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目] 放開那個女巫 (全書完)

hanslin

第二百四十章 授勛禮

    羅蘭正在設計明日授勛禮時的勛章圖案，按理說，這項並不是特別重要的工作早就應該完成，但從下午開始他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寧。

    確切的說，是從夜鶯吻過他之後。

    雖然之前隱隱有些預感，但對方沒有挑明，他也不好主動開口，而現在已經確定無疑了，他該如何回應對方的感情才好？

    夜鶯的問題也讓他明白，自己並不討厭夜鶯，甚至有些沾沾自喜。一個美麗動人、心性沉穩，還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女子，誰會厭惡得起來？羅蘭無法正面回應在於二十多年形成的固有觀念、將來所面臨的現實問題以及……安娜的想法。特別是最後一點，他做不到無視安娜，只依自己的喜好行事。

    或許這些答案只能交給時間去回答。

    忽然間，門外響起了踫踫的敲門聲。

    “進來吧，沒鎖。”羅蘭喊道，同時有些意外，這個時候有誰會來辦公室？

    推門而入的是安娜，只見她一手捧著兩碟餐盤，一手端著瓦罐。還未等她開口，羅蘭就已經聞到了誘人的香味。

    “吃的？”

    “嗯，”安娜微笑著將盤子放在桌子前，接著取下瓦罐上罩著的碗，倒出乳白色的湯水，“這個叫蜂蜜烤蘑菇，一碟是我做的，一碟是夜鶯做的，而罐子裡的是蘑菇湯，用的都是些常見的香草葉的調味料。”

    “看上去就很美味，”羅蘭舔了舔嘴唇，“你也坐下來一起吃吧。”

    安娜點點頭，在桌子對面坐了下來。

    “夜鶯呢，她為什麼沒來？”

    “她說……不知道見著你時該用什麼表情，”她回答道，“我不太明白她為何要在乎這一點。”

    “……”原來如此，羅蘭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雖然嘴上說得理直氣壯，毫無後悔之意，還大言不慚「這不是你的錯，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實際上卻比鼓起勇氣探出洞口的松鼠好不了多少。真是的，這到底是膽大還是膽小呢…“既然…就先吃吧。”

    捏起一片蘑菇放入嘴中，蜂蜜的甜味瞬間在他嘴中融化開來，接著是蘑菇裡包含的汁水，在沒有味精的年代，這濃郁的鮮美感覺足以令人咋舌……而些許鹽粒更是提升了它的鮮度，最後才是蘑菇本身的咀嚼口感，細膩富有韌性，味道簡直無可挑剔。

    “這些……不是普通蘑菇？”羅蘭咽下後立刻現了它的與眾不同之處，一般蘑菇燒烤後還能保持滑彈爽口就不錯了，怎麼可能自帶汁水？又不是湯煮出來的。

    “嗯，它是迷藏森林的特產，小鎮裡的人稱其為鳥吻菇，”安娜笑著將蘑菇的來歷述說了一遍，“正因為如此，我才想讓你也嘗嘗。

    羅蘭又嘗了一朵用於熬湯的蘑菇，同樣鮮美無比，蘊含的汁水更是豐厚了許多，感覺像在吃灌湯包一般，而且咀嚼起來還多了股脆生生的感覺。這久違的味覺讓他不禁想起了後世一種極為常見、任何菜肴都適合添加的萬用調味料─味精。在谷氨酸鈉未被發現之前，廚師們都只能用間接方式提升菜的鮮味，例如用雞、骨頭、蘑菇和大豆熬製高湯。雖說後世的烹飪者們更喜愛用原汁原味來體現自己精湛的廚藝，但不得不說，哪怕是蹩腳的新手，只要加入味精後，便能令食物的味道豐富不止一個層次。

    倘若鳥吻菇天生就是肥美多汁的話，簡直是理想的味精榨取材料。長在樹上，難以採摘，所以才沒有推廣出去？這對羅蘭來說都不是問題。

    “這種蘑菇，數量多嗎？”

    “我不知道……不過應該不少吧，”安娜小小咬下一塊，“麥茜說她只在森林邊緣飛了一圈，就幫我摘回了一大包。”

    “那還真是個好消息，”羅蘭乾淨利落地消滅完安娜烤製的蘑菇片，將筷子伸向另一盤，“我正愁肉排不是撒胡椒就是抹蜂蜜，都快要吃膩了，噗…。”

    “怎麼了？”

    “不……沒什麼。”他心裡淚流滿面，天哪，這塊真是有夠鹹的，夜鶯是不小心把它掉進鹽罐子裡了嗎？雖然這麼想，他還是把蘑菇咽下了肚子。之後羅蘭發現，其餘蘑菇片不是糊了就是沒熟透，還有一面焦黃一面半生的。還好鳥吻菇本身就十分美味，很大程度上掩蓋了她拙劣的廚藝。

    “我……吃飽了，”他放下筷子，好不容易吃完第二盤，再把湯喝乾淨，肚子已經鼓脹起來。“謝謝你。”

    “嗯，還有夜鶯，”安娜笑起來的模樣可愛極了，羅蘭忍不住伸手捏了把她的鼻子。而後者嗚了一聲，湊上前親了下王子的臉頰，“那麼我去洗盤子了，你記得要早點睡。”

    女巫離開後，羅蘭輕輕吐了口氣。

    雖說不願無視安娜的想法……可有些事並不是那麼好說出口的啊。他無奈地想，大概這也跟自己機械狗的身份有關，畢竟整個學業時期，他就甚少與異性打過交道。即使畢業後順利進入了一家規模龐大的設計院，有了可觀的薪酬，這一點也依然沒有得到改變。

    幸運的是，距離徹底擊潰教會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他可以慢慢考慮接下來應該怎麼做。至於現在，還是專心把眼前的工作完成才好。

    ……

    第二天上午，羅蘭登上廣場臨時搭設的木台時，周圍已是人山人海。

    如今的邊陲鎮比起之前荒僻貧寒的模樣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說是煥然一新也不為過。

    鎮裡稀稀落落的老舊房屋已被全部拆除，取而代之的是四處破土動工的施工場地和清一色的磚房，而且後者全部按照小區整體規劃進行建設，一眼看上去整整齊齊雖然只佔據了小鎮三分之一的用地，卻足以容納原先的兩千原住民。

    等到三層和四層住宅投入建設，以及後續小區的開發，同樣一塊地皮，居住的人口只會越來越多。就目前而言，邊陲鎮這個名字顯然不大符合真實狀況了，沒有哪所小鎮能擁有近兩萬的人口和一支六百人的專業軍隊。他打算等到來年春天，正式將此地晉升為一座真正的城市。

    在回音的能力作用下，羅蘭的聲音很快讓眾人安靜下來。

    “今天，是邊陲鎮的授勛典禮，用於嘉獎和鼓舞那些為此地做出過重大貢獻之人。從我抵達這裡算起，差不多已過去了大半年時光，我們戰勝了邪獸，擊敗了公爵，將小鎮建設成今天的樣子。許多人為此付出甚多，其中便有幾位佼佼者，他們不是貴族，也不是富商，在為我效力前只是一位普通人，就和你們一樣！”

    他環顧四周，大聲說道，“但現在，他們將獲得豐厚的回報！其中包括一枚由我親手打造的勛章、一百枚金龍、以及五畝土地！”

    這個消息在人群中掀起了一陣波瀾，不提勛章和土地，光是那一百枚金龍，就是筆令人羨慕的巨款了。

    “這樣的儀式不會只有一次，以後每一年都會舉行一次授勛禮，不論出生、不論財富，只要功績卓絕，就能得到這份最高榮譽！”

    羅蘭話音一落，回音模擬的禮炮聲頓時響徹全場，在接連不斷的轟鳴聲中，鐵斧、凱莫‧斯垂爾和娜娜瓦‧派恩在第一軍的簇擁下登上木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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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解放

    明明只是聚集了兩千餘人的廣場，聲勢卻不比後世數萬人的大型集會差上多少，羅蘭暗自感慨，回音的能力真是太好用了。

    選擇這幾個人的目的，主要還是為了給民眾樹立榜樣——他們三人裡，沒有一人是貴族，鐵斧是南境沙民；凱莫雖然身為首席煉金師，但出身並不顯赫，也是從學徒一步步爬上來的；而娜娜瓦更是一名女巫。

    有異族、有平民、有女巫，換成後世的說法，簡直是無可挑剔的政治正確。

    羅蘭希望能通過這樣的儀式，向所有領民灌輸他的理念——邊陲鎮只論功績，不問出身。

    第一位上前受勛的是鐵斧，羅蘭親自將印有灰堡高塔徽記、齒輪和麥穗環邊的金制勛章遞到他手中，台下的第一軍士兵紛紛舉手鼓掌，不少人吹起了口哨。

    “你們應該都知道他的名字，第一軍火槍隊指揮官，鐵斧！”羅蘭轉身面向所有人，“在邪魔之月到來前，他只是小鎮裡一名普通的獵戶。邊陲鎮迄今為止爆發的戰鬥，鐵斧沒有一場缺席，而就在前一個月，他還率領第一軍士兵遠赴王都，解救被邪疫圍困的東境逃民！如今暫住在城牆之外的六千多位領民，就是由他帶回來的！”

    廣場裡的群眾大多是原住民和第一軍士兵，農奴和逃民只佔數百人，不過在回音的調動下，氣氛完全沒有冷場一說。羅蘭話語一頓，現場立刻響起了逃民的認同和呼聲，而且密集程度絲毫不比第一軍的掌聲差多少。

    鐵斧同樣顯得十分激動，大概是從未想過，自己以莫金族人的身份，也能得到王子的青睞。他先是行了羅蘭制定的軍禮，隨後單膝跪下，致以王國騎士禮，如果不是羅蘭扶住他的話，恐怕接下來他還要使出沙民的五體投地禮了。

    “起來吧，作為一位軍人，只用行軍禮就行了。”羅蘭笑道。

    “多謝……殿下，”他聲音微微顫抖，像是在極力抑制自己的情緒。

    王子安慰性地拍了拍鐵斧的肩膀，將一百枚金龍交到他手中，接著讓凱莫‧斯垂爾站到台前來。

    “這一位，你們或許還是第一次見到，他來自於王國中部，赤水城煉金工坊的首席煉金師，凱莫‧斯垂爾先生！”

    此話一出，領民們紛紛吸了口涼氣。

    “首席煉金師？那不是國王面前都會受到尊重和禮遇的賢者嗎？”

    “就和王室佔星家一樣？”

    “不，煉金師的地位比佔星家還要高，畢竟後者的預言誰也說不準會不會實現，而煉金師做出來的東西至少是實實在在的。”

    “而且他還來自赤水城煉金工坊啊，聽說只有王都煉金協會可以相提並論！”

    “……”

    在四大王國，煉金師和佔星家擁有超然的地位，對於平民來說，素有賢者之名的煉金師比大貴族和領主更值得傳道。羅蘭十分滿意眾人的反應，他伸手向下壓了壓，接著說道︰“斯垂爾先生雖然沒有親自參加歷次戰鬥，不過火槍的數次改良，從單發到連發，都跟他的化學實驗室離不開關係，這也是第一軍能獲得勝利的重要保障。沒有這些煉金——化學產品，邊陲鎮就無法真正贏得和平和安寧。”王子停頓片刻，“順便一提，化學實驗室目前正在招收見習煉金師，接受完小鎮的初等教育普及並通過考核的領民，都可以接受招募，通過者不僅能獲得優厚的報酬，還有機會成為一名像斯垂爾先生這樣的傑出煉金大師！”

    人群中再次響起了喧嘩聲，而凱莫本人則一臉的不耐煩，他接過勛章，沒好氣道，“您把我叫來就是為了這事？真是浪費時間，我還不如多做幾個實驗呢。”

    “這可是宣傳的大好機會，你不是常抱怨人手不足嗎，”羅蘭聳聳肩，“等到實驗室規模再擴大一倍，我就打算把《中等化學》撰寫出來交給你傳授了。”

    “中等……化學？”凱莫立刻躬身道，“多謝殿下！”

    雖然專注很重要，但培養後繼者同樣刻不容緩，群眾基礎越大，項目就越容易出成績，對於科學研究來說也是一樣。羅蘭不打算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像這樣完美的廣告時機，他當然不會放過。

    最後一人是娜娜瓦。

    看著走到自己身邊，神色有些緊張的小姑娘，羅蘭不禁感慨萬分。

    比起邪月時的躲躲藏藏，現在，他終於打算將女巫推到眾人面前——經過近半年的鋪墊，如今小鎮已迎來了最佳局面，選擇娜娜瓦作為代表也是他深思熟慮後作出的選擇︰在第一軍她被士兵們稱為天使，聲望比鐵斧還要高，僅次於自己。小鎮居民也有不少人接受過她的治療，無論是礦山事故，還是機械傷人，大家都養成了受傷就去找小天使治療的習慣。

    農奴們則在反覆觀看戲劇《女巫故事》的演出後，對女巫的態度不再像之前那樣抗拒，劇中命運曲折但勇於抗爭的女子形象贏得了不少人的好感和同情。

    而逃民們同樣是因為莉莉的能力才活下來，就算有一部分人心中厭惡女巫，也不會在獲救後惡語相向，更何況她們並不是被教會追得東躲西藏的弱勢個體——至少在邊陲鎮，這些擁有不凡能力的女子受到領主大人的庇護。

    而且最為關鍵的一點是︰即使有教會的信徒想要揭發，也很難在西境掀起什麼風浪。小鎮已完全處於自己的統治之下，長歌要塞的教堂被提費科夷為平地，教會失去了監控西境的據點。除非前往更遠的墜龍嶺和赤水城，否則他們連接受檢舉的神官都找不到一位。

    “這位是——”羅蘭還未來得及開口介紹，廣場中轟然爆發出如雷般的歡呼聲。

    “娜娜瓦小姐！娜娜瓦小姐來了！”

    “天使小姐，謝謝你治好了我的丈夫！”

    “小姑娘，有時間一定要我家吃飯啊，我專門養了兩隻雞，無論是蒸蛋羹還是炖雞湯都可以！”

    “娜娜瓦她看向我了！”

    “不，是在看我才對！”

    娜娜瓦忍不住捂住了嘴巴，眼睛裡變得濕潤起來。羅蘭相信其他女巫此刻和她有著同樣的感受——她們終於擺脫了教會強加給他們的邪惡者身份，今後也能像常人一樣，行走在陽光之下。羅蘭笑著拍了拍她的頭，“不用怕，簡單回應下大家的熱情就好。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女巫聯盟的代表。”

    “嗯……”她吸了吸鼻子，擦掉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彎腰行禮道，“謝謝……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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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建築新領域

    首屆授勛典禮一直持續到中午時分，兼授勛人、解說和主持人於一身的羅蘭站到最後已是精疲力盡，好在儀式總算在正午的鐘鳴和禮炮聲中圓滿閉幕。滿頭大汗地回到城堡，剛踏上三樓，他便看見安娜一臉笑意的靠在辦公室門口。

    “怎麼了？”

    “你進去就知道了，”她眨了眨那雙漂亮的湖藍色眼睛。

    不會是什麼整蠱節目吧，羅蘭滿頭霧水地推開房門，緊接著愣在原地——只見十二位女巫整齊站成兩排，排在最前面的是書卷和溫蒂。見到王子出現，所有人齊齊提起裙角，屈膝下彎，躬身行禮。

    “咳咳，你們這是……”

    書卷率先開口道，“殿下，您的行動證明了您所說的一切，姐妹們對此深表感激。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我們的謝意，今後也請讓我們繼續為您效力。”

    “原來如此，”羅蘭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們是要集體辭行呢。”

    “噗嗤，”溫蒂忍不住笑出聲來，“怎麼可能，殿下，這兒就是女巫夢寐以求的聖山。只要您不趕我們走，我們希望可以一直居住在這裡。”

    “而這也是我想看到的……其實你們大可不必如此，我這麼做不單是在幫你們，也是在幫我自己。不用太過嚴肅，我更喜歡你們輕鬆自在的模樣。”

    “哼，我就說不用這樣正式嘛，”莉莉哼了一聲，“看吧，他還嫌我們太認真了。”

    “哪有說，你剛不也是一口就答應下來了麼，”謎月低聲嘟囔道，“叛徒！”

    “好了，大家先去餐廳吧，殿下還要換衣服，”書卷無奈地扶住額頭，“對了，聽安娜小姐說您最近睡得很晚？請保重身體，在那個目標實現前，您千萬不能倒下。”

    “放心吧，”羅蘭笑了笑，“我身體好得很呢。”

    女巫們魚貫而出後，辦公室裡只剩下了他和安娜。

    “怎麼，你也要向我表示感謝嗎？”羅蘭逗她道。

    “嗯……我想說的跟她們一樣，”安娜翹起嘴角，“「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我的謝意」。”

    “然後……希望一直居住在邊陲鎮？”

    “那可不一定。”

    羅蘭怔了怔，心裡猛得一跳，“為什麼？”

    “因為你不會一直待在這裡啊，”安娜歪著頭道，“……而無論你去哪裡，我都會一直跟著你。”

    他心裡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從認識她的那天起，她的想法就從未改變過。無論是面對共助會的邀請，還是對抗邪獸的危急時刻，她都選擇和自己站在一起。

    就在這時，安娜突然走上前兩步，輕輕抱住了他。

    “等等，有汗。”羅蘭提醒道。

    女孩沒有回答，而是將頭貼在他胸口，似乎想要將味道記下來一般，深深吸了口氣。他最終也放棄了推開她的打算，雙手摟住對方白皙的頸脖，久久不曾放開。

    ……

    吃過午餐後，羅蘭沖了個冷水澡，很快投入到工作中。

    他叫來卡爾‧梵伯特，攤開邊陲鎮的詳細地圖，指向赤水河位置，“我想要在這裡建設一座橋梁。”

    “不是浮橋？”卡爾思忖片刻開口道，“請恕我直言，殿下，赤水河此處寬近百米，想修建一座石橋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事，就算是拱橋，最多也只能跨越三分之一的距離，而赤水河的水流量極大，橋墩根本沒法落腳，就算是一人粗的石樁也會被沖倒……除了木筏橫渡和浮橋外，整條河上沒有一座橋梁。”

    “不是石橋，而是一座鋼鐵之橋，”羅蘭解釋道，“一共三跨，中間的橋墩會有女巫解決。你只需提前將它的引橋部分搭設到位。不過我要求在橋頭起坡，將整個橋身抬高，以便讓內河帆船通過，桅桿不會踫到橋底。”

    “那不是將橋架設到天上去了嗎？”卡爾驚訝道。

    “不過是離地面六七米左右而已，”他在草圖上隨手畫出三跨鐵橋示意圖，“為了以後更好的開發南岸，以及船塢建設，河上必須要有一座不影響通船的橋梁。浮橋雖然簡單，但本身相當於堵塞了河道，對後續開發不利。”

    第一軍遠征隊的王都之行給了羅蘭不少啟發——他發現，灰堡境內的河流四通八達，各大城市基本都建設在幾條主要河道旁邊。如果今後展開境內作戰，擁有數艘淺水重炮艦的話，絕對是提供火力支援和攻城掠地的利器——畢竟以口徑著稱的艦炮威力遠不是野戰炮能比擬的。而想要建造船支，首先他得有座船塢，因此鋼鐵橋梁的計劃應運而生。

    “可是我並沒有類似橋梁的建設經驗……”卡爾顯得有些猶豫。

    “我也沒有，”羅蘭聳聳肩，“就當是第一次慢慢摸索好了，你可以先在岸邊架設好橋梁進行測試，沒問題了再移動到赤水河上，”他順帶向對方灌輸整體預制、一次性吊裝的施工概念，“就像安裝水塔那樣，有蜂鳥減輕它的重量，還有你的學生安娜幫助組裝和焊接，不會難到哪裡去。”

    “遵……命，殿下。”他點頭道。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十分重要的工程要交給你，”王子將手指移動到城堡區域，“我打算擴大後院規模，把高地上所有空地都圈入其中，同時在此處修建一座三層樓房。”

    如果一切順利，下個月提莉的五名女巫將抵達邊陲鎮，而城堡裡已經沒有多餘的客房了。雖然可以暫時改為三人一間，但以後女巫總是越來越多的，不可能一直湊合下去。優越的生活環境和各類新奇而舒適的體驗，也是他留住女巫的策略之一，無論是古人的由奢入儉難，還是現代的糖衣炮彈論，美好安逸的生活總能讓人沉迷其中。

    “三層……磚房？”

    “也不完全是磚砌房屋，”羅蘭笑了笑，“它的名字應該叫做磚混結構，屋柱和頂梁都是鋼筋混凝土澆築而成，就像人的骨骼。這種結構可以讓房子建得更高，以後加蓋到四層、五層都沒問題。”

    “鋼筋……混凝土？”卡爾一臉迷茫地重複道。

    “就是水泥、沙子和石子的混合產物，中間植入鋼筋，加強它的抗彎性能，”他說道，“當然，每種配料具體摻入多少，需要嚴格的測試，如果配置成功的話，它甚至比天然的青石還要堅固。”

    理論上來說，這種東西質量上有非常大的彈性空間，同樣都是混凝土，農村裡買來水泥自行配置的，和攪拌站計量配置的完全是兩碼事。鋼筋也是如此……有些人在宅基地自建房屋時，甚至不放卵石，或用鐵絲、竹片代替鋼筋的都有，羅蘭待在鄉下時，就曾目睹過好幾座“鄉間別墅”拔地而起的過程。

    而他也打算這麼效仿，畢竟只是一座三層樓的房屋，再怎麼偷工減料都很難垮塌。

    另外，他希望能通過女巫住宅樓工程，讓卡爾掌握這種可以肆意改變形狀，仿如人造石頭般完美的建築材料。作為建築業發展方向之一，混凝土幾乎佔據了半壁江山。他對建築並不精通，會的也就是從鄉下學來的那點皮毛，因此拓寬石匠的視野，將其引上正途才是正確的做法。

    “呃……這個也讓我慢慢摸索嗎？”他問。

    “不，”羅蘭微微一笑，“這個我可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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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情報組織的建立

    月亮升到頭頂之後，滾燙的空氣才逐漸轉涼，塔薩坐在庭園裡，可以看到遠處酒館、妓院和賭場窗戶裡透露出來的點點火光。在夜幕中如同天上的繁星，展示著這座城市的繁華。

    只有在王都的內城區，才能看到這樣的景象——哪怕邪疫結束後，外城區接近有三分之一的平民死去，也不會影響內城貴族飲酒作樂的心思。倘若仔細傾聽的話，還能聽到隨晚風傳來的細微哭聲。

    這套帶花園和水池的住宅是他花費一百五十枚金龍才買下來的，位於靠近內城區外緣的山坡上，即使白天也沒多少人在附近閑逛。除了接見線人和交換情報外，他平時並不住在這裡，而是隨意選擇旅店過夜，或者去地下號手待上幾天。

    “大人，他們都到齊了。”

    一人舉著油燈從房間走出，正是潛伏在骷髏手指裡的希爾‧福克斯。

    “把蠟燭點起來吧，”塔薩點點頭，走進屋內。

    在昏暗的燭光下，希爾與另外五人圍坐於一張圓木桌邊，見到親衛出現紛紛起身低頭行禮。塔薩面無表情地打量著他們，希望能從對方的表情和小動作上看出其是否可靠。遺憾的是，夜鶯小姐已經跟隨船隊返回邊陲鎮，如果有她在的話，立刻就能做出最準確的判斷。

    他們正是希爾的伙伴，「鴿子與禮帽」雜技團的成員，對新王充滿怨恨的復仇者。一周之前的碼頭圍攻戰，恰好是潛伏在夢境水中的一人通風報信，塔薩才提前得知了老鼠的夜襲計劃。如今邪疫事件已逐漸平息，他決定在王都見這伙人一面，假若真像希爾所說的那樣，他們倒是些不錯的情報人員苗子。

    “除了福克斯先生，其他人先簡單介紹一下自己吧，”塔薩開口道。

    “我叫岩山，大人，”個頭最為健碩的一名男子甕聲甕氣率先說道。他身高將近六尺，手臂上隆起的肌肉顯得充滿力量。“在雜技團裡扮演力士，目前已加入了血帆。”

    “我是小丑，”坐在岩山身旁的小個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看上去是所有人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大約十八、九歲的樣子，“在團裡當然也是小丑，不過我沒有混入老鼠之中，而是在各個酒館表演一些小把戲。”

    “喬姆和尼爾，”接下來的兩人是一對兄弟，無論從相貌還是打扮來看都和外城區典型的平民別無二致。他們把全部財產都獻給了費禮祭司，如今已是教會裡的“虔誠信徒”。塔薩不由得暗想，莫非這兩人同時對希爾的妻子抱有好感？他壓下疑惑，將目光投向最後一人。

    “他們都稱我為魔術師，大人，”對方再次行禮道，“我原本裝作一名失意者投入夢境水之中，可惜他們大多死的死、逃的逃，就連「凶牙」塔尼斯都被教會的審判軍擊斃，大家都在忙著尋找新的下家。”

    “死於審判軍之手？”塔薩挑了挑眉頭，“他們不是教會暗中扶持的對象嗎？”

    “我也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他攤開雙手，“塔尼斯在圍攻碼頭失利後，返回東區時又遭到了骷髏手指的伏擊，最後身邊只剩下幾十號人。當天夜裡他便怒氣沖沖地帶著留守巢穴的手下去找教會，結果隔天回來的只有兩三名親信。聽那些人說，他和費禮祭司爭吵起來，接著被神罰軍一槍刺穿了胸膛……總之，夢境水完蛋了。”

    原來如此，塔薩想，大概是因為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實力損失殆盡，凶牙的頭目地位岌岌可危，想要尋求教會援助卻被拒絕，進而發生爭執導致的。不過這都是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他只需知道夢境水如今已名存實亡即可。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好消息，他或許可以趁此機會拉攏一批無處可去的老鼠，擴大自己的情報來源。

    “想必你們已從希爾那裡得知了我的名字，”塔薩敲了敲桌子，沉聲道，“我是羅蘭‧溫布頓殿下的親衛，負責為他收集來自王國各地的情報。你們既然願意來到這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不過為了鄭重起見，我仍然要再問一次，你們是否願意為殿下效力？”

    “我們願意！”五人紛紛道。

    “只要能從提費科‧溫布頓那裡討回公道，我什麼都願意做。”希爾一字一句地補充道。

    “很好，今後每周的同一時間，我們都在此地踫面，平時若有緊急情報，也可以提前向我匯報——只要在住宅大門口擺上一盆紫色的花即可。”塔薩交代道，“我注意到後，當天晚上會在房間裡等待你們前來，敲門時記得用三長兩短的暗號，明白了嗎？”

    見他們齊聲應下，塔薩滿意地點點頭，“一個合格的情報人員不會輕易暴露自己，你們首先要做的，就是隱藏好自己的身份。無論是自行打探情報，還是發展下線去收集可疑信息，都要牢記這點。若有金錢上的需要，可以向我提出申請……記住，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提費科不會永遠坐在王座上，這一點是羅蘭殿下的親口保證。”他頓了頓，“那麼，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大人，提費科今日已從東境返回，”希爾說道，“您應該也收到了這個消息。”

    新王的騎士隊伍下午時高舉著旗幟從東區大門進入城內，許多居民都目睹了這一情景，塔薩沒有接話，他知道對方肯定還有下文。

    “不過就在傍晚時分，我從黑錘那兒聽說，提費科似乎打算征召一批老鼠加入大軍，開出的條件是換取他們成為自由民的機會，骷髏手指的幾位頭目已經前往王宮，聽起來不像是捏造的。”

    征召老鼠？塔薩表面上依然維持平靜，心裡卻猛得一沉，顯然，這些老鼠根本不能作為正式士兵作戰，那麼十有八九又是用藥丸強化後充作消耗品的突襲戰術，就跟上次進攻長歌要塞一樣。只是這一次對方的目標是哪裡？

    “這倒是條有趣的消息，”他沉聲道，“你們記得盯好老鼠的去向，一旦有任何消息，立刻向我匯報。”

    希望提費科‧溫布頓不是衝著西境去的，塔薩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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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身份登記

    西境城牆之外，逃民們在第一軍士兵的引導下，接受一場前所未有的身份檢查。

    巴羅夫自然知道，人口是羅蘭殿下最為看重的財富，為了將這些人接回邊陲鎮，殿下花費了大把金龍，甚至不惜派遣第一軍遠征王都。當瑪格麗商會的賬單擺在巴羅夫面前時，他差點驚掉了自己的下巴。

    大半個月時間裡，商隊提供的租船費、運送費、糧食供應費等等加起來，居然花掉了兩千多枚金龍，相當於四台蒸汽機的售價。如果不是上個月收到了兩艘帆船的改造訂金，這一次財務報表恐怕就要出現赤字了。

    逃民們接回來後，繁瑣而龐大的統計工作就落到了他頭上。市政廳官員和學徒幾乎全部出動，在城牆腳下搭起了木棚和通道，對這些人進行分類統計並錄入檔案。望著排成十多條隊伍緩慢通過檢查口的逃民，巴羅夫仿佛看到了一群移動的錢幣。

    比起那些排成長隊的普通平民登記處，他親自負責的專業人才通道就冷清了很多，到目前為止，也只過去了五六十人而已。

    “我是……一名木匠，”此時，一名中年人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聽說任何工匠都能獲得一處住所？”

    “沒錯，”塞尼‧達利問道，“你叫什麼名字？識字嗎？”

    這位原奔狼家的騎士在農業部做得得心應手，至少到目前還未出過差錯，巴羅夫對自己看人的眼光十分滿意。這次雖然是人口統計，但無奈市政廳裡識字的人就那麼多，只好把其他部門的人也一起拉過來了。

    “呃……回大人，我叫馬瑟爾。”對方頓了頓，“我不認識字。”

    “讀和寫都不會？”

    “是。”中年人低著頭道。

    “好吧，木匠的話……”塞尼在一疊詢問表中翻找標有木匠一詞的表單，“啊，找到了。讓我問你幾個問題。”

    這套初審方法是王子殿下想出來的，他把各個行業的匠人都聚集在一起，詢問他們一些專業知識和相應的處理辦法，並將回答記錄下來，形成一套詢問表。如此一來，只要在審核時對照表單詢問幾個問題，就能立刻得知對方有沒有在撒謊。第一次見到這種測謊方法時，巴羅夫忍不住想要為魔鬼的小心思叫好，如果不從事該行業，大多數平民都不會去了解這些東西，若是一個人想要冒充的話，只要兩三句問題就能噎得說不出話來。

    “用於削平木頭表面的工具是？”

    “是……平推刨，大人。”

    “常用的鋸子都有哪些？”

    “框鋸和拉鋸，切割小件時偶爾還會用到手鋸。”

    幾個問題問下來，馬瑟爾差不多都能答上，而且說話時的語氣也漸漸變得流暢起來。

    “嗯，看來你的確是位木匠，”塞尼準備在身份登記單上記下此人的名字時，巴羅夫攔住了他。

    “大人？”

    “不要這麼快做判斷，你先看看他的雙手。”他看向馬瑟爾，“把手伸出來吧。”

    馬瑟爾聽到這番話怔了怔，一臉迷惑地攤開雙手——掌心中的皮膚粗糙無比，龜裂的紋路裡夾雜著許多土粒，每個指頭下都有厚厚的繭子，看上去飽經風霜。

    “如果他是木匠的話，手掌就不應該這樣粗糙，特別是掌心下方兩塊肉墊處，經常與木頭摩擦會變得光滑而堅硬。另外，木匠經常需要用到黑漆繪製輪廓線，所以手掌會沾上大量難以洗去的黑色油墨而變得烏黑一片，而不是呈黃色。”巴羅夫平靜地說道，“還有一點，他在回答時總是會先移開視線——許多人回想以往那些不常用的記憶時，都會不經意露出類似的表情，如果他是一個木匠的話，回答時應該非常自然才對。”

    “是……這樣嗎，”塞尼瞪大了眼楮。

    巴羅夫望向一臉驚訝的馬瑟爾，沉聲道，“你應該聽到了第一軍士兵召集你們時的警告，任何冒充、欺騙和拒絕登記的行為都會遭到嚴厲處罰。要麼被發配礦山，要麼驅逐出西境，現在，你還覺得自己是木匠嗎？”

    “不，大人，我錯了！”馬瑟爾忍不住跪倒在了地上，“木匠是我的鄰居，我只是常在一旁看著他幹活而已！”

    “去那邊排隊吧。”

    見到對方落荒而逃，塞尼咋舌道，“大人，您是怎麼知道這些東西的？”

    “在邪魔之月時，我曾為殿下做過一次人口普查，小鎮每一個木匠我都打過交道，那時就順便記下來了，”巴羅夫裝作漫不經心地模樣答道。看到騎士臉上露出震驚和敬佩的表情，他心裡頓時浮起一股得意之情。

    魔鬼的方法雖然巧妙，但終究會被一些人蒙騙過去，只有像自己這樣的人，才能替殿下彌補空檔。

    而且受殿下影響，自己最近處理問題的方式也和以往變得不一樣了……巴羅夫不禁暗自感嘆，像這樣的平民，放在以前絕對要以雷霆手段進行懲治，才能震懾那些蠢蠢欲動之徒。現在直接把他放走，大概是想替王子殿下節省點金龍——畢竟每一個逃民都價值不菲，如果不為邊陲鎮幹上十幾年的活，根本抵不上把他們從千里之外運過來的花費。

    待到下一位逃民通過專業詢問，塞尼沒有立刻進行登記，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巴羅夫。

    他打量了受審者幾眼，點頭道，“你記錄下來吧，我帶他去殿下那裡看看。”

    穿過城牆洞口，另一邊便是羅蘭‧溫布頓設下的棚房，也是最後一道審核關卡。

    在這裡，他們將接受殿下的親自詢問，如果被證實沒有問題的話，就能獲得一張「居民身份證」，並成為邊陲鎮的正式居民。目前小鎮內用房緊張，只能優先供給工匠們居住，至於沒有一技之長的逃民，則還要在城牆之外再等上兩三個月。

    巴羅夫也有一張身份證——那是一張帶有顏色的硬紙片，差不多巴掌大小，左上角畫有他的頭像，看上去就和真人一樣，中間注寫著他的姓名、住址和編號。紙片背面印有灰堡雙槍的徽記，以及殿下的簽名印章。無論是紙片本身和外面包裹的薄膜，材質都十分奇怪，無論是浸泡在水中，還是放在火上烘烤，都無法損傷身份證分毫。

    毫無疑問，這東西肯定是那名叫索羅婭的女巫弄出來的。羅蘭殿下似乎打算把身份證推廣到全鎮，今後無論是購買糧食，還是發放薪酬，都要憑證領取。

    自從在授勛典禮上給派恩家的大小姐頒發勛章後，殿下顯然不再打算隱藏女巫的存在，而巴羅夫已不想去理會魔鬼和教會到底誰對誰錯，甚至……他心裡開始隱隱希望羅蘭殿下能擊敗教會，徹底統一灰堡。

    毫無疑問，殿下所站的位置越高，自己能獲得的回報也越豐厚。

    當然，距離這一步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可以放到以後再考慮。如今小鎮的人口已經超過長歌要塞，殿下也向他透露了來年的建城計劃——一旦連接上要塞，將大半個西境變為一個整體，其規模無疑將超越王都，成為灰堡最宏偉的城市，而他作為市政廳總管，到時候又會獲得怎樣的晉升？

    巴羅夫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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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代步工具

    羅蘭靠坐在辦公室椅子上，仔細查看巴羅夫做出的統計報表。

    足足花了三天時間，市政廳才將六千餘難民全部梳理了一遍，其中工匠人數比例偏低，最終通過審核的只有一百八十六人。當然，這也和此次審核的力度有關，因為涉及到分配住房以及身份證的發放。

    在羅蘭的考慮中，今後必須是持有身份證的住戶才能算他的正式領民，因此得牢牢把關，在早期人數不多、比較好把控的時候培養出小鎮的核心擁護者，等人口增長後，再利用人民的力量，將其他新加入者同化過來，畢竟人都是社會性動物，只要大環境如此，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認同他的理念，而他也確實能帶給領民更好的生活。

    “那麼這些工匠的用房就交給你安排了，無論是單身還是拖家帶口，都至少分配一間獨立套房。”羅蘭吩咐道。

    “是，”巴羅夫應道，“請問殿下，這些房子是按贈予發放嗎？”

    “按出租來算，”他搖搖頭，“原住民免費獲得小區新房是因為他們大多都有老房屋，算是舊居換新居，而這些人也贈送房屋的話，不利於讓他們走出家門、積極投身於工作。當然租費可以按較低的檔次算，並告訴他們，只要努力工作攢夠金龍，即可直接買下房屋。”

    “我明白了。”

    羅蘭沉默片刻後，忽然問道︰“授勛典禮之後，出現了多少逃民？”

    “到今天為止，原住民裡一個都沒有，農奴中有七人，”巴羅夫頓了頓，“東境難民選擇離開的比較多，共計一百一十五人。”

    “是嗎，”他輕輕吐了口氣，決定將女巫推到台前的一刻，他就知道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為了評估民眾反應和避免意外發生，羅蘭還特意安排了一支火槍小隊暫駐在離小鎮數裡外的地方，截留這些逃離者的同時統計人數，看看大家對女巫的接受程度。

    而這個答案不說完美，至少也算得上是十分不錯了，原住民已完全接受了女巫，這和他預計的接近；農奴中出現的逃離人數則比估計得要少，看來貼近底層生活的戲劇表演效果上佳；倒是東境難民，他們明明接受過女巫的治療，而且處於家園被毀、走投無路的處境，還有上百人選擇離開，這令羅蘭稍稍感到有些意外。

    “殿下，我建議把他們全部處死，”巴羅夫平靜地說道，“能在這種情況下決心出走的，必然都是受教會影響極深的人。可以預見的將來，他們也不會站在王權一邊，十有八九會轉變為教會的信徒，沒必要對他們有一絲的仁慈。”

    “並非一定如此……真正對教會虔誠的人，應該是面對邪疫也不願離開王都的三百多難民，”王子閉上眼道，“這些人或許只是無法改變自己的觀念，固執地認為女巫是邪惡者，想要逃離此地罷了。”

    “即使如此，他們同樣是您的潛在敵人，”巴羅夫堅持道。

    如果是在戰場上遇見這伙人，羅蘭會毫不猶豫地將其擊潰，可因為思想落後和理念不合，就要肆意揮舞屠刀殺死一群平民，這對於他來說是種巨大的心理障礙。猶豫了片刻，他最終拒絕了這個提議，“我會讓夜鶯前去審問這些逃離者，如果裡面潛藏有間諜或探子，抓住來絞死，其他人就驅逐出西境吧。”

    巴羅夫眼神閃爍著低下頭，遲遲才應道，“遵命，殿下。”

    “還有別的事要匯報嗎？”

    “暫時沒有了，殿下，”他咳嗽兩聲，“我這就去處理房屋分配的事宜。”

    “不急，這些煩心事可以慢慢來，”羅蘭睜開眼睛，站起身道，“先隨我去拍幾張照片，放鬆下心情吧。”

    “照……片？”巴羅夫怔了怔。

    “你馬上就知道了，”王子笑道。

    城堡前庭裡，他把卡特、鐵斧和索羅婭也一並叫了過來。只見庭園一角擺放著幾塊四、五米長寬的木板，地上還蓋著一塊帆布。

    “邊陲鎮目前還不大，等以後將南邊的土地開發出來，再連接上長歌要塞，規模將是現在的數十倍。如果光靠步行，從東走到西都要花上一兩天，因此必須要有一樣東西能快速往返於各地之間。養馬費用高昂，而且也不可能讓每個領民都花大把時間去學如何騎馬。”羅蘭邊說邊揭開帆布，“我打算在小鎮裡推廣這種代步工具，簡單易用，而且價格比一匹馬要低上許多。”

    “這個……是什麼？”卡特立刻便被眼前這台新奇的玩意吸引住了，“兩個輪子，一個鐵架子，是推車嗎？”

    “兩輪前後並立，就算是推車也很難保持平衡，”巴羅搖搖頭道，“我看不出它要如何才能代替馬匹。”

    只有鐵斧默不作聲，靜靜等待王子解釋。

    羅蘭笑了笑，“這東西叫自行車，我演示給你們看下就知道了。”他雙腳立於踏板上，擺出一個標準的起步姿勢，單腳一蹬，便騎著車子在庭園石板路上轉悠起來。

    有了安娜的精加工和索羅婭的塗層技術，手工製造出一台自行車並不困難，它的原理和結構沒有任何難點，需要用到橡膠的部分就用塗層代替，比如說內胎，就是在一卷紙管上直接畫出來的，為此羅蘭還專門製作了一個簡易打氣筒。外胎和剎車則用硬度更高的牛皮塗層，車架是空心鐵管，剎車線選用了防銹蝕的銅絲，唯一的麻煩之處在於鏈條，只能靠安娜一節節削切成型再連成長串。至於那種將踏板直接安裝在輪子上的古典自行車，他根本看不上。

    一圈騎下來，羅蘭按下剎車，輕鬆地翻身躍下，望著一排目瞪口呆的手下，心中不禁得意萬分。這才是穿越者該擁有的精良坐騎，比起既要馴服又要喂養的馬匹，自行車要來得爽快多了。

    “我打算在工業區新開一座自行車廠，用於生產這種代步工具。不僅需要招募工人，還得做好宣傳，爭取早日將它推廣到整個領地，”羅蘭簡單解釋道，“這便是我把你們叫過來的目的。你們先得學會如何駕馭自行車，然後讓索羅婭小姐把你們騎車的模樣畫在木板上。我要讓所有領民都看到，只要花費一到兩枚金龍，就能擁有跟領主、第一軍指揮、首席騎士、以及市政廳總管一樣的坐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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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新火藥計劃

    工業時代的象徵是什麼，羅蘭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冒著滾滾蒸汽，在鐵軌上奔馳不息的火車。

    滿身油污的鑄鐵氣缸，粗壯的曲軸和巨大的鐵輪，富有節奏感的噪音和震動，以及劃破長空的汽笛聲對他來說，初識機械的美感就是從蒸汽火車開始的。比起後世那些將結構隱藏於外殼之下，採用高精度加工來減少震顫，強調隔音與吸音措施的機械系統，它無疑更加直觀的表現出了工業的力與美。

    他也想在領地裡鋪滿鐵軌，讓火車拖著一廂廂人和貨物往返於西境各地，不過理想雖好，現實卻不盡人意，不要說製造一輛蒸汽火車，光是鋪設鐵軌所需要的大量鋼材就遠遠超出了北坡爐窯群的鐵錠產能。

    所以退而求其次，用人力驅動的自行車成了羅蘭最佳的選擇。領地內平坦的馬路修得越多，自行車收益就越大。而且相對結構複雜的蒸汽火車而言，它幾乎不需要維護，偶爾給鏈條抹抹油就行了。

    打算量產自行車的話，自然不能再讓安娜手工製作，所以他首先得建立一座工廠，培養一批專業工人用於生產和車輛組裝。考慮到王國大道最早也要到明年春天才能竣工，因此工廠一開始的規模無需太大，由安娜製造出流水線所需要的機床後，交給工人們慢慢熟悉各環節流程，一個月生產出十來輛即可。其中技術含量最高的就是鏈條，需要由機器沖壓出鏈條片，再手工打入銷子，連接成型。

    不過像輪胎和剎車這種橡膠部件仍然需要靠索羅婭的能力製得，好在這部分工作量不大，只要準備好底模，魔力之筆可以快速畫出一大堆來。軸承同樣如此，做不出性能可靠的滾動軸承，取一小截鋼套管作滑動軸承也一樣能用，內圈覆蓋光滑的鏡面塗層後，效果不比前者差上多少。

    自行車最初問世的時候，只有貴族才能買得起這種昂貴的交通工具，為了普及到群眾當中去，除了大肆宣傳外，羅蘭還打算實行分期付款制度，盡可能降低購買壓力。當然，只有獲得了身份證的領民，才能向市政廳申請這種付款方式。

    三人在庭園裡折騰了一下午，卡特‧蘭尼斯無愧於首席騎士之名，率先掌握了騎車技巧；鐵斧緊跟其後，第二個成功繞行庭園一圈。只有巴羅夫試了十多次都沒能成功，不是歪歪扭扭地快要摔下，就是無法直線前進。最後，羅蘭只好讓索羅婭畫出他站立在自行車旁、雙手扶住車把的靜態景象。

    “這樣就行了？”女巫完成四副巨大的宣傳畫後問道。

    “還得加兩句廣告詞，”羅蘭思忖了片刻，“上面就寫︰新時代坐騎，我擁有了是這樣，你們擁有了也會是這樣。下面則寫︰自行車廠招募工人，薪酬可觀，待遇優厚，還有機會免費得到一輛屬於你的新車。通過初等教育者即可向市政廳報名。”

    ……

    處理完自行車宣傳畫的事，王子回到辦公室，趁著離晚餐還有一段時間，又讓親衛叫來了凱莫‧斯垂爾。

    如今雷酸汞的研製終於取得突破，新一代武器的研製也可以提上日程了。毫無疑問，熱兵器時代口徑就代表著正義，射速則代表著自由；威力越大越光榮，炮塔越多越平等……不過一個尷尬的問題便是，照這樣發展下去，靠實驗室法製取的兩酸很快要跟不上消耗了。

    例如想要提高射速的話，就必須拋棄殘渣較多的黑火藥，改為無煙發射藥也就是火棉，或者說火棉與硝化甘油的混合物。高威力的炸藥也同樣如此，三硝基甲苯（t.n.t.）做不出來沒關系，可以用硝化澱粉代替，除了安定性不佳外，威力比t.n.t.還要大上幾分。

    以上無論哪種東西，都需要大量高濃度的發煙硝酸，提純硝酸則需要大量濃硫酸，這些都不是實驗室那點產量能滿足的。換句話說，沒辦法用工業法製取兩酸，即使研製出更高效的武器，也會陷入無彈可用的困境。

    當首席煉金師走進辦公室後，羅蘭開口道，“我有一個新的任務要交給你。”

    “您請說，”凱莫聳肩道，“只要不是出席什麼典禮就行。”

    “我需要更多的酸液，目前單靠化學實驗室的那點產量已無法滿足我的需求，因此你的新任務便是設計一套化工系統，可以高效便捷地生產兩酸。”

    “化工……系統？”他看上去有些迷惑。

    “沒錯，由一個和數個完整的反應裝置構成，只要投入原料，便可源源不斷生產出成品，”羅蘭簡單解釋了下工業生產的本質，“我對這部分懂得也不多，只能靠你自己慢慢去琢磨。”

    話雖然這麼說，但王子也知道這是一項十分艱巨的任務，很可能花掉數年的時間來研究，還不一定會出成果。畢竟對方可以依靠的，不過是《初等化學》上的一些基本反應原理和化學方程式。

    “我明白了，”凱莫點點頭，“您提的這些東西確實令我感到耳目一新。”

    “不管你能不能完成，兩酸都是我迫切需要的東西。”羅蘭頓了頓，“因此下個月我打算再在赤水河邊擴建三間實驗室，並從領民中招收合格的人選充作實驗員。你如果沒時間教導他們，就挑選幾名弟子來代管下。畢竟工業製酸法是個十分漫長的研究項目。”

    大概是因為《中等化學》的誘惑，他一口便答應下來，“是，殿下。”

    凱莫‧斯垂爾離開後，羅蘭輕輕嘆了口氣。

    假若工業製酸法看不到希望的話，只能讓露西亞也跟著上陣提純酸液了，畢竟當大戰來臨時，他需要更強大的武器來為小鎮贏得勝利。

    羅蘭拉開抽屜，打算吃點魚乾解悶時，卻發現存放零食的抽屜裡空空如也。

    愣了愣，他抬起頭，只見一根魚乾已經遞到了自己的嘴邊。

    “你在找這個？”對面的金髮女子微笑道。

    羅蘭咬住魚乾，忍不住翹起嘴角，“我還以為你會就這樣在迷霧裡待一輩子呢。”

    “那樣也挺好的，至少別人看不見我，可我依然能看見你。”夜鶯撇撇嘴。

    原本有些沉悶的心情不知不覺消散了不少，看到對方熟悉的模樣，他不禁也鬆了口氣，“你之前說，不知道露出什麼樣的表情才好……”

    “嗯？”

    “其實，像這樣就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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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畢業禮

    “看，那是書卷大人，”派普用手肘悄悄頂了頂吉莉，“聽說她是教育部的部長。”

    “教育……部長？”後者納悶地問，“那是什麼？”

    “就是管理老師的人。你不是最喜歡菲林老師，最討厭大嗓門哈本麼。”派普解釋道，“無論是菲林還是哈本，他們都歸書卷大人管理。”

    “你從哪裡聽來這些的？”吉莉眨了眨眼睛，“又是你口中的那位大人物？”

    “哼哼，當然，”他得意地一笑，“而且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今天畢業禮上不止是市政廳的官員會來，連領主大人也會親臨學院，王子殿下耶！”

    “真的？”小姑娘眼睛一亮，“殿下會和我們說話嗎？”

    “呃……這我就不知道了，”派普摸摸後腦勺，“大概會吧。”

    畢竟他也是從凡納大哥那裡聽來的，說起凡納，可算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原本只是舊街一名普通的碎石工，自從加入民兵隊後，立刻成了統領數人的小隊長。現在，他已是第一軍炮兵隊的軍官，每個月的薪酬高達二十五枚銀狼，而且還和王子殿下握過手，談過話！

    雖說他大部分時間都住在營區，不過偶爾回來時，總能帶來許多新奇有趣的故事和見聞。每逢這個時候，派普便會找上門去纏著他問東問西，作為凡納大哥以前的鄰居和崇拜者，派普經常能從他口中提前得知不少消息。

    例如領主大人會出席畢業典禮就是凡納親口告訴自己的，早在一周之前，第一軍就接到了保護和警戒的命令，還在學院樓附近舉行了一次演習。

    果然沒等多久，一隊精神抖擻，穿得整齊劃一的士兵們昂首走了過來，隊伍中間的兩人正是王子殿下和他的首席騎士。

    人群中不由得掀起了一陣騷動。

    士兵們將學院樓的入口圍著後，羅蘭走進大廳，向排成數行的學生們揮了揮手，“我的領民們，你們好。我是邊陲鎮領主、西境執掌羅蘭‧溫布頓，恭喜你們完成了初等教育普及的全部內容，成為小鎮第一批畢業生。”

    人群中一片啞然，不是無動於衷，而是大多數人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吉莉一個勁地抓住派普的胳膊掐道，“殿下在跟我們說話！”

    派普同樣感到振奮無比，這樣一來，他也和凡納大哥一樣，近距離接觸過殿下了。

    “能這麼快通過考核，迎來畢業，是因為你們大多曾是卡爾‧梵伯特老師的學生，從一開始就比別人領先許多。所以不要驕傲自滿，這世界上還有許多知識等待你們去探索、去發現。”羅蘭接著說道，“當然，這一天仍然值得慶祝，你們從今天開始，已經走上了一條與其他人截然不同的道路。無論是投身於何種工作，都能獲得豐厚的回報。我在此向你們表示祝賀！”

    “殿下……萬歲！”不知道誰先喊了一聲，接著大家紛紛激動地喊道，“殿下萬歲！我願意為殿下效力！”

    等待歡呼聲稍息，羅蘭笑道︰“接下來，我將把畢業證書發放到你們手中，作為完成學業的榮譽證明。”他打開一個小冊子，“派普。”

    派普只覺得渾身一顫，他望著王子，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還是菲林‧西爾特老師向他招手道，“別怕，到殿下面前來。”

    他手腳僵硬地走出隊伍，心裡撲通亂跳的聲音自己都能聽到，忽然間，他腦袋中想起了凡納常常提到的軍禮比貴族的騎士禮簡單許多，也能表達出自己的效忠之意，還是殿下本人發明的禮儀。盡管不大清楚具體姿勢，他還是鼓起勇氣，按記憶裡的模樣用力將手平舉在額頭前。

    這一舉動把王子逗笑了，他點點頭，把冊子遞到派普跟前，“如果手再往後移一移，放到耳朵上沿的話，會更標準……祝賀畢業。”

    “謝……謝謝您，”派普接過手冊，幾乎是木頭般地走回隊伍。等到殿下開始給其他人頒發畢業證，他才回過神來。

    “給我看看，上面都寫了些什麼？”吉莉好奇地偏過頭。

    “你也有啊，急什麼，”他低聲嘟囔道，雙手有些顫抖地翻開證書封面，只見裡面縫著一張精美的羊皮紙。左上角畫著自己的頭像，中間則是灰堡長槍的王室徽記，還寫著幾排文字。若是半年前，他只能去找卡爾老師告訴自己這些字符的意思，可現在，派普已能做到最基本的讀寫，他在心裡默默念了一遍

    邊陲鎮學院第一期畢業生︰派普。

    院長︰書卷。

    頒發人︰邊陲鎮領主，羅蘭‧溫布頓。

    ……

    等到所有畢業證都發放完畢，羅蘭拍了拍手，將眾人的目光吸引過來，“從現在起，你們已能承擔一些普通人難以勝任的工作，這些工作都有著優厚的報酬，最低也是從每月十枚銀狼算起。下面，就請書卷女士給大家介紹下邊陲鎮市政廳提供的工作內容。”他舉起手，止住大家的討論，“你們無須立刻做出選擇，可以先回去和家人好好商量下，決定好了再帶著身份證和畢業證前往市政廳申請即可。”

    趁著書卷大人介紹之際，吉莉湊過頭問道，“你有主意了嗎？我想去自行車廠工作，薪酬比我爸還高，還有機會免費得到一輛新車！”

    “的確很棒，”派普漫不經心應道，最近小鎮廣場立起了四塊巨大的木牌，上面畫著殿下和幾位大臣的肖像畫，幾位大人身下造型奇特的鐵坐騎引起了鎮民的熱烈討論。而且車廠薪酬為十五枚銀狼每月，如果不是必須完成初級教育的人才可報名，恐怕它早就被人擠滿了。

    不過他有更想去的地方。

    自從參觀授勛典禮後，派普就不可抑制地產生了這樣的念頭，他也想像昔日的同學娜娜瓦一樣，有一天能登上廣場高台，在數千人面前接受殿下親手授予的榮耀。

    按王子殿下的說法，必須是對小鎮有傑出貢獻之人，才能獲得授勛資格。如果進入自行車廠工作的話，只怕一輩子都沒這個機會了。像鐵斧那樣領軍作戰、衝鋒陷陣他自問辦不到，自己也沒有女巫那般不可思議的能力，他唯一能效仿的只有首席煉金師凱莫‧斯垂爾。

    之前他就不止一次聽說過，若能摸索出一樣實用的煉金產品，就能為領地帶來巨大的財富和聲望，成就賢者之名。不需要勇武也不看血統，僅僅需要一點點運氣……沒有比這個更適合他的道路了。

    想到這裡，派普下定了決心。

    “我要報名前往化學實驗室。”他一字一句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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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突變

    即使是夏季，赫爾梅斯高原上的冰雪也沒有融化多少。

    梅恩站在天之塔頂端向遠方眺望，城牆外的原野裡只有兩種顏色——綠色的草地和皚皚白雪相互交錯，像是大地經過邪月之戰後留下的疤痕。這樣的氣候沒辦法種植任何作物，因此新聖城所需要的糧食全部得從高原腳下，也就是舊聖城裡靠畜力一車車運上來。

    在赫爾梅斯待了十多年，他已習慣了這無處不在的寒冷。

    “這一回只剩我們兩個人了？”泰弗倫推門而入，“會議不在密室裡舉行也行嗎？”

    “你難道喜歡悶在那間狹小的房間裡？”

    “不……當然不，”老主教摸了摸自己的白鬍子，“如果不是希瑟老把戒律條規掛在嘴邊，我巴不得每次都在這兒交換情報。就算她大放厥詞時，我至少還能欣賞下聖城的風景。而且……”他露出一絲微笑道，“我沒想到像她這樣守時的人，這次也會逾期不歸？”

    “或許她遇上了什麼棘手事情，”梅恩坐回到桌邊，“或許她已經在路上了。”

    “或許……”泰弗倫撇撇嘴，“你真不應該幫她找理由，任何人都應該言出必行，這可是她常掛在嘴邊的話。就算遇到了麻煩，也應該先向我們匯報才對。她又不是孤身一人前往的永冬王都，派出一名信使只是彈指間的功夫。”

    “先不要去管她了，”梅恩將三張信紙推到泰弗倫跟前，“我們有麻煩了。”

    “麻煩？”後者怔了怔，在圓桌對面坐下，攤開信紙，“全是壞消息？”

    “沒錯，”他深深吸了口氣，“壞得不能再壞了。”

    泰佛倫收起笑容，開始仔細翻看第一封密信，“……邪疫蔓延被制止，無面者下落不明？等等，邪疫是什麼？”

    “樞秘區的最新研究成果，你無需知道太多，理解成一種可以快速傳染的疫病即可，”梅恩簡單解釋道。事實上按鴉眼大師的說法，它是一種微型邪獸，經過特殊的培養後產生了專門針對人體的變異，而克制它的聖靈藥同樣也是邪獸，不過體形更加細小。“病源無法直接用眼睛觀察到，常規手段根本無法治愈，能制止邪疫蔓延的只有一種人。”

    “女巫？”泰弗倫很快想到了答案。

    “而且還不止一個。”他沉聲道。

    看完信後，老主教一拳砸在桌子上，“這蠢貨在幹什麼？讓老鼠們去圍剿傭兵不說，還把無面者也填進去了？他到底知不知道這名純潔者有多重要？”

    “他的想法並不算錯，”梅恩皺眉道，“如果信中沒有謊報人數的話，一千老鼠足夠吃下對方的百餘名傭兵了。不過對方似乎擁有一種強大的遠程弩箭，可以連續不斷地發射。對於這一點，我記得駐守在長歌要塞的泰羅祭司也曾提到過，萊恩公爵之所以會敗給一群礦工，就是因為對方弩弓極為強大。雖說披重甲持堅盾就能大幅降低弩矢傷害，可老鼠並不具備這樣的裝備。”

    “就算他要用那些渣滓，也不該輕易派出無面者！”泰弗倫惱怒道，“這下希瑟回來只怕要大發雷霆了，能成長為純潔者的女巫，無一不是極為罕見的能力，培養起來也極為耗費精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們比神罰軍還要寶貴。”

    “但無論是女巫還是神罰軍，最終目的都是消滅敵人，獲取勝利。”梅恩緩緩說，“使用過程中有所損失，在所難免。”

    “難道你想保下費禮祭司？”

    “別忘了教會的律法，”梅恩語氣一沉，“只論結果是貴族才愛幹的事。費禮雖然慘遭失敗，但他的出發點和計劃並沒有太多問題，只不過敵人更強大罷了。他當然會受到處罰，但具體的處罰措施還需進一步考量。”

    “不過希瑟未必會這麼認為，”泰弗倫搖搖頭，打開第二封信，“別忘了，教會的仲裁由她負責。”

    “我會和她說明的。”

    不一會兒，老主教就翻完了手中的信紙，不敢置信道︰“提費科的民兵部隊偷襲長歌要塞教堂，然後將使者團殺了個乾淨？他瘋了嗎！？”

    第二封信的內容其實來自兩個方面，一個是要塞代理培羅的報告，一個是當地信徒的情報，綜合來看，確實有一支來自西境之外的民兵隊伍偷襲了要塞，並劫掠了教堂。他們不僅自己服用狂化藥丸，目標也是存放在教堂的藥物……所以第一點判斷不會錯到哪裡去，這支隊伍不是來自新王提費科，就是來自碧水女王嘉西亞。兩者相較之下，顯然前者可能性更大。

    至於後一點，梅恩總覺得有些怪異之處，如果按培羅的報告描敘，對方燒掉教堂後立刻撤出要塞，不知所蹤，又是怎麼截殺使者團成員的？此時使節團應該已經抵達邊陲鎮，兩者根本遇不上才對。

    見到梅恩一語不發，泰弗倫很快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拿起第一封信重新看了一遍，額頭上的皺紋堆成了一道道溝壑，“難道……羅蘭‧溫布頓除掉使者團後，將這一切推給了他的哥哥提費科‧溫布頓？”

    “我們不妨推測下，”大主教沉默片刻後開口道，“羅蘭打算獲得這批廉價人口，於是指派女巫治療邪疫，並將逃民統統運回了西境。而在此之前，他為了避免被使者團察覺自己在豢養女巫，派出騎士突襲使者團營地，讓他們連信鴿都來不及放出，再把責任推給要塞襲擊者。畢竟代理人培羅是在羅蘭的支持下上位的，協助他造假也是理所當然。當然……這一切都是推測，可使者團的失蹤確實太過可疑，我們現在也沒精力再派出一支使者團了。”

    “既然如此，我們應該立刻出兵懲治他的狂妄之行，”泰弗倫冷聲道，“即便使者團和他無關，這些前往西境的女巫也值得我們清掃一番。”

    梅恩沒有回應，而是指向第三張信紙，“你還是看了最後一封信再說。”

    泰弗倫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攤開信紙。很快，他的手就顫抖起來，最後幾乎快要握不住那張薄薄的紙，“峽灣出現大量女巫，還摧毀了所有教堂？那這封信是……”

    “來自海龍灣，也是最後一座被攻破的教堂，”梅恩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語氣裡忽然充滿了疲倦，“峽灣不可能毫無征兆地冒出大群女巫，只有一個可能，她們是從大陸遷移過去的。”而且信裡還提到了超凡者——在教會律法裡明確規定，一旦發現超凡女巫活動的蹤跡，必須優先出動神罰軍進行抓捕。但峽灣諸島實在是太遠了，如今狼心戰場陷入焦灼之際，他根本無暇顧及海峽對岸的事務。

    “要不要請示教皇冕下？”泰弗倫問道。

    “……”梅恩微微搖了搖頭，將心裡翻涌的無力感統統壓下，這或許正是神明對教會的考驗，只有披荊斬棘才能看到神明的真相，他睜開眼，再次恢復了平靜，“赫爾梅斯聖城就交給你和希瑟了。”

    “難道你要前往峽灣？”老主教瞪眼道。

    “我將帶領留守教會的一百名神罰軍和純潔者，徹底清掃灰堡西境，再找機會對付峽灣女巫。”

    “可律法說——”

    梅恩打斷道，“那是在四大王國出現超凡者的情況下，現在她們遠隔大海，對我們的計劃造成不了什麼影響。別忘了，我們最終是為了獲得更多土地和人口，繼續擴大神罰軍規模。顯然灰堡的四王子對我們妨礙更大。”

    “但是……”就在泰弗倫打算反駁時，環形廳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兩人微微一怔，不約而同地望向門口。

    只見房門被踫的一聲推開了，一位神官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不好了，主教大人，不好了！”

    “冷靜點！”梅恩喝道，“有什麼事，慢慢說。”

    “希瑟大人的隨從傳來緊急情報，一支龐大的船隊在永冬王國海岸登陸，大群敵人正在圍攻王都，形勢岌岌可危。對方的海船都統一掛著黑色風帆，桅桿上的旗幟是綠底帆船皇冠旗。”神官神情顯得十分焦急，“消息送出時，兩道城門都已失手，希瑟大人正在率信徒奮力抵抗，但敵人數目眾多，還使用了狂化藥丸！”

    “什麼？”梅恩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黑色的風帆、帆船皇冠圖案……

    敵人竟是碧水女王的黑帆艦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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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九章 新碧水

    永冬王都聖殿的花崗石台階已被鮮血染紅，空氣中的甜腥味濃郁得有些刺鼻。

    地上躺著許多屍體，有神罰軍的、有教徒的、有自己人，也有莫金族沙民。他們死狀各異，大多數身上都有被燒焦的痕跡，碎裂的肢體和內臟落得到處都是。法瑞恩知道，那是死於烈性雪粉的衝擊和焚燒。

    每踏上一級台階，他都會覺得腳下有種黏糊糊的感覺。教會審判軍和信徒的作戰意志簡直可以用瘋狂來形容，面對被藥物強化的眾多奴隸，依然毫不退卻，用肉身作為盾牌死死纏住敵人，為的只是給同伴爭取刺出致命一擊的機會，藥丸雖然能讓人充滿力氣，不畏傷痛，可心臟、頸脖和頭顱依然是要害之處，女王陛下也沒有多餘的盔甲來武裝這些廉價的奴隸。

    倘若不是有雪粉的話，戰局可能還真不好說。

    但我們贏了……法瑞恩心中如同火燒一般滾燙，我們終究是贏了！碧水女王的旗幟已經飄揚在城頭，教會防守最強硬的據點也沒能抗下這波攻擊。如此一來，黑帆艦隊就擺脫了被圍困在灰堡一角的死局，不必在和提費科無止境的消耗戰中一點點被耗盡生氣。

    聖殿大廳裡同樣一片狼藉，地上到處是被震碎的玻璃碎片和橫流的血跡，可他毫不在意這些，徑直走到那名站在大廳中央，神采飛揚的女子身前，單膝跪了下去，“陛下，四道城門已全部落入黑帆手中，永冬王都是您的了。”

    “辛苦了，起來吧。”嘉西亞將手遞到他面前。

    法瑞恩輕輕握住女王的手，在指背上象征性地一吻，接著起身站到對方身側。

    “奇怪的禮儀，”一旁的卡芭冷不丁開口道，“你根本沒有踫到她的手，為何要擺出這副模樣？”

    這問題是如此突兀，讓他不禁皺起了眉頭，不過對方是砂岩氏族的族長，他也不好當眾斥責她無禮，只好冷聲道︰“這是貴族間常用的禮節，代表禮貌和尊重，踫到了才是失禮，身為沙民的你無法理解也十分正常。”

    “是嗎？”她挑了挑眉頭，指向自己的頸脖處，“明明是共同作戰的盟友，剛剛結束完戰鬥，就要給我套上這種東西，大陸民的禮貌和尊重還真是讓人費解啊。”

    卡芭的脖子間圍著一圈鐵條，中間隆起，乍看起來像件裝飾品，但法瑞恩知道裡面包裹著一塊神罰之石。除了特製的鑰匙外，其他手段很難解開鐵條，而鑰匙就掌握在嘉西亞手中。對方是女巫，自然要謹慎對待，不過她的確在戰鬥中出力甚多，如果沒有她的指令之術，那些身懷烈性雪粉的奴隸只怕根本不敢衝向信徒結成的嚴密防線。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好了，不要為這種小事爭執，”嘉西亞打斷道，“別忘了我們來此的目的，比起廣袤的生存之地，你連一顆石頭都無法忍受嗎？”

    “我只是隨口一說，”卡芭聳聳肩，“希望您能兌現您的承諾。”

    “當然，這是我們合作的基礎，”女王微微一笑。

    “接下來黑帆該怎麼辦？”法瑞恩問。

    “下一步計劃待會兒再說，現在先讓我們看場好戲。”嘉西亞拍拍手，吩咐親衛道，“把她帶上來吧。”

    不一會兒，兩名披甲衛士壓著一名雙手反綁的女人走進聖殿。

    她年紀大約在三十歲左右，容貌普通，一頭褐髮雜亂的散落在臉頰兩側，身上穿著金色的教會長袍。這種做工精致、用料講究的制式衣物一般只有赫爾梅斯的主教才能穿著，此刻，華麗的衣袍上已有幾處破損，周邊還沾著斑斑血跡。

    “這人是……主教？”

    “沒錯，”碧水女王翹起嘴角，“我已經找當地貴族確認過，她就是教會的三大主教之一，希瑟大人。”她把目光投向對方，“怎麼樣，我說得沒錯吧？”

    “……”希瑟沒有回答，但法瑞恩能從她眼中看到濃濃的嘲諷和不屑。

    顯然，嘉西亞也感受到了這一點，她輕笑兩聲，“我也覺得你不會投降，所以本著仁慈的想法，我把你帶到聖殿裡來，在此處送你回歸神國。你可以慢慢乞求神明的救贖，也可以向我乞求寬恕。我會一點點切下你的手指、四肢和五官，讓你充分體驗碧水港領民的痛苦和無助。”

    “然後呢？”女主教意外出聲道，“被教會的大軍碾成齏粉？還是說打算一輩子漂流在海上，永遠不靠岸？”

    “你無需操心這點，”嘉西亞示意親衛動手，“相比之下，教會的軍隊如今正在進攻狼心城，赫爾梅斯就像是座不設防的城市，這比我的命運要來得重要多了。我或許沒法踏上新聖城的土地，不過將高原下的舊聖城夷為廢墟還是能辦到的。你應該聽說過灰堡極南之角的冥河水，極易點燃，而且很難被撲滅。我這次可是帶了整整一船。”

    親衛拔出匕首，走近被按在地上的主教，乾淨利落地切下她兩根手指。

    希瑟咬住牙關，沒有發出一聲痛呼。

    碧水女王踏上大廳主階梯，坐在寬大的王座上，用右手撐住下巴，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

    ……又是三根手指，此時對方的左手已變成了光禿禿的肉掌，希瑟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您非得這樣做嗎？”卡芭搖搖頭，“如果不是為了震懾敵人或者拷問情報，這樣純粹的折磨毫無必要。”

    “毫無必要？”嘉西亞笑出聲來，“這話你應該跟她說才對，知道那些落在教會手裡的女巫會遭到他們怎樣的對待麼？我猜你不會有興趣知道的。”

    “哈哈哈……”就在這時，失去十指的希瑟忽然大笑起來，“你根本不明白教會的偉大，也不會明白聖城所做的一切有多麼重要。你們總是和愚昧相伴，卻對即將到來的毀滅茫然不知！赫爾梅斯會讓你見到，什麼才叫真正的力量和教會作對的人，除了毀滅外，沒有第二種結局！”

    “是麼……”嘉西亞翹起腿，微笑道，“那我拭目以待。”

    直到大主教死去，也沒有喊出一句求饒的話。但令法瑞恩感到意外的是，她亦沒有呼喊神名，寄希於神祗的救贖。最後希瑟由於失血過多、即將失去意識時，表情冷漠得可怕，不像是在遭受刑罰，反倒像是在觀望一場與她無關的鬧劇，透過那雙眼睛，法瑞恩仿佛看到了自己已經注定的未來。

    這種感受讓他覺得莫名壓抑，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把她首級砍下來，掛在教堂門口，”確認主教死亡後，嘉西亞吩咐道。隨後她望向法瑞恩，“接下來我們可以談談下一步計劃了。”

    “是，陛下，”他強壓下心中翻湧的不適，“您打算進攻赫爾梅斯嗎？”

    “沒錯，不過不是全軍出動。”她攤開一張隨身攜帶的牛皮地圖，“黑帆艦隊上只留下最少量的水手和部分東境奴隸，操縱艦隊順著河流西進，前往舊聖城。而我們直接南下，越過永冬邊境，目的地是狼心城。”

    “狼……心？”法瑞恩怔了怔。

    “我和狼王沃爾夫達成了協議，”嘉西亞直言道，“如果能幫助他挫敗教會的進攻，他則會協助我佔據永冬全境。如此一來，教會若不撤回軍隊，船上裝載的烈性雪粉和冥河水足以讓舊聖城陷入火海，和新聖城不同，那是一座沒有城牆的城市，不召集足夠的人手，根本無法阻止奴隸們四面八方的襲擊。”

    “如果他們撤退的話，狼心城就能獲得喘息之機，並且兩國接壤，今後還可以攜手對抗教會！”

    “的確如此，”碧水女王點頭道，“而我們也能在永冬站住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