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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青青的悠然]惑國毒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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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09:43:47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三章 教訓叛徒
  
  街頭緊緊相擁的兩人,令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們一個還戴著兜帽,一個只能看見一頭烏髮,沒有人能看清楚擁抱的兩人的臉,雪花紛飛,沾染了他們的一身,甚至難以無法分辨是男還是女。
  
  他們久久地相擁在一起。
  
  但是……
  
  那樣的熾烈的擁抱帶著近乎絕望的氣息,卻又帶著絕地重生的喜悅,卻彷彿能透過冰冷的空氣和瑟瑟的寒風感染每一個人。
  
  ……
  
  許久,百里初低頭看著懷裡的人兒,卻見她神色蒼白,只一雙隱約含著淚霧的雋美明眸靜靜地看著自己,卻並不是說話。
  
  「小白……?」
  
  她搖了搖頭。
  
  他若有所覺,驀然伸出手,在她纖細的手腕上一扣,一道內勁瞬間貫穿入她的脈搏之中。
  
  她臉色微微發白。
  
  而百里初讓自己的氣脈在她體內的筋脈稍微一探轉,便立刻明白了什麼,他眼底瞬間閃過陰沉暴戾的神色:「本宮要滅了那個敢這麼對妳的混蛋的九族!」
  
  秋葉白聞言,卻只能苦笑,若是論九族,她便是在最親的那一族。
  
  百里初收了氣脈,只留了一線內息在她空虛的丹田之內,助她恢復些精神,同時低頭輕聲道:「我們回家。」
  
  她體內大穴被封太久,不能隨意解開,必須輔助一定的藥物,同時施加複雜的針法才能解穴。
  
  秋葉白點點頭,將臻首靠在他的肩頭。
  
  百里初將披風在她身上一蓋,替她擋去飛雪,小心而溫柔地抱著懷裡的人兒慢慢地起身往回走。
  
  五城兵馬司的人早已在變故之後派了大批的人馬過來,這會子終於反應過來,卻沒有人敢上前阻擋百里初的路,畢竟剛才那神秘人一鞭子抽飛幾十個人也就算了,還抽飛了幾十匹馬兒!
  
  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江洋大盜!
  
  所以大部分兵丁都只拿著把長槍擋在他們面前,慢慢後退。
  
  那領頭的校尉惱火之極,卻只能厲聲道:「前面的蠻徒,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他接連叫了幾次,卻見沒有任何效果,著惱地正要一咬牙率先衝上去,卻忽然被人一拍肩頭。
  
  他轉頭怒道:「媽了個巴子,什麼人敢拍……。」
  
  他話音未落,便在看見自己面前的一塊權杖之後,瞬間啞了嗓子,露出見鬼一般的神情。
  
  「回去吧。」雙白看著他,微微一笑,倒是和氣。
  
  而那校尉瞬間如夢初醒,立刻點頭哈腰:「大人,小人們不知是貴司大駕光臨,這就立刻離開。」
  
  誰都能得罪,唯獨這控鶴監不能得罪,當然還有最近越來越厲害難纏的司禮監的番子們!
  
  說著他就要立刻領人離開,但是又被雙白喚住了。
  
  「等一下。」
  
  那校尉有些戰戰兢兢地躬身道:「大人還有何吩咐?」
  
  雙白淡淡地吩咐:「那兩位是攝國殿下的貴客,所以所有青龍街道上的損失全部都報成銀子送上來,還有醫藥費,也全部讓吳指揮報上來,我們會雙倍負責的。」
  
  「是。」那校尉神色一喜,立刻點頭道。
  
  這就是為什麼攝國殿下鬼公主的名聲在上京貴族之間流傳得那麼壞,但是平民百姓們卻對這位鬼公主殿下並不憎惡,只拿來做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因為控鶴監的人仗勢欺人,卻絕對不會欺壓無辜。
  
  交代完了那校尉正事。
  
  雙白立刻一抬手,鶴衛們齊齊落地,同時手中一彈,立刻灑出數條暗紅如血的長綢來,在半空中四面交織,隨後他們俐落地一扯,將長綢往肩頭一扛,竟然成了一張華麗的網。
  
  站在前方的幾名鶴衛又再次齊齊在百里初面前不聲不響地單膝一跪。
  
  百里初專注地看著懷裡的人兒,看都未曾看面前這奇異的網,只足尖一點,飛身而上,穩穩地依坐在那網上。
  
  雙白淡淡地道了聲:「起。」
  
  鶴衛們便齊齊足尖一點直接抬著那優美華麗的網和自家主子飛身而起,踏著片片風雪直上屋頂,輕盈地飛掠離開。
  
  看得青龍街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尋常民眾何曾見過這般『神奇』的踏雪無痕的輕功。
  
  竟然有那迷信的民眾以為是神跡,或者佛靈,忽然『噗通』一聲跪下來,對著那消失之處跪拜,口中念念有詞:「阿彌陀,佛主保佑!」
  
  「神靈顯明。」
  
  ……
  
  秋葉白從百里初的臂彎間看見遠處跪拜的民眾,心中輕道,又或者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抱著她的確實還真是一尊『佛』,雖然是惡佛,殺身佛,卻也是佛不是?
  
  「小白……。」百里初忽然輕喚了她一聲。
  
  秋葉白輕聲應:「嗯……。」
  
  她才應聲,便愣住了,她剛才發出聲音了嗎?
  
  她歡喜地抬起頭,卻正正對上那一雙漆黑幽暗的眸子,正深深地凝視著她,彷彿要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在他的懷裡一般。
  
  而他漸漸恢復正常的瞳仁裡一片血絲和他眼下的那一片烏青,讓她心中刺痛。
  
  自從兩人相識以來,何曾見過這位『濕婆大神』這般憔悴過,眼中會出現這般不確定的不安光芒。
  
  她伸出恢復了些氣力的手,輕撫上他的臉頰,閉上了眼主動地吻上他近在咫尺的薄唇,輕聲呢喃:「嗯,我在這裡,阿初。」
  
  她要安撫她的濕婆大神,也要安撫她的小和尚,還有她要他的吻和氣息覆蓋掉那個男人殘留在她身上的所有氣息與痕跡。
  
  這是她第二次在這樣大庭廣眾下對他如此親暱,百里初也閉上眸子,伸手托住她的後腦,同樣溫柔和小心翼翼地輕輕吻住她豐潤卻有些蒼白的嘴唇,像在親吻易碎的珍寶。
  
  他的溫柔而溫暖的光終於再一次回歸到他的懷裡。
  
  失而復得,此生大幸。
  
  也許,他可以相信阿澤那個蠢貨說的佛,也許是真的存在。
  
  也不枉費那蠢物念了那麼多經。
  
  ……
  
  這溫柔纏綿的忘情擁吻,以雙白的輕咳聲為結束。
  
  「咳咳,殿下,咱們這是去哪裡,再往前是大、小喇嘛的藏藥店,往左邊是回宮的路。」
  
  百里初放開了懷裡的人兒,轉過頭看向背對著他們的雙白,沉吟道:「先去大、小喇嘛那裡為小白診療。」
  
  秋葉白也頷首:「也好。」
  
  她也想知道他們主子身子的情形,她不在的這些日子,阿初一定會使勁地折騰他自己。
  
  雙白頷首,領著鶴衛們向藏藥店而去。
  
  「小白,到底是什麼人將妳帶走?」百里初看著懷裡的人兒,聲音幽冷之中帶著殺氣。
  
  秋葉白才要說話,卻忽然瞇起眸子,冷聲道:「阿初,如果我對你鶴衛的人動手,你可有意見?」
  
  秋葉白的聲音並沒有刻意壓低,連雙白都愣住了。
  
  雙白有些疑惑地看向秋葉白,又看了看百里初,正要說話,便見百里初眸光微閃,淡淡地道:「私怨還是公恨?」
  
  他的小白看樣子是真發現什麼了。
  
  秋葉白瞇起眸子:「私怨和公恨皆有。」
  
  她說過她若是活著,絕對不會讓雲姬和雲橋逍遙法外!
  
  百里初一點沒有猶豫:「何人?」
  
  她目光落在那剛剛從藏藥店離開的馬車,一字一頓地道:「擒下雲姬和雲橋!」
  
  雙白一驚,看著那馬車,難不成雲姬和雲橋在裡面?
  
  他心中一動,剛想要說什麼,但隨後想起了今日殿下說過的那句話和他刑堂堂主的職責,便立刻抱拳:「雙白領命!」
  
  隨後,他一轉身向那越跑越來快的馬車追去。
  
  看著那馬車也許是察覺有人追來,竟沒命似地狂奔了起來。
  
  ……
  
  雙白看著那情形,心頭便一直、一直地下墜,彷彿底下有一個巨大的無底洞將他的心拽了下去。
  
  如果不是做賊心虛又怎麼會要逃?還是逃向城外!
  
  他一抬手,有些猶豫,若是召集了所有的鶴衛追獵,雲姬逃不掉,但是會不會這其中有誤會?
  
  但是不管有什麼誤會或者原因,他都必須將雲姬帶回去!
  
  一旦逃跑,就是叛離!
  
  雙白妙目一動,還是單獨追了過去,同時厲聲道:「雲姬,停下車來!」
  
  那馬車卻一路飛奔,眼看便要奔出城門了。
  
  雙白加緊提氣,一個翻身跟斗,平沙落雁一般落在了馬車不遠處,雙手一擋:「雲姬,不要糊塗!」
  
  他話音剛落,便聽見馬車裡忽然響起一陣奇怪的嘎吱聲。
  
  雙白心中忽覺不對,再一看,幾隻奇異的筒狀物竟然從簾子裡對準了他。
  
  「嘎啦!」一聲,一片幽藍色的飛芒對著雙白鋪天蓋地而來。
  
  他梭然大驚:「暴雨梨花針!」
  
  暴雨梨花針是唐門絕殺之器,針細如牛毛,帶著劇毒!
  
  他趕緊運足了十成功力翻身就飛向旁邊,同時一掀開衣衫,捲住大部分的針,但還是有好幾根針還是直射入他肩頭。
  
  他狼狽地在地上翻滾開,才避開了那差點從他身上碾壓過的車輪。
  
  看著車子飛馳而過,雙白妙目閃過陰沉紅光,近乎聲嘶力竭地怒吼:「雲姬!」
  
  但是馬車充耳不聞,直向衝出城門。
  
  雙白眸光森然,口中梭然發出一種古怪的呼哨聲,瞬間貫穿了天際。
  
  ……
  
  一個時辰之後。
  
  藏藥樓。
  
  「放開我!」女子嬌憨帶怒氣的聲音在內室的簾子外響起。
  
  簾子一掀開,披頭散髮的狼狽白衣女子被兩名鶴衛押了進來。
  
  雙白則是面色發青地跟進來:「殿下,人已經抓到了,雲橋昏迷,還在外頭。」
  
  百里初微微頷首,眼底幽冷森然光芒微閃,他輕笑:「沒關係,她會醒來的。」
  
  他笑容森冷嗜血,讓人看得一陣顫慄。
  
  而在大喇嘛的針灸下稍微恢復了氣力的秋葉白則是已經站了起來,扶著趕來的寧秋的手慢慢走到雲姬身邊。
  
  雲姬恨恨地看著她:「妳想幹什麼?」
  
  她挑眉微笑:「不幹什麼,只是先還一點妳欠我的賬,」
  
  說著她一抬手,一點不客氣地用盡了全身氣力惡狠狠地一腳踹在雲姬柔軟的小腹穴道上。
  
  雲姬瞬間臉色蒼白,痛得慘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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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眾叛親離(上)
  
  雲姬只覺得小腹痛得難以忍耐,全身的氣脈瞬間扭曲,她一下子『噗通』一聲跪跌在地,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秋葉白竟然說動手就動手,而且手段這般狠辣,她是習武之人,豈能不知氣海破了是什麼後果。
  
  「秋葉白,妳好狠的手段,妳怎麼敢……怎麼敢廢了我的……武功!」
  
  習武之人最痛苦莫過於被人廢了武藝,雲姬好一會,才勉力地抬起頭來看著秋葉白,原本明豔的容顏此刻早已變得一片慘白扭曲。
  
  她的武功……她的武功是她修行多久才得來的!
  
  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所,也是她最自傲之處!
  
  雙白在一邊看著,眼底閃過不忍,但肩頭傳來的痛讓他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秋葉白低頭看著她,毫不避諱地微笑:「多謝誇獎,不過比起方才妳用毒針暗算我的坐騎,差點要了我的命,我還是慚愧得很。」
  
  她可不是什麼聖人君子,也不會像尋常閨閣女子裡用的那些打耳光、打板子什麼不痛不癢的閨閣女子手段。
  
  她要用就會江湖上來往直接狠厲的手段,若不是她沒了內力,定要教雲姬試試分筋錯骨手的滋味。
  
  人人常言,孔夫子教導世人以德報怨,卻有幾個人知道孔夫子全語乃是——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當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雲姬聞言,眼底一縮,下意識地看向百里初:「殿下,我沒有,我沒有!」
  
  「哦,是嗎?」百里初瞇起眸子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子,輕笑了起來:「雲姬,妳可知道對主子說謊有什麼後果。」
  
  但是對上百里初那雙陰翳暗黑而莫測的精緻眸子,她心頭梭然一跳,想起控鶴監裡那些稀奇古怪的刑罰,頓時有些心虛地咬著牙道:「殿下,您不能因為偏袒秋大人而只相信大人的一面之詞,如此豈非寒了屬下們的心?!」
  
  「雲姬,休得放肆!」雙白見雲姬竟然敢這般頂撞百里初,便厲聲斥道。
  
  殿下從來都不會虧待鶴衛,甚至可以說極為護短,但是對內卻是賞罰極分明而嚴苛。
  
  鶴衛並不同於尋常意義上的護衛,特別是十八司和最核心的數百名從地宮裡出來的鶴衛,他們每一個人的能活到今日,命都是殿下賜的,只有他們知道哪些地宮裡的日子對於他們的意義,沒有殿下,就沒有他們的今日。
  
  殿下於他們而言地位等同於神祗。
  
  沒有人能夠和敢質疑殿下的任何決定!
  
  哪怕是殿下要了他們的命,他們眼都不會眨。
  
  更不要說這般頂撞殿下!
  
  作為十八司出身的雲姬,且不說她到底有沒有動手傷人,但竟然敢如此對殿下說話,便已經是大不敬!
  
  周圍的鶴衛們對雲姬都投去帶著殺意的森然目光。
  
  雲姬話才出口,也已經後悔,感覺到了來自同袍們的憎惡的目光,她瑟縮了一下,垂下的眸子裡閃過幽光。
  
  她行走江湖多年,對付男人自有一套,片刻之後,雲姬睫羽微微顫,眼中滴出淚水來,淒然一笑:「殿下,雲姬豈願意冒犯您,冒犯秋大人,但是雲姬不甘心這般被冤枉,雲姬不提在外多年為殿下盡心盡力,只自問從來對殿下一片癡心,不曾對不起殿下,若是秋大人不喜歡雲姬在殿下身邊,只要殿下一句話,雲姬可以為殿下自裁,但是絕對不會背負這樣的冤名。」
  
  且不說其他人的反應,秋葉白被氣得笑了,她睨著雲姬,冷笑:「好個一片癡心,雲姬,妳這般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說我因為嫉恨於妳,所以拿自己的性命冤枉妳嗎?」
  
  寧秋也忍不住在一邊輕蔑地嗤笑道:「說謊也不打個草稿,誰不知道殿下平日裡對女子是什麼態度,我家四少乃是特例,妳以為妳有資格讓四少嫉妒嗎,多大的臉,真是恬不知恥的賤人。」
  
  她原本還覺得雲姬身上頗有江湖女子英姿颯爽的味道,甚至和四少一樣同愛武裝,不愛紅妝,卻不想,竟然也是個如此個心眼狹隘卑劣的。
  
  敢做不敢認,沒得丟了江湖女兒的臉。
  
  雲姬聽著秋葉白的聲音,偷眼看著百里初那森然詭冷的眸光落在秋葉白身上的時候便溫柔了下去,她心中狠狠一痛,索性豁了出去,要和秋葉白周旋到底。
  
  她強忍著劇痛,直起了身子冷冷地瞪著秋葉白:「秋大人,斷人生死,還要有證據,妳這般指控我,可有什麼證據嗎,若是仗著殿下的寵愛,屈打成招,不覺得有損妳在朝廷裡的『赫赫威名』嗎?」
  
  她用的那針牛毛一般細小,乃是雲魄冰石所製,沾染了會令人和畜生都會發狂的藥物,但是入血之後冰石即刻融化,根本找不到任何痕跡。
  
  秋葉白心中氣極,她真是開了眼了,這才發生了多久的事情,她親身經歷,雲姬竟然這般反口就否認,還要倒打一耙。
  
  她還真是小看了這個女人,一副死不認帳的模樣。
  
  不過她心中也明白,雲姬在百里初面前敢這般死不認帳,這般有恃無恐,除了是恐懼鶴衛的刑罰之外,大概還是因為雲姬能篤定他們查不出她的手段吧。
  
  證據什麼的……是說不得就已經沒有了。
  
  她雖然不能斷定雲姬到底用了什麼手段,但是都是行走江湖的,若是沒有一點過硬的手段,雲姬大概也當不上這風行司雲司的頭兒。
  
  秋葉白眸光微微轉,隨後輕笑了起來:「雲姬,妳是不是覺得雲橋一定不會背叛妳,妳可記得本座手上管的是什麼衙門?」
  
  證據她雖然未必能找到,但是證人她可不是沒有,司禮監什麼手段沒有,就算不用刑,他們有的是誘供的手段,雲橋和雲姬可不同,雲橋這種心智不堅的人,要攻破心房再簡單不過。
  
  雲姬臉色一變,她相信雲橋不會出賣她,畢竟雲橋除了要擔這個蠱惑她動手的責任,還有『那件事』可是雲橋自己做的。
  
  但是這些司禮監的名聲漸複起,秋督公的名聲……她遠在江湖都是知道的。
  
  「妳若是想對雲橋用刑……。」雲姬咬著嘴唇才要說什麼,卻忽然被百里初幽冷詭涼的聲音打斷:「夠了。」
  
  秋葉白和雲姬都看向了他。
  
  他擱下手裡的茶盞站了起來,看了眼寧秋:「將妳們家主子扶回去坐著,大喇嘛取藥過來了。」
  
  秋葉白看著他,見他眼底不悅的幽光,頓時噎了噎,她這才記起來,剛才自己還在扎針熏藥氣兒,後來一看見雲姬便直接甩開了他的手,自顧自過來收拾雲姬了。
  
  此刻,她手上還插著針呢!
  
  三兩個月沒有見,她差點忘了他是個小心眼,醋仙兒,她剛才甩開他的手就沖雲姬衝過來了,他此刻八成……
  
  「她比本宮重要嗎,還是比妳自己的身子重要,讓妳自己身子都不顧了?」百里初經過她身邊時,微微側了臉,用傳音入密幽幽冷冷地道。
  
  瞧……果不其然!
  
  秋葉白沉默了一會,點點頭:「我去薰藥。」
  
  隨後,她扶著寧秋的手轉身回了長錦凳上,大喇嘛也一臉不贊同地看著她。
  
  她也只好乾笑了一聲,坐下來,把手給大喇嘛遞了過去,果然,手上的針——歪了,還有好幾根不見了。
  
  這回連寧秋都沒好氣地低聲道:「四少,妳跟個賤人置什麼氣!」
  
  ……
  
  百里初走到雲姬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沒有馬上說話。
  
  雲姬雖然愛慕百里初,但是常年在地宮裡積存下來的記憶,更讓她恐懼。
  
  尤其是在這種時候。
  
  在百里初的視線下,還有一片詭異的寂靜中,她越來越不自在,身形也越來越僵硬,亦覺得腹部的傷越來越痛。
  
  百里初看著她,忽然輕笑了起來:「雲姬,妳應該慶倖如今本宮不同在早些年的時候,或者在地宮裡的時日。」
  
  他的聲音幽涼異常,帶著令人心頭發寒的涼氣兒。
  
  雲姬當然知道為什麼百里初這麼說,如果是在早些年,就憑著她方才說話的樣子,只怕早已被拖下去餵了屍蟲。
  
  不光是她知道,別的鶴衛們也都知道。
  
  如今的殿下越來越像個人,大夥的日子也越來越好過,而這一切是因為什麼,是因為誰的存在。
  
  若是雲姬真的做出了那種以下犯上的事情,當真就要接受刑堂最殘酷的懲罰。
  
  面前之人靜靜地站著,窗外雖然有光,但是下著大雪天陰晦暗,房間裡點上的幽幽骨燈,將他的身影拖得晦暗詭魅,直蔓延進一片光照的黑暗裡。
  
  也讓雲姬莫名想起在地宮裡渡過的那些日子裡,熟悉的恐懼和冰冷一點點蔓延上來,她嚅囁著低聲道:「我……我……殿下……。」
  
  那一句我沒有卡在喉嚨中吐不出來。
  
  百里初睨著跪伏在腳下顫抖的女子,眼底閃過幽冷莫測的寒光,忽然道:「雲姬,妳不是中意本宮嗎,抬起頭來。」
  
  他聲音一向幽冷空寂,彷彿從最深的黑暗裡飄蕩而來,但是又一向低柔悅耳,此刻似更低柔,如琴弦撥動,撩人心扉。
  
  雲姬彷彿受了蠱惑一般,慢慢地抬起頭來,看向百里初,顫聲道:「是……。」
  
  只是她這一抬頭,卻彷彿撞進了一片幽沉無邊的黑暗之水中,波瀾詭譎,又似有點點魅光溫柔,幾乎瞬間將她的魂魄都要吸納進去。
  
  而空氣裡漸漸濃郁的香氣也讓雲姬原本畏懼僵冷的神情也瞬間柔和了下去,迷戀地看著他,柔情萬千地輕喃:「殿下……。」
  
  殿下好溫柔,她從來沒有見過殿下這樣的眸光,簡直讓人願意溺斃在那一片魅惑的黑暗中。
  
  秋葉白看了看雲姬,又看了看百里初,忽然若有所悟地挑了眉,也不做聲,只靜靜地看著。
  
  百里初淡淡地道:「雲姬,本宮想知道,今早在藏藥樓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雲姬眼神發直,聽著他的問話,竟然一點沒有猶豫地道:「今早,我和雲橋一起陪著殿下出遊,行至大、小喇嘛的藏藥樓之後,殿下身子不適,進了樓……。」
  
  隨著雲姬說出來的話,所有的鶴衛們,甚至原本還抱著一點惻隱之心的雙白臉色都漸漸變得鐵青。
  
  「……我聽了雲橋的話,若是留著秋葉白活口,就一定是個禍害,她不但會讓那件事情曝光,牽連到我,還會讓我好不容易有的機會付諸東流!」雲姬說到後面,聲音憤然而陰冷。
  
  百里初的眼底已是暴戾的紅光盡現,但聲音還是依舊詭涼低柔:「什麼事情曝光?」
  
  雙白看了眼自家主子,心中忽然若有所感,他微微瞪大了妙目,難不成是……
  
  雲姬輕笑了起來:「雲橋見秋葉白實在太囂張,她憐惜我對殿下用情深厚,不忿那姓秋的橫刀奪愛,便在珠子上下了脆金散……。」
  
  「殿下,不必再問了。」門外忽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眾人齊齊抬頭看去,只見簾子一掀,門口站著一道略顯佝僂的身影,正是做尋常裝扮的老甄,老甄的身後還站著捧著那只裝著斷裂霸王槍錦盒的一白。
  
  兩人不知道在門外站了多久。
  
  老甄的臉上一片僵冷,率先走了進來。
  
  百里初淡淡地挑了下眉:「你到底肯進來了。」
  
  老甄進來時帶來的一陣涼風沖散了空氣裡靡麗的香氣,再加上百里初聲音的音調變冷,讓雲姬瞬間一個激靈,眸光從朦朧迷離瞬間變得清醒了起來。
  
  她先是有些茫然,但是下一刻,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身體瞬間發起抖來:「殿下……義父……。」
  
  她剛才說了什麼?
  
  她竟然將那些話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她竟然忘記了這天下沒有人能逃得過殿下的屍香攝魂大法!
  
  何況她身上還有鶴衛們都有的屍香引,屍香引在,鶴衛們一旦背叛主子,千里之外,殿下都能輕易要了他們的命,而如在近處,殿下只要稍為運起屍香,便能操控她們的心神。
  
  「義女?」老甄看都沒有看她,只冷冷地道:「我的義女早已死了,如今跪在這裡的是鶴衛的叛徒,嚴懲不貸!」
  
  「不,義父,你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陪伴在您的身邊,陪伴在殿下身邊!」雲姬沒有想到老甄會這般乾脆冷酷,只慌張地膝行幾步想要靠近老甄。
  
  卻不想老甄一拂袖,一股內勁直直撞上雲姬的胸口,一下子就將她擊飛!
  
  「哐當!」雲姬一下子撞上了櫃子跌落在地,吐出一口血來,淒厲地看著老甄,想要爬過去:「義父,不要!」
  
  但是站在她身邊的雙白卻一腳殘酷地踩在她腰上,幾乎踩斷她的腰肢,冷冰冰地道:「罪人,休得放肆!」
  
  他可以接受雲姬愛慕任何人,但是絕對不能接受她背叛殿下,害得殿下身子受損,何況還是十八司出去的人,簡直是十八司裡奇恥大辱!
  
  雲姬從來沒有想過雙白會對她動手,她錯愕至極,心頭不斷地沉下去,這是她第一次感覺眾叛親離,瞬間淚如雨下:「雙白、義父……我……我不是的……。」
  
  老甄沒有理會他,只轉頭看向一白:「呈上結果吧。」
  
  一白看都沒有看雲姬,彷彿那會髒了他的眼,只將手裡的錦盒呈在桌面上打開,露出裡面斷裂成兩截的霸王槍。
  
  秋葉白原本在聽見雲姬說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心中已經若有所感,此刻她目光落在那霸王槍上,渾身一顫,那些被壓在碎石下的記憶,被帶走囚禁的點點滴滴一下子湧了上來,她梭然站了起來,失聲道:「這是……。」
  
  百里初見她神色不對,只以為她是想起當日出事時候的痛苦,便走過去抱著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溫聲道:「沒事了,都過去了。」
  
  她眸光微動,想要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有些事情,不是現在應該說的。
  
  她不知道阿初在知道那件事之後,會怎麼樣……還是晚點。
  
  她垂下眸子,輕『嗯』了一聲,靠在他的懷裡。
  
  百里初何等心細之人,自是感覺到懷裡人兒情緒不對,他眸光微微閃,沒有追問,只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脊背。
  
  「這是四少您欽州圍城之戰時出事的那把霸王槍。」一白看著秋葉白,微微頷首,正色道:「但是這並不是全部,霸王槍有碎裂的細小部分,在塵石之中很難找回,包括上面的珠子。」
  
  「今日屬下和白十九二人拿到新槍之後,調用部分能工巧匠還有各種器具一個上午做了對比和試槍,證明霸王槍即使斷裂,也不會是大人手中這種斷裂方法。」
  
  他們先是證明了玄鋼霸王槍不可能挑了百十來斤就斷裂,再用了很極端的方法證明霸王槍斷了以後斷口也不可能是那種模樣。
  
  白十九提出了他心中一直以來的懷疑——有人在斷裂之處動了手腳,不是毒,而是一種能令槍身變脆弱的藥物!
  
  但是因為霸王槍斷裂之處恰好被烈火焚燒過,又有一部分碎裂難尋,所以沒有辦法提取任何藥物。
  
  沒有任何證據,所以白十九不願意冤枉雲姬,便一直將他的懷疑放在心中,獨自承受責難。
  
  畢竟當時天雷彈橫飛,百里凌風也不能肯定當時霸王槍是怎麼斷裂的,他撲出去的時候也只是看見火光四起,巨石壓向秋葉白!
  
  直到今日,白十九和一白甚至用天雷彈做了正常的驗證之後,才用了可以腐蝕金器的藥物用在了霸王槍上,最終證明了只有被腐蝕過的槍身才會出現那樣的裂口。
  
  也同時證明了白十九最初對雲姬的懷疑。
  
  「今日雲姬這罪人也已經親口證明了她和雲橋的所為,請殿下按照鶴衛慣例處置!」老甄垂下眸子,拱手冷聲道。
  
  「不……不要……義父,求求幫您……救救我……!」雲姬聞言,瞬間恐懼了起來。
  
  鶴衛的手段,她太瞭解。
  
  百里初微微瞇起已經不再隱藏暴戾的幽詭暗眸:「帶雲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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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09:44:34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五章 眾叛親離(下)
  
  不一會雲橋便被兩名鶴衛拖了過來。
  
  雲橋這個時候已經被鶴衛們弄醒來,她早前擋住百里初的時候被踢斷了好幾根肋骨,被這麼強行拖過來,自然是痛得渾身發抖。
  
  「雲姬姐姐?!」雲橋一被拖過來就看見被雙白踩踏在地上的雲姬,頓時呆愣住了,她不必抬頭都能感覺到鶴衛們森然的眼神,彷彿看死人一般。
  
  鶴衛們原本就肖主,一身的沒人味的冷氣兒,雲橋和雲姬不同,她到底是風行司週邊的人,從來沒有和鶴衛核心人群待在一起過,這會子被他們這種眼神一看,她頓時腿都軟了,只覺得渾身發抖。
  
  難不成……難不成她們做的事情被發現了?
  
  她的目光亂飄,無意中看見坐在百里初懷裡的人,那女子眉目之間雖然有倦色,但是依舊雋美秀逸,含秀藏蘊,正似笑非笑地睨著自己,只是她那笑容裡也同樣寒氣森森。
  
  雲橋的心一下子徹底跌進了冰窟窿,咬著嘴唇,發起抖來:「妳……姓秋的妳竟還活著?」
  
  秋葉白看著她那臉色發青的模樣,輕嗤了一聲:「很抱歉,讓妳失望了,我是還活著。」
  
  千算萬算,她倒是真沒有想過自己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竟然會栽倒在雲橋這個沉不住氣的小角色上,還沒有問,她自己倒是先承認了。
  
  雲橋這才發現自己未打先招,頓時愈發地心虛,咬牙道:「你們想怎麼樣?」
  
  秋葉白微微瞇起眸子,眼底閃過涼薄的冷芒:「這句話該我問妳吧,既然妳敢為了妳的雲姬姐姐出謀劃策,為了她敢做這些心狠手辣的事兒,那麼為了她去死,或者承受責罰也是很簡單的事情吧?」
  
  雲橋聞言,梭然瞪大了眼:「我……。」
  
  她話音未落,秋葉白已經看向雙白:「雙白,你是鶴衛刑堂堂主,你說說看,悖逆主上,陰私謀害,當受什麼責罰?」
  
  雙白冷聲道:「鶴衛刑款,謀逆背主者,當受青塚之刑,行刑之前,先受絨鞭鞭刑一百!」
  
  所謂青塚之刑,便是將人斷去手腳,身上扎以千百刀孔,植入特殊的地宮鬼菌種,再將人埋入土塚之中,鬼菌種便以人肉血脈為食,菌體蔓延入五臟六腑,隨後從全身有孔之地長出。
  
  這種刑罰,比月光樹更慘烈,月光樹在樹枝穿透心腦之後,人便嗚呼哀哉,前後不過幾個月時間。
  
  但是鬼菌種卻會為了繁殖,不會去傷害寄生體的致命器官,甚至會分泌某種液體維持寄生體的生存,寄生體只能看著自己身體腐敗,日復一日地肌肉骨骼在被消融和生長之間痛楚掙扎,這樣的過程足足能夠維持數年。
  
  但是寄生體則會生不如死!
  
  鬼菌種成菌體卻是一種罕見的能起死回生的療傷聖藥,偏生以人體為寄生才能得到最好的藥效。
  
  秋葉白後來知道了,只能感嘆生存在黑暗永夜裡的生物詭異非常,一如百里初這般人物,就是極端無比。
  
  至於絨鞭,顧名思義就是一種生滿了倒刺的細鞭,一鞭子下去便在人的身子上勾出無數的洞孔細肉,讓人只覺得癢痛無比,一百鞭子下去,已經是痛苦難耐,也成了千瘡百孔——剛好是一個最好的鬼菌培養物!
  
  雙白細細的講解尚且未完成,雲橋已經渾身發抖如風中落葉,面無人色地尖利地喊叫了起來:「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是雲姬指使我這麼做的!」
  
  雲姬身為鶴衛如何不知道這其中厲害,早已閉上眼,心中亂如麻,此刻忽然聽見雲橋這麼喊出聲。
  
  她瞬間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向雲橋:「妳說什麼?!」
  
  她一定聽錯了!
  
  雲橋此言一出,不光是雲姬,就是所有的鶴衛們眼裡都露出驚訝的目光,隨後眾人輕蔑地睨著雲橋。
  
  這等背主的畜生!
  
  雲橋呼吸一窒,但是想起雙白的那些話,頓時一狠心,咬牙道:「雲姬姐姐,妳是我的主子,妳下的命令我怎麼敢不從?」
  
  她不是怕死,不是……這種死法簡直太可怕,不是人應該承受的!
  
  所以,雲姬姐姐,不要怪她。
  
  寧秋是江湖人,江湖人只最講究一個義字,最看不得這種背主忘宗的事情,她譏誚地輕嗤:「好一齣狗咬狗,呵呵,還真是姐妹情深。」
  
  雲姬看著雲橋,見她避開自己的目光,她呆愣了好一會,忽然慘聲笑了起來:「呵呵呵呵……。」
  
  她的笑聲淒涼而悲切。
  
  「是,都是我,與雲橋無關,不管是在珍珠上下藥,還是後來起了殺心,在秋大人的馬上動手腳,都是我所為,她只是……被我強迫而已。」雲姬忽然停下了笑聲,閉上眼,緩緩地道。
  
  她好後悔,後悔自己起了貪念,想要貪圖一份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好後悔,後悔自己錯信奸佞小人,以為自己對人有救命之恩,對方便不會害自己了。
  
  可是真正不會害妳的人,未必是妳曾經幫助過的人,更應該可能是曾經給予妳幫助的人,救助過妳的,為妳付出的人,比如她的義父,比如雙白,比如鶴衛裡的弟兄……
  
  甚至,可能是殿下,如果不是殿下,她不過是一介村裡農女,又怎麼能有今日的風光。
  
  她原本可以將所有的美好全部轉成寶貴的回憶,但是如今……是她自己親手毀了這一切。
  
  在她被背叛的那一刻,她忽然徹底明白老甄為什麼會不認她,說雲姬已經死了!
  
  老甄看著雲姬的模樣,他唇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卻又恢復了面無表情。
  
  所有一切,悔之晚矣。
  
  雲姬的話讓眾人也是一愣,雲橋也沒有想到雲姬竟然會如此乾脆地擔下所有的罪責,但是她也只是眸光閃過了一絲愧疚,卻沒有再說話。
  
  這般情景,自然都落在百里初和秋葉白的眼裡。
  
  百里初看向她,淡淡地道:「小白,妳是受害者,妳怎麼看?」
  
  秋葉白瞇起眸子:「若是我說我還想親自動手呢?」
  
  有些東西,她不動手還真不痛快!
  
  百里初頓了頓,見她眼底的那種光芒,也還是同意了:「好,小心點。」
  
  大喇嘛正幫著秋葉白薰藥,看了眼百里初,很有點不贊同的樣子,但是見他的『大自在天』正不自覺眼含寵溺地看著秋葉白,暗自嘆息了一聲。
  
  看來大自在天,不,濕婆大神,遇上了他的雪山神女就是沒轍。
  
  秋葉白從床上下去之後,雙白忽然從袖子裡取了一把奇怪的長滿了倒刺的短鞭子遞給她,那鞭子上的短刺還在空氣裡泛著寒光。
  
  她挑了挑眉,看著手上這看起來就很痛的玩意,這位看著斯斯文文,妙目含笑的管家娘子,實際上還真是隻笑面虎。
  
  「夠上道,不過能不能再請你幫個忙?」她微微一笑。
  
  雙白扯了扯唇角,他臉色還是發青,淡淡地道:「不客氣。」
  
  雲姬看著她提著鞭子走向自己,便一咬牙,閉上眼。
  
  秋葉白提著鞭子,走過雲姬身邊,看也不看她,越過她逕自走到了雲橋的身邊,在雲橋錯愕的目光上,抬起鞭子一點不客氣狠狠朝著她劈頭蓋臉地就抽了下去。
  
  「這十鞭子算是替我自己抽的!」
  
  「啊啊——!」幾鞭子下去,抽得雲橋秀麗的臉上一塊皮肉翻了起來,鮮血淋漓。
  
  她向來愛美,哪裡能忍受自己被毀容,下意識地抱住了頭臉:「饒了我吧……啊啊……好痛!」
  
  她趴在地上,想要翻滾避開秋葉白的鞭子,但是她肋骨原本就斷了,哪裡還能躲得開,只能硬生生地受著,痛得哭爹喊娘。
  
  「這些鞭子是為了八殿下抽的,有人在保家衛國,有人在背後陰謀詭計!」秋葉白明眸裡微微泛出腥紅來,咬牙道。
  
  想起那些為了掩護她、掩護百姓犧牲的龍衛,想起了那些犧牲在養珠場的藏劍閣門人,想起了司禮監大壯、小油菜……一張張熟悉的含笑面孔皆不在,遠去消失在血與火間,曾經相聚的時光永不再來。
  
  想起這兩個月的煎熬……她手上越來越狠,眼中卻已經漸漸起了薄霧。
  
  為什麼?
  
  為什麼這些該死的人都活著,該活著的人都死?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們這些畜生!」
  
  「救命……救命……。」
  
  雲橋慘叫聲已經漸漸喑啞,她蜷縮在地,血肉模糊一團,全身沒有一塊好肉,只剩下死死護住的臉還好些。
  
  秋葉白的手卻沒有停,她紅著眼,喘著氣,卻覺得自己喘不過氣,太多的悲傷和負累一下子湧上來。
  
  「好了,小白!」一個寬厚的懷抱忽然從背後抱住了她,按住了她拿鞭子用力到發抖的手,百里初低聲在她耳邊道:「這種東西,不值得小白氣壞了身子。」
  
  秋葉白僵了僵,隨後閉上眼,靠在他懷裡一會,掙開了他的懷抱,向雲姬走去。
  
  雲姬看她走過來,剛想說什麼,秋葉白也是直接抬手就左右開弓給了她兩鞭子。
  
  雲姬被抽得吐出一口血來,她抬起眼,依舊恨恨地瞪著秋葉白:「我後悔對妳動手,只是因為如此便是背叛了殿下,但卻不代表我不恨妳奪走我愛的人。」
  
  秋葉白睨著她,冷笑:「所以這兩鞭子是只為我自己,至於妳和明光殿的賬,你們自己算!」
  
  隨後,她將鞭子一扔,轉身出了門。
  
  寧秋立刻追了出去。
  
  而百里初冷冷地看了眼雲姬:「雲姬,帶回明光殿處以青塚之刑,雲橋不算鶴衛的人,交給司禮監,聽說他們那兒剝皮的手藝很好,剝了皮人還能活著,帶回來餵屍蟲吧。」
  
  說罷,他轉身離開。
  
  雲姬聞言,閉上眼,淚如雨下。
  
  雲橋則是直接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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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09:44:56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六章 檢查身體
  
  「四少,妳去哪裡?」寧秋滿臉擔憂地衝了出去,卻見秋葉白並沒有走遠,只是衝進了院子裡,便停住了腳,靜靜地負手而立,閉上眼讓滿天飛落的雪花落了滿頭、滿肩。
  
  寧秋一愣,剛想走出去,卻忽然感覺到了什麼,轉過身,果然看見百里初不知何時也跟了出來,正定定地站在她的身後,靜靜地看著院子裡的人。
  
  「殿下,我家四少……。」寧秋壓低聲音想要說什麼,百里初卻朝她淡淡地擺了下手:「妳進去吧。」
  
  寧秋遲疑了一會,還是微微頷首,轉身進了房內,將後院交給自家主子和百里初。
  
  百里初走了過去,將自己肩頭的狐裘取了下來給她披上,卻也沒有說話,只靜靜地陪著她站在院子裡。
  
  好一會,她仰頭閉著眼,忽然輕聲道:「我以為我身著男裝,便會能全然拋卻女子的多愁善感,可是直到今日,我方才發現,不是的……不管我裝扮成男子的模樣多久,卻還是沒有辦法……。」
  
  她沒有把話說完,只低低地笑了一聲:「你看我,還是會遷怒他人,其實那些弟兄們的犧牲和雲姬、雲橋沒有什麼關係,可是我一想到我們在前線拼死相搏,被外敵算計,還要被韓忠、雲橋、雲姬這些『自己人』在背後算計,我就忍不住心寒。」
  
  雲姬動手射她的馬兒,她可以理解為愛沖昏了頭的女人,在以為情敵死後,自己有點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
  
  可是她忍不了自己手上的槍是雲橋動的手腳,在她領著大家離開大隊人馬折回養珠場到遇襲的那麼長時間裡,但凡雲橋有一點良知,都不會隱藏著秘密不說。
  
  雲姬最終選擇也選擇了隱瞞這件事,她更是無言以對。
  
  她總是會想起,若是在養珠場內她的槍就斷了,她毫無防備之下受傷,是不是所有人都會全軍覆滅。
  
  是不是……她再也見不到他?
  
  背叛,尤其是來自自己人的背叛從來都是帶來致命的毀滅性打擊。
  
  而尤其不能讓人忍受!
  
  百里初看著她緊緊地閉著眼,睫羽沾染了碎雪和水光,看起來有一種異樣的脆弱。
  
  他伸手輕環住她肩頭,讓她靠在自己懷裡,聲音低柔溫涼:「人生在世,意不動,則心不動,亦不受外物侵擾之苦,但大千世界裡有幾人能做到這一步,妳可知本宮曾經多羨慕妳這般踏遍天下,嘗遍世間百味的人生,外物不可控,唯可控自只得妳我之心,常守本心。」
  
  常守本心……
  
  這一句話說來容易,做來難,一如曾經的雲姬,她的本心對百里初何嘗不是忠心一片?
  
  她靠在他的懷裡,慢慢地睜開明眸,看著銀霜素裹的世界,許久,方才頷首:「嗯。」
  
  不管來日如何,但她願和他共守本心。
  
  她忽然抬起頭,看著他,輕笑:「你這般說話,倒是讓我一時間不認得你是阿初,還是阿澤了。」
  
  這般蘊含佛理的溫柔勸慰,只像是來自阿澤。
  
  百里初垂著眸子看著她,神色有些莫測:「我和蠢和尚是一個人,不是小白說的嗎,小白不喜歡?」
  
  秋葉白見他看著自己的樣子,有些異樣,但是又說不上來。
  
  百里初卻忽然伸手輕撫過她的臉頰,隨後將她再次攏在懷裡,瞇起的魅眸裡柔光微涼。
  
  「不管我是誰,小白,妳都是我們的本心。」
  
  妳若在,本心便在,妳若是不在了……
  
  他將懷裡的人兒抱得更緊,眸子裡光芒瞬間變得森然陰戾。
  
  ……
  
  兩人靜靜地相擁了好一會,都不曾說話。
  
  直到,秋葉白忽然輕聲詢問:「是了……你真的打算用青塚處置雲姬,老甄那裡,他大概會很傷心吧?」
  
  在憤怒過後,她並沒有忘記老甄從室外進來的樣子,他雖然臉色冷漠,但是就是因為他的臉色太冷漠了,才顯得不正常。
  
  老甄從來都是笑吟吟的模樣居多,他雖然不再是當年的那個世外出家主持,但還是那個嬉笑怒駡,心如明鏡的老甄。
  
  「妳可會怪我方才讓雲姬那般質問妳?」百里初卻忽然問。
  
  秋葉白一愣,她是何等聰明之人,此刻怎麼能不明白百里初的意思。
  
  攝國殿下做事從來只問心情,不問理由,想要殺一個人,從來沒有『證據』可言。
  
  但是方才他給了雲姬機會說話,給了雲姬和她對質的機會,甚至親自用了攝魂術,讓雲姬吐露真言。
  
  這種事情向來只有百里凌風那種性格的人會做,但絕對不是百里初這魔頭的行事風格。
  
  如果他會這麼做,必定是考量到了一個他在乎之人的心情。
  
  如果她沒有記錯,在老甄進來之後,阿初說了一句:「你終於肯進來了。」
  
  秋葉白忽然若有所悟,大約,他早已知道老甄站在門外,卻一直不肯進來,就是因為老甄心中正天人交戰,痛苦而糾結吧?
  
  「你想讓老甄對雲姬死心吧?」
  
  秋葉白明眸微動,伸手輕撫過他的手背,溫柔道:「老甄是不同的,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你,大概也沒有你我這的這一段姻緣,要緊著他老人家,是應該的。」
  
  老甄若是無情之人,當年他就不會自繈褓裡帶大了阿初、阿澤,甚至為了他入真言宮、淨身為內監,他不但有情,更有義,一顆慈悲為懷的佛心。
  
  而雲姬雖然只是他在地宮裡一時憐憫收養的,但到底是認在了名下的義女,付出了關愛的孩子,怎麼可能全然如他面上表現出來的那般冷酷?
  
  雲姬不義,但是老甄卻是他們,甚至鶴衛們都在乎的『老爹』一樣的存在吧?
  
  百里初伸手將她耳邊的亂髮輕撫平,聲音幽冷無情:「若雲姬沒有老甄義女的身份,她方才就不只是被妳廢了武功那麼簡單了。」
  
  秋葉白聞言,微微一愣,但倒也不太驚訝,原本的百里初就是這樣冷酷的人,只有入了他眼底的人,才能得到『神的眷顧』。
  
  「雲姬我不再過問,但是我要雲橋交到司禮監。」秋葉白忽然道。
  
  雲姬是鶴衛的人,她懶得參與最終的處置,雲姬雖然算不上叛國,但是卻已經是悖逆大罪,這清理門戶這種事情,按照江湖規矩自然由鶴衛們去處置。
  
  但雲橋不同,她的行為已經涉及到了另外一個近似叛國的層面。
  
  她要交給司禮監處置,以儆效尤。
  
  「出門前,本宮已經吩咐了。」百里初淡涼地道。
  
  他太瞭解小白這種恩怨分明的性子,所以一開始就這麼處置了。
  
  秋葉白一愣,隨後點點頭:「嗯,我們回去吧,你身子也疲乏了。」
  
  百里初看著她細膩的側臉,似並不願意再多言及別的,他眸裡閃過異樣的幽色,伸手將兜帽給她溫柔地戴上:「好。」
  
  ……
  
  看著秋葉白先行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馬車,寧秋也上了馬車的側座。
  
  雙白轉身看向百里初,恭敬地道:「殿下,一切準備就緒,您可以上車了。」
  
  百里初示意一邊的大喇嘛將包裹好的各種藥物交給他:「你中的唐門暴雨梨花的毒可要緊?」
  
  雙白一愣,下意識地輕撫了下肩頭,唇角微緊,但還是平靜地從大喇嘛手上接過藥:「多謝殿下關懷,小喇嘛剛才已經替屬下逼出毒針,如今已經好了很多。」
  
  百里初淡漠地道:「既然已經好了很多,那麼和一白去傳本宮的命令,立刻封鎖上京城門,嚴查所有來自江南的車和人馬出入。」
  
  一白此時也正走過來,他知道雙白受傷,便自然而然地從雙白手裡接過藥物,忽然聽得百里初的吩咐,頓時眼裡閃過精光:「殿下的意思是……。」
  
  「小白坐的那馬車制形來自江南梅家的商號,本宮原是想著留著那人,等著他狠咬一口老五,但是不想梅家這條狗狗膽包天,真敢動本宮的人,本宮當初真小瞧他了。」
  
  百里初說這句話的時候,精緻的眼眸下的暗青色,讓他原本精緻的笑容看起來血腥而扭曲,讓一白等人頓覺得光線都黯淡森然。
  
  他們想起在最初的日子裡,殿下不是沒有懷疑過梅蘇的,一直都有人盯著他,但是梅蘇卻一直都在京城中『養傷』。
  
  甚至有消息傳出來,梅家在四處『瘋狂』地搜尋秋大人。
  
  不想竟然真是梅蘇?
  
  待一白和雙白他們細看百里初的神情,百里初的神色已經恢復了平靜,而秋葉白正轉過頭看向他:「不上來嗎?」
  
  百里初神色溫和:「嗯。」
  
  隨後,他下了臺階,向車上而去。
  
  ……*……*……*……*……
  
  大雪紛飛
  
  一道修長的人影靜靜地站在街角的樹後看著遠去的馬車和鶴衛護衛隊。
  
  那人整個人都白色的,滿天的大雪飛落下來籠了他一頭一身,讓人差點看不清楚那是不是站著一個人。
  
  只是他的手深深地陷入樹皮之中,原本精緻的指尖此刻血肉模糊,彷彿他在強忍著什麼極度的痛楚一般。
  
  「大公子……大少爺!」他身後匆匆跑來一道人影焦灼地喚道:「咱們必須趕緊走,此地危險,要帶回夫人,來日方長!」
  
  梅蘇閉上近乎猙獰的眸子,伸手輕撫摸了下自己的嘴唇,彷彿她的味道還在唇間。
  
  他再次睜開腥紅的眼,喑啞著嗓子道:「走!」
  
  隨後,他一戴兜帽,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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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09:45: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七章 妳可恨我?
  
  馬車上,精緻的雕金火爐暖暖地燒著,散發著暖氣。
  
  但是車上的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有些異樣的古怪,兩人各自在軟靠上半坐著。
  
  「小白,我想看看妳的傷。」百里初擱下了手裡的茶盞,看著秋葉白,聲音幽涼而低柔。
  
  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衣襟,但隨後不動聲色地淡淡道:「方才大喇嘛已經檢查過脈象,無事。」
  
  「嗯,是嗎?」百里初看著她,眸光幽黯。
  
  「小白……。」百里初看著她,幽沉的眸光微動,倒也沒有強求,而是微微點頭,倒了一杯熱茶遞了過去,也岔開了話題。
  
  「小白的脈穴封了快三個月,內損有些大,這次大喇嘛幫妳金針渡穴和薰藥暫時只能恢復五成內力,這是小喇嘛新製的藥草茶,活血通脈,對妳恢復內力有些好處。」
  
  秋葉白見他沒有繼續堅持,雖然心中還是有些不安,但還是鬆了一口氣,接過他遞來的杯子,低頭喝了一口散發著藥物腥氣兒的熱茶:「所有的內力恢復要到什麼時候?」
  
  剛才大喇嘛幫她解穴,她就已經有所察覺了,內息被封太久,一瞬間恢復了脈穴通暢,但丹田內息卻沒有了從前那般充沛。
  
  百里初微微一笑:「小白的生死玄關已經被打通,讓大喇嘛再為妳金針渡穴和薰藥數次,多喝些藥茶,妳自行多調息,不出三個月,便能全部恢復了。」
  
  她聞言,便放下了一顆心,她自是知道很多事情不可強求,也曾經擔心自己的內力修為無法再恢復,如今三個月就能恢復已經是意外之喜。
  
  但是……
  
  她抬起頭看向百里初,見他亦正喝茶,眸子下兩片烏青,讓他原本就精緻靡麗的容貌看起來多了一種頹廢的靡豔和陰鬱。
  
  「阿初,若是按照正常的進程,我聽大喇嘛的意思,你這個時候也該長睡了。」她不得不擔憂他的情況。
  
  百里初垂下眸子,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微微偏開了臉,似也不願意讓她看見自己眼下的烏色。
  
  「很難看?」
  
  秋葉白見狀,輕嘆了一聲,將杯子擱下,伸手去輕撫他的臉頰:「阿初,你哪裡難看……。」
  
  但是話音未落,她的手便被百里初忽然抬手扣住了手腕,向著他的方向一扯。
  
  秋葉白一個不防,整個人朝著他的方向摔了過去,鼻尖差點撞上他的胸膛,但是百里初並沒有讓她撞過來,而是在中途的時候,忽然另外一隻手輕巧地扣上她的腰帶,俐落地一折一轉,一下子就將她的腰帶給鬆了下來,他指尖俐落地探入她的衣襟裡向後一剝。
  
  秋葉白只感覺自己衣服一鬆,一股子涼風一下子鑽進了衣衫裡,她哪裡想到他就會忽然出手,而且如此俐落,她甚至沒有任何防備,一下子上半身便袒露出來,只餘下一抹繡白蓮的肚兜。
  
  待得她反應過來,想要伸手擋住他的手,喑啞著嗓音:「阿初,別……。」
  
  百里初見她擋住了自己的手,便瞇起眸子,索性指尖一捏。
  
  「蹭」地一聲,她身上那百合肚兜瞬間變成了無數碎片,一絲不掛地露出她雪白細膩的上身來。
  
  梅蘇這些日子並不曾在吃食上虧待她,因為封了她的穴脈,她身體傷勢愈合速度緩慢,所以自什麼好的都逼著她喝,所以一身皮膚愈發的雪潤嬌融,誘人異常。
  
  但正是因為這身雪白的肌膚,更襯出那柔嫩雪峰上面幾枚泛青的指印和她鎖骨上一點紅痕刺目異常。
  
  「……!」百里初的目光落在那上面,眼眶裡的暗沉的烏色瞬間蔓延,一下子便覆蓋了他的整個眸子,黑沉到腥紅。
  
  扣住她兩邊胳膊的手也微微顫抖了起來,扣住她的力道幾乎捏得她生疼。
  
  「阿初,我沒有……。」
  
  秋葉白看著他的神色,心中漸漸地涼了下去,原本想要再多解釋的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她知道他心眼兒一向小,他的佔有欲甚至容不得阿澤,更不要說別的男人……
  
  他也是男人,從古至今,世俗的男人看見自己的女人身上有其他男人留下的痕跡,心中都生芥蒂,都不能容忍,如果他也和其他男人一樣對她這般介意……
  
  那麼她當如何?
  
  想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卻從來沒有想過,若是有一日今日的情形。
  
  這個男人若是面對『失貞』的自己,還會不會一如既往?
  
  若是他心生芥蒂……
  
  她慢慢垂下眸子,任由他的目光幾乎在她身上的那些痕跡燒灼出一個窟窿來。
  
  心中漸冷,心頭也從緊張到漸漸的平靜。
  
  若他心生芥蒂,她亦絕不回頭。
  
  不管收回自己的心有多難、多痛,如果幾乎沒了命回到他身邊,只換來他的質疑和冷漠,她都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他。
  
  絕不……
  
  留戀!
  
  卻不想——
  
  他忽然雙臂一用力,狠狠地將她抱進懷裡:「對不住……對不住。」
  
  她徹底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馬車廂頂:「……。」
  
  聽著他在她耳邊的那一聲對不住,蘊含著無盡的痛楚和歉疚。
  
  「若非我識人不明,讓宵小有了可趁之機……也不會讓妳遇見危險,那麼煎熬……那麼煎熬……妳可恨我?」
  
  他痛苦喑啞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地迴繞著,顫抖的手臂緊緊地抱住她,幾乎像是要將她狠狠地嵌入自己的身體一般。
  
  而耳邊的低柔微顫的聲音,細細聽去,甚至能聽見他話裡的恐懼……卻唯獨沒有她以為會聽見的那些介懷和芥蒂。
  
  她閉上眼,伸出了手慢慢地落在他的背上,像一雙欲飛的蝶慢慢地落在安心的巢上。
  
  塵埃落定。
  
  她十指緩緩地用力,深深地扣住他的背,亦似要將自己嵌入他的身體,一滴淚水順著臉頰滴落。
  
  「阿初……我沒事。」
  
  我的他,從來都不是世俗男子,如此霸道的他卻會在這一刻,替我痛不欲生啊……
  
  甚至擔心我會恨他。
  
  這世間,也惟有這樣的他,從不按牌理出牌,從不遵循世俗的軌跡。
  
  讓我怎麼能不牽掛,相隔千里,亦不可阻隔想要回到他身邊的心。
  
  ……
  
  白雪皚皚,漫天紛飛,覆不掉馬車內,暖意溫融。
  
  相擁的人兒,對影成雙。
  
  ……*……*……*……*……
  
  「殿下,四少,到明光殿了。」一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明光殿的車一向能從宮門直入內城。
  
  百里初攏了攏懷裡人兒的狐裘,小心地將她抱起下車,像是在抱著這世間唯一的珍寶。
  
  他低頭看了看懷裡的人:「雪大了,冷不冷?」
  
  秋葉白靠在他的懷裡,微笑著搖搖頭:「不冷,放我下來吧。」
  
  她哪裡就至於這般走不得了?
  
  他看著懷中之人,眼皮粉融,還帶著一點流淚之後的紅腫,難得地顯出少見的嬌軟柔和來。
  
  百里初越發地覺得心頭溫軟,只怕這失而復得的寶貝哪裡不舒服了,便逕自抱著她,腳下不停地進了內殿,同時一路吩咐。
  
  「銀絲炭爐多放幾個,地龍再燒旺點,塞北進貢的暖融香點上……。」
  
  百里初的聲音依舊低柔幽涼,聽著平靜,但是一白幾個都已經是忍不住想要笑了,自家這位何曾在這些事情上這般『囉嗦』?
  
  何況這些事情雙白從來就不需要百里初操心,『管家娘子』一向都安置得極妥貼入微。
  
  果然,雙白從殿內迎了出來,一直緊緊抿著唇角,也微微翹起:「殿下,一切都早已備妥,熱水也已經從沐泉送過來了,沐浴完畢,便可以上菜。」
  
  百里初聞言,這才微微頷首:「嗯。」
  
  窗外數九寒天,殿內卻是溫暖如春。

  隨後,他便將秋葉白抱進了內殿的房內。

  雙白立刻在一邊打起簾子,簾子一掀開,一股淺淺的暖人心脾的香氣便飄蕩了出來。

  秋葉白聞著便覺得很舒服,微微一笑:「這是暖融梨香氣嗎,果然很舒服。」

  還帶著點花果味,在這冷天中只覺得清新得很。

  雙白點頭含笑道:「正是塞北上供的,一年只得這麼一罐子,陛下的宮裡都沒有,殿下讓屬下早早備下,道是等大人回來會喜歡的。」

  她心中一暖,含笑看向百里初打趣:「殿下,這般貴重之物,我如何受得起。」

  百里初小心地將她放在披著厚厚白狐皮的軟榻上,隨後冷冷地瞥了雙白一眼:「雙白,你不說話,沒有人當你是啞巴。」

  雙白輕笑:「是,屬下告退。」

  說著他便轉身離開,同時細心地關好門。

  秋葉白見百里初的樣子,便低低地笑了起來:「你方才抱著我一路進來,都不曾害羞,怎麼這會子就受不得雙白這兩句話。」

  百里初低頭看了她一眼,也沒說話,只轉過身去解衣袍。

  秋葉白見他那模樣,就知道她家這隻魔頭是窘了,但他窘的方式就是——冷傲莫測。

  這傲嬌的傢伙,從來就沒有變。

  她又忍不住想要笑,卻不想一抬頭發現面前之人竟然不是只打算去了外袍,而是已經脫得乾淨,還換上了一身薄薄暗紅色絲綢袍子,暗紅如血的薄綢長袍裹在他身上,優美性感的胸肌半露,異常的修長性感。

  「阿初,你……」她愣住,他動作也太快了點。

  「沐浴更衣。」百里初朝她走了過來,輕描淡寫地道。

  秋葉白遲疑了一會,便也點了點頭,雖然身上的痕跡暫時除不掉,但她不喜歡身上還帶著梅蘇留下的任何東西。

  「我來。」百里初伸手擋住了她解衣衫的手。

  秋葉白一愣,還是鬆開了手,任由他替她解開衣衫,只是在露出那些印記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渾身一僵。

  他眸光幽沉:「沒關係,我會讓它消失的。」

  隨後,他低頭吻在那一點印記之上。

  她一愣,梭然微微睜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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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09:45:38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八章 磋磨
  
  秋葉白臉上忍不住一陣發紅,只伸手擋住自己的胸前:「別……。」
  
  那是梅蘇留下來的痕跡,她還沒有沐浴!
  
  百里初見她堅決環住胸口,不讓他動,便也沒有再繼續,便只微微彎了下唇角,伸手替她解褻褲。
  
  秋葉白實在覺得被他這麼『伺候』有些怪尷尬的,便輕咳了一聲道:「我自己可以的……。」
  
  她手腳又沒殘廢,大概是裝男人裝慣了,或者行事作風大馬金刀慣了,或者都是自己這麼寵著身邊的丫頭,前些年寧春被秋善媛的丫頭潑了熱水,她也是這麼處理的,但是輪到自己頭上便覺得怪怪的。
  
  但是百里初很明顯沒有打算讓繼續讓她動手,抬手就將她的手一擋,淡淡地道:「別動。」
  
  秋葉白看著他眼下的烏青,還是心中微軟,鬆了手讓他替她除衣。
  
  不一會,她便一絲不掛了,頭髮也被簡單地盤起來了,嬌軀上唯一的遮蔽物就是手。
  
  好在屋裡地龍燒得極熱,她倒是一點不覺得冷,但是這麼光溜溜的,實在是……
  
  她覺得自己雖然看起來很鎮定,但是全身顏色估計都像燒熟的一隻蝦,燒熟她的火就是百里初那種若有實質的目光。
  
  隨著他目光過處,她雪膚上一陣陣地發緊。
  
  她捂這胸口,輕咳了一聲:「阿初……。」
  
  雖然已經是夫妻,她很想鎮定地表現你喜歡看就慢慢看,但是……
  
  她覺得他再這麼一寸寸地用他那灼人露骨的眼神來犁她一遍,她就要燒焦了。
  
  百里初見她窘迫,熾烈的眸子微微瞇了瞇,稍微斂了下他的眸光,一彎腰就將她抱了起來,向屏風後的浴桶走了過去,將她溫柔地放進水裡。
  
  溫熱的水上漂浮著冬日裡罕見的牡丹花瓣,將身子遮蔽了大半,她方才稍微鬆了一口氣,伸手拽住了一塊絲綢帕子準備沐浴。
  
  但是隨後,她光潔的背脊便靠上了一片同樣光滑卻肌理分明的胸膛,整個身子都被固定在他懷裡,每一寸的肌膚都熨慰妥帖,不留一絲縫隙。
  
  百里初從她身後伸手接過了她手裡的帕子,聲音低柔而涼薄:「我來。」
  
  她一愣,帕子已經被他接了過去,一點點地從她肩頭上緩緩一路向下擦拭了下去。
  
  「阿初……。」
  
  他微冷的呼吸掠過灼熱的肌膚,她只覺得自己有點站不穩,呼吸微亂,但是他卻彷彿鎮定從容,不曾有絲毫心猿意馬,專注而仔細,動作溫柔而小心,彷彿在擦拭精美易碎的瓷器。
  
  直到他的手帶著帕子掠過她平坦的小腹……隨後便被她忽然抓住了手,她側過臉,看著他,目光都已有些迷離,睫羽濕潤。
  
  「阿初……別這般磋磨我。」
  
  身體太熟悉他的觸碰,他這麼一折騰,讓她腦海裡都是彼此纏綿旖旎的畫面。
  
  「嗯。」百里初微微瞇起靡麗的眸子,彷彿滿意她這般脆弱的求饒,低了頭在她耳邊輕聲道:「不著急,小白,我們有一整晚的時光,讓妳全身都是我的烙印。」
  
  她到底忍不住紅了臉,抓住了桶邊,想說她才沒有著急,只是受不了他這樣冷靜的樣子來撩撥她。
  
  但卻在他幽沉蠱惑的眸光下,只能任由將他將她按在桶邊,輕柔地吻住她的嘴唇。
  
  而隨著空氣裡漸漸濃郁的香氣,他溫柔的吻,也漸漸變得粗暴而熾烈,然後一路向下……
  
  她聽他在耳邊涼薄地低笑一聲:「這才是磋磨,小白,別弄錯了。」
  
  說罷,他沉下了身子,消失在水面上,而她只能茫然地抬起頭,漸漸渙散的目光看向窗外,大雪紛飛。
  
  而室內,一片熾烈暖融。
  
  ……*……*……*……*……
  
  大雪漸停,窗外明月漸漸升起。
  
  明光殿裡的氣氛明顯鬆懈了下來,老甄放了大夥的假,小太監們都領到了賞錢,每人五兩銀子,個個領了錢。
  
  主子心情好,他們心情也自然更好,便在大廚房裡弄了吃食,蹲在自己屋子裡吃小酒,其樂融融。
  
  一道冷寂的人影靜靜地站在明光殿殿門外,看著一輪明月不知在想什麼。
  
  一白從內殿走了出去,正打算離開明光殿去神殿,忽見那道人影,他遲疑了片刻,便走了過去,伸手輕拍了下他的肩頭:「雙白,有些人不該想,不值得想的,就不要想了。」
  
  雙白沉默了一會,淡淡地輕嗤了一聲:「你倒是難得會這般說話。」
  
  一白伸手捶了他肩頭一下,搖搖頭哼道:「兄弟這麼多年,看著你守身如玉,本以為你早忘了,如今看來,你倒是打算吊死在一顆歪脖子樹上,有點出息好嗎。」
  
  他對於一切對自家殿下不利,對四少不利的人都沒有任何好感。
  
  特別是雲姬還是他手底下出去的,更讓他深惡痛絕,但是偏生雙白是個長情過了頭。
  
  雙白妙目眼角一抽:「守身如玉……歪脖子樹……。」
  
  這傢伙前一句像了人話,後半句又不會說人話了。
  
  一白彷彿來了興致,轉到他面前:「哥哥告訴你,你這是還沒有開葷,等你知道了女人的滋味,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充滿老童子雞的哀怨!」
  
  雙白唇角跟著眼角一起抽,咬牙:「老……。」
  
  老童子雞……是什麼玩意兒!
  
  他剛想伸手將一白那張討厭的陰柔的面孔給推遠點,卻不想忽然眼尖地瞥見不遠處的一盞燈火從遠處飄來。
  
  雙白眸光一閃,看著他,微笑:「哦,看起來你很有經驗,不如給兄弟我介紹一下哪家姑娘最好?」
  
  一白聞言,上下打量了下雙白,老懷大慰地拍他肩頭:「終於開竅了,你這問題,本奉主最懂了,凝香閣的花魁床上功夫最是厲害,但是你這附庸風雅的,估計不喜歡那烈性子的,倒是君蘭坊的清倌們都彈了一手好琴,尤其是那頭牌蘭寧,手上功夫一流,床笫間更妙。」
  
  「不是清倌嗎?」雙白看著那燭火飄近,便挑眉含笑問。
  
  「對別人是,對我自然……哎喲,誰他娘地敢捏老子的耳朵,不想活了!」一白忽然覺得耳朵銳痛,勃然大怒地轉身,卻見一張清秀溫柔的面容正含笑看著他:「奉主大人,我是不想活了,帶著你兒子一起去死怎麼樣?」
  
  一白瞬間一個激靈,瞪大了眼:「燕子?!」
  
  他心中暗自叫苦,隨後他轉過頭怒瞪著雙白:「你這個混蛋,我好心勸解你,你卻陷害我,算什麼兄弟?!」
  
  但是他話音未落,就看見那溫柔美人鬆了鉗制他的耳朵,轉身就戴上兜帽冷冷地道:「我回神殿和你兒子去死了,你去找你的清倌。」
  
  「燕子,我不是……!」看著風奴走了,一白大急,轉頭惡狠狠地瞪了眼雙白:「你給老子記著!」
  
  雙白微笑擺了擺手:「不客氣,去死吧。」
  
  這破嘴貨,他每次和他說話沒掐死那傢伙,真是太有涵養了。
  
  只是被一白這麼一鬧,雙白忽覺得心中寂寥寒意似忽然散了許多,他一轉臉看見不遠處也有一道有些佝僂的人影正靜靜地看著月色。
  
  他沉默了片刻,走了過去:「甄公公。」
  
  老甄看著清冷的月光,喑啞著聲音道:「行刑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雙白頓了頓,頷首:「是。」
  
  老甄閉上眼,許久才道:「嗯,明日……準備吧,我也會準備一下。」
  
  隨後,他轉身離開。
  
  看著他佝僂的背影,彷彿瞬間老了好幾歲,雙白垂下眸子,輕嘆了一聲。
  
  緣起緣滅,緣如水。
  
  有些緣,只能盡於此。
  
  ……*……*……*……*……
  
  「嗯……阿初……。」
  
  一夜纏綿,快天光的時分,懷裡的人兒已是疲憊萬分,最後一次抵死纏綿之後,只輕呢了一聲之後便疲憊地睡去了。
  
  百里初低頭看著狐裘裡裹著的人兒,她雪白的手臂還掛在他的肩頭,眸光溫柔幽沉,指尖一點點地從她的肩頭掠過,上面全部都是他留下的痕跡,愈往下愈發多。
  
  這些痕跡有不少是歡愛裡失控時留下的,但是她沒有吭一聲,甚至可以引導他更粗暴一點。
  
  「小白……。」百里初伸手輕撫過她的臉頰,一片漆黑的眸色愈發地深沉,更帶了不捨和煩悶。
  
  他不想離開他失而復得的珍貴月光樹。
  
  但是……
  
  他伸手輕撫上她平坦光潔的小腹,眸色裡波瀾起伏。
  
  他想要有一個屬於她和他的孩子。
  
  有得有失……
  
  門外忽然響起了叩門聲。
  
  「咚咚咚。」
  
  百里初將懷裡的人兒用狐裘裹好,隨後坐起了身子,隨意披了件大氅便出了門。
  
  「殿下,秋大人進宮了。」雙白站在門外,低聲道。
  
  辰時,宮門打開,外官便可以進內城。
  
  「秋雲上,他進宮做什麼?」百里初挑眉。
  
  這位岳父大人,可不是省油的燈。
  
  「據說是五皇子召見。」雙白道。
  
  「老五?」百里初瞇起幽眸。
  
  「是,聽說五殿下要迎娶秋大人的一雙女兒,秋善媛為正妃,秋善京為側妃。」雙白神色有點古怪。
  
  這是殿下要和五殿下成為連襟了嗎?
  
  百里初聞言,似笑非笑地道:「看來本宮不在宮裡的時間,發生了很多有趣的事。」
  
  「殿下的意思?」雙白低聲問。
  
  百里初淡淡地道:「沒什麼意思,這種事情交給小白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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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09:46: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九章 櫻桃奶糕
  
  「交給秋大人?」他瞬間愣住了,但隨後若有所悟。微微一笑:「殿下的意思,屬下明白了,您是希望能多陪伴大人吧?」
  
  「大喇嘛給本宮的時間已經不多,本宮相信小白的手段。」百里初微微扯了下唇角,淡漠地道。
  
  「是。」雙白恭敬地頷首。
  
  他和一白最開始並不認同秋葉白,覺得她手段不弱,腦子好用,但是不夠狠辣,只是南征的日子下來,他都不得不承認也許只是他們習慣了殿下的做事的詭譎方法,但是不能否認的是秋葉白自有她做事的方法和能耐。
  
  她有她堅持的本心和底線,是他們不瞭解的。
  
  她不但能帶給殿下許多『驚喜』。
  
  這一次南征下來,如今在軍中她的威望極高,僅次於百里凌風,以傲慢勇武著稱的龍衛們皆拜服在她旗下,聲望之高,令人驚訝。
  
  不管司禮監首座的品階多高,在武將們眼裡就是個陰私衙門,專門做沒屁眼的包打聽、構陷刑獄之類生孩子沒屁眼的事兒。
  
  但如今李牧、文天、戚光等將軍們都讚不絕口,惋惜她竟只在京城中做那些陰私打探的探子頭兒。
  
  就連一白都改口尊了她一聲四少。
  
  他雖然沒有和秋葉白共過生死,卻也知道一白那傢伙是個心高氣傲的,能讓他真心佩服的人沒有幾個。
  
  「不過這幾日,小白要休養生息,別讓司禮監的人拿這些不著調的破爛事兒來煩她。」百里初淡淡地吩咐。
  
  說罷,他便轉身回了內殿。
  
  內殿房間裡裡溫暖如春,寬大的床上,有美安歇於白狐狸皮中,只露出一頭烏黑的長髮蜿蜒於被褥外。
  
  他坐在床邊,見她睡顏安穩,幽沉沉的眸光變得溫柔下去,伸手替她撥開凌亂的髮絲,便靠在床邊,隨手取了摺子看起來。
  
  ……
  
  門外,雙白目送著自家主子轉身又回了房間裡,心中方才暗自輕笑。
  
  殿下,這是想要不讓秋大人的心太早被這些破事兒佔據,消磨了彼此相處的時間才是吧?
  
  天暗,雪飄搖。
  
  風雪似又大了起來。
  
  天色將明未明的時候,是最寒涼的時間,雙白抬頭看了看天,攏好自己的狐皮披風,想著一會子天就要亮了,不若去外頭採些白梅來,待他準備完了殿下的早點,一白也該跪完了搓衣板來接班了。
  
  因為已經有幾任皇后都沒有能住進明光殿來,明光殿封了百年,於是原本是皇城中心的明光殿后門卻變成了一處人跡罕至之處,成為了無人過來的偏僻宮道。
  
  而攝國殿下和控鶴監搬進來後,更沒有人往這裡來。
  
  於是那偏僻的宮道裡,原本只是一株不知誰種下的臘梅便開枝散葉,生了不少子孫,在明光殿的後門一到冬日便落梅滿宮道,清雪映花香,倒別有一番意境。
  
  只是今日,他踏出後門,才聞見花香撲鼻而來,卻發現這裡並不同於以往的空無一人,宮道的不遠處有一個小太監,正蜷縮在一株臘梅下,還有一小團火堆正在燃燒。
  
  他微微顰眉,冷聲道:「宮內不許私燒紙錢,還是在明光殿後這般放肆,是哪家的奴才這般沒規矩!」
  
  私燒紙錢是大不吉,宮裡一向禁止這種行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太監居然敢摸到明光殿後面來了,而鶴衛居然沒有發現!
  
  雙白妙目裡閃過森然的冷光,殿下這裡放鬆了些,不代表底下人就可以這般懈怠!
  
  他正暗自思量,要給今日值夜的鶴衛隊長什麼懲罰的時候,卻忽然見那小太監站了起來,原本嚇了一大跳想要逃跑的樣子,但是轉頭一看見他,竟站住了腳步,朝他點點頭:「抱歉,大叔,我不知道這裡有人。」
  
  大叔?
  
  雙白眼角一跳,這種奇葩的稱呼,記憶裡大概也只有那個丫頭了。
  
  他走了過去,稍近了一點,果然看見一張熟悉的蜜色的帶著野性美的小臉,只是比上次看見她的臉色似乎稍微好了一點。
  
  看來宮裡的那些人收到他的警告了。
  
  折磨一個小丫頭,算什麼能耐呢?
  
  「妳這鼯鼠精怎麼鑽到這裡來了。」他看了眼旁邊燃燒的小火堆,還有點沒有燒完的元寶和紙錢。
  
  九簪吸了吸鼻子,淡淡地道:「怕死,但是按照我們那裡的習俗,今兒是送亡人渡陰橋的時候,我不敢在我住的地方燒,以為這裡沒有人,就來了。」
  
  雙白見她的模樣並不像有多悲傷的樣子,或者說她的眼睛裡,不管是悲傷還是喜悅都彷彿被這北國的冰雪凍住了,襯托著削瘦的臉,看起來卻反而讓人覺得心酸。
  
  雙白何等細心之人,立刻便明白她為誰祭奠了。
  
  他看著她的眸光冷了下去,抬起腳毫不留情地踢了落雪將那一片火焰蓋滅:「妳是在祭奠妳枉死的族人,還是妳心底念念不忘的那個罪人,我記得他心裡念著的人可是妳姐姐?」
  
  他對奎木耶那個愚蠢的畜生沒有一點好感,自家殿下遭了那麼大的罪,便是拜他所賜。
  
  雖然奎木耶的死法在常人眼裡看著已經非常殘忍,但是總歸還是死在戰場上,比起控鶴監,或者司禮監的手段來,實在太輕了。
  
  九簪看著那火焰熄滅,先是一僵,但隨後慢慢地笑了:「九簪沒有姐姐那麼偉大,九簪的心很小,只裝得下親近的人,不管阿奎哥哥是不是罪人,心裡念著誰,他只是我喜歡過的男人而已,他死了,我燒一捧紙錢,唯心還願,如此而已。」
  
  雙白倒是愣了,他見她唇角那一朵淺淺的笑容沒有譏諷,沒有悲傷,竟一股子沒心沒肺的樣子。單純得像苗疆夏日清晨的光。
  
  好像,自從這丫頭成為人質以後,就再也沒有這樣笑過了吧?
  
  九簪沒有理會他怔然的神情,那笑容曇花一現,隨後又恢復了平時的模樣,只低聲詢問:「大叔,我能摘一點這裡的花回去嗎,我們那裡有習俗帶一枝祭後花回去插?」
  
  雙白看著她那樣子,妙目裡閃過複雜的神色,不管那個人是什麼樣子的罪人,既然是已經伏法,人死萬事空,憑弔一番,只是因為那是故人而已……
  
  九簪的話不知觸動了他心中的哪根弦,他眸光柔和了下來,淡淡地道:「妳摘吧,這裡的臘梅天生天養,沒有人種過,聽當年的宮女說也是種了憑弔故人的。」
  
  九簪聞言一愣:「憑弔故人嗎?」
  
  雙白淡淡地頷首:「嗯,早年聽宮裡的老人說,最老的梅樹數百年,傳說是當年元宸皇后的故友之物,隨意地在地上一插的臘梅枝,也沒有任何人照顧,不知怎麼就自己長起來了,枝頭直蔓過明光殿的宮牆,當年真武大帝卻並不喜臘梅,屢屢令人將過牆的枝葉砍掉,不過它倒是活得挺好,也不知什麼時候起,就有了思梅的雅號。」
  
  「思梅?相思無窮極,陰陽兩相望嗎?」九簪看著滿枝頭黃色的清麗無比的梅花,有些怔然。
  
  雙白瞇起眸子:「妳這隻鼯鼠也懂得咬文嚼字?」
  
  「你真當本姑娘是文墨不通的白癡嗎?」九簪下意識地朝著雙白翻了個白眼,但隨後忽然想起什麼,又低下了頭,低聲道:「抱歉,我不是有意冒犯。」
  
  雙白方才見她忽然露出那種第一次看見她時候明麗而跳躍的樣子,圓圓的明眸晶亮,他才一愣,卻忽然見她又恢復了謹慎低沉的模樣,他眼底閃過一絲複雜,淡淡地道:「在我面前,妳無需如此。」
  
  九簪一愣,看向雙白。
  
  雙白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忽然就會心生憐憫,竟……
  
  他不動聲色,只輕咳了一聲:「妳不是什麼大家閨秀,也沒有受過正統漢人的教養,做出這種恭謙有禮的樣子騙騙沒有見過妳這般模樣的人也就罷,但沒得讓見過妳以前樣子的人看了怪異。」
  
  但是他也明白,她這些恭謙遜是因為她處境艱難,不得不學會的。
  
  生存就是最好的老師。
  
  九簪聞言,微微扯了下唇角,漫不經心地道:「嗯。」
  
  隨後,她也不再理會他,逕自摘了一枝『思梅』,也不打招呼就轉身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雙白搖搖頭,暗自道,鼯鼠精果然還是那般無禮。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她那副模樣,他反而覺得順眼了不少。
  
  雙白轉身也摘了一束臘梅,精心選了些樣子好的,花頭多的,便轉身回殿。
  
  不想,他才捧著臘梅進門,便看見不遠處有一做一品侍衛打扮的配劍女子正靜靜地看著他。
  
  「寧冬?」雙白看著女子清秀沉穩的面容,下意識地輕道。
  
  他才想起來她此刻在司禮監明面上還掛了職,這個時候是要進來是來尋秋大人述職的了,但想來是被他吩咐過的鶴衛擋了下來。
  
  寧冬見他進來,便朝著他點點頭,也不多話,沉默著轉身就離開了。
  
  雙白看著她挺拔的背影,暗自輕嘆,今兒不知道他犯什麼沖,誰見他都給臉子。
  
  ……*……*……*……*……
  
  「什麼時辰了?」秋葉白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只覺得這一覺是她睡得最好的。
  
  只是有些口乾,地龍燒得太旺盛的壞處便是放了水盆子在房間裡,還是容易口唇皮膚都發乾。
  
  她下意識地爬起來,瞇起惺忪的睡眼,去拿旁邊小臺上的水。
  
  但已經有一隻手體貼地替她遞了過去。
  
  秋葉白接了過來,喝了兩口,一股子清新微澀的茶香在口中漫延開來,甘甜的茶水滋潤了喉嚨、胸腔和胃。
  
  她滿意地一飲而盡。
  
  「好茶,龍山雀舌的第二道水,澀而不苦,芳香醒神又暖胃!」
  
  「倒是個識貨的。」男子幽涼的笑聲響了起來。
  
  秋葉白伸了個懶腰,順手將滑落雪肩的衣服扯了扯,睨著面前的人,唇角彎起一點傲然的笑來:「難不成藏劍閣夜四少的名聲是叫假的嗎?」
  
  可上九天攬月,也可落田插秧,雅趣和惡俗齊飛,她家老仙當年可是按照這樣的標準培養的她。
  
  「嗯。」百里初微微一笑,有些漫不經心地隨手將她落在身前的長髮撩到腦後,只一雙幽沉美目卻極為專注地看著她。
  
  「已經是午時三刻了,想要用點什麼?」
  
  午時三刻?
  
  菜市口砍犯人頭的時間?
  
  秋葉白愣了愣:「這麼晚了嗎?」
  
  她這一覺竟然睡到了中午?
  
  「還好,妳睡了整整三日而已。」百里初似笑非笑地靠在床邊的軟枕上,隨手也取了一杯慢慢地輕品。
  
  秋葉白一愣,微微睜大了明麗的眸子:「三天?」
  
  她揉了揉眉心:「這麼久嗎?」
  
  「嗯。」百里初伸手拉了她一下,讓她坐下來,隨後對著窗外道:「備熱水。」
  
  「是。」遠遠地,窗外傳來雙白的聲音。
  
  隨後,百里初伸手捏住她的腕脈,輸了一道內勁進去。
  
  秋葉白也不動,任由他的氣脈在自己體內遊走了一整個周天,最後回歸丹田氣海。
  
  「嗯,小白的內氣脈運行比三天前好不少。」百里初微微頷首。
  
  她靠在他肩頭,淡淡地笑了笑:「我算明白你為什麼這麼能睡了。」
  
  她快三個月,沒有睡得這般人事不省了。
  
  在江南的時候,總要防範著、擔心著太多事情,心事重重,沒有一日是能安心沉睡的,那個人總是虎視眈眈地在她身邊,她全身經脈被封,鬥不了勇,只能與他鬥智。
  
  「習武之人,內息與尋常人不同,尤其是到了一定境界,內息會在沉睡之中自動調整修復受損的身子。」百里初伸手輕撫過她的烏髮,幽沉魅惑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陰沉的腥紅。
  
  他當然知道她為什麼睡不好……
  
  此時,門外傳來雙白的聲音:「殿下,午膳已經準備好了。」
  
  百里初淡淡地道:「在門外等著,本宮來拿。」
  
  秋葉白一愣,他從來不會如此主動伺候人呢。
  
  隨後,她便看見百里初起身將紫貂大氅隨意一擱,像隻勤勞的小蜜蜂一樣不但將午膳一樣樣地端了進來,還親自將洗臉盆端了進來。
  
  只是讓雙白他們從後門將熱水導入屏風後的沐浴桶裡——或者說小型沐池更合適。
  
  雖然明光殿有沐殿,但是百里初的潔癖厲害起來,有時候連沐殿都不肯走,便要在殿內沐浴更衣。
  
  不過見著情人這般溫情脈脈地為自己做事,她心中只覺得一片暖融。
  
  她起身向花桌邊走去:「今兒用什麼呢?」
  
  桌上的東西不多,但是精緻而清淡,一樣鹿肉脯蒸荔浦芋頭、一樣少見的青菜、一大碗魚翅菌菇湯、一樣鮮魚羹,還有一樣酒漬櫻桃的奶點,一大份熬得軟爛香馥的碧梗米粥,皆是鮮美提味又補身之物。
  
  「妳才醒,用些清淡的好。」百里初也坐了下來,目光幽沉不明地看著她的身體,一片墨色之中帶著一點子跳躍的火焰。
  
  她不曾察覺他的目光不對,只含笑盛了碗碧梗米粥遞了過去:「殿下是越來越會體貼人了。」
  
  百里初接了過來,隨後指尖似漫不經心地在她掌心裡輕挑了一下:「大人是忘了本宮……下官還是大人的軍師不是,總要為上司著想才是。」
  
  她有些好笑,這廝是角色扮演上癮了嗎?
  
  但哪裡有下屬這麼撩撥上司的?
  
  她點點頭:「那便多謝軍師體貼了。」
  
  兩人各自用膳不提。
  
  食不言寢不語,直到兩人差不多用膳完畢,她方才擦了擦嘴唇,看著那一味鹿肉蒲蒸荔浦芋頭:「這鹿肉味道做得不錯,若是有鹿血,還能做鹿血圓子,味道也很好。」
  
  百里初也端了茶慢條斯理地品著:「鹿血今兒早上已經用了,雄鹿血味道比雌鹿要好些。」
  
  「生的?」她愣了愣,方才想起上京貴族冬日裡有時候會生飲鹿血,認為那是補身壯元陽之物。
  
  「這東西有效嗎?」她微微顰眉。
  
  這種東西不覺得太腥了嗎?
  
  她不喜歡生食,不過……
  
  她忽然想起面前這位……呃……說是吸血鬼也不會算太過……
  
  於是她默默地把那句「腥否?」給吞了回去。
  
  他微微含笑,看向她,目光愈發幽灼,語氣卻也愈發地漫不經心:「效果極好。」
  
  秋葉白只覺得他那目光盯得她有點不自在,專注得過度,讓她覺得自己像一絲不掛一般,於是便索性錯開話題:「是了,我睡了三日,司禮監可有人來?」
  
  百里初淡淡地道:「來了幾撥人,都打發走了,不過想來他們要說的事兒裡必有一件是妳家兩個姐妹要嫁給老五了。」
  
  秋葉白聞言,瞬間愣住了:「什麼?」
  
  秋善媛和秋善京要嫁給五殿下?
  
  百里初擦了擦嘴唇:「是的,不過我們可以晚些時辰再討論這件事兒嗎?」
  
  「嗯?」她有些不明所以,唯一能明白的是他的眼神實在是……讓她不得不想歪。
  
  百里似笑非笑地道:「屬下想用飯後甜點。」
  
  「這不是有櫻桃奶糕嗎?」她示意他桌面上的甜點。
  
  百里初笑容妖異,優雅地比了比她的胸口:「不,大人的櫻桃奶糕味道比較好,溫熱柔軟,嬌嫩入喉,最合適不過。」
  
  秋葉白一愣,低頭一看,瞬間呆住——
  
  他給她穿的這是什麼狗屁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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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09:46: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章 蠢物和童子雞
  
  原本以為柔軟舒服的袍子,低頭細看才發現,這袍子是半透明的!
  
  該看見的和不該看見的都能看見,半遮不遮,簡直是,穿了和沒有穿沒區別!
  
  櫻紅雪白,難怪某人上的點心是櫻桃奶點!
  
  難怪他不讓雙白他們送飯進來,親自去端茶送水,這般『勤勞』,根本就是不懷好意!
  
  當年那個雖然壞的讓人牙癢癢,卻在某方面懵懂又單純的初殿下真是一去不復返了!
  
  她伸手就拿了兩個碟子直接擋在自己胸口,陰沉著臉地瞪百里初:「百里初!」
  
  原來這傢伙吃飯的時候一直時不時地幫著她撩落下來的頭髮是這個原因,虧她還以為他變得這般溫柔曉意,原來是怕她的頭髮擋住了他吃豆腐的眼!倒教她一腔溫軟柔情盡錯付,白甜蜜了!
  
  這個精蟲上腦的傢伙!
  
  百里初見她拿了兩個碟子擋在胸口的樣子,便忍不住低笑了起來:「小白,這袍子輕軟透氣,本宮照了書裡寫的讓司制房訂製的,不好嗎?」
  
  秋葉白似也察覺自己情急之下的這般作態實在有些可笑,便咣當一聲把盤子一擱:「你等著!」
  
  隨後,她站起來,冷聲喚:「春兒、冬兒!」
  
  別人不在,但這個時辰,寧春和寧冬必定是在的。
  
  門外果然傳來二婢的聲音:「四少?」
  
  她坐得近,忽然這麼站起來,一身茭白粉潤,雪山巍巍欲傾,直逼他眼前,百里初眸子裡那點子細小的火苗一下子就燎了原。
  
  他眼裡全是誘人風光,正打算溫香軟玉抱滿懷,卻忽然聽她清冽的聲音『冷酷無情』地下令:「殿下如今身子不好,書房裡的那些淫書平白引得主子走歪路,沒得更壞了身子,通通給本座撕了運小廚房裡當柴火!」
  
  春、冬二婢立刻極為乾脆地應了:「是!」
  
  百里初聞言頓時一驚:「小白,那都是本宮好不容易收集來孤本……。」
  
  他正要令人去阻止,卻不想忽然被秋葉白抓住了他的烏髮向後一扯,逼得他抬起頭來,他被扯得腦後一疼,正瞇起眼不悅地要說什麼,卻見她一挑眉,冷笑一聲,一扯桌上的桌布,將盤子全往邊上一堆,然後長腿一跨,略用了內力將他一點不客氣地往桌上一壓。
  
  她俯下身子就壓了上去,膝蓋靈巧又霸道地頂著他胯間,低頭就吻住他的嘴,甚至粗魯地咬了他嘴唇一口。
  
  嘴唇上傳來的疼痛讓他眉心一跳,心中也大約知道她為什麼會忽然這般熱情,但是一來身上人兒雖然粗魯地弄疼了他,但難得這般熱情主動,二來吻住他的唇太柔軟,唇間的血腥味和疼痛異樣的刺激著全身感官,三來……嗯……
  
  他如何能能推開這穿得這般誘人的小白?
  
  如今觸手之處皆是溫香軟玉,想要拒絕的手伸出去都變成了攬住她的細腰往自己身上帶,燃了一片火。
  
  百里初烏瞳一下子就散開成一片惑人迷離的烏色,整個人都軟了下去,只一處堅硬似烏金霸王槍。
  
  秋葉白如何不知,明麗的眸子裡閃過惡劣的笑意,隨後專心致志地收拾自家的『公主殿下』。
  
  老虎不發威,把她當病貓。
  
  嗯,恢復了武力值的感覺真是太美妙了!
  
  上了騎九天妖鳳,下可教訓燭龍於身下。
  
  格調不高,但閨房裡要甚格調?

  自是由她夜四少風流才是。
  
  ……
  
  一個時辰後
  
  軟狐被之間,一道窈窕的人影披衣而起,她瞅了瞅一邊趴著不動的大美人,眼底閃過得意的幽光,懶懶地道:「雪停了,剛好採點新雪融了用,殿下好好休息,我去做些下午點心來。」
  
  面朝裡的大美人冷哼一聲:「嗯。」
  
  她揶揄地笑:「還要櫻桃奶點嗎?」
  
  大美人:「……。」
  
  見百里初不理她,她大笑,起身洗了把臉,隨意擦洗了一番身子,換了一身衣衫,愉快地出門。
  
  等著秋葉白一出門,聽不到腳步聲之後,原本橫躺挺屍的大美人一下子彈坐了起來一聲厲呵:「來人,更衣!」
  
  「是。」
  
  門外雙白早已候著,立刻領了人進來。
  
  ……*……*……*……*……
  
  精緻華麗的藏書閣,周圍的書倒是滿滿當當的,只左邊四排紫檀書架上空空蕩蕩,不見一點灰塵。
  
  百里初身形搖晃了一下,伸手扶了把門框。
  
  居然連當初真武大帝留下的前朝絕版都燒了……
  
  雙白和一白兩人互看了一眼,雙白不客氣地踢了一白一腳,無聲地示意——
  
  還不快滾過去安慰殿下,這些破爛玩意兒不都是你給殿下弄來的嗎?
  
  一白白了雙白一眼,但見自家主子腦門上籠著一層烏雲,便還是老老實實地湊過去:「殿下,節哀順變……呃……。」
  
  雙白翻了個白眼踢了他一腳,這傢伙到底會不會安慰人,平日裡不讀書的白癡!
  
  一白又瞪了雙白一眼,隨後繼續低聲道:「殿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呃……。」
  
  腳上又傳來被人踢的痛感,讓一白額頭青筋一跳,忍耐著繼續道:「殿下,自作孽不可活……。」
  
  「你是在嘲笑本宮,嗯?」百里初忽然抬頭,幽沉的眸子陰森森地睨著一白。
  
  一白一個激靈,也不感覺腳上被踢的痛楚了,立刻開竅:「殿下不就心疼這些年搜羅來的好東西嗎,屬下必定再給您獻上一屋子的『好東西』西洋人的、東洋人的都有!」
  
  百里初這才稍微滿意地冷冷道:「在搜集到之前,你就不要回神殿了。」
  
  「殿……殿下?」一白一愣,頓時眼角直抽搐,追著轉身離開的百里初:「我家娃兒……。」
  
  這幾櫃子的好貨可是他費了不少心思給自家主子找來『開竅』的,哪裡是能說再找就那麼好找的?
  
  百里初半側了臉,勾起唇角,涼薄地道:「若是想見你家小子,讓風奴帶來就是。」
  
  說罷,施施然離開,只留下一個優雅又冷酷的背影。
  
  一白呆愣住,直到屁股上傳來一陣痛感。
  
  他勃然大怒,轉頭惡狠狠地瞪著雙白:「踢你娘啊,想打架啊,再踢老子就揍扁你這個慾求不滿的老童子雞!」
  
  都是這個傢伙,整天棘手的破事兒就丟給他,害得他抱不到兒子就算了,還睡不成自家娘們!
  
  一白的吼聲直上九霄,連才走出門外的百里初都腳步頓了頓,輕哼一聲,悠悠然地離開。
  
  只留下附近一片默然的鶴衛。
  
  堂主大人居然還是童子雞嗎?
  
  ……
  
  雙白臉色一陣白,一陣青,捏成拳的修白手背上泛出青筋來。
  
  慾求不滿……
  
  老……老童子雞?
  
  「呵呵……好主意,白癡。」雙白微笑,笑容森冷,他捲起袖子,毫不客氣地一腳就朝一白的大頭踹了過去。
  
  「老子忍你夠久了,老童子雞!」一白哪裡可能讓他得手,也正是一肚子火,立刻一偏頭,抬腿就反踹了回去。
  
  兩人便在書房門口開練了。
  
  不少鶴衛們默默地下注,到底是白癡贏呢,還是老童子雞贏呢?
  
  ……*……*……*……*……
  
  且說明光殿裡『熱鬧』而『溫馨』的日子便這麼過了半個月。
  
  秋葉白和百里初也過了一段不是賞雪、觀花就是下廚餵飯,你儂我儂的床上膩膩歪歪,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小日子。
  
  轉眼就要到了年三十。
  
  這日一大早,秋葉白剛起身穿衣,準備給沉睡中的人準備早飯,卻忽然聽得門外傳來敲門聲,一白的聲音響了起來:「四少,大、小喇嘛請妳過去一趟。」
  
  秋葉白聞言,目光微沉,但隨後又恢復了平靜,隨意地洗漱一番,披了一件薄衣,便出門去了。
  
  一白領著她到了偏殿藥房,一進門果然就看見大小喇嘛兩人正在忙和。
  
  大喇嘛見她進來了,便操著還有些生硬的話語微笑道:「雪山神女,請坐。」
  
  秋葉白唇角微抽,一邊坐下,一邊輕咳嗽一聲:「大喇嘛,小喇嘛,您二位都是前輩,也是高僧,還是叫晚輩葉白就好。」
  
  雖然她知道大自在天,或者說濕婆神和雪山神女的傳說,但被這麼叫,怎麼聽,都像是叫跳大神的。

  她也沒有那麼厚的臉皮。
  
  大喇嘛聞言,笑了起來,倒也沒有像堅持叫百里初大自在天一樣堅持,只是含笑點頭:「怎麼稱呼都是一樣的,事實是您是大自在的伴侶。」
  
  「嗯。」她點點頭,這確實是事實。
  
  她相信阿初不會有第二個伴侶。
  
  大喇嘛見她坐了下來,方才將手裡的一缽黑乎乎的藥物端了過去:「請用吧。」
  
  秋葉白知道這是給她調理身體用的,便吹了吹一氣喝了下去。
  
  「每日這麼一碗,對阿初有幫助嗎?」她擱下碗,擦了擦嘴唇。
  
  「您和大自在是雙修,此藥多了無益,少了也無益,這般分量就夠了。」大喇嘛笑了笑,將碗拿走。
  
  秋葉白頓了頓,輕嘆了一聲:「我看阿初的精神漸漸地差了不少,他什麼時候會直接沉睡?
  
  百里初如今是靠著大喇嘛的金針和秘藥才能維持如今的正常睡眠,特別是當初她失蹤了兩個月,完全是以耗損身體精元才撐了過來,如今她回來也幫著他調理了一段時間,但是看著他精神還是漸漸差了不少。
  
  小喇嘛也走了過來,沉吟著道:「大自在天身上還有貧僧安放的線針,那線針會融在肌中,貧僧看最快也不過還有七八天吧。」
  
  她聞言,一愣,心中滋味有些複雜:「嗯,那就是過不了十五了?」
  
  小喇嘛和大喇嘛點點頭,大喇嘛到:「大自在天早些休息,也能早些醒來,如今他拖了三個月,只怕可能需要一年半才能醒來。」
  
  秋葉白聞言一愣,隨後輕嘆了一聲:「嗯。」
  
  有得必有失,她會為他守好這一片江山的。
  
  ……
  
  且說秋葉白剛與大小喇嘛商議百里初的事情完畢,周宇便與無名一起尋上明光殿來了。
  
  她詢問了下雙白,百里初還在睡,她沉吟了片刻,便讓人將周宇和無名領到書房去了。
  
  「大人。」周宇看見秋葉白進得書房,立刻站了起來,精緻秀氣沉穩的容顏上瞬間閃過難以壓抑的激動。
  
  他總覺得彷彿已經許久沒有能見到大人了,這些日子,知道大人在宮裡,卻不能相見,雖然安慰自己,那人已經平安,但是心中總是空落落地。
  
  如今見到了人,方才覺得一顆心是真的平靜了下來。
  
  而無名清秀的面孔上浮現過激動,下意識地就想如以往一般撲過去,但不知想起什麼,他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還是坐了下來。
  
  他朝思暮想的姐姐回來了,可是……
  
  他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垂下眸子:「四少。」
  
  「坐下吧。」秋葉白看著他,淡淡地一笑,示意他們坐下,讓人給他們上茶。
  
  「大伙可還好,撫恤銀子發下去了嗎?」她坐下之後,看著他們逕自溫然問道。
  
  周宇輕嘆了一聲:「殉職的兄弟們的身後事都安置好了,您讓準備的銀子也都發放了下去,就等著正月以後,正式立碑了。
  
  所有犧牲的司禮監的人全部都收殮和下葬了,但是還沒有立碑,當時大人出事,所有人都在等消息,等大人親自回來主持立碑的儀式,所有人都堅信秋大人不會有事。
  
  不想,這一等就是三個月,大人終於無事,也決定將儀式定在開春。
  
  春風料峭十里,送故人。
  
  秋葉白沉默了下去:「嗯。」
  
  無名忽然冷聲道:「今兒年三十了,關在牢裡的賤人,也該處置了吧?」
  
  如果不是因為想要等著四少能看見那賤人的下場,他早早就將那賤人給處置了。
  
  秋葉白聞言,眸光亦是一冷,微微頷首:「好,就交給你們吧。」
  
  能陪伴阿初的時間不多了,她沒有興趣將時間和精力耗費那些不值得的人身上,要怎麼處置,總歸都是司禮監說了算。
  
  她相信雲橋都不會好過的。
  
  作惡無義之人,自然要承受懲罰。
  
  周宇和無名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見了森然冷光,他們齊齊抬手道:「是。」
  
  ……*……*……*……*……
  
  大牢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想要做什麼,放我出去!」雲橋驚惶地掙扎著,試圖從兩名三大五粗的行刑手裡掙脫開來,但是只換來了在肚子上狠狠地一拳:「老實點!」
  
  她痛得慘呼了一聲,渾身冒冷汗地虛軟下去,不一會便被行刑手掛上了行刑架上。
  
  她卻還是不肯放棄:「放我出去,你們這些畜生!」
  
  秋葉白款步進來,淡淡地道:「畜生這個詞送妳更合適,至於妳,既然進來了,不必再想著出去了。」
  
  「秋葉白,是妳!」雲橋看見她,先是眼中殺氣寒光一閃,但隨後,她立刻軟了聲音:「秋大人,我錯了,當初我都是年少無知,受了雲姬指使,才做出那樣的事情,雲姬都已經認下了全部的罪過,您就看在我是為人所逼迫的份上,饒了我吧。」
  
  聽著雲橋如今還在攀咬他人,她忍不住譏誚地笑了,笑容森涼:「饒了妳,憑什麼?」
  
  雲橋眼珠子一轉,這些日子,她雖然被關在牢裡,但是好吃好喝地供著,也沒有受什麼虐待,可見秋葉白還是相信了她說的話。
  
  如今秋葉白問的是憑什麼,而不是為什麼,那就說明有轉機?
  
  她低了頭,楚楚可憐地落下兩行淚來:「只要大人饒了小女一命,小女願意將雲姬私藏的東西都送給大人,她所做的惡事,雲橋知無不言,大人當知道我不過是棋子。」
  
  她那模樣,讓一邊的周宇都忍不住作嘔,只冷笑道:「真是夠無恥的。」
  
  雲橋一僵,想要說什麼,但是她還是強行忍耐住了,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她總有出去的一日。
  
  但隨後,秋葉白只冷冷地一笑:「雲姬知道她救了一個畜生嗎?」
  
  雲橋再次僵住,咬著下唇,想要說什麼,但秋葉白懶得理會她,她看向無名,淡淡地道:「這種貨色就交給你了。」
  
  她今日過來,不過是看看這人到底有沒有悔意,但是很明顯,雲橋一點悔意都沒有。
  
  看著秋葉白離開的背影,雲橋彷彿意識到了什麼,瞬間慌了起來:「秋大人……。」
  
  但是一張清秀的少年面孔忽然逼迫過來,直湊到她的面前,瞇起冰冷的眸子輕笑:「對付妳這種沒骨頭的人,要用什麼方法好呢?」
  
  他忽然指尖一轉,一把細細長長,造型奇異的刀子便出現在他的手心。
  
  無名慢條斯理地把玩著手中的刀子:「知道這刀子是用來做什麼的嗎?」
  
  「你……你想幹什麼?」面前少年陰鬱的眼眸讓雲橋瞬間汗毛倒豎,她也算是見識過不少人的,面前的少年一身的陰鬱,讓人一看便毛骨悚然。
  
  他的眼睛裡帶著一種殘忍的光,一把扯住雲橋的頭髮:「妳差點害死了我最重要的人呢,來看看我們為妳準備的東西。」
  
  隨後,他看了眼周宇,周宇輕笑一聲,將一包工具擺上了台,然後攤開。
  
  那是一套極為精緻華麗的工具,各種形狀古怪的刀子、剪刀、小斧子、鑿子、鉤子……每一樣的上面都鑲嵌而來精緻的寶石,但是冰冷的寒光讓雲橋渾身一顫。
  
  那些難不成……
  
  「榮幸吧,這些都是當年司禮監老祖宗留下的寶貝,還有一套剔骨的手藝。」周宇微微一笑,笑容裡皆是滲人的涼氣兒。
  
  「剔骨?」
  
  他將其中一副奇特的手套拋給了無名,自己也戴上了一套:「這是老祖宗發明的,聽說可以剔骨留肉,人還能活得好好的,說來我們看了記載,都覺得這套手藝最合適妳這種人了,既然不想要骨頭,那就不要了吧。」
  
  雲橋瞬間驚恐地瞪大了眼:「不……不要……。」
  
  「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妳,想來妳也能有足夠的精神撐到最後吧?」周宇將一把鉤子遞給無名。
  
  「比起剝皮而言,這種手藝更合適妳,但我們也都是第一次上手,沒有看過沒骨頭的人怎麼活,好奇得很,只手藝不精,且多包涵。」無名湊到她耳邊輕笑出聲,同時接過周宇遞過來的鉤子,俐落地直接穿過她的下顎將她一下子像條魚一樣被勾了起來。
  
  「不——不——!」恐懼和痛楚讓雲橋瞬間慘烈地尖叫了起來,滿嘴的血腥味讓她忍不住痛哭流涕:「你們這群畜生……一定會遭報應的!」
  
  周宇和無名互看一眼,隨後輕笑了起來。
  
  心中已經是不約而同地想。
  
  報應啊……
  
  那就報應吧。
  
  只要不是報應在心中傾慕的那個人的身上,又有什麼所謂呢?
  
  空氣裡漸漸彌散開濃郁的血腥味。
  
  ……*……*……*……*……
  
  而這一日,夜色漸漸降臨。
  
  在明光殿下的水牢裡,穿著牢服的女子也被架上了行刑的架子。
  
  「堂主,一切都準備好了。」一名鶴衛將手裡的盒子打開遞給門外走進來的人,裡面躺著一把細長的鞭子,鞭子上倒刺無數,在火光地閃耀著滲人的光。
  
  「嗯。」雙白看著那盒子裡的鞭子,頓了頓,還是伸手握住了那一把鞭子。
  
  那女子抬起頭看著他,微微一笑:「是你?」
  
  雙白看著她明豔而蒼白的面容,心中梭然一痛,但很快平靜下來了:「嗯,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雲姬看著他,忽然輕笑了起來:「他呢,殿下連最後一面都不想見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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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
發表於 2017-4-26 10:06: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一章 行刑
  
  「雲姬,妳覺得殿下為什麼要來送妳?」雙白看著她,淡漠地道。
  
  雲姬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她忽然輕笑了起來:「是的,他為什麼要來送我,我差點殺了他最在意的女人。」
  
  雙白瞇起冰冷的妙目:「殿下的性子,妳是最明白的。」
  
  她閉上眼,一滴淚珠滑落下來:「為什麼呢,如果他喜歡的人是你甚至一白這樣的男子,也許我一點怨言都沒有,但是……明明是我最先遇上他的,但是最後他卻……我不甘心。」
  
  她明明早於秋葉白與殿下相識那麼多年。
  
  到底輾轉反側……終是意不平。
  
  所以她才會受了雲橋的挑撥對秋葉白動手吧,不過是因為心中有不甘。
  
  雙白看著她,眼中閃過異色,微微啟唇,最後卻還是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握緊了手裡的鞭子,骨節泛出了白來。
  
  物傷其類,他忽然明白了九簪在樹下給阿奎燒紙錢時候的心情。
  
  兩人沉默了許久。
  
  「雲姬,妳負了殿下,負了老甄,負了我……們所有人。」一白淡淡地道,肩頭彷彿還有她給的暴雨梨花針的痛。
  
  雲姬抬起頭看著雙白,神色很平靜,聲音聽起來卻帶著一點淒厲:「也許是我愛得太卑微,又識人不明,也許我確實沒有資格待在殿下的身邊,我做下的事情,我選擇的路,我自己承擔,雙白,你動手吧。」
  
  就算一步錯,步步錯,最後作出要殺秋葉白決定的人始終還是她自己。
  
  成王敗寇,她輸了自己的心,輸了自己的命,沒有什麼不能承擔的。
  
  反正這條命,也是那個人給的,他要拿回去,就拿回去吧。
  
  她從地宮裡走出來,又經歷了這些年的風霜,這點擔待還是有的。
  
  雙白垂下眸子,手裡的鞭子握得更緊,好一會沒有動靜。
  
  雲姬閉上眼,冷冷地笑了起來:「雙白,動手,這是殿下的命令,你我都還是鶴衛的人,別讓我看不起你。」
  
  雙白慢慢抬起眼,目光沉冷,忽然一揚手。
  
  「啪!」一道厲風瞬間響起,女子悶哼之聲迴盪在牢房裡。
  
  雙白面無表情地,手中的鞭子一鞭又一鞭地落下,角度精準,不偏不倚,勻稱仔細,不曾一分留情。
  
  而雲姬則始終咬著牙,閉著眼,一聲不吭,只不斷抽動的額頭青筋、唇角流淌下來的血液顯示著她在忍耐著巨大的痛苦。
  
  青塚之刑的開始便是將人的身體每一寸肌膚抽出半寸寬、半寸深的血口,如凌遲一般地將人割一遍。
  
  再然後才是最殘酷的開始……
  
  撕裂一般的痛終於讓她忍不住悲鳴出聲。
  
  「啊啊——!」
  
  ……
  
  不知多久,鞭笞之聲終於停了下來。
  
  提著血淋漓鞭子的雙白將手上的鞭子扔給一邊的鶴衛,他的衣擺上已經全部是血滴,他微微活動了一下發僵和微顫的手指,看了眼已經昏昏沉沉,滿身血肉模糊的雲姬。
  
  他一轉身水牢,直到出了門,冰冷的空氣挾著雪花迎面撲過來。
  
  寒涼入骨,但是他方才彷彿能呼吸一般,深深地鬆了一口氣,閉上妙目靠在牆壁上。
  
  「完事了?」一道蒼老喑啞的嗓音響起。
  
  雙白沒有睜開眼,只也喑啞著嗓音:「嗯。」
  
  站在雪地裡撐著傘的老太監低低地笑了起來:「沒用的小子。」
  
  只是他的笑聲裡帶著一種古怪的鼻音,甕聲甕氣地似從罐子裡發出來的。
  
  雙白慢慢地睜開眼,看向即使撐著傘也已經是雪花滿肩頭的老甄:「你不去看看她嗎?」
  
  老甄冷笑一聲:「看那個叛徒作甚。」
  
  隨後,他忽然一抬手,將手裡的東西朝雙白拋了過去。
  
  雙白接過來,低頭一看手裡的小瓶子,瞬間愣住了:「這是……。」
  
  老甄已經撐著傘慢慢地往大雪深處走去,淡漠地道:「給她用了吧,此事與你無關,殿下那裡咱家自然會擔待。」
  
  雙白看著老甄離開的背影,神色異常的複雜,他慢慢地握緊了手裡的瓶子。
  
  良久,他一轉身進了水牢。
  
  「雙白大人。」幾名鶴衛見他進來,齊齊行禮。
  
  雙白淡淡地點頭,看向被架在行刑架上的雲姬,她已經被脫去了一身衣衫,只剩下肚兜和一件薄薄的褻褲,而且已經被簡單的水沖洗過了,全身濕透,露出一身玲瓏有致的曲線。
  
  但是卻絲毫不引人遐思,她身上密密麻麻細小的傷口看起來異常的慘烈。
  
  沒有了內力,她抵抗不住疼痛,昏迷過去,但此刻又已經被弄醒了,似痛得麻木了,她正愣愣地看著鶴衛們放在附近的幾隻泛著詭異藍光的密封陶罐發呆。
  
  雙白知道那是密封這鬼菌的罐子,他看向雲姬,雲姬也察覺他進來了,便轉過唯一還完好無損的面容,她看著他,微微一笑:「你來了。」
  
  彷彿她面對的不是來行刑的劊子手,而是尋常老友。
  
  她淡淡地道:「多謝你還給我留著一張臉,繼續吧,說來這麼多年來,咱們鶴衛裡只有兩個人被處以這樣的極刑,我是第三個吧?」
  
  雙白看著她,忽然抬了下手:「你們都出去吧。」
  
  幾名鶴衛面面相覷,遲疑道:「您一個人可以嗎?」
  
  「我說滾出去,聽不明白嗎?」雙白妙目裡忽然寒意四射,拔高了聲音,令那幾名鶴衛立刻低頭抱拳:「遵命。」
  
  隨後,他們立刻退了出去。
  
  雙白看著面前的人,忽然走了過去,看著雲姬蒼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的面容。
  
  雲姬也看著他,兩人對視了良久,她忽然笑了起來,眼角帶著一點撩人的媚態:「怎麼,現在想嘗嘗我的味道嗎,為什麼要等到這般血肉模糊的時候,不早點動手?」
  
  她原本就以媚行天下,即使容色蒼白枯槁,但是容貌還在,這一笑反而有一種異樣的淒媚來。
  
  雙白看著她,妙目裡波瀾湧動,好一會,他才伸手輕撫上她的臉頰,指尖卻比她的臉還要冰涼,冷冷地開口:「雲姬,妳不必激我。」
  
  話音剛落,他指尖一轉,多了一顆藥物直接塞進她唇間。
  
  雲姬只覺得的嘴唇間一陣芬芳苦澀之氣,那藥物瞬間化開順著津液流淌下腹,隨後她一愣,卻又梭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雙白,失聲道:「雙白,你瘋了嗎,你怎麼敢違背殿下的命令!」
  
  雙白退開幾步,垂下妙目,平靜地道:「藥是老甄帶來的,不過責任我會和老甄一起擔。」
  
  「你……你……。」雲姬神色瞬間異常地複雜,片刻之後,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一邊笑,唇間便一邊湧出黑色的鮮血來:「咳……咳,多謝……。」
  
  雙白頓了頓,淡漠地道:「不謝,只算是妳我同僚一場,最後的一點情分。」
  
  隨著她唇角黑血越流越多,雲姬的臉色漸漸發青,眼皮漸漸地耷拉了下去,聲音也越來越低:「呵呵,如果最開始的時候……我能中意的人是你……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很高興……咳咳……。」
  
  雲姬彷彿用盡了一生的力氣,慢慢地吐出了最後的幾個字:「咳咳……很高興最後送我的那個人是……你,來生……。」
  
  她沒有說完,耷拉著的頭,沒了氣息。
  
  雙白慢慢地垂下眸子,許久,才輕聲道:「在地宮,是我最先遇見妳的,雲姬,妳……不記得了嗎?」
  
  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水牢裡迴盪著,說給一個再聽不見的女子聽。
  
  殿下的眼中從不曾有妳。
  
  亦如,妳眼中亦從不曾有我。
  
  也好,老甄給的藥叫斷念,斷了雲姬的念頭,也斷了他的念。
  
  到底,兩不相欠。
  
  至於來生,從地宮走出來的人,從不相信有來生。
  
  ……*……*……*……*……
  
  「阿初,讓老甄和雙白起來吧,都已經跪了一個時辰了,外頭天涼。」秋葉白看著面前與自己對弈的人,溫然道。
  
  老甄和雙白兩個人處置了雲姬,但卻不是用百里初交代的刑罰,違背了鶴衛的守則,所以他們跪在殿門之外。
  
  其實這個結果,在她的心中並不意外,老甄若是真能狠下心去用青塚處置了雲姬,那麼他就不是那個會為了百里初進入地宮,又淨身進宮的老甄了。
  
  至於雙白……
  
  她暗自嘆息了一聲,他是個公私無比分明的人,才會成為刑堂的堂主,所以才會這般痛苦吧,卻偏不能將痛苦放置於面上,自古情義兩難全。
  
  如今他自認為第一次違背了阿初的命令,心裡怕是更難受。
  
  但若是老甄或者雙白病了,阿初心中大概也不會舒服到哪裡去。
  
  百里初面無表情地下著棋:「下棋要專心。」
  
  秋葉白看著他的模樣,終是搖搖頭,逕自將手裡的棋子一扔:「你要下棋,自己下去吧,你明知道我不會對弈!」
  
  當初她和百里凌風對弈,都是瞎走一通,百里初今兒卻非拉著她在窗邊下棋,擺明了是心中並不真想罰老甄和雙白,卻又心中惱火。
  
  百里初看著面前被她砸錯了位置的棋盤,淡淡地道:「妳把棋下壞了。」
  
  她暗自嘆息了一聲,挑了下眉:「沒錯,我下壞了,怎麼地?」
  
  她也不打算和他下了!
  
  百里初幽眸看了她一眼,忽然起身,冷冷地道:「既然受害者都不計較你們徇私枉法,倒教本宮看起來像是多管閒事了,你們起來吧!」
  
  門外傳來老甄和雙白的聲音:「殿下……。」
  
  「不要給本宮玩什麼欲擒故縱的遊戲,若是不想起來,便陪著叛徒去死吧。」百里初輕飄飄地丟下一句話,向內殿拂袖而去。
  
  好一會,門外傳來衣袍摩擦的聲音,似有人站了起來。
  
  秋葉白見狀,終於鬆了氣,這位殿下還真是讓人頭疼,傲嬌到了極點。
  
  彷彿倒是她不領情一般。
  
  她推開窗子,見雙白和老甄兩個人滿頭滿身都是雪花,身子都有些僵了,明顯就是硬撐著沒有運用內力護著身子。
  
  她搖搖頭,立刻吩咐一直在邊上看著的一白:「快帶他們下去喝薑湯烤火。」
  
  這兩位是自己找罪受呢。
  
  「多謝大人。」雙白看著她,微微頷首。
  
  他倒是沒有想到秋葉白會為他們求情,畢竟她才是差點命喪雲姬手裡的那個人。
  
  秋葉白看著他,淡淡地一笑:「你不必謝我,你家殿下才是你真要謝的人。」
  
  說罷,她看了眼老甄,嘆息了一聲:「老甄,你好好休息吧。」
  
  老甄看了她一眼,苦笑一聲:「丫頭,妳去看小祖宗吧,今兒是年三十呢。」
  
  秋葉白點點頭,看著他們被扶走,便立刻轉身進了房間,看著百里初正泡在屏風後的浴桶裡,也不知在想什麼。
  
  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她輕嘆了一聲,看著窗外的紅窗花,忽然想起了另外一個人,不知道,年三十,他的傷勢可好些了?
  
  百里凌風……
  
  她輕嘆了一聲,回來以後,也不是沒有想過去看他,但是聽說他閉門謝客,在平雲殿裡休養,連皇帝陛下原本打算給他加封晉賞的典儀都沒有去。
  
  可不知是他真的在治病,又或者不願意坐著輪椅上殿。
  
  那個驕傲的年輕的大將軍王,如何願意在眾人憐憫的眼光下……
  
  「小白,在想什麼?」百里初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
  
  她一頓,淡淡一笑,看向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浴桶裡出來的百里初:「沒什麼,只是想著該找個時間去探望八殿下。」
  
  她的目光坦坦蕩蕩,並沒有打算隱瞞他的意思。
  
  百里凌風救了她,她於情於理都應該去看他。
  
  百里初靜靜地看著她片刻,伸手替她將髮絲掛到耳朵後,聲音幽涼:「老八那個笨蛋,這會子關他自己的禁閉,妳若是能說服他出來,便試試吧。」
  
  隨後,他轉身向房內走去。
  
  秋葉白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輕笑了起來:「看來殿下也挺有手足之情的嘛。」
  
  「手足之情?」百里初懶懶地靠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瞇起詭涼的眸子:「我只是不願意自己養了那麼久的棋子,就這麼廢了,老八……是個識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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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6 10:06: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二章 雙白侍寢
  
  秋葉白看著他,搖搖頭,果然,她對這位大神就不該抱有太多的期望。
  
  他沒把他那些兄弟玩兒死,已經算是他大發慈悲了。
  
  好吧,她忘了,他已經弄死了兩個地位最高的,讓太后老佛爺都不敢再讓自己嫡孫子折騰太子的事兒了,以至於現在皇帝身體不適,但是太子之位卻虛懸已久,只他這位攝國殿下獨大。
  
  她想了想:「明兒年初一,我去看看八殿下吧。」
  
  百里初不可置否地看著自己手裡的摺子:「嗯。」
  
  她見他意興闌珊的樣子,便沉吟了片刻:「我去給你取粽子來可好?」
  
  「粽子?」百里初終於抬起魅眸看過來。
  
  就知道這廝現在只對吃她或者吃食感興趣,秋葉白眼角一抽:「殿下,你就不能有點出息嗎?」
  
  「飽暖思淫慾,人間正道也。」百里初漫不經心地將手裡的奏摺往旁邊一扔,筆尖拈了另外一本過來,吩咐:「本宮不喜紅棗,要蜜豆的。」
  
  秋葉白:「……。」
  
  這廝還挺挑剔。
  
  她輕笑一聲:「總之不會讓你失望就是。」
  
  她的目光掠過那一箱箱的奏摺,心情柔軟而複雜。
  
  他這兩天都在批積壓的摺子,大約是知道他快要睡了吧。
  
  一年半……
  
  也許她該慶倖,她的百里初澤要成為睡美人了,但是好歹不是一睡千年。
  
  到時候,吻醒他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輕嘆了一聲,轉身披上披風向門外而去。
  
  待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遠去之後,百里初忽然開口:「進來。」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白便領著一名將軍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戚光參見殿下。」
  
  百里初擱下奏摺,示意他坐下。
  
  戚光也並不推諉,逕自坐了下去,看向百里初:「殿下召見屬下不知有何吩咐?」
  
  殿下並不經常召見他們,甚至兩三年都未必召見一次,只任由他們支持八殿下與杜家作對。
  
  這是殿下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召見他了。
  
  百里初看著他,淡淡道:「戚光,你也已經知道了本宮要閉關一時日之事,江南老家那邊……。」
  
  戚光立刻起身,神色恭敬肅穆:「殿下放心,宸妃娘娘和老大人的墓,屬下必定關照好。」
  
  「嗯,你是唯一知道本宮身份之人,在本宮閉關之後,若老五那邊有什麼異動,你們只管聽秋大人調遣。」百里初看了一眼一白。
  
  一白立刻去打開了附近的一只紫檀櫃門,從暗格裡取了一只錦囊出來交給戚光。
  
  戚光接了過來,小心地將錦囊收到,微微顰眉:「殿下若是擔心有人不服秋大人,您何不乾脆早日將五殿下除掉?」
  
  他和李牧等人不同,他完全不忠於帝國,是當年宸妃的死士,只忠於殿下,所以一點不在乎其餘皇族。
  
  百里初微微瞇起眸子:「小白若要飛,本宮不可能為她做所有的事,小白表現得已經出乎本宮意料的好,憑著自己的實力在軍中已有威望,剩下的就是朝內了,老五是塊磨刀石,何況有他在,老八也會安分一些。」
  
  所謂制衡之術,不過是擺弄人心,於他而言早已爐火純青,喜歡翻雲覆雨,他喜歡傀儡們遊戲時候的興奮感,若是那傀儡還會反抗他,最妙不過。
  
  唯一的意外大概便是一株月光樹吧。
  
  想起那人兒的明麗英氣的眸子,他眼底的烏沉溫柔下去。
  
  「殿下,陛下和太后那裡……您還打算按照原計劃進行嗎?」戚光遲疑了片刻,低聲問。
  
  百里初挑了下眉:「為什麼不按原計劃進行,本宮讓本小白上位,是要這天下無人可以傷她分毫,也是要那兩個蠢物明白他們一生爭搶視若珍寶的東西,一定會讓他們最忌憚的人得到。」
  
  他頓了頓,眼底閃過冰冷細碎的殘忍笑容:「他們若知道一生心血皆與他人做嫁衣,不知會否露出很有趣的表情?」
  
  戚光看著自家小主子的笑容,雖然讓人發毛,但他卻大笑了起來,眼底也皆是暢快之意:「殿下說得是,一定很有趣!」
  
  但最後,他的目光落在百里初身上,目光深沉:「秋大人確實有能耐的,一定會是一名出色的攝政王,只是殿下若醒來之後,可曾想過直接坐穩帝位?」
  
  他還是希望自家殿下能為一代帝君。
  
  百里初輕佻地把玩著所裡的玉璽,輕笑:「那豈非如那老不死的願,本宮這龍座就算沒有帝名,不也坐了那麼多年嗎,無才之人還想要做個名垂千古的帝王,但本宮就是要讓他看著這皇統不正,史書口誅筆伐,抱憾而亡於他而言真是極好的歸宿。」
  
  他便是做這無冕之皇,予取予奪,又待如何?
  
  放眼四海,誰能攔他想要做的事。
  
  他就喜歡做點兒讓很多人不痛快的事兒,讓自己痛快痛快。
  
  戚光眼中一亮,讚許地道:「殿下英明,當年那人卑鄙地辜負了小姐和老大人,合該如此!」
  
  殿下和秋大人一個攝國,一個輔佐,也是極好的。
  
  百里初看著他:「老戚,盯著李牧他們的人點。」
  
  他頓了頓,腥紅的唇角彎起一點冰冷的笑容:「本宮閉關之後,小白若是收拾了老五,若是老八真不識趣做出點損人不利己的事兒,你當知道怎麼處理,嗯?」
  
  戚光抬手恭敬地道:「是。」
  
  但他想起了什麼,略遲疑了一下:「但是殿下,若是秋大人能收拾了五殿下,何不讓她親自對付八殿下?」
  
  「因為啊……。」榻上美人垂下纖長華麗的睫羽,微笑著伸出白皙的修長的手撫過桌面上被養得皮毛華麗的貓兒:「他也算是本宮一手養成的寵物,既然成在本宮手裡,還是毀在本宮手裡好些。」
  
  貓兒一下子被他捏痛,尖叫一聲,下意識地伸出爪子想要撓人,卻在對上百里初陰幽含笑的眸子,牠瞳孔瑟縮了一下,怯怯地收回了爪子,乖巧地忍受著對方的蹂躪。
  
  「屬下明白。」戚光微笑點頭。
  
  「知情達意的寵物,才能長長久久地活下去。」百里初伸手輕撫過懷裡乖巧的肥貓,夜明珠光照耀在他精緻靡麗的五官上,越發顯得麗色濃稠,魅色奪人。
  
  一白送著戚光離開之後,又站在門邊,遲疑了一會:「殿下,雲姬的屍體……。」
  
  「冷宮後巷外的野狗也餓了許久了,賞了牠們吧。」百里初淡漠地道。
  
  一白微微頷首,並不意外百里初的安排,殿下心性原本就冷酷無情,最憎惡背叛者,何況雲姬若是對殿下動手,殿下尚且欣賞她反抗的勇氣,她卻偏生對四少動手,非但叛徒,已經是殿下必殺之人。
  
  這般結局也算已經對得起她了。
  
  只是……
  
  他遲疑了片刻,還是道:「殿下……。」
  
  百里初翻開摺子,卻幽幽冷冷地道:「滾進來吧。」
  
  一白沉默下去,有什麼能瞞得住殿下的呢?
  
  片刻之後,披著披風的雙白從門外走了進來。
  
  一白臉色冷峻,而雙白神色平靜,但是卻低垂著妙目。
  
  百里初一邊批摺子一邊淡漠地道:「有什麼話想說,就說,不想說就滾。」
  
  雙白再次『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原本在雪地裡跪了一個時辰,膝頭早已麻木刺痛不已,連行動都痛的錐心,但是他還是乾脆地跪了下去,劇痛讓他身形微微一晃,還是跪穩了。
  
  「殿下,屬下有違尊令。」
  
  百里初淡漠地道:「既然知道你有違令,從今日起你便不再是鶴衛一員,你既貼身伺候過本宮,賜金千兩,從此生死有命,下去吧。」
  
  雙白聞言,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更無人色,他原本想過殿下會撤了他刑堂堂主之位,但是怎麼也沒有想到殿下竟然會要將他逐出鶴衛,他忍不住膝行幾步,顫聲道:「殿下!」
  
  百里初換了一本摺子,頭也未曾抬起,涼薄地道:「滾!」
  
  「殿下,雙白……。」雙白顫抖著聲音,想要說什麼,卻梗在喉嚨間。
  
  殿下會這麼輕易地讓他和老甄起來,他便心中有了不妙的預感,老甄是殿下的長輩,殿下也許會這般原諒老甄,但是他呢……
  
  若不是方才秋大人在,殿下大概就已經打發了他吧?
  
  一白看著雙白垂下的眼裡一片腥紅,妙目竟已有了淚,他咬了咬牙,也一起跪了下去:「殿下,請您寬恕他一回吧。」
  
  令行禁止,殿下最憎惡的便是陽奉陰違的人,何況此事涉及到了四少。
  
  就算四少不介懷,但是雙白確實是壞了規矩!
  
  可……他何曾看見過雙白垂淚,便是雙白親手斷送了雲姬的時候也不曾見他這般絕望的模樣過。
  
  不管平日裡再如何唾棄彼此,但兄弟永遠是兄弟!
  
  「一白,本宮平日裡是不是太寵著你了,嗯?」百里初擱下手裡的摺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一白和雙白二人皆是渾身一顫。
  
  自從殿下身邊有了秋大人以後,他們已經許久沒有在殿下臉上看見那樣陰鬱妖異的笑容了。
  
  幾乎……
  
  人總是健忘的,忘記了地宮裡的暗夜之王就算被陽光照耀著,月光照拂著,卻永遠有最黑暗的一面。
  
  「屬下不敢放肆。」一白恭敬地道。
  
  「那就把閒雜人等打發出去。」百里初輕哼一聲,捏了捏自己膝上躺著的貓兒。
  
  一白鼓起勇氣,一咬嘴唇:「殿下,雙白已經知錯了,咱們從小跟在您身邊,您若打發了他,他豈非……。」
  
  豈非只能去死?
  
  控鶴監十八司都是死士中的死士,那麼多年的地宮生涯,殿下便是他們的信仰,這是一種外人根本不可能理解的情感。
  
  被驅逐的死士——是一種恥辱。
  
  按著雙白的性子,他絕對不會領了賞金就這麼走了的。
  
  更可能是去死。
  
  百里初淡漠地道:「滾!」
  
  一白啞然,心中有點發慌,殿下本就是喜怒無常之人,何況雙白是違了規矩,殿下鐵了心要驅逐雙白,他又能如何?
  
  「殿下……。」雙白閉了閉眼,一點水珠順著妙目落下,掉進了地面之中。
  
  但是,他還是神色平靜地慢慢地伏下身子朝百里初叩首下去,額頭叩在地面上,發出悶響。
  
  他抬頭來,已經是一片紅腫,再次叩了下去,起來時已經見了血。
  
  一白在邊上看得不忍,他知道這是雙白在拜別殿下,心中愈發的焦灼。
  
  雙白再次準備第三次拜下去之前,微微顫抖著抬起頭看向百里初,卻見他正微微瞇了烏沉莫測如暗夜的幽瞳看著自己。
  
  雙白心頭微微一顫,膝行了一步:「殿下,雙白可否……。」
  
  「可否留下,嗯?」百里初忽然伸出穿著明珠軟靴的腳尖點在他肩頭,阻止了他靠過來,又點在他的下頜上,懶洋洋地挑起雙白的下巴。
  
  百里初的莫測的眸光讓雙白心頭一跳,他還是沉聲道:「是,屬下願意做任何事情,接受任何處罰。」
  
  百里初的足尖慢慢地從他的下巴,輕佻地向下滑落到他的胸口,涼薄地一笑:「本宮知道你心中有雲姬,但是讓本宮沒有想到的是她在你的心中比本宮更重要,竟為了一個叛徒違背本宮的旨意。」
  
  「殿下,不是的……。」雙白閉了閉眼。
  
  面前的殿下,又彷彿變成了那個莫測森然的殿下,是因為他嗎?
  
  百里初的足尖輕踏在雙白的小腹上,換用指尖挑起他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睨著他:「那就證明給本宮看。」
  
  雙白看著自家主子一片幽沉無邊的詭眸,微顫著聲音:「殿下明示。」
  
  百里初睨著他,忽然微微勾起精緻的唇角:「起來,脫。」
  
  雙白梭然微微睜大了眸子,連一白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怎麼,你不是為了本宮願意做任何事嗎,暖床都不會嗎,那就滾吧?」百里初輕笑,指尖點了點自己的床榻。
  
  一白完全腦子一片空白,彷彿不能理解自己聽到的事情,看見的畫面。
  
  雙白垂下眸子睫羽輕顫,慢慢站了起來,他伸出手微微顫抖地撫向自己的披風,隨後又解開了自己的腰帶,隨著他的衣服一件件地落下,待只剩下一件裡衣,幾乎能看見他的胸膛……
  
  在百里初冰涼莫測的目光下,他的手越來越顫,幾乎扯不下那衣繩。
  
  雙白最終還是鬆開了手,噗通一聲再次跪了下去,閉著眼,對著百里初喑啞著嗓音道:「殿下,屬下不能。」
  
  「不知死活。」百里初陰沉而譏誚地輕笑了起來,伸手將他扯到跟前,眸中一片陰翳暴戾,吐氣如蘭:「你攔得住本宮上你嗎,嗯?」
  
  黑暗陰鶩的強烈氣息瞬間從他蔓延開來,幾乎令空氣裡的溫度都瞬間下降,燭火晃蕩了幾下,竟瞬間熄滅了幾盞,空間彷彿都扭曲起來。
  
  「殿下,屬下命都是殿下的,侍奉……殿下自然不在話下,但是屬下不能。」百里初強悍陰鶩的氣息逼的雙白幾乎呼吸不過來,他睜開妙目,聲音微微發顫,帶著難以壓抑的激動:「殿下三思,這會毀了殿下和秋大人之間的情分,秋大人不會容忍您和她的情意之間有這樣的瑕疵,屬下不能看著殿下變回以前的樣子,您會毀了您自己的,所以屬下絕對不能順從您,所以……。」
  
  他頓了頓,身子用力一退,再次『砰』地一聲叩首在地,絕望地道:「您殺了屬下吧!」
  
  一白腦子完全一片空白,這個時候,也只能跟著『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百里初看著面前跪著的雙白,許久,他慢慢地靠向身後的軟枕,他垂下眸子,眼底的黑霧漸漸散去,忽然涼薄地笑了起來:「呵呵呵……看來,你的腦子還沒有都丟在女人身上。」
  
  雙白一愣,有些茫然地看著百里初,卻見他抬袖一揮,那些熄滅的燭火再次燃了起來。
  
  隨後他便看見自己主子神色譏誚地掃了他一眼:「還不收拾你的衣服,是打算真的留在這裡伺候本宮嗎?」
  
  雙白一驚,心中又似若有所感,但是一時間又抓不住思緒。
  
  只覺得方才那些驚心動魄和陰暗如在地宮裡的氣息不過是他的南柯一夢。
  
  但是他至少明白,殿下這是……
  
  不趕他走了,也不要求他侍寢了!
  
  不管如何,他都立刻再對百里初拜了下去,隨後俯下身子,抱起那些衣衫,腳步虛浮地往門外匆匆離去。
  
  倒是一白在大門關上之後,忽然看向百里初:「殿下!」
  
  百里初挑眉看了他一眼:「你怎麼還在這裡,難不成你要替雙白伺候本宮?」
  
  一白一驚,立刻搖頭,又小心地看向恢復了平常模樣的百里初:「殿下方才是想教訓還是試探雙白?」
  
  殿下從不無的放矢,若是教訓,他能明白,若是試探,雙白真的有背叛了殿下,做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一白心中頓時一涼。
  
  百里初看著手裡的摺子,莫測地勾起唇角:「雙白和你不一樣,他到現在都還沒有認可小白是主子,他不會對本宮有怨,但若是他因為雲姬對小白生嫌,本宮……呵。」
  
  他沒有說完話,只輕哼了一聲。
  
  但是一白知道,那句話是——若是雙白對四少生了嫌隙,那麼殿下就留不得他了,真的要驅逐他。
  
  畢竟殿下很快就要閉關沉眠,鶴衛的一切都是交給他們來打理。
  
  一白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卻又頗為複雜,殿下從來不按牌理出牌。
  
  若是雙白方才沒有說出那一番話,證明他心中非但對秋四少沒有嫌隙,也將四少和殿下真的視為一體,明白四少對殿下的意義,也怎麼知道了他的頭腦是清醒的,沒有因為雲姬變得不知所謂。
  
  給雲姬一個了斷,不過是最後的同僚之誼。
  
  只是殿下這個手段……
  
  真是……
  
  太狠了!
  
  一白覺得他這輩子從出了地宮之後,都不知道什麼驚嚇了,但方才他是差點嚇哭了,不,嚇尿了。
  
  雙白直接……哭了。
  
  伴君如伴虎啊!
  
  百里初看著一白的表情豐富多彩,他有點不耐煩地打了個優雅的哈欠,順手砸了本摺子過去:「你若不想侍寢,就滾去看看該侍寢的那個包個破粽子打算包到什麼時候!」
  
  「是,是……屬下這就去。」一白聽到侍寢二字,立刻嚇得菊花一緊,立刻連滾帶爬地朝著門外跑了出去。
  
  百里初冷哼一聲,都是沒有膽子的東西,一副見鬼的模樣是在嫌棄他嗎?
  
  「讓你們侍寢,是榮幸!」
  
  他完全沒有留意到自己有多難伺候。
  
  「讓誰侍寢是榮幸?」一道清冽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來。
  
  一白正衝到門口,就看見秋葉白領著寧春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粽子進來。
  
  一白呆了呆,陰柔俊美的臉上瞬間臊紅,抓住自己衣領倒退幾步,結結巴巴地道:「四……四少,妳怎麼來了?」
  
  秋葉白看著他,微微顰眉,有些疑惑地道:「怎麼了,我不能來?」
  
  一白:「我……我……我我。」
  
  百里一白露出那一副——完了、完了、被大房抓奸在床的心虛模樣,頓時眼角一抽,喚了一聲:「一白。」
  
  一白立刻轉頭:「殿下……啊!」
  
  他才轉頭,便被迎面砸過來的厚厚奏摺砸中了額頭,哀鳴一聲。
  
  「把摺子拿到上書房去!」百里初冷聲道。
  
  「是、是、是……。」一白抓下奏摺,立刻轉身趕緊溜。
  
  寧春看了一白的背影一眼,眼底一冷。
  
  秋葉白和寧春一起進了房,從她手上接過熱氣騰騰的粽子擱下:「方才發生了什麼事兒嗎?」
  
  她看著一白那樣子怕是不對呢。
  
  百里初唇角微微抿,輕描淡寫地喝了一口茶道:「無事。」
  
  寧春卻忽然冷不丁來一句:「有姦情的味道。」
  
  百里初:「咳咳咳……。」
  
  秋葉白見狀,看了寧春一眼,隨後伸手去撫拍百里初的脊背:「不要著急,慢慢喝。」
  
  百里初才要說什麼,卻忽然感覺到寧春的視線,他轉臉看過去,卻見寧春盯著粽子,冷不丁冒出一句:「心虛!」
  
  百里初瞇起閃過冷光的眸子,輕嗤了一聲:「該給白十九尋門好親事了……。」
  
  他話沒有說完,就見寧春忽然對著秋葉白道:「四少,春兒有點事,想要告退。」
  
  秋葉白看了眼百里初,又看了眼寧春,微微頷首:「妳去吧。」
  
  寧春點點頭,轉身便立刻退了出去,順帶將大門關上。
  
  她坐下來,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百里初:「你嚇那丫頭做什麼,難不成真心虛嗎?」
  
  百里初冷哼了一聲:「她對本宮一向沒有好感,何必給她好臉色。」
  
  那幾個丫頭整日裡在小白面前拆他的台,偏生也知道不是他的對手,狡詐得很,咬人一口就跑,他又不能真收拾這幾個小白身邊的丫頭。
  
  秋葉白輕笑,戳了戳他的臉:「顧左右而言它,方才我可是看雙白衣衫不整,滿臉通紅,腳步虛浮地跑出去,這會子一白也是那副心虛的樣子,怎麼,你們主僕三人真的背著我偷歡嗎?」
  
  他們那副樣子,還真是不得不讓人想歪。
  
  百里初聞言,忽然傾了身子湊近她,挑起精緻漂亮的眼角,似帶了一點妖異的魅色:「如果本宮說是呢?」
  
  她見他眸色幽幽,隱隱含笑,便也挑眉,指尖掠過他靡豔惑人的沒的眉眼:「呵……公子多情,雙白內斂,一白奔放,這等妙事兒,自然別忘了叫上我。」
  
  看著百里初的臉色漸僵冷,眸色陰沉下去,她卻繼續玩興頗高地輕撫他的嘴唇,悠悠道:「在綠竹樓裡倒是聽過這些玩法,只未曾親試,既然阿初不介意……。」
  
  「本宮很介意!」他沒好氣地冷道,低頭就逕自狠狠地封住了她『作惡』惹惱他的唇。
  
  她居然敢那麼仔細地去觀察別的男人,還想一起『玩兒』?!
  
  秋葉白低低地悶笑了起來,任由他一陣輕薄吻弄,眼底卻閃過狡黠的光。
  
  想要激她,阿初到底比不得她在綠竹樓『身經百戰』,這等小手段,真是太不經看了。
  
  等著百里初終於折騰夠了,她方才直起身子,揉了揉自己的唇,輕嗤了一聲:「剛才到底怎麼了?」
  
  百里初饜足之後,方才抱著懷裡的人兒,慢條斯理地簡單說了一回方才的事情。
  
  她聞言之後,心中又是感動,又是好笑,伸手輕敲了他的腦門:「你想磋磨雙白出一口氣,便逕自說就是了,兜圈子這般嚇他,日後他夜夜噩夢,或者愛上你可怎麼好?」
  
  這廝的惡劣,還真是讓她開了眼界了。
  
  百里初握住她的柔荑把玩,輕哼了一聲道:「自作自受,也該敲打一番,否則我閉關睡著,還得操心煩心事兒,不利於日後早日出關繁殖。」
  
  說著他便將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輕撫。
  
  繁殖?
  
  秋葉白咳嗽了兩聲:「咱們又不是動物,能好好說話嗎?」
  
  他還是『獸性』不改!
  
  他只盯著她的肚子,漫不經心地道:「總歸這些日子試了那麼多次,到底是沒有動靜,也只能等我醒了之後再議了。」
  
  她一愣,心中有些酸軟,他說過希望有一個能很像她的女兒,閉關一睡便是一年半,再加上她之前出的事兒,他的心裡始終有不安全感。
  
  她是明白的,而他這些日子裡也很『努力耕種』,但是有些事兒,還是不能逆天而為。
  
  「不著急的。」她靠在他肩頭,溫柔地道。
  
  百里初微微頷首,也幽幽道:「讓小白一個人懷著孩子獨自面對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兒,我也不捨得。」
  
  秋葉白輕『嗯』了一聲,靠在他肩頭。
  
  兩人溫情脈脈地時光,結束在一聲……「咕……」聲裡。
  
  秋葉白抬頭忍笑看他,卻見他理所當然,一點不客氣:「本宮餓了。」
  
  她便直起身子,將桌面上的東西推到了他面前,揭開蓋子:「這粽子去了粽葉,剛好涼些,最適宜入口,用吧。」
  
  「這是……粽子?」百里初看著自己面前的『一大坨』醜醜的白不白,黃不黃的玩意兒,有點嫌棄地挑眉。
  
  粽子難道不應該是巴掌大小,有棱有角,鑲嵌了精緻的豆子,吃起來黏黏彈牙的甜物嗎?
  
  再次,就算餡料也是鹹的,但是外形精緻如菱角,但面前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秋葉白含笑:「這也是粽子呢,南疆粵東一帶有些地方端午包小粽子,過年便會包大粽子,糯米之中層層疊疊地包了好幾層餡料,味道很是不錯,我早年學了一點,你可以試試?」
  
  雖然這個粽子看起來很大一只,身上還一道道的箍痕,看起來像一隻巨大的蟲子,但是百里初是相信秋葉白的手藝的。
  
  而且香味聞著確實很不錯。
  
  他用銀勺子試著舀了一勺子,才發現裡面還有一層厚厚的去皮綠豆蓉,並著不少板栗,中間則是一層半肥瘦的豬肉,他遲疑了一會將勺子裡的東西送進口中,他先是一頓,隨後滿意地瞇起眸子:「很好!」
  
  這粽子的味道,真是很不錯!
  
  糯米、綠豆和板栗粉糯,各自有各自的香氣,半肥瘦的肉入口即化,豬肉化入了糯米和綠豆蓉裡,激起了它們的香氣,味道好得令他這老饕都忍不住點頭,滿意地繼續下筷子。
  
  秋葉白見狀,含笑道:「味道好吧?」
  
  百里初送了一勺子進她嘴裡,輕佻地彎起唇角:「小白的手藝自然是好的,但是沒有小白的味道好。」
  
  秋葉白挑眉,捏了他下巴一把:「專心吃飯,一會子還有湯圓。」
  
  「湯圓?」百里初一愣:「這不是元宵才用的嗎?」
  
  但隨後,他想起了什麼,看向她,果然見她正明眸溫柔地看著他:「因為不管是上元節,還是咱們大婚的正月十六,你都不能陪我用湯圓了。」
  
  百里初神色微動,伸手攬住她的肩頭,聲音幽涼低柔:「沒關係,我們以後還有很多的上元節、正月十六。」
  
  她靠在他懷裡,看著窗外明月,眸光如水:「嗯,來日方長。」
  
  她和他會有很多、很多個上元節和正月十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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