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目] 放開那個女巫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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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仲夏之末

    眼見仲夏日馬上就要結束，邊陲鎮即將迎來夏天最後一個、也是最炎熱的一個月，羅蘭愈發不想離開城堡了。

    從瑪格麗那裡購買來的硝石除了製造火藥外，剩下的都被他用來降低室溫，現在幾乎每一間屋子裡，都擺放著一個盛有硝石的水桶，桶子裡還泡有水壺。這樣既能夠起到吸熱降溫的功效，還可以喝冰水解渴。只有這樣，他才不至於每天剛坐進辦公室裡，就已是滿頭大汗。

    除了安娜之外，其餘女巫也被他叫停了工作，除了每天必須的練習和學習，她們基本都聚集在一樓大廳裡，要麼閑聊，要麼互相比鬥昆特牌，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而安娜……倒不是羅蘭不想讓她休息，而是她根本就不怕熱。紅炙的鐵錠都能直接拿在手中，炎炎夏日的高溫對她來說完全不算什麼。即使站在煉鋼爐邊忙上一下午，她也不會多流一滴汗。

    為了獎勵勤奮認真的安娜，羅蘭最近都會特意製造些冰點心犒勞她，例如後世的經典美味冰淇淋，用蛋黃、奶油、牛奶和糖水混合攪拌均勻後，再靠硝石冷卻而成。安娜對這種口感冰涼糯軟又香甜異常的零食十分喜愛，每次小口小口咬著冰淇淋、湖藍色眼睛彎成一條縫的模樣都會讓他覺得賞心悅目。

    除此之外，翻看市政廳送來的各項月末匯總表也是心情愉悅的一大樂事。

    邊陲鎮到目前為止，人口再次翻了一番，已經接近一萬八千人。加上長歌要塞每月都會上繳一批農奴，到來年突破兩萬大關不成問題。不計算領地內村落和鄉鎮人數的話，這個規模差不多可以與赤水城、金穗城和王都這樣的大城市相媲美了。

    稍微有些遺憾的是，人口增長了不少，質量卻沒有多大提升。目前接受教育的仍然是小鎮的千餘名原住民，而且很可能需要一年左右的時間才能順利畢業，卡爾之前開辦的私人學院雖然造就了一批先行畢業的人才，但不到百人的數目相對於總人口來說仍顯得微不足道。

    或許應該先對東境難民展開教育，而不是等建好了足夠多的宿舍小區再做這一步，羅蘭暗想，畢竟教育提早進行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小鎮的工廠發展勢頭也十分良好。

    經過大半年的建設，工業園區如今擁有三座工廠正在運營︰分別是兩座蒸汽機生產廠和一座子彈加工廠。一號廠的工人數由剛成立時的十來位鐵匠擴充到現在的一百多人，後續加入的基本都是原住民，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一批學徒逐漸成長為工匠，再帶動起下一批學徒。

    二號廠的工人則屬於弦月灣商隊，僅僅一個月時間，他們便大致掌握了各台機床的使用方法，盡管良品率比較糟糕，不過相對一號廠的鐵匠們，這些工匠的首月表現顯然更加出色。只是在契約到期前，他們所生產的蒸汽機都歸羅蘭擁有。現在兩座工廠每月差不多能生產八到十台蒸汽機，也是邊陲鎮最主要的收入。

    至於子彈廠，建成後直接交給了第一軍，不單入口處設有崗哨，四周安排了巡邏，就連生產工作也是由士兵負責。經過一周的試運行後，目前已開始批量生產新一代定裝子彈。

    羅蘭設計的流水線並不能實現全機械生產，無論是底火、火藥還是彈頭，都需要人力裝填壓實。主要的加工工具是兩台機械沖壓機，一台可以將安娜切割好的銅片壓成彈殼形狀，一台則用於沖壓底火杯。

    士兵們只要將雷酸汞粉末均勻置于兩片薄紙間，粘緊紙片，夾入底火杯內，最後把底火杯塞入彈殼末端的環形凹槽裡，就算大功告成。至於裝填黑火藥和壓實彈頭的流程，就跟之前的覆裝練習一模一樣。

    工廠人數不多，只有四十來人，差不多每天都能生產出五百多發子彈。羅蘭打算將這四十來人變為專職的加工人員，以維持子彈廠的正常運作。

    接下來羅蘭打算補上的是肥皂廠和香水廠，前者是軍工業極為重要的一環，而後者或許能為小鎮開闢出一條新的商貿渠道。至於自行車廠，還可以再往後拖一拖，只要在王國大道修好之前投入生產即可。

    “殿下，”夜鶯推開門道，“麥茜和閃電來了。”

    兩人從夜鶯的身側鑽過，跑到桌前探出腦袋，“您找我們有事？”

    “明天就是季夏了，”羅蘭從抽屜裡翻出那張早已寫好的回信，遞到麥茜面前，“你返回峽灣時，記得幫我轉交給提莉。”

    “啊……！”她愣了片刻，眨巴了幾下眼睛才接過信封，小心翼翼塞入貼身的包包內，“沒問題咕！”

    看到對方那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恐怕已經不記得自己每月都要回去報信的事了，羅蘭忍住心底的笑意，看來小鎮的魅力還真挺大的。

    “我都忘了明天又是新的一月了，”閃電按住額頭，“那不是又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見面了嗎？”

    “上次是提莉大人的清掃計劃耽誤了時間，這次我會盡快回來的，”麥茜抖了抖快要拖到地上的白色長髮，“那個鷹巢要等我回來了才準去探險……咕！”

    “我知道了啦，”小姑娘撇嘴道，“就這樣說定了。”

    “你也有任務，”羅蘭攤開一張小鎮南方區域的圖紙，“這是你親手繪製的地圖，還記得山嶺靠海方向有一處淺灘的位置嗎？”

    “記得，”閃電在圖上比劃了下，“大概就在這個地方。”

    “很好，你待會就帶上麥茜飛一次，然後在淺灘和山嶺的交接處插上兩面旗幟，並在地圖上標示出來，”他交代完後望向麥茜，“假若提莉同意派出女巫的話，你就把帆船引到這片淺灘位置，我會在山頂迎接你們的到來的。”

    “派出女巫？”閃電好奇道，“難道有新的姐妹要來邊陲鎮麼？”

    “暫時還不知道，”羅蘭微微一笑，“這得取決於提莉的回答……不過我覺得，她會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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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再飛行

    麥茜離開後的第二天，羅蘭就帶著女巫們在庭院裡開始組裝新一代熱氣球。

    由於後花園及女巫宿舍樓正在擴建中，葉子已經把植物移到了前庭裡。各式各樣的藤蔓爬滿了牆壁、木架和廊道，看上去頗有些史前森林的感覺，遮陽效果也十分明顯，陽光只能透過茂密的綠葉間隙，在地上留下零零散散的光斑。

    羅蘭交給女巫們一疊白紙，讓她們鋪開成一張巨大的畫紙，再由索羅婭繪製最輕盈的藍天塗層。比起初代熱氣球所使用的牛腸膜皮和帆布組合，純粹的塗層布料要輕得多，而且韌性極佳，連接處沒有縫合線，做得再大也不怕空中解體。

    “聽閃電說，峽灣那邊可能會有女巫過來？”溫蒂好奇地問。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羅蘭將五王女回信的內容說了一遍，“具體情況還得等提莉‧溫布頓的答覆。”

    “看來灰燼她們成功了，”她若有所思道，“沉睡島上竟然聚集起了這麼多的女巫。”

    “是啊，恐怕提莉策劃這場遷移已不止一兩年了，”羅蘭攤手道，“不單是灰堡，其它三大王國她有都派出女巫暗中聯繫，共助會應該也收到過她的邀請。我猜這就是為何親衛散播流言如此長時間，卻遲遲沒有女巫找上門來的原因，終究是比提莉慢了一步。”

    “可哈卡拉從來沒和我們提過此事，”溫蒂揉了揉肩膀。

    “如果她將提莉的邀請告訴你們，或許你們也不會再堅持尋找聖山了吧？”

    “的確有這個可能，不過如此一來，我們也不會在邊陲鎮相遇了，”她笑著搖搖頭，“所以說……這樣也不錯。”

    “我也覺得挺不錯的，”閃電舉手道。

    “嘖，說不定去峽灣還更好呢，”莉莉撇撇嘴，“畢竟那裡都是女巫，不用像小鎮裡出個門都要格外注意。”

    “已經比以前好多了啊，”安娜認真說，“那時候我都根本不敢出門呢。”

    “沒錯，有些人就是如此，明明灰燼上次邀請時也一口拒絕來著，還裝模作樣，”謎月嘟囔道，“還說自己不是叛徒！”

    “你……”莉莉瞪大了眼睛，“笨蛋！”

    “叛徒！”

    其他女巫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也這麼覺得，”羅蘭覺得心裡忽然涌起一股滿滿的成就感，自己就算比不過五王女的聰明靈動，也不如提費科和嘉西亞那般強勢和果決，但至少，他能給這些女巫們一個自由舒適的生活環境，也能為治下人民帶來更美好的生活。

    “這個熱氣球……恐怕比上次那個還要大上好幾倍吧，”夜鶯打量著索羅婭已經畫好的部分，“你打算用它來運送女巫嗎？”

    他點點頭，“只有這樣才能避開海港城市，直接從小鎮南端的海邊直抵境內。而且除了接送新來的訪客，它也算是一次新的嘗試。”

    紙張塗滿兩面後，就成了夾層布料，每塊長寬近六米如果是常規帆布或麻布，已經很難用單手拖動，不過對於輕盈的塗層來說，幾乎就和一疊紙張的重量相當。將十幾塊布料拼接在一起，再由塗層粘合接縫，就製成了一個體積驚人的巨型氣囊。

    羅蘭想要測試的，正是索羅婭塗層的粘固能力。至少在一開始見到她的新能力時，那半截畫在桌上的“厚樹皮”讓他記憶猶新。兩者牢牢的粘結在一起，抓著樹皮向上拉扯甚至可以提起整個方桌。塗料到底能與基層附和得有多緊密，可否支撐起一個巨大的氣囊，並在充氣後保持其牢固性和氣密性，這都是他想知道的。

    熱氣球目前仍需要依靠安娜來充氣，而氫氣球則是任何人都能夠操縱，如今已有了直流電機，可以通過電解水來製造氫氣，歷史上大名鼎鼎的齊柏林飛艇似乎離他並不遙遠。只要找到合適的輕質骨架製作材料，這種可以在兩三千米高度飛行的巨大怪獸幾乎沒有天敵，而且技術難度要比飛機低上很多。

    雖說在千米高空投擲炸彈的命中率十分低下，但架不住敵人只能挨打而無力還手，每天在敵人領地上晃悠一圈，恐怕任何對手都要崩潰。

    設想一下，以後出征教會聖城時，空中並列懸浮著四五艘飛艇，炸彈如雨點般落下，河道中有淺水重炮艦轟擊對方的城門和據點，再加上持有連發火槍的步兵在後方嚴陣以待，海陸空三軍立體化協同作戰，光是想象一番都覺得有些小激動。

    “殿下，你又在傻笑什麼？”安娜嘆了口氣，伸手捂住他情不自禁咧開的嘴角。

    “大概是在妄想那幾位新來的女巫吧，”莉莉翻了個白眼，“男人嘛……”

    當氣囊下方用麻繩連接上巨大的藤蔓吊籃後，新一代熱氣球便大功告成。體積比初代大出近四倍，容納成員也擴充到十人，吊籃上方還架設有遮陽棚，可以避免太陽直射。當然，棚子上需要留出一個洞口，供安娜為氣球補充熱氣。

    羅蘭將氣球命名為遙望號，在庭園區的空地上完成等重負荷測試後，隔日正式進行了首次航行。參與這次試航的乘員除了安娜、溫蒂等五名女巫之外，還有王子本人。

    整個航行過程十分順利，女巫們在空中嘰嘰喳喳個不停，感嘆從空中鳥瞰到的壯觀景色比起上回的定點觀察，這一次不斷移動的觀光之旅顯然更能激起大家的興趣。遙望號在溫蒂平穩的風力作用下向南方前進，於中午時分抵達山嶺地帶，並越過插有旗幟的山頂，最終懸停於海岸線之上。

    在淺灘附近飛行了一圈之後，一行人隨著遙望號返回了城堡。羅蘭注意到負責方向控制的溫蒂時不時捶打自己的肩膀，顯得十分疲憊。

    他曾聽說過胸部大的女子容易肩膀酸痛，貼身內衣正是為了解決這一煩惱而出現的，雖然沒有驗證過這個說法，不過試一試總沒錯。而且隨著年紀長大，安娜的身體也會逐漸發育起來，羅蘭決定給每位成年女巫製作一件小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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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新一輪採購

    身為西境領主的羅蘭自然不必親自動手，他只需在紙上畫好大致的模樣，再跟招募來的裁縫說清楚就行了。

    盡管沒有親手接觸過文胸，不過各類廣告、電視節目和影片裡實在見得太多，造型就那麼幾種——他選用了最為常見的肩帶後扣式，扣子為三組銅勾，可以在一定範圍內選擇寬鬆程度。

    這種東西由於需要貼身穿戴才能滿足束胸要求，所以羅蘭還把城堡裡的侍女叫來讓裁縫量取尺寸，而對方從事裁剪衣物多年，經驗也十分豐富，當聽完王子殿下的解說後，她立刻明白了文胸的作用，並按照實際測量結果將文胸大小分為數個檔次，不同檔次下再細分調整範圍。

    事實上，這個時代早已出現了文胸的原型——也就是緊身胸衣。但它不是為了讓女性更加舒適，而是盡可能收緊腰身，並撐起胸部，讓身材呈現出沙漏形的模樣。那些華麗的貴族禮服也是依照細腰設計，沒有緊身胸衣輔助，恐怕一般女子很難穿下這種腰圍極細的衣裙。過於壓迫腰部帶來的是極為難受的體驗，嚴重時甚至還會影響到血液循環導致昏厥。

    而文胸除了托住胸部外，還能起到固定和減少震顫的作用，日常穿戴時只會讓女性更為輕鬆。

    僅用了兩天時間，老裁縫便裁剪出了二十條文胸，用料是羅蘭提供的綢緞和上好棉布，兼具美觀和透氣，做工也分外精細。

    不過還未等羅蘭將這份禮物送到女巫手上時，來自王都的商隊抵達了邊陲鎮。

    比起上一個月的如期而至，船隊這次不僅姍姍來遲，規模也遠不如上次，帆船停靠在小鎮擴建後的碼頭邊時，甚至有種稀稀落落的感覺。

    “殿下，我們又見面了，”瑪格麗微笑道。

    “歡迎，之前運送逃民的事情辛苦你了，”羅蘭望向河邊的船隊，“這次的帆船似乎少了許多？”

    “因為一些……意外的緣故，”她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們去會客廳談吧，這兒實在是太熱了。”

    “我也這麼覺得，”霍格嘟囔道，“我可是地地道道的灰堡人，這鬼天氣簡直能要了我的命。如果不是為了第一台蒸汽機，我都不想離開家門。”

    羅蘭點點頭，帶著一行人回到城堡。走入大廳內，一股涼意頓時迎面撲來，霍格長出了口氣，“感謝神明讓我們發現了這麼美好的東西……若不是親眼見過冰芒的生產過程，我簡直不敢相信它是從糞水中冒出來的。喔，還有冰水！殿下，我能否——”

    “當然，”羅蘭做了個請用的手勢，隨後坐回到主位上，朝女商人問道，“那麼，是什麼意外導致了這個月貨物——主要是硝石的銳減？”

    按照契約，她應該每月都向邊陲鎮提供至少三船的硝石，但這一次，運載硝石的帆船只有一艘。

    “因為王都煉金協會的緣故，他們最近一直在收購硝石，價格並不高，但得到了御前首相威克侯爵的支持，所以這並非一樁純粹的交易，商人們想不賣都不行。”瑪格麗攤手道，“我猜這背後或許是提費科的意思，畢竟首相跟他幾乎是用一個鼻孔出氣。”

    “提費科？”羅蘭疑惑地問，“他不是去了南境嗎？”

    “的確如此，”她點點頭，“看來塔薩已經將消息告訴你了。聽說他離開王都前還帶了不少人馬和輜重，十有八九又是去找嘉西亞的麻煩，而煉金協會大肆收購硝石就是在他離開後不久。”

    羅蘭對此事知道得更多，將塔薩安排到王都工作確實卓有成效，一開始他只收到了提費科召集地下老鼠的消息，為了防止對方突然進犯，他還特意要求培羅加強對要塞的邊界工作。不過親衛的下一封密信讓羅蘭稍稍鬆了口氣——提費科直奔南境而去，顯然這場招募不是針對他而來的。

    對於這幫老鼠的用途，羅蘭跟親衛的看法基本一致，那就是他們根本不適合正面作戰，紀律性甚至不如平民和農奴。所以提費科使用這伙人的方式必然和上次一樣，先用藥物令其上癮，再逼迫他們上前殺敵。這種靠炮灰反覆消耗對方實力的戰術，對於擁有灰堡三分之二地盤的新王來說，倒是個穩妥的策略。

    不過煉金協會為何突然要收購大量硝石？雪粉原本就是他們的產品之一，不過錯誤的配比導致只能用於鳴響禮桶。現在他們究竟是發現了火藥的正確配方，正打算批量製造，還是處於想要通過大量試驗來確定最佳配合比的路上？

    羅蘭搖搖頭，將腦中浮現的疑問拋開，猜測這些也沒有意義，早日完成三酸兩鹼的工業化生產，轉入更先進的化學火藥才是正道。

    “那麼下一個月的硝石也不能保證三船的供應量嗎？”

    “這個……我不知道，”瑪格麗雖然看起來有些為難，但仍直言道，“運來西境的這一船還是我花費許多功夫，從銀光城購得的。現在正是夏季最炎熱的時候，硝石需求量非常大，所以能買到多少我也不確定。如果是其他季節，我倒能保證三船的供應。”

    “我明白了，”羅蘭喝了口冰水，“那麼下一個月盡量吧，沒有也無需勉強，我這兒又有新的貨物需要向你採購了。”

    “喔？”瑪格麗像是鬆了口氣，“什麼東西？還是礦石嗎？”

    “清洗衣物用的洗滌石，”他回道，“看上去像是白色渾濁的晶片或石柱，泡在水裡會有滑膩膩的感覺，這東西在王都旅館裡並不少見。”

    “果然……又是礦石，”女商人無奈地笑道，“明明您的領地裡有一座大礦山，購入的商品卻全是礦產，真是讓人難以理解。好吧，這東西的確挺多的，價格也不貴，您打算用它來做什麼？”

    “自然是用來更方便的洗衣服啊，”羅蘭笑了笑。

    洗滌石還是他從四王子的記憶裡翻出來的玩意，它本質是一種天然鹼，主要成分為碳酸氫鈉，具有較強的去污作用，和草木灰、胰子並稱古代三大清潔利器。在沒有離子交換膜的情況下，電解食鹽水收集氫氧化鈉效率極低不說，食鹽也不是什麼白菜價的東西。所以他打算直接購買天然鹼來製取燒鹼。有了足量的燒鹼，才好大規模製造肥皂……以及肥皂的副產品，甘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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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熱氣球貿易

    “殿下，我進門時就想問您了，”霍格露出一副終於緩過氣來的模樣，木桶裡的一壺冰水被他喝了個精光，“大廳裡畫的這幅畫……恐怕不是一般人能畫出來的吧？無論是逼真程度還是從空中俯瞰大地的視角。”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道，“這是……女巫的作品？”

    羅蘭望向瑪格麗，後者點了點頭，“殿下請放心，霍格是我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他對女巫同樣沒有惡意。”

    “你猜得沒錯，的確是女巫繪製的。”羅蘭兩天前搭乘熱氣球在海灘附近觀光一番後，就想把這一幕壯闊的美景留存下來，加上城堡會客廳裝飾簡陋，一副掛畫都沒有，他乾脆讓索羅婭將主座背後的石牆變成了巨大的壁畫。有了藝術背景牆後，大廳格調瞬間提升了幾個檔次。

    “我就知道，”霍格嘆了口氣，“雖然她們被宣傳為魔鬼的爪牙，但那些千奇百怪的能力著實令人羨慕。普通人可沒法像她們那樣飛到空中，再畫出一幅如此精美絕倫的壁畫。”

    “你只說對了前半句，”羅蘭搖頭道，“普通人即使不依靠魔力，也能夠飛起來，甚至要比雄鷹飛得更高，比雨燕飛得更快。”

    “您可真幽默，”霍格哈哈大笑起來，“除非我們多上一對翅膀，還要變得比鳥兒更輕。”

    瑪格麗倒是怔了怔，“真的？”

    “當然，”王子笑道，“我可以證明給你們看。”

    讓商人見識一下自己的各類發明，也是增進關係和擴大貿易途徑的有效方式，從馬克杯到白酒都是如此，至於賣不賣得出去是另外一回事。反正商隊會在小鎮停留數天時間，常規的商貿談判流程應該是吃喝玩樂最後再簽字才對。而且安娜也對搭乘熱氣球旅行十分感興趣，正好能讓她從繁忙的工作中抽出身來多休息片刻，可謂是一舉多得。

    遙望號很快完成了充氣，這一次航行羅蘭乾脆叫上了上回沒能乘坐到熱氣球的女巫，露西亞還怯生生地問能否帶妹妹上去看一看，他也一口答應下來。

    當氣球載著眾人緩緩升起，瑪格麗驚訝地捂住了嘴，而霍格緊緊抓著吊籃邊緣，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在害怕。鈴個頭太矮，根本看不到吊籃外的風景，露西亞只好將她抱起來，騎在自己肩頭，小心翼翼地靠近籃邊，並叮囑她千萬不要亂動。作為導航員和救援者的閃電則一直繞著熱氣球盤旋，時不時朝鈴露出鬼臉。

    就這樣，熱氣球再次順著南邊海岸線晃悠一圈，完成了空中觀光之旅。

    ……

    回到城堡後，霍格雙腿仍在顫抖，他結結巴巴道，“我從沒想過，在天空中往下看居然如此可怕，我覺得自己好像隨時都會掉下去一般。”

    “多飛幾次就好了，”羅蘭笑道，“頭一次雙腳離開地面的人都會產生這樣的錯覺，就好比從未出海過的人，也會在顛簸的海船上吐得稀哩嘩啦。”

    “您說得一點不錯，”瑪格麗讚嘆道，“今天見到的景色真是不可思議，從空中望向大海邊緣，竟像是一條蔚藍的弧線。”

    “不過殿下，我似乎也沒有說錯，”霍格喝了口冰鎮白酒，“普通人的確飛上了天，可這仍然是女巫的功勞。如果沒有她們的話，這個大傢伙應該是飛不起來的。”

    “不，我的老朋友，”羅蘭還沒開口，瑪格麗就搶先說道，“你難道沒有發現嗎？安娜小姐只是在釋放火焰而已。我還特意詢問了閃電，她告訴我只要往氣囊裡灌入熱氣，遙望號就能自己升上天空。火焰可不是女巫的特權，殿下，我說得對嗎？”

    不愧是在王都站穩腳跟的峽灣海商，無論是觀察力還是思維能力都格外出眾，羅蘭笑著點點頭，“熱氣上升，冷氣下沉，這也是它被稱為熱氣球的原因。”

    “真的只用點個火盆就好？”霍格疑惑道。

    “那可不行，因為想要讓它浮在空中，就必須持續加熱，而木材本身就很沉重，帶不了太多，必須用特殊的方法解決這一難題。”

    “您能做到嗎？”瑪格麗迫不及待地問。

    “唔……應該可以，”羅蘭思忖片刻，“就是有些麻煩。”

    “那真是太好了，”她立刻接道，“我希望可以從您這兒購買四五個熱氣球，不用太大，只需搭載一人即可。”

    “你想放到船上使用？”霍格問。

    “嗯，桅桿不能無限伸長，但熱氣球可以，只要在吊籃下栓根繩子，讓它不隨風飄走就行。有了熱氣球，眺望手便可以更早發現附近的海盜船，對於海商來說，除了無法預測的風暴和海嘯外，危害最大的就是成群結隊的海盜了。”

    “但它的造價恐怕不會太低，”羅蘭在心裡估算了下，“我預計需要千枚金龍以上。”

    如果不借助女巫加熱，熱氣球就得採用氣體燃料，最容易得到的無疑是煤氣。可惜灰堡的煤礦在寒風嶺一帶，離邊陲鎮太過遙遠，按現在的交通條件，幾乎是沒辦法運過來了。換成氫氣球的話更容易實現，但同樣需要解決儲氣罐的問題，做不到充放自如的話，就沒有實用價值。

    “每個氣球一千枚金龍，如何？”瑪格麗還價道，“假若您真做出了這種東西，我敢保證所有往返於峽灣的商隊都想買上一兩個。”

    “這一次弦月灣商隊沒有同來，不然他們肯定會下一大筆訂單的，”霍格將手中的白酒一飲而盡，“我就不必了，熱氣球雖然看起來十分神奇，但對銀光城的礦山沒有任何用處。我只希望能盡快拿到我的蒸汽機。”

    對方開出的價格讓羅蘭喜出望外，千枚金龍是他在估算價格上提高五倍後的溢價，沒想到對方居然能欣然接受兩倍於蒸汽機的售價。不過仔細想想也是，一艘海船所攜帶的貨物很有可能不止這個價錢，更別提整支商貿船隊和隨船水手了，只要能避開海盜的劫掠，這筆交易對海商來說仍然是劃算的。

    另外，千枚金龍並非一錘子買賣，無論是氫氣還是煤氣，都屬於消耗品，用完了總得拿回小鎮充氣，這又是一筆額外收入……當然，一次購入大量氣罐的話，可以考慮打折或贈送充氣次數。在這一點上，4s店和兩桶油是他學習與模仿的榜樣。

    羅蘭裝模作樣地猶豫了會兒，最終點頭道，“那麼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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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同盟

    峽灣的天氣十分奇特，昨天還是萬里無雲的碧空晴天，今天就陰沉一片，風吹雷動，眼看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灰燼按住自己被吹散的頭髮，走進提莉的居所，第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她肩頭的巨型鴿子。

    “麥茜？”

    “咕！”鴿子抬起頭，眼睛一亮，張開翅膀直朝門口撲來，灰燼伸手輕鬆攔下對方，“變成人形再說話。”

    “嗚……咕，”麥茜撲騰落到地上，褪去羽毛，露出本來面貌，嘴巴一撇道，“你討厭鴿子嗎？”

    “總覺得一隻大鳥能開口說話很奇怪，”灰燼微笑著拉起趴坐在地上的姑娘，“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不久，我還怕會遇上暴風雨，翅膀都快扇斷了，”她拍拍胸口，“還好趕在雨水落下來之前飛到了沉睡島。”

    “你就是這樣子……飛回來的？”灰燼扶住額頭，“為什麼不變成海燕的模樣，不是快上許多麼？”

    “啊……，”麥茜恍然大悟般眨了眨眼楮，“我忘了咕。”

    提莉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放下手中的信紙，“辛苦你了，那邊的消息我已經知曉，你先去找蓮和莫麗爾玩下吧，等我想好了怎麼回覆再通知你。”

    “好的咕！”麥茜行禮後蹦跳著出去了。

    “羅蘭‧溫布頓怎麼說？”待房間裡只剩下兩人，灰燼走到提莉身邊席地坐下，她的跟前攤著一張地圖，仔細看了眼，似乎是邊陲鎮附近的地形圖。

    “這是他的來信，”提莉遞給她一張紙，“不得不說，他挑選的女巫還真是……特別。”

    灰燼很快看完了這封信件，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居然選了希爾維？這是根本不在意被揭穿身份嗎？”

    “不知道，”提莉不置可否道，“或許是我的能力注釋寫得太模糊，以致他根本沒有深究？又或者他並不介意在我們面前表明身份，來展示合作的誠心？當然，還有一種可能……”

    “他真是你的哥哥，”灰燼接道，“所以完全不在乎希爾維的能力。”

    “不過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她自嘲地笑了笑，“我的哥哥是什麼人，還有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嗎？如果真是羅蘭‧溫布頓的話，他絕對不會為了保護女巫而選擇與教會為敵。從小到大，他最擅長的就是逃避，無論是面對挑戰還是困難……即使被爭王令調往邊陲之地，也從未見他向父親提出過抗議，哪怕是象徵性的。”

    灰燼挑了挑眉毛，“總之，他主動挑選希爾維對我們來說是件好事，這樣就不用找藉口多派一位女巫出去了，不過其他幾位女巫……你難道真的要答應他嗎？”

    “為什麼不？”

    “蓮是沉睡島最重要的女巫之一，她不在了的話，那些泥土房子壞了誰來修復？如果要搭建些什麼東西，或者改造小島的地勢，沒有重塑地形的能力極為不便。畢竟整個沉睡島我們才利用了不到三成的範圍，還有許多地方可以改造，”她掰著手指道，“蜜糖也是，她可以驅使魚鷹為大家捕魚，大家每天享用到的各種美味魚羹都是她的功勞。至於燭火和伊芙琳倒沒有太多問題……你就不能拒絕他的要求，換兩名沒有太多作用的女巫去嗎？”

    “什麼是有用，什麼是沒用？我把她們送往邊陲鎮是希望能和對方結為盟友關系，而不是拋棄她們，”提莉的神色有些嚴肅，“無論能力如何，選擇來到這座孤島的姐妹都是女巫。想要把沉睡島建設成女巫的家園，又怎麼可以按能力用處的多寡來篩選她們？”

    灰燼曾在宮廷見過她露出這樣的神色，這是五王女真正生氣時的表情，她不由自主地改變了稱呼，“抱歉…殿下，我只是…”

    提莉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況且大家的能力很難通過某種標準來衡量，羅蘭從一百多名女巫中挑選出了這五位，其中就包括你說的作用不大的燭火和伊芙琳。難道她們真的毫無用處？或許通過此次聯繫，我們就能弄明白，他挑選這兩人的目的究竟是出於偶然，還是看到了我們不曾意識到的方面。”她頓了頓，“不管如何，我們本就是極少數的一部分，任何一位女巫都是值得爭取的對象，她們不是用於建設家園的工具，而是有著共同目標的伙伴，以後不要再說出這樣的話了。”

    “是，殿下。”灰燼低頭道。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劃破雲層，直落在海面上。仿佛是神明的號令一般，震耳欲聾的雷鳴緊跟其後，在沉睡島上方炸響，雨水從天而降，先是稀稀落落的滴答聲，接著很快匯成了此起彼伏的喧嘩。密集的雨幕讓窗外景色染上了一層白霧，雨勢之大甚至一時蓋過了兩人的談話聲。

    灰燼起身關上窗戶，避免雨水飄入室內。回過頭，她看到提莉搖晃了兩下，神色似乎有些憔悴。

    “你昨天又熬夜了？”

    “嗯，”提莉打了個哈欠，“從遺跡裡帶回的書籍全是用同一種文字寫成的，而且我已經找到了其中的共通點，只要假以時日，我肯定能把它們都翻譯出來。”

    “是啊，假以時日……我們反正擺脫了教會的糾纏，時間多得是，你根本沒必要通宵達旦地研究它，”灰燼皺眉道，“這對你的身體影響很大。”

    “放心吧，我是超凡女巫，身體沒那麼容易垮的。”五王女深深吸了口氣，“而且我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遺跡裡看到的景象讓我感到不安，這些書上所寫的內容還是盡早破譯出來為好……對了，這一次女巫前往邊陲鎮時，讓她們也帶上一本古籍吧。”

    “如果連你都看不懂的話，共助會的女巫就更不可能了。”

    “踫踫運氣而已，”提莉說道，“我聽說東境森林也有一座古代遺跡，而共助會的起源地正好是在海風郡，幾乎緊挨著森林，說不定她們中有人曾見過這種文字。如果能證明兩地文字一樣，就意味著這些遺跡都出自同一批人之手。”

    “是，我知道了，”灰燼應道。

    “另外，我之前並不是在責怪你，你說的也有一定道理但不是論能力作用大小的那部分，”她伸手止住灰燼想說的話，“我和弦月灣商會達成了協議，他們將在明年春天分出一部分普通人遷移至沉睡島。蓮離開太久的話，的確會對小島的後續建設帶來影響，所以冬季來臨之前，我會讓她們返回峽灣。”

    灰燼鬆了口氣，“這樣就好。”

    “不過為了避免誤會，我亦會率領幾名戰鬥型女巫接替她們前往邊陲鎮，幫助共助會抵抗邪魔之月。”提莉露出狡黠的笑容，“到時候你願意跟我一同前往嗎？”

    灰燼愣了片刻，最後只得無奈地答道，“當然，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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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迎接方式

    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很快。

    一行人出發的時間是雨停後的第二天，負責送她們前往灰堡的船隻正是俏美人號。

    希爾維靠在船舷圍欄邊，從布袋裡掏出一片牛肉乾，舉過頭頂晃了晃。

    “歐————歐———”

    巨大的海鷗伴隨著鳴叫從天而降，翅膀激起的氣流讓她不禁眯上了眼睛，手中的肉乾被一口叼走，等她抬起頭時，海鷗已經回到了帆船前方，繼續在茫茫大海中引領方向。

    這是麥茜拜托她所做的事，因為化為飛鳥時，她沒辦法自己掏出肉乾來吃。

    盡管此時她的模樣跟普通海鷗沒有什麼區別（除了體形），但希爾維能看到對方體內湧動的魔力和真實形態，如果細看的話，還可以觀察到魔力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又化作點點光斑消失於無形的過程。

    “聽說她不僅可以變身成不同鳥類，還能獲得相應的能力？”有人在她身後嘖嘖稱奇道，“據我所知，海鷗絕對不會在大海上迷路，甚至可以提前感應到風暴的來臨。”

    “的確如此，船長先生，”即使不回頭，希爾維也能清楚地知道來人是誰，“不然我們也不敢貿然選擇一條新航線，繞過無盡海角，在灰堡西南方登陸。”

    她的能力不僅可以觀察到魔力的流動和變化，還賦予了她沒有死角的寬廣視野，任何時候都能觀察到自身四周的動向——而且障礙物也無法阻礙視線的延伸，她甚至可以看到甲板下方偷懶睡覺的水手，以及從船底游弋而過的魚群。

    “那裡也有港口麼？”杰克船長吐出一口煙霧，“我記得曾有探險家到過無盡海角西面，不過除了山崖和淺灘外，那裡什麼都沒有。”

    “沒有才最好，”希爾維滿不在乎道，“這樣大家就可以原路返回了。”

    “那不等於白跑一趟了嗎？”船長抖了抖煙桿，“我還挺期待這次新航線之旅能看到些與眾不同的東西呢。”

    這一次的出行是受提莉大人所托，前往另一處女巫聚集地聯絡感情、相互幫助。船上除了被選中的五位名女巫外，還有灰燼和莫麗爾——不過她們並不上岸，只是為了保證這趟航行萬無一失。莫麗爾的魔力僕役可以幫海船抵御風暴，灰燼則能讓盯上這艘船的海盜有來無回。

    而她還肩負另一項職責，那就是為提莉大人辨別羅蘭‧溫布頓的真實身份。

    出發之前，提莉曾向她詳細交代了事情的緣由，並將可能發現的結果和應對方式一一囑咐於她，簡單來說，就是盡可能和共助會領袖達成協議，換回羅蘭的真身。不過說實話，希爾維總覺得這項任務沒那麼容易完成，共助會不答應還好說，萬一她們不想消息泄露出去，把自己和其他四人都囚禁起來該怎麼辦？

    透過船艙牆壁，看著蓮、伊芙琳等人和魔力僕役玩成一團的開心模樣，她不由得嘆了口氣。

    希望共助會的女巫們真如麥茜所說的那樣熱情友善才好。

    ……

    在海上航行了近一周後，希爾維終於看到了灰濛濛的海岸線。

    “我們快到啦，”蜜糖趴在船舷邊嚷嚷道，她身旁一排站得整整齊齊的海燕、魚鷹和海鷗，也跟著齊聲聒噪起來。

    “終於到了麼……”燭火一臉憔悴的趴在船舷邊，“我覺得我快要撐不下去了。”

    “這都只是暫時的現象，孩子，只要上了岸，你很快就會恢復如初，”杰克獨眼舉著望鏡大笑道，“我航行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見過誰因為顛簸而死在船上的。”

    “麥茜呢？”蜜糖問。

    “她已經提前飛往邊陲鎮，聯絡共助會的女巫去了，”回答她的是灰燼，“相信那邊很快就會派人來接你們的。”

    “灰燼姐，你不跟我們一起去嗎？”

    “提莉那邊更需要我的幫助，”灰燼笑了笑，“不用擔心，共助會的女巫會把你們視為姐妹對待……如果有什麼難處，找溫蒂就好，她肯定會第一時間幫你們解決的。”

    溫蒂嗎，希爾維默默將這個名字記在心裡。

    “對了，還有一點，”灰燼拍拍額頭，“你們一定要記得離領主羅蘭‧溫布頓遠點，千萬不可輕易和他獨處。”

    “為什麼，他不是提莉大人的哥哥嗎？”伊芙琳不解道。

    “他的確是，”灰燼認真說道，“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喜歡摸女巫的屁股！”

    眾人齊齊吸了口涼氣。

    帆船最終停靠在離淺灘約半里的位置上，畢竟這兒沒有詳細的海圖記載，誰也不知道淺灘邊的海水有多深。上岸方式很簡單，連登陸小艇也不用放出，莫麗爾直接讓僕從包裹住五人，連同自己一道從海面上漂了過去。

    這片淺灘顯然是山體延伸出來的部分，並且在海水不斷沖刷之下變成了柔軟的沙灘。不遠處便是高聳的群山，將灰堡內陸與海岸徹底隔開。山嶺連綿不絕，越往西就越高，在視野盡頭幾乎演變成和絕境山脈類似的巨大山峰。

    差不多等待了一個時辰之後，希爾維注意到一個奇異的黑影正朝這邊靠近過來。

    它的體積非常龐大，差不多和俏美人號相當，圓乎乎的外形輪廓顯然不太像是自然造物。按理說如此巨大的物體應該沉重無比，可它的行動軌跡相當平順，如同漂浮在空中一般。隔著山嶺和樹林，她看得並不太真切，不過這玩意的確在不斷爬升，很快就要越過山嶺。

    不一會兒，它便從遮擋物後露出了真容。

    “天哪，那是什麼？”蓮驚訝地望著空中，不敢置信地問道。

    “灰燼姐，這東西你見過嗎？”伊芙琳拉了拉她的胳膊。

    “不……”灰燼看起來也顯得有些意外，“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玩意。”

    “看來這就是共助會迎接我們的方式了，”希爾維感慨道。

    只見尺寸驚人的球形物體漂浮在空中，下方吊有一個藤蔓編製的籃子。麥茜和另一名女巫一左一右，伴隨著吊籃飛行。引人注目的是，籃子底部還懸掛有一條長長的黃色帆布，布條上寫著碩大無朋的幾個詞。

    ——「邊陲鎮歡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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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新生活序幕

    吊籃落地後，一名看上去三十歲左右、一頭紅髮垂至腰間的女巫跨出籃子，迎上前來，“你們好，歡迎來到邊陲鎮，我是溫蒂。”接著她望向灰燼，露出欣喜的笑容，“你也來了。”

    她就是之前灰燼提到的女巫？希爾維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兩人，看來她們很早就已經認識了。

    “歡迎，我是安娜。”另一位女巫的模樣讓希爾維眼前一亮，那雙如湖水般純淨的藍色雙眸著實令人矚目。不過更令她在意的是對方的魔力龐大，渾厚，幾乎沒有瑕疵。一塊由黑白灰三色構成的方塊緩緩轉動，連四周匯聚過來的魔力都被它扭曲了軌跡。

    這是多麼驚人的力量？希爾維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具有壓迫感的魔力。

    “嗨，我叫閃電！”原先在吊籃旁飛行的正是這位小姑娘，麥茜也緊跟其後落在她肩頭。

    “咕咕！”

    待到灰燼將沉睡島的女巫簡單介紹一遍後，溫蒂微笑著邀請大家登上吊籃。

    “頭頂這個體形巨大的氣囊叫熱氣球，只要能為其提供灼熱的空氣，它就可以帶著大家飛躍群山，直達目的地。”她稍稍停頓，朝灰燼問道，“你真不去小鎮裡看看嗎？我想殿下也一定想再見到你。”

    “他可不會歡迎一位打算挖走他女巫的人，”灰燼笑了笑，“這些孩子就麻煩你照顧了。”

    “是麼…”溫蒂看起來有些遺憾地抿了抿嘴唇，“放心，我會好好對待她們的。”

    “那麼大家抓緊了，”安娜提醒道，“遙望號即將升空。”

    希爾維只感到腳下微微一震，吊籃已經離開了地面，她探出頭，看到灰燼和莫麗爾正在向她們揮手，隨著熱氣球不斷升高，地面上的景物越縮越小，兩人很快變成了指甲大小的斑點，不管如何，新的生活很快就要開始了。

    溫蒂的能力似乎是控風，熱氣球在她的操縱下，向灰堡內陸方向移動。

    希爾維還是第一次從空中俯瞰大地，雖說大地和山岩都不能阻止她的探查，但一次性將如此大範圍的視野收入眼底還是種新奇的體驗。她試著召喚出魔力之眼，沒想到紛亂的景象如潮水般湧入腦海，隱藏在海水深處的陡峭岩壁、與大海連通的地下河流、泥土裡埋藏的動物骸骨，以及地底岩層的變化……這些畫面頓時令希爾維感到頭痛欲裂，體內的魔力急劇下降。她趕緊中斷了魔力之眼，靠坐在吊籃邊大口喘氣。

    “你還好吧？”有人問道。她睜開眼，發現對方正是溫蒂。

    “嗯，只是有點……頭暈。”

    “深吸幾口氣會好一些，”溫蒂微笑道，“許多人第一次遠離大地時都會感到不自在。”

    “謝謝，我好些了，”希爾維點點頭。

    一路上的氣氛比她最初預想的要融洽得多，就像灰燼說的那般，溫蒂對誰都充滿關心，並不會因為她們是新來者而區別對待。安娜話雖不多，可只要有人向她提問，她依然會認真回答。閃電似乎和麥茜十分要好，性格也非常活潑，時不時帶著肥鴿子飛進吊籃裡和大家閑聊，完全不把自己當成陌生人。

    有了麥茜充作雙方的紐帶，其余四人也漸漸放鬆下來，紛紛向閃電打聽起邊陲鎮的情況。到後來，小姑娘乾脆懸停在吊籃邊，向大家講述小鎮對抗邪獸和入侵者的故事，以及王子殿下那些不可思議的發明，把大家哄得一愣一愣的。

    沒過多久，熱氣球便抵達了城堡上空。

    光是從大小來看，這座鎮子確實對得上邊陲一詞，既狹小又偏遠，規模尚不及沉睡島的三分之一。不過鎮民倒是很多，無論是在中心廣場、城牆外圍還是河岸邊，到處都能見到成群結隊的人影。他們往來奔走，匯聚成了一條條湧動的溪流。

    熱氣球直接降落在城堡庭院裡，剛跨出吊籃，一陣陣轟鳴聲突然響起，猝不及防的希爾維被嚇了一大跳，一時間愣在原地。其他四人也好不到哪裡去，蜜糖甚至又翻回到籃子裡，露出半個腦袋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溫蒂不禁笑出聲來，“別擔心，這是殿下在奏響禮炮，歡迎你們的到來呢。”

    穿過布滿綠蔭的廊道，走進城堡大廳，希爾維終於見到了提莉的哥哥，他端坐在大廳主座上，外表看上去和五王女殿下有幾分相似，同樣是一頭灰髮，身上沒有任何多餘的墜飾，表情顯得輕鬆而自然。雖然面容遠不及提莉大人那般的賞心悅目，卻有股沉穩的氣質，光是坐在那裡就能吸引住大家的目光。

    “歡迎來到邊陲鎮，我是西境領主，羅蘭‧溫布頓，想必你們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他起身笑道，“提莉‧溫布頓是我的妹妹，所以你們無需感到拘束，把小鎮當成沉睡島即可。”

    希爾維忍不住展開了魔力之眼，接著不由得一怔。

    預想中的漆黑沒有出現，對方竟然沒有佩戴神罰之石，而且身上也無魔力活動的蹤跡，他原本是什麼樣子，在真實視野下依然是什麼樣子。既不是偽裝，也並非被控制，這只能說明，眼前的這名男子就是羅蘭本人。

    而提莉大人交代給她的對策中，對於沒有發現端倪這種情況，僅僅只有一句話︰將消息傳回沉睡島。

    ……

    接下來羅蘭說了些什麼，她一點兒都沒有聽進去，腦袋裡亂糟糟一片。為了完成提莉大人的囑托，她連交涉時的用詞和表情都想好了，甚至還做好了被囚禁的準備，結果沒想到全然沒派上用場。接下來只要等到月末，讓麥茜將這則情報帶回去就算完成了任務。

    不過這怎麼可能？一個真正的貴族，居然下定決心要庇護女巫？還成為了共助會的領袖？

    心理上的落差讓希爾維有些恍惚，直到殿下安排晚上的就寢房間時，她才回過神來。

    “情況大致就是這樣，女巫樓尚未完工，所以你們只能暫時住在城堡裡，和其他女巫共用一間房間。當然，這也方便你們快速融入小鎮的生活之中。”羅蘭說道，“今晚還會有一場豐盛的晚宴等著大家，作為各位來到邊陲鎮的正式歡迎禮，好好享受它吧。”

    分房的結果讓希爾維鬆了口氣，她最終被安排與溫蒂同住，從這段短暫的接觸來看，溫蒂確實是位不錯的前輩，相處起來應該會比較輕鬆。不過除了她之外，房間裡似乎還住著一位叫夜鶯的女巫。

    希望對方也是個容易相處的人，希爾維不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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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謎團

    自從五名沉睡島女巫抵達邊陲鎮後，羅蘭就一直處於興奮狀態，晚宴結束後，他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遲遲無法入睡，只好爬起來喝了半杯白酒，強制讓身體陷入睡眠。

    待到第二天，庭院裡的夏蟬開始發出吱呀鳴叫時，他已經恢復了清醒。精神抖擻地爬下床，簡單洗漱一番後走進辦公室，此時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第一縷晨曦透過落地窗戶，均勻地曬入室內。

    羅蘭環顧一周，並沒有看到往日熟悉的身影，若是平時，自己推門進來，總能瞧見躺在椅子上、露出一副慵懶模樣的夜鶯。他不由得微微一笑，坐到桌邊，從抽屜裡取出記事本，開始規劃接下來的女巫培養計劃。

    幫助新來者熟悉環境、融入群體這些自然會有溫蒂、書卷她們去做，他要做的則是展開糖衣炮彈攻勢，讓來訪女巫享受到此地獨有的舒適生活。不一定非要將對方留在邊陲鎮才算成功，即使回去了，也是對自己領地的一種極好宣傳。

    當太陽完全升起時，夜鶯終於出現在辦公室內，“哦？你今天起得可真早，難道真如莉莉說的那樣，對新女巫按捺不住了？”

    “瞎說些什麼，”羅蘭笑了笑，將一袋魚乾擺在桌上，“昨晚和新姐妹相處怎麼樣？”

    “姐妹？”她撇撇嘴，“你可別太相信她們了。”

    “怎麼了？”

    夜鶯伸手勾起袋子，一個轉身坐回到躺椅上，“那名叫希爾維的女巫，十句話裡有一半是謊話，雖說沒有嚴重到心懷不軌的地步，但肯定藏有不少小心思。”

    “嗯……可以理解，”羅蘭滿不在意道，“大概她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羅蘭‧溫布頓吧。”

    “啥？”夜鶯微微一怔。

    “如果你的親人性情大變，你也肯定會想他是不是被人替換了，或者控制了吧？”他笑道，“我猜提莉就是這麼看我的，在王都，我可是以遊手好閒、不學無術、欺善怕惡而出名，怎麼可能會挺身而出去庇護女巫？”

    事實上，任何糟糕的評論來形容四王子都不過分，他還在兒時的記憶裡翻到過這麼一齣︰四王子在王宮里玩耍時不慎打碎了幾個水晶玻璃罐，為了躲避責罰，他不單把責任統統推給了提莉‧溫布頓，並且偽造現場，將六七歲的妹妹丟進玻璃渣中。有著這種黑歷史，別人不印象深刻才怪呢。現在懷疑性情大變的哥哥不再是本人也實屬正常，換作誰都會想探究一番。

    “聽你這麼說我也很想知道，”夜鶯好奇地問，“那你到底是真的羅蘭‧溫布頓嗎？”

    “我既是，也不是。”羅蘭攤手道。

    她頓時愣住了，“為什麼能力告訴我這句話是真的？”

    “因為事實就是如此。”夜鶯的能力只能分辨刻意的謊言，而他並不認為自己在撒謊。

    “……”她皺眉苦想了許久，最後扶住額頭，決定放棄思考，“算啦，我還是以後直接去問安娜好了。不管如何，你只要是我熟悉的那個羅蘭就行。”

    “當然，從認識你開始，我就一直是我。”羅蘭微笑道。

    吃過早餐後，沉睡島的五位女巫被溫蒂帶到了辦公室。

    “早安，殿下。”五人低頭行禮道。

    “放輕鬆，我並非一個十分講究禮儀的人，你們如何稱呼提莉，就可以用同樣的方式稱呼我。”羅蘭擺擺手，“第一周我不會安排你們任何工作，主要是熟悉小鎮的環境和生活。你們可以隨意參觀邊陲鎮，沒人會因為你們是女巫而惡語相向，或者妄圖抓捕你們換取賞錢——我已把教會勢力鏟除出西境，所以這裡和沉睡島一樣，是片自由之地。”

    “我想你們應該都知道魔力噬體的原因，所以必要的練習還是不能丟下的。白天時間沒有任何限制，只要別忘了回來吃午餐即可，晚餐過後會有初等教育課，包括識字和讀寫、以及簡單的數學、自然知識。提莉或許向你們提起過，女巫的能力除了成年日外，還可以進一步獲得強化，所以掌握這些知識十分必要，有興趣的可以來和小鎮女巫一起聽課。”

    “另外，你們會每月得到一枚金龍的報酬，還有周末和帶薪假——如果不懂的話，可以向溫蒂詢問。總之，各位平時的生活和女巫聯盟一樣，沉睡島是女巫的家，而邊陲鎮同樣是如此。”羅蘭頓了頓，“那麼接下來先測試下能力吧，提莉在信中的描述並不是太清楚，我想親眼看看。這裡不方便施展，讓我們換個寬敞的地方。”

    “請稍等下，殿下，我還有件東西要交給您。”希爾維開口道。

    “是什麼？”

    她打開手中的包裹，將幾張泛黃的羊皮紙和一封信放在桌上，“提莉大人在一座峽灣遺跡中發現了這些文書，她想問您的話都寫在這封信上了。”

    羅蘭疑惑地拆開信封，信不長，他很快就看到了最後，但裡面記述的內容卻在他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座沉睡在海底的人造石島，變幻莫測的潮漲潮落，時隔數百年仍能運作的望遠鏡，以及建造在峭壁之上的石門……簡直不可思議，為什麼峽灣會有如此匪夷所思的遺跡存在？而且提莉在末尾的詢問也讓他感到背後發麻——掃了幾眼羊皮紙，他發現這些文字的確有些眼熟。

    “快把書卷叫來，”羅蘭吩咐夜鶯道。

    書卷很快便從市政廳趕回了城堡，當她召喚出魔力之書後，王子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只見哈卡拉從東境森林遺跡裡帶出來的「聖書」，和峽灣遺跡中發現的這些文獻，所用文字竟然一模一樣！提莉在信中的猜測被證實了，這些上古遺跡都出自同一批人之手。

    如果說是教會建造了這一切，為何又將它們統統遺棄？而且不單是這些宏偉的建築，就連四百五十年前的記載，都被一個不剩的抹去了。他們到底想要隱瞞什麼？

    季夏的烈日也無法讓羅蘭感到一絲暖意，他只覺得隱隱有股寒意從腳底升起，陰森而冷冽。

    閃電在迷藏森林中發現的那座石塔，也跟這些遺跡有關嗎？還有邪獸、魔鬼和塔其拉聖城……四百五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變故？羅蘭心底湧起了強烈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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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來自沉睡島的女巫（上）

    信裡還提到，提莉正在嘗試翻譯這些文字，並且想看看共助會這邊有沒有頭緒。

    羅蘭決定在回信中告之對方魔鬼和塔其拉聖城的消息，並將索羅婭還原出來的現場照片一並寄過去，說不定能對她的翻譯起到幫助。這種情報不適宜藏著掖著，能早點摸清楚四百多年前的那場變故，就能早些做出應對準備，說不定還可以發現教會的弱點，如果他們無所顧忌，根本用不著將曾經的歷史全部埋進土裡。

    顯然有些事情是他們極力想要避免被人知曉的。

    另外，迷藏森林中的石塔最好也派人去查看一番。東境海風郡的遺跡被教會封鎖，峽灣的石島則常年泡在海水中，除了密室裡的一堆書籍外幾乎什麼也沒剩下。迷藏森林深處人跡罕至，就連教會也無法輕易到達，或許能找到些有用的線索。

    不過閃電匯報中的魔鬼也讓他十分忌憚，這種行動不派女巫不行，但派出女巫一旦出現損失的話，任何一人羅蘭都難以接受。他考慮再三，決定等到軍隊裝備新一代火器後，直接同一道女巫開赴森林，以應對可能出現的魔鬼。

    羅蘭將心底的不安強壓下去，露出勉強的笑容道，“提莉的事情我明白了，我會回信和她好好說明的，接下來還是先完成能力測試吧。”

    畢竟趁著和平時期盡快發展壯大自己的實力才是正理，當無法避免的戰爭來臨時，他至少還能擁有一戰之力。

    ……

    測試地點選在小鎮城牆之外，為了不讓逃民誤入試驗場所，羅蘭還調動第一軍將周圍隔離開來。

    第一個接受測試的是蓮。

    她的年齡和夜鶯相仿，有著一頭烏黑的短捲髮，五官屬於小家碧玉型，顯得楚楚動人。個頭不高，只有一米五左右，體形削瘦，比起身材高挑的夜鶯來說，簡直像是一個尚未發育完全的小姑娘，給人一種柔弱之感。不過她的能力一點也稱不上柔弱，在五米範圍內，她能輕易改變腳下的地形地勢。

    信上的描述遠沒有親眼看到時來的那麼震撼，測試中，蓮讓身旁的土地垂直升起，仿佛一根通天土柱，直到快要接近七八米時，這根高聳的土柱才因為結構失穩而垮塌下來。

    按她的說法，地面越是疏鬆，改造起來耗費的魔力就越少。但是同樣的，地質太差的話，構建出來的房屋和圍牆強度也十分低下。假若地面的主要成分是砂礫，則很難造出什麼像樣的東西，顯然她只能改變地勢，而不能改變大地的材質。當然，這個問題能通過擴大增長範圍和厚度來解決。

    羅蘭還讓她演示了一遍房屋建造，不過西境的土壤顯然不如沉睡島那般緊實，從地面升起的泥土房子在留窗洞和門洞時發生了好幾次崩塌，最後只好將牆厚增加到半米左右。建成後的房子簡陋得如同窯洞一般，只能起到最基本的居住功能，比起布局規整、結構緊湊的磚房要差上許多。

    但是話說回來，再差的窯洞也比四處漏風的木棚房來得好，至少在冬天，一個火盆外加一條土炕就能讓房屋裡暖烘烘的。如果趕不及在邪魔之月到來前搭建出足夠多的磚房，倒可以先用這種房子湊合下。

    最後一步是綜合檢驗，蓮的能力屬於典型的召喚類，無分支能力，塑造地形可以在自身五米範圍內生效，施展時很容易受到神罰之石影響，不過已經成型的土地不會再退縮回去。

    “她的魔力水平如何？”羅蘭問道。

    “一團褐色的氣旋，中心處十分濃郁，在女巫中算是非常不錯的水平了，”夜鶯想了想，“和葉子比較接近。”

    “消耗速度呢？”

    “提升泥土地面還好，”她望向北坡山腳下一道隆起的石牆，“改造岩石時魔力下降得非常快，恐怕只能撐上一兩個時辰。”

    羅蘭點點頭，葉子的魔力在女巫聯盟裡排第三，僅次于安娜和索羅婭，而足夠多的魔力是持續施展能力的前提當然，也有像夜鶯和閃電這種低消耗型的能力，維持上一整天都沒什麼難度。

    將這些信息記錄在本子上後，他開始進行第二位女巫的測試。

    “有誰想來嗎？”

    “我我我！”蜜糖舉手道。

    羅蘭翹起嘴角，“那麼先展示下你的能力吧。”

    這名被稱為蜜糖的女孩同樣個頭不高，比蓮還要矮上幾分，上一年冬天剛剛度過成年，性子看起來十分活潑。一頭蓬鬆的褐色短髮像麻花般捲起，皮膚顏色略深，脖子、手腕和腳踝上都佩戴著獸牙串成的飾鏈。

    她的主要能力是獸語，可以對作用範圍內的動物生效。被魔力馴服的各類動物將執行她所下達的指令，指令範圍不得超過動物的能力，任務完成後馴服解除，或者由她主動解除。

    除此之外，蜜糖還有一個十分有趣的分支能力︰動物信使。她可以將馴服指令通過信使動物傳遞給目標動物，例如召來一只鳥兒，讓它尋找更強大的動物前來效命。或許是一隻年邁的老貓，或許是一隻凶猛的蒼鷹，這個過程完全無法把控，最後的結果也充滿了不確定性。

    然而無論是主能力還是分支能力，都會受到神罰之石的影響，特別是動物信使，可以直接被神罰之石抹去指令，讓動物重獲自由。另外，馴服的動物體形越大，耗費的魔力就越多，用她自己的說法便是，鳥兒可以同時招上幾十隻，但對象換成奶牛的話，就只能控制兩三頭了。

    第三位接受測試的是伊芙琳，她約莫二十五六歲，口音帶著標準的王都腔，聽起來格外親切。

    提莉寄來的列表上寫著她能將劣質麥酒轉變成風格和口味都截然不同的其他酒水，只要是她嘗過的都行，對於這名女巫，羅蘭一開始的目的就很明顯，那便是提純酒精。既然能把摻水麥酒變成美味的葡萄酒或果酒，白酒想必也沒什麼問題吧？

    為此羅蘭精心準備了幾瓶包裝好的酒水，濃度從50%一直到95%，辣是辣了點，但只喝一兩口的話問題不大。關鍵就在於，要讓她認同這些燒喉嚨的透明液體確實是一種酒。

    不過烈日炎炎的野外並非品酒的好地方，沒有美味的配菜、冰塊和水晶玻璃酒杯，直接把氣味沖鼻的白酒拿出來，別人誤會成是毒藥都有可能。他打算在晚餐時再進行潛移默化，因此只是簡單了詢問了伊芙琳幾個問題後，便直接跳到了下一名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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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來自沉睡島的女巫（下）

    第四位是希爾維。

    面對這名女巫時，羅蘭總覺得有些不自在，並非夜鶯說她謊話太多的緣故，在現代社會中，除了親人和要好的朋友，就沒幾個人會直言不諱，各種加過特效的吹捧和謠傳，他早已習以為常。

    他只是覺得，自己在她面前有種無處遮掩的感覺，更糟糕的是，他知道這並非錯覺，而是對方的能力本就如此。無視障礙的視覺，只要她想，身上的衣服就等於沒有一樣。羅蘭一邊暗嘆為什麼自己沒有這樣的能力，一邊不由自主地換了個坐姿，翹起了二郎腿。

    論容貌，她算得上這五位女巫中最別緻的一個︰一頭碧綠色的長髮直落肩頭，眉毛細長，在齊劉海下若隱若現。尤其是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瞳，透明得幾乎沒有深度，仿佛一面鏡子般將所有光芒反射在外。看得久了，羅蘭總覺得裡面會突然冒出一個紅色印記。

    希爾維的能力十分好理解，她可以看到周身範圍內的全部景象——背後也不例外，而且視野可以穿透障礙物，具體透入多深取決於她的念頭。另外她還擁有一個和夜鶯類似的分支能力︰可以看到魔力的匯聚和消散。

    這讓羅蘭略微感到有些意外，假若分支能力可以如此貼近，那麼主要能力呢？他向希爾維詢問這個問題，而後者猶豫了下，說沉睡島數百名女巫中，沒有發現過能力相同者，夜鶯在左側的輕輕一掐驗證了這句話為真話。

    大概是樣本太少的緣故吧，羅蘭心想。

    最後一名登場的女巫是燭火。

    她和安娜一樣，在上一年邪魔之月時迎來了自己的成年日。在未成年時，她的能力僅能作用於蠟燭、燈油、火把之類的照明物，成年後魔力得到穩定，效果也大幅增強，可以將接觸到的物體維持原有特性一段時間——例如對冰塊施展後，放在太陽下也不會融化，依然散發出陣陣寒氣。

    這個能力乍看起來簡直不可思議，可以實現許多常規手段無法做到的事，不過幾輪測試下來，羅蘭發現它並非想像得那麼完美。首先，它屬於附魔能力的一種，需要與目標直接接觸，這個限制使得燭火很難固化一些高溫物體。

    於是他妄圖得到一滴永遠維持在白熾狀態的鋼水，可以為高爐源源不斷提供熱源的計劃破產了，除了安娜外，沒有誰敢用手去踫觸上千度的玩意兒。而變成一截細鐵絲的話，燭火倒是能握住另一端進行附魔，不過這又引發了另一個問題。

    那就是物體固化狀態離常態越遠，消耗魔力就越大，同時持續效果也越短。

    羅蘭用冰塊驗證了這一點——同樣大小的冰塊經過固化後，一顆放在滾燙的地上，一顆投入水盆中，前者只堅持了半個時辰便很快融化，而後者將水溫降至冰涼也仍然維持著原本的形狀。

    這意味著，如果換成紅熱鐵絲或鋼條的話，效果只會更差。

    最後，體積也是制約燭火能力發揮的一個因素，同蜂鳥和謎月一樣，施展對象體積越大，耗費魔力越多。而根據夜鶯的觀察，她自身的魔力位於中下水平，像是一團金色的薄霧，尚未形成濃郁的氣旋。

    不過即使如此，這名看起來有些內向的女孩依然是羅蘭最大的收獲——在工業生產領域，固化物體狀態完全稱得上無價之寶，關鍵就在於“常態”一詞上。受到加熱冷卻、摩擦、受力等各因素影響，金屬會疲勞，結構會變形。他不需要因摩擦而變得滾燙的鑽頭，也不需要日漸磨損嚴重的齒輪，倘若一台機器的關鍵部位可以一直保持常態，就意味著它始終能保持最大效率和最高精度運行。

    換句話說，灼火能有效改善劣質金屬的機械強度。

    ……

    回到城堡辦公室，羅蘭將記錄下來的能力重新瀏覽了一遍，接著開始規劃她們今後的工作內容。

    “怎麼樣，”夜鶯從迷霧中探出頭來，“這五位女巫裡有特別喜歡的嗎？”

    “都還不錯，”羅蘭隨口應道。

    “什麼！你都喜歡？”

    他瞪了對方一眼，後者吐了吐舌頭，叼著片魚乾走開了。

    顯然目前來看，用處最大的便是蓮和燭火。

    有了改造地形的能力，他就可以輕鬆在城牆之外建造一道新的土牆——原來的毛石水泥牆為了節約材料和加快工期，選擇了北坡山腳與赤水河距離最近的隘口，這樣做雖然可以搶在邪魔之月到來前竣工，但同時也限制了小鎮向西擴展的範圍。隨著人口不斷增多，開發這片原野和迷藏森林是遲早的事。

    新的土牆會延伸到迷藏森林外緣部分，同時將一片樹林囊括在內，這樣小鎮將平白多出近一倍的面積。至於拉長的防線，可以通過擴大兵源和人為引導邪獸進攻方向來解決。不管如何，比起上一年的木桿長矛加前裝燧發槍，現在第一軍的火力投射能力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而炮台和稜堡等防御措施，也可以借由新城牆一並完成。

    除此之外，他還打算讓蓮在南部山嶺處開闢一條通道，使邊陲鎮可以直達淺灘。如此一來，小鎮就能獲得一處天然良港，與峽灣的貿易也更加方便。考慮到改造岩層的魔力消耗量巨大，這項工程可能需要花上數個月的時間。

    燭火的工作則是配合安娜和露西亞，製造出新一代機床，用於生產槍械和其它機械設備。順利的話，安娜也可從枯燥乏味的加工生產中解脫出來。

    希爾維的任務十分明確，主要是勘探北坡礦洞和迷藏森林。按照那些礦工的說法，北坡礦洞裡的天然洞穴多達百餘個，誰也不知道它們最終通向哪裡。如今開采、清理出來的通道不過二十來條，就已經發現了數種礦石，羅蘭十分好奇所謂遠古怪物巢穴的傳言到底有多少可信度。現在有了透視能力的女巫，他想將北坡礦區完整探索一遍，繪製出詳細地圖，順帶讓蓮配合調整地形，提高出礦效率。

    至於蜜糖，羅蘭倒沒什麼太多想法，僅僅是為了在沒有無線電的時代加強自己的信息傳遞能力。他需要大量訓練有素的飛禽充當信鴿使用，不要求它們能像麥茜那樣聰明，只要可以盡快把情報傳到自己手中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