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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叛變
「葉白的性子倔強,如今就算是我這個父親都入不得她的眼。」秋雲上輕嘆了一聲,看著窗外又陰鬱下去的天空,清冷修長的眼眸裡閃過同樣複雜的鬱色。
眉目雋秀清淺如籠著一層清霧的男子抬起頭看著一邊沉思的秋雲上,他眸裡閃過幽光,微微一嘆:「父親不必擔憂,四妹處境堪憂,會心中有怨也不出奇。」
四妹……
聽到這兩個字,秋雲上心情更加複雜,他微微顰眉,看向梅蘇:「蘇兒,你還沒有告訴過我,你是怎麼知道葉白是女兒身的,這件事還有沒有別人知道。」
梅蘇看著秋雲上,神色淡淡:「我與四妹很早便認識,也曾經有過誤會與交手,畢竟……。」
他頓了頓,垂下莫測的眸光:「各為其主。」
「你是說杜家?」秋雲上看著梅蘇,微微顰眉,眼底閃過冷光。
梅蘇輕描淡寫地道:「不管我是為誰做事,您只要相信我不會真的傷害四妹也就是了,所有關於四妹的秘密,我都會保守。」
秋雲上聞言,看著梅蘇有些怔然,他到底也在政壇裡摸爬滾打多年,起起落落,看盡滄桑,還是能辨別一個人說真話還是假話的。
梅蘇的話雖然語氣並不重,但是他能聽出裡面的篤定,甚至有一種古怪的堅持。
但是……
為什麼呢?
因為他突然出現在杜家,認了自己這個父親?
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讓他對葉白這個妹妹有如此深的情緒在裡面?
秋雲上眸裡閃過一絲異樣:「你和葉白之間有什麼交情……。」
梅蘇輕笑了起來,神情有些莫測:「過節嗎,如果她想殺了我也算是交情,那麼就算是吧。」
秋雲上一頓,看著梅蘇,神色有些複雜,他是知道秋葉白是明光殿的人,明光殿的那位和杜家之間的過節,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而這之間的糾纏與複雜,至親至疏……他夾在其間,多年見輾轉痛苦,心中再清楚不過。
只是沒有想到,這些恩怨情仇再次地延續到了自己的下一代。
他看著梅蘇,忽然間覺得像是看見了當年的自己,便低喃輕語:「她總歸是你妹妹……。」
但說完之後,他又想起秋葉白何曾又將他當成父親,就像自己又何曾真的當過梅蘇的父親一日?
他自覺荒謬一般,自嘲地笑了笑,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倒是梅蘇想起了什麼:「是了,父親,若我是葉白之兄,那麼算下來,葉白不該是四女才對,或者是善京……。」
「不,葉白是四女。」秋雲上輕嘆了一聲,打斷了梅蘇。
「嗯?」梅蘇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秋雲上輕咳了一聲,臉上浮現出尷尬來:「善京她……她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只是她娘雖然嫁我多年,但是我從來就沒有去過她房裡,她娘親是你祖母的丫頭,她一生到底也是被我連累,所以我便……。」
梅蘇何等精明之人,聞言便立刻明白了什麼,神色不動地淡淡道:「明白了,所以父親在知道善京雖非我秋家血脈,還與五皇子有私,珠胎暗結,最終還是沒有將她送進家廟裡。」
「算是我虧欠她和她娘親的吧。」秋雲上苦笑一聲。
「人人都說父親當年風流倜儻,才名滿天下,現在看來,父親也是重情之人。」梅蘇彷彿頗為感慨地輕嘆,只是眼底卻閃過冰冷譏諷之色。
秋雲上遲疑了一會,看著他輕嘆了一聲:「蘇兒,我和你娘……是不一樣的,她和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樣。」
他閉了閉眼,揉了揉眉心:「是我辜負了你娘親,你不必強顏歡笑,讓你流落在外艱難熬過這些日子,以後為父會盡力去庇護你的,你只管安心在這裡住下,明光殿的人不會搜到這裡來的。」
梅蘇一頓,微微一笑地道:「父親多慮了,我知道京城於我而言是危險之地,但我不走,是希望在您這裡求證一些事情,也希望……。」
他頓了頓:「和葉白見一面。」
他以為葉白並非四女,不過如今看起來她還是逃脫不了『天命之女』的身份。
不過,這對於他而言,也許倒是轉機。
他如含著霧氣一般清淺的眸子裡閃過異樣幽光。
秋雲上看著他,沉默了片刻,望向窗外:「你和她效力的主子不同,為父也不能保證什麼。」
梅蘇淡淡地點頭:「我明白的。」
……
秋府
秋葉白才進門,便看眉目秀雅的少女領著一群僕婢們在不遠處等著她。
秋善媛看著她,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見過四哥哥。」
秋葉白看著她,微微一笑:「七妹妹請起,不想竟然有看見七妹妹在門內迎接我的一日。」
寧秋、寧春幾個眼底都浮現出一抹譏諷輕蔑之色,當年四少在『家裡』可沒有少受冷待。
秋善媛看著她坦然地道:「拜高踩低,不過是人之常情,四哥哥如今身份地位早已不同,若四哥哥還是以前的尋常庶子,妹妹確實不會站在這裡迎接你。」
面前少女的直率倒是讓她忍不住挑眉:「七妹妹倒是夠坦白。」
秋善媛淡淡地道:「若是我說因為思念哥哥已久,所以在這裡等候四哥哥,四哥哥怕是要覺得我的嘴臉更讓人作嘔吧,四哥哥是憑藉實力走到今日,自然應該得到尊重。」
秋葉白看著面前的少女,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一個憑藉實力,大夫人竟然能養出妳這樣的女兒確實讓我開了眼界。」
這秋家的渾水裡頭也算有一個不讓她討厭的明白人。
便是寧春和寧兩人都也對秋善媛側目。
這位七小姐倒也是個人物,說話夠赤裸裸的,平日裡朝裡的大臣們都不敢這麼對四少說話。
秋善媛見面前雋美無雙非凡的年輕人臉上並無惱色,她眸光微閃,心中也算鬆了一口氣。
還好,面前之人不是那種記仇的人。
當然,她雖然對他很是冷淡,但在他低谷的時候也沒有做過落井下石的事情。
「四哥哥,請吧,父親在書房等著你。」秋善媛抬了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秋葉白聞言,臉上笑意收斂,冷冷地點頭:「好。」
秋善媛見在提到自己的父親後,秋葉白絲毫不掩飾冷淡,她原本想要說什麼的話,遲疑了片刻還是邊行邊道:「四哥哥,父親已經將五姨娘接回來了。」
秋葉白淡淡道:「我知道,是為了妳和秋善京的婚事吧?」
秋善媛頓了頓,看了眼身後的一干婢女們,待她們乖巧地退開數步後,才看向秋葉白道:「善媛並不指望四哥哥會對秋家有多好的臉色,畢竟哥哥昨日今日,秋家都不曾出太多力氣,只是如今在外人眼裡,我們始終是一家人,若是日後哥哥真與秋家分道揚鑣,還望你多顧念著姨娘的份上,不要趕盡殺絕。」
秋葉白看著身邊的少女,微微挑眉:「妳覺得我恨秋家嗎?」
「四哥哥就算不恨秋家,也只將我們視做陌路人吧?」秋善媛看著他,有些悶悶地一笑。
「妳既然知道,現在又憑什麼提出這樣的要求?」秋葉白譏誚地看著她。
秋善媛臉色微白,她垂下眸子,好一會才輕聲道:「我會……站在哥哥的這一邊,但凡四哥哥想知道什麼,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秋葉白聞言,眼中閃過異光:「這是交換的條件?」
秋善媛看著她,微微咬著嘴唇點頭:「是。」
秋葉白轉身繼續前行:「妳就那麼相信杜家不會是最後的贏家,妳如今已經是未來的五皇子妃,說不得以後會母儀天下,未必不是我來求妳。」
「四哥哥不是尋常人,你會不會求我我不知道。但是我卻知道,若是涉儲之事,一旦事敗,便再難脫身,這門親事是舅公定下的,我卻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只能想著自保。」秋善媛苦笑一聲。
她自幼生於豪門,出身嫡女,又是家中最幼小的女兒,雖然不曾受苦,但卻也看盡了家中百態,豪門世家中的齷齪謀算,母親下獄之後,府內人情冷暖更讓她對如今處境更清醒。
這個曾經最不起眼的四哥,也許才是秋家最後的希望。
秋葉白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沒有再說話,讓秋善媛心中一片忐忑,只能默默地跟在秋葉白身後繼續前行。
直到快走到門口,秋葉白才轉過臉看著她,淡淡地道:「那就要看妳提供的消息是不是足以讓本座心動了。」
秋善媛聽得秋葉白的那一聲『本座』,心中微涼,她知道對方根本就沒有將她當成妹妹,不過是一個交易者,便立刻乖巧地點頭:「是。」
隨後,她遲疑了片刻,上前幾步又繼續低聲道:「前些日子,父親這裡來了個神秘客,聽說受了些傷,父親讓人將他安置了下來,又派了極好的大夫過來,指派的也是心腹去伺候,我懷疑……。」
「妳懷疑什麼?」秋葉白聞言,倒是感興趣了起來。
受傷的神秘客?
「我懷疑與前些日子倒臺的梅家有關。」秋善媛一咬牙,還是說了出來。
她知道這是在出賣父親,但是現在既然她決定向秋葉白投誠,那麼她就必須拿出一份大禮來,才能得到秋葉白的信任。
「妳說什麼?」秋葉白明眸下瞬間閃過銳色。
「我懷疑……父親的客人是梅家的人,因為時間太過巧合,前些日子,梅家因為貪墨賄賂一案被抄,轟動了京城,梅家的大公子還有一些人走脫了,全城大搜捕,這個時候忽然來了一個這樣的客人……妹妹不得不擔憂父親會不會受人蒙蔽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秋善媛捏緊了華麗袖子下微顫的手指,低聲道。
「此言可當真?」
秋葉白眼底寒光銳利,看得秋善媛心中驀然一縮,她咬了牙輕聲道:「妹妹若有半句虛言,定不得好死。」
她看著秋善媛,忽然輕笑了起來:「妳,很好。」
秋家裡出來的這個小妹不但是個明白人,到底也是個狠心的。
她轉過身去冷冷地看著闔著的大門,唇角彎起一點冰冷森然的笑意來。
她雖然沒有具體將被囚禁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告訴百里初,他也沒有細問,但是他何等人物,怎麼會不明白,在她回來的當日便著令全城搜捕,此後又直接令鶴衛帶著禁軍的人圍了梅家,拿了梅家的所有要緊之人。
梅家的人在杜家庇護之下,哪裡可能還有乾乾淨淨的,百里初手上證據無數,隨便挑了幾個出來,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那些想要營救的人全部都閉嘴。
梅蘇,今兒是天堂有路你不走……
她輕笑了起來,轉頭看向寧秋,寧秋立刻點頭,眼底閃過戾色,足尖一點,飛身就向秋府外飛去。
寧冬則是直接拔出了刀劍,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也閃殺氣來。
秋善媛原本是大家閨秀,哪裡見過這種陣勢,一下子腿就有些軟了,顫抖著握住了自己的衣袖,也不知道自己這般『出賣』父親,是對還是不對。
「妳,先回自己的屋子去,沒事不要出來。」秋葉白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吩咐。
「是。」秋善媛點點頭,剛準備離開,忽然又想起什麼,轉身看向她,咬著嘴唇道:「父親……父親只是被迷惑,四哥哥,你答應我的事情不可以忘了。」
若是父親因此受到傷害,她便是其罪難逃!
秋葉白看著不遠處無聲無息升起的一點焰火,轉過身淡淡地道:「如果他放聰明一點,不擋我的抓人的路,我不會動他,妳可以賭一賭。」
賭?
秋善媛心中惶然,她怎麼賭得起,那是她的父親!
「可是……。」秋善媛忍不住想要更多的保證,但是卻被寧春不耐煩地推了一把:「廢什麼話,四少自有分寸!」
當年四少在家裡受罪的時候,可沒看見這位小姐多有親情愛。
秋善媛踉蹌了幾步,她身邊的丫頭婆子們在不遠處看見,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就要奔上來呵斥寧春,卻被臉色微白的秋善媛擋住:「行了,我們回去吧!」
「小姐,那賤婢……!」秋善媛的乳娘惱恨地看著寧春,但卻被秋善媛捏住了手腕。
「小姐?」那乳娘擔憂地看著秋善媛蒼白的臉色,以為她不適。
秋善媛看著已經不理會她們,逕自推門而入的秋葉白和寧春,一咬牙:「我不太舒服,乳娘,我們回院子吧!」
在這一瞬間,她忽然覺得異常的無力和彷徨,她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還是錯。
但是,也只能賭一賭了!
……*……*……*……*……
秋雲上的書房很大,足足兩進的房子。
她一進門就引起了前屋幾個忙著整理書籍僕人的注意。
其中一個小廝立刻迎了上來:「四公子回來了,老爺和五夫人都等你很久了。」
聽著那小廝機靈地將她娘親喚成了五夫人而不是五姨娘,她心中有些譏誚,但臉上沒有表現,只淡淡地道:「屋裡除了父親、母親,還有誰?」
那小廝一愣,遲疑了片刻,還是道:「就是老爺和五夫人在裡面,也許還有管家,小人不知。」
秋葉白見他猶豫的模樣,心中已經有數,便也不多加為難他,只點點頭,掀了簾子,繼續往裡屋去。
裡屋裡沒有人,她不禁一愣,只環顧了一下四周。
秋雲上的書房佈置得極為古樸典雅,一水黃花梨的書架條案桌几,八寶架上放著幾件古文玩並著數把短古劍,但是屋子裡卻沒有如尋常書房那樣掛著各種山水圖或者古物。
牆壁上也沒有掛著名家字畫,只一副巨大的絲帛地圖,描繪著山川河流。
「難不成是……。」她看著那圖,心中一動,正要上前細看,便聽見身後響起男子沉穩的聲音:「帝國山河圖。」
秋葉白身形一頓,轉過身看向來人,修養了幾個月,站在門邊的男子並沒因為天寒地凍穿得多厚重,只一身墨色束腰長袍,面白無鬚,修眉銳目,挺鼻薄唇,面色不再如數月前看見的蒼白,而是微微帶了紅潤,一身成熟男子的氣息愈發地讓他顯得風度迷人,那是年輕男子沒有的歲月沉澱之後的味道。
她看著那張與自己頗為相似的面容,微微瞇起眸子,也不怪這位年輕時能蠱惑那麼多女子死心塌地跟著他,要生要死的。
如今皇帝陛下病容枯槁,與這位站在一起只怕更是讓人感慨時光對這位的厚待。
「父親,看來你的身體是大好了。」她似笑非笑地道。
秋雲上看著自己的這個女兒,她長身玉立,同樣雋美無雙的容貌與她眼底的銳色讓他心中一片複雜。
太像了……
便是蘇兒都沒有葉白像自己年輕的時候。
他淡淡地道:「要說托葉白妳的福氣嗎?」
她的笑容讓他的肩頭隱隱作痛,琵琶骨被洞穿與氣海穴被擊破是一樣的效果——武功被廢,永遠都無法再練武。
「你們在說什麼呢?」一道溫柔的聲音忽然響起。
秋葉白這才注意到原來內間的書房還有一個不抬起眼的側門通向一處小院子,此刻一名美婦人正端著一盤雪和梅花花瓣掀了簾子進來。
秋葉白一看,便愣了愣:「娘?」
眼前的女子幾乎讓秋葉白一下子不認得,那女子薄施脂粉,雪白的鵝蛋臉,眸如秋水,肌膚嬌美,瓊鼻紅唇,著一身丁香色遍繡白梅的錦緞鑲嵌白狐毛的褙子,頭上一串珍珠金鳳簪並著胸前的翡翠瓔珞都顯得她美貌非常。
她眉宇間那些畏畏縮縮的氣息彷彿也都不見了,整個人看起來都年輕了十歲,端地一個美豔無雙的婦人,竟比杜珍瀾還要像貴婦人。
「怎麼了,這身打扮不好看嗎,也是了,都幾十歲的人了,這身衣服還是豔了些。」風繡雲見著女兒看自己的眼神異樣,頓時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髮鬢。
秋葉白神色變得有些複雜:「不,娘,妳這身很好看。」
她知道母親出身不凡,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母親會這般美麗。
她原本以為母親站在秋雲上的身邊看起來會像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小妾,但是此刻,她方才發現母親站在秋雲上身邊,看起來竟然異常得般配。
母親收斂了這樣的容貌和氣息,只是為了那一個男人……
她的目光落在了秋雲上的身上,變得更冷。
秋雲上似也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兩人對視了片刻,他方才淡淡地道:「妳母親當年是江湖第一美人,藏劍閣的大小姐,這身裝扮於她再合適不過了。」
風繡雲完全沒有想到秋雲上會忽然這麼說,頓時臉色一白:「師兄……你怎麼……不是說好了,永遠不告訴孩子這些事情嗎!」
秋雲上看著風繡雲:「她遲早都會知道的,說不定她已經知道了。」
這些事情到現在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風繡雲臉色蒼白地握緊了手裡的托盤,有些遲疑地看向秋葉白,果然見她臉上雖然有些異樣之色,但是並不顯得多驚詫。
「葉兒,妳……。」
「我並不知道詳細的事情,但是大約也明白師傅和母親妳……大概關係匪淺。」秋葉白輕嘆了一聲,上前接過風繡雲手裡的托盤。
她並不是白癡,在秋雲上出現之後,她便對自己的身世起了一些懷疑,或者說對母親的身世起了懷疑,便暗中著人調查,一來二去便查到了一些線索。
雖然藏劍閣裡的老人都已經不在了,但是還是有人知道當年的老閣主有過一個掌上明珠,只是早年夭折。
再加上她想起小時候那些閣裡的老叔伯看她的眼神總帶著無奈和感慨,結合母親種種不似閨閣女兒能有的表現,和能會的那些看病用藥的技能,她便能猜測出了個八九不離十的真相來。
「只是母親既然不想說,我也不提。」她伸手輕撫風繡雲的肩頭,她頓了頓,輕聲道:「師傅他,已經原諒母親了吧,否則不會吩咐我一定要回到母親的身邊照顧妳。」
老仙臨終前曾經交代過要她好好地照顧母親,不要讓苦了上半輩子的母親下半生連個貼心的人都沒有。
這也是她當初為什麼一定要回到秋家的緣故之一。
聽著秋葉白輕言細語,風繡雲顫抖的手緊緊地握住了自己衣襟,淚如雨下:「我以為父親一輩子都不會再原諒我了……父親……都是女兒不孝!」
秋葉白抱著風繡雲,輕拍著她的肩頭,心中也很是黯淡,便低聲安慰了起來。
秋雲上看著這般情形,抬起手想碰風繡雲,卻在秋葉白冰冷的目光下,手硬生生地僵在半空中。
秋葉白冷冷地看著他,無聲地冷嗤——虛偽!
秋雲上頓了頓,眸裡閃過一絲愧疚,剛要說什麼,卻見風繡雲忽然離開了秋葉白的懷抱,一下子投入了他的懷裡。
「師兄,父親原諒我了……我……我想去給父親上墳!」
秋葉白和秋雲上都是一愣。
秋葉白看著偎依在秋雲上懷裡的女子,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靠在秋雲上懷裡的風繡雲一臉的憂傷,但是卻看起來像個十幾歲的少女偎依在心上人的懷裡。
這讓她有些無可奈何,有些人一夢幾十年都不醒。
秋雲上則是輕嘆了一聲,拍了拍她的肩頭:「好,咱們有空一起去給師傅上香,繡雲,妳先回房間去吧,我還有事要與葉白商議。」
風繡雲點點頭,擦了擦紅腫的眼,捧起一盤梅花雪,情緒有些低落地道:「好,我先去給你們做點梅花羹來。」
說著,她看了看秋葉白,溫柔而擔憂地道:「葉兒,妳又瘦了,妳小時候最喜歡吃這道甜點了,一會多吃點。」
秋葉白點點頭,微笑道:「我還想吃母親做的梅花糕。」
風繡雲一愣,隨後寵溺地一笑:「妳這丫頭,還是饞嘴,那梅花糕要去大廚房才有呢,母親去就是了。」
葉兒難得回來一趟,她自然是要滿足女兒的一切要求。
她走到門口,轉頭看著自己的女兒和夫君兩人在一起,只覺得此生彷彿已經圓滿了。
一家團聚!
秋葉白和秋雲上目送著風繡雲離開,直到風繡雲的腳步聲徹底遠離之後,秋葉白臉上溫和的笑容瞬間散去,只餘下一片冰冷:「秋雲上,你到底把母親接回來想幹什麼?」
秋雲上看著她,眸光淡然:「彌補妳母親而已。」
秋葉白坐下來,譏誚地勾起唇角:「何必假惺惺的,當初不是你,母親和師傅又怎麼會至死不相見!」
她調查過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阿初也簡單地提過他知道的當年的那些事情,所以她對青鸞公主和秋雲上之間的事情也略有耳聞。
秋雲上看著她,淡淡地道:「不管妳相信不相信,當年我拜在妳外祖門下為徒,是希望收服江湖勢力為陛下所用,但是我從來沒有卑劣到要利用妳母親,否則又怎麼會與妳外祖斷絕關係?」
秋葉白看著他,冷笑一聲:「也許是外祖早看出來你狼子野心也未可知。」
如今說什麼不過還是他上下兩片嘴皮子一碰而已。
「隨妳信不信。」秋雲上看著她,微微彎起唇角,眸光幽沉莫測:「我只是覺得若是妳母親有妳三分清醒,不做糊塗事,也許很多事情都未必是今天的樣子。」
若是繡雲有三分葉白的樣子,他心中的那人也許就是繡雲,不會再與青鸞繼續那一段孽緣。
只是……這世間從來就沒有也許。
「呵……。」秋葉白半瞇起眸子,隨手取了他擱在桌上的茶水,輕嗤道:「我也希望你不要做些太糊塗的事情,平白連累了她,你已經連累了她半輩子。」
秋雲上聽著她話頭有些不對,但是也未曾多想,只頓了頓,輕描淡寫地岔開了話題:「有一個人想見見妳。」
她聞言,垂下的眸子掩去冰冷森然的光,淡淡地品了一口茶水:「哦,什麼人?」
來了嗎?
她支開母親就是為了接下來好好地算帳。
秋雲上遲疑了平片刻,還是走到了側門邊低聲吩咐:「進來吧。」
片刻之後,側門門簾一掀開,進來了一道修長高挑的人影,那人一身素淡的青衣,眉目清淺而鮮研,髮鬢間沾染了一點春雪,似江南蔥蘢的天氣,又似水墨畫裡走出來的佳公子。
「葉白,許久不見,妳可還好?」他微微一笑,仿若老友,又彷彿彼此間從來不曾有過那些不死不休的糾結。
秋葉白看著他,眸子幽冷而銳利,唇角卻也彎起一點笑容來:「你沒死,我當然不好。」
這般銳利狠辣的話語讓秋雲上一愣,隨後他自以為瞭解地道:「這是梅家大公子,雖然你們各位其主,但是他是妳的……。」
「我的哥哥。」秋葉白懶懶地翹起二郎腿,打斷了他的話。
「妳……知道?」秋雲上聞言,看著兩人之間詭譎的氣氛,神色有些異樣。
他們之間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嗎?
「當然知道,這件事還是我告訴他的。」秋葉白輕笑了起來。
秋雲上見梅蘇沒有否認,只是直勾勾地看著秋葉白,那種眼神讓他覺得有些古怪,似一片灰燼裡藏著的暗紅詭異的火星。
他還是遲疑著道:「既然你們都知道彼此是一家人,以後……。」
「哈哈哈哈……!」她忽然捧著茶水,大笑了起來,打斷了秋雲上的話。
一家人?
這可真是她今年聽到最好笑的笑話。
「葉白,妳這是作甚?」秋雲上因為她的無禮,顰起修眉來。
「四妹也是太過激動了,父親不必擔憂。」梅蘇微微一笑。
秋葉白停下笑容,勾起了唇角,森冷一笑:「沒錯,今兒能將你拿下,我如何能不激動呢,哥哥?」
語畢,她抬手就將手裡的茶水朝著梅蘇砸了過去!
梅蘇縱然眼明手快,但怎麼能快得過會武藝的秋葉白,他閃避不及還是一下子被當頭砸了正著,不但澆了滿臉水,額頭上還出了血。
梅蘇捂住額頭,眸光微寒轉身便要從偏門離開,卻不想他才走到門口,便迎上一把鋒利的長劍。
寧春提著劍從側門逼了進來。
而與此同時,風梭然吹開視窗,房內的秋雲上震驚地發現周圍竟然被大群司禮監的廠衛們悄無聲息地團團圍住!
「葉白,妳瘋了嗎!」秋雲上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瘋了的是你愛人生的好兒子,你不問問他做了什麼驚世駭俗的好事!」她冷笑一聲,一拍桌面,抬手就向梅蘇的脖子抓去。
梅蘇眼底閃過一絲詭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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