:“也是,孩子們都長大了,咱們也該享點福,有些事儿就讓旁人多操心些。”

    大夫人取了一杯茶,淡漠地道:“再大了,根也在秋家,嫁過來的到底是嫁過來的。”

    大夫人這近乎嗆聲一般的回答,讓定國公夫人臉上的笑容也掛不住了,只低頭喝茶。

    房內一干原本熱熱鬧鬧地說著話的貴婦人們皆噤聲,定國公夫人都這般遇到冷言冷語了,她們還是識趣些。

    身為秋家大夫人的襄國公主明顯是並不很在意這一樁人人看好的婚事。

    不過也是,再出息,在能耐都不是自己的親儿子。

    聽說今儿府里的几位少爺和小姐都各自稱病或者有公務都不曾來,只七小姐還陪在邊上,只是見七小姐也是個神色淡漠,不見一絲喜氣的。

    哪個主母能看見庶子這般能耐,還心氣儿順的?

    貴婦人們皆暗自交換了一個了然的眼神,只彼此低聲交談些不著邊際的閑話儿。

    唯獨跟在杜珍瀾身邊的秦大姑姑眼中閃過涼色,她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到底為什麼會這樣。

    畢竟肖想許久的鮮肉就這麼被人奪走了,還是自家表侄女儿,做姑姑的心氣儿怎麼能順?

    “四少爺到。”門口忽然傳來管家壓抑著興奮的聲音。

    原本還有些嘈雜的堂上,頓時變得雅雀無聲,畢竟關于這位四少爺的各種傳言太多了,他短短兩年從默默無聞的一介高門庶子先是在叼獸大會之上奪魁,然后便突破了嫡庶藩籬,在最重視嫡庶的老佛爺跟前一飛衝天,成了司禮監從二品的提督,經手的差事儿雖然不多,但是件件都是動搖國本的。

    更不要提起他那俊美的外表,和那些風流韻事。

    緋聞對象包括了有安樂公主、梅家大小姐、攝國公主,甚至還有齷齪的流言,道是他‘侍奉’得太后老佛爺極好,所以才能躥升得如此之快。

    所有夫人小姐們都翹首以盼。

    片刻之后,便見一道秀挺削瘦身影款步而來,只見那人身上披著一件精致的鶴氅,到了門邊,便隨意地將那華貴的大氅扔給身邊的隨從,踏入房內。

    來人秀眉飛揚,明眸融金,眉宇之間清冷淡漠,一張白皙的容顏雋秀無雙。

    一襲窄袖云錦緞繡翠竹的的圓領袍子貼合地包裹在他身上,修腰間橫了一條全無刺繡翠色的腰帶,腰間全無掛飾,只配著一把精致的小劍,便是這樣朴素簡單裝扮在他的身上,卻只有一種閑云野鶴、散漫卻暗藏優雅的氣息。

    只讓人想到八個字——玉骨做神,翠竹為魂。

    哪里有半分傳言之中蠅營狗苟,鑽營奸詐之臣的模樣,分明是魏晉之時腰系長劍,擊鼓而歌,明媚風雅又高潔的貴公子,絲毫不輸名滿京城的梅家家主,而且身份更加高貴。

    在場的一干小姐們几乎瞬間芳心淪陷了大半。

    秋葉白早已習慣了女儿家戀慕的眼神,自然是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對著上首一揖:“葉白見過大夫人。”

    一邊的定國公夫人笑道:“怎麼還叫大夫人,該叫母親了。”

    有些庶子是沒有資格喚身份過于高貴的主母母親的,但是過到了主母膝下,自然不同。

    但是她話音才落便見大夫人冷冰冰地橫了她一眼,她瞬間變覺得馬屁拍到了馬腿之上,尷尬地笑笑。

    杜珍瀾看著面前的年輕人,心中百味雜陳,鼻尖有點儿發酸,又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動,最終還是含笑道:“不要拘禮,快坐罷。”

    秋葉白點點頭:“多謝母親。”

    說罷,便在一邊的八仙椅子上坐下。

    而此時,門口又響起管家的聲音:“安樂公主殿下駕到。”

    堂內所有的人除了大夫人之外,皆是一愣,這位公主殿下動作還真是快,男方才到,那麼快就追了過來,方才這位公主殿下可是在另外的屋子里歇著,不屑與她們共處一室。

    但是公主鳳駕既然到了,她們全部都起了身行禮:“參見公主殿下。”

    片刻之后,便見一華服少女在浩浩蕩蕩的宮人簇擁下走了進來。

    安樂公主今儿一身玫紅色掐腰宮裝,大冬天里還露出了半片雪白的胸脯,頭上、頸項、手腕上一套齊齊整整的赤金紅寶石的首飾頭面並瓔珞圈,華美異常,閃耀奪目到讓人看了只覺得眼暈。

    她受了眾人的禮后,也自然感受到了那些貴族小姐們看向她未來‘夫君’的眼神,她看向上首,笑吟吟地行禮:“安樂參見姑母。”

    杜珍瀾几不可見地眉目一冷,目光落在她衣衫的顏色上,又冷了兩分。

    眼尖的人都看見了杜珍瀾身上的衣衫和安樂身上的衣衫顏色几乎一模一樣,這媳婦儿和婆母……竟然這麼有默契,難怪婆婆臉色不佳。

    安樂卻無所覺一般,見杜珍瀾不叫她起,她也不以為意地徑自直起了身子,就向一邊秋葉白坐的地方走了過去,羞澀地看了秋葉白一眼:“四少。”

    她是聽過秋葉白身邊近侍這麼喚秋葉白的,想著如今她和秋葉白身份非凡,自然也跟著這麼喚。

    秋葉白聽著她那一聲刻意嬌軟親昵,卻分明在向周圍的少女們宣示所有權的‘四少’,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好歹她早已經歷多了這種爭風吃醋的場面,自然面不改色地淡淡一笑:“安樂公主殿下。”

    這種狗血的場面,她還是交給這里其他的女人們處理罷,她只觀望就好。

    安樂聞言,嬌羞一笑,便徑自在秋葉白身邊坐了下來,半邊身子几乎都貼著秋葉白坐。

    室內一干眾人皆面面相覷,這位公主殿下果然是出身皇家,還真是有點攝國殿下恣意大膽的風范,雖然說是未婚夫妻,但是沒有行同牢合巹之禮前,這般親昵地當著大庭廣眾之下在男子身邊坐著,也實在是放肆了些。

    “安樂,你過來姑母這邊坐著。”杜珍瀾見狀,神色又陰沉了兩分,徑自拔高了聲音道。

    安樂公主出身皇后,雖然皇后如今不大管事儿,整日在佛堂里不出來,但是她始終很得老佛爺疼愛,几乎沒人敢對她這般近乎訓斥。

    杜珍瀾並不姓百里,不過是因為皇祖母疼愛自家人才讓她封了公主,但在她這個正牌皇家面前又有什麼資格大呼小叫!

    她笑顏瞬間便僵了僵,嫡公主的傲氣便上來了,她笑著只當著沒有聽見,看向秋葉白道:“四少,聽說你們府上梅花開得極好,你可願陪安樂走一走?”

    秋葉白看了看杜珍瀾的臉色,又看了看安樂,不可置否地道:“好。”

    她確實不喜歡在這種女人多,是非多地方呆著。

    杜珍瀾聞言,臉色又白了白,卻只能看著秋葉白對她簡單地行禮之后,便陪著安樂離開了。

    看著那一對堪稱‘璧人’的身影,她神色愈發地陰沉,惡狠狠地捏緊手里的帕子。

    安樂這個小賤人!

    此時,秦大姑姑見杜珍瀾的表情,眼珠子一轉,忽然低頭在她耳邊低語了几句。

    杜珍瀾聞言,她眼中閃過一絲譏誚地冷色,隨后便低聲在秦大姑姑耳邊道:“很好,既然梅府派了梅大小姐來觀送賀禮,四哥儿自然是要親自謝過的,讓人領著梅小姐去尋四哥儿吧,讓他們單獨見一面。”

    既然安樂這般不知趣,那她就給安樂一點教訓好了,她是聽過梅相子和秋葉白之間隱約有事儿的,而梅相子她也在老佛爺那見過几次,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足夠讓安樂喝一壺!

    秦大姑姑眸光莫測地一笑:“是。”

    ……*……*……*……*……

    明光殿

    “准備得如何了?”坐在窗邊的紅衣美人一邊那對鏡梳妝,一邊問。

    老甄摸摸鼻子,微笑:“一切准備妥當了。”

    紅衣美人對著鏡子扣上最后一顆扣子,起身,唇邊彎起詭魅涼薄的弧度:“那咱們給本宮的小白納征送份大禮去罷,今儿可是上戲的高潮呢。”

    雙白恭敬地道:“殿下,瓜子和零食都准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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