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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雁翎寒袖,西風笑 第三百九十一引 瞎眼花豹
節南想是想去罵王泮林的,但她念頭才動,關了整晚的伙房門終於打開,小柒拍著門板走了出來。她自然就不能只顧自己了,囑咐碧雲準備些吃的,將小柒拉進屋,問小柒傷勢。
小柒半張福臉趴桌,累得滿眼血絲,說話都沒力氣,「我沒事,皮外傷,已經包紮好了。」
節南聞著小柒那身藥味,看看對面伙房,「赫連驊呢?還沒死?」
小柒腦袋點兩下。
「柒小柒,你到底是看上哪個了?」都沒死就好,節南翻杯倒茶,壓壓心火。
小柒猛地用下巴殼支起頭來,眨巴眼睛,「什麼看上哪個了?」
「明琅公子,還是不男不女啊?我早知道,咱姐妹倆討人喜歡,卻不知道小柒師姐還能同時踩兩船。」而且白天一個,晚上一個,遊刃有餘。
小柒眼睛溜圓,「……我和十二是好朋友。不男不女那傢伙不是跟咱們一個幫的嘛,不能看他被人宰了吧?」
節南聽不出答案,「咱先說赫兒。你因為一個幫的,就忘了師父的教導,將自己置身於人前,連師妹我都不顧了?你哄誰呢?我和你,一向我明你暗,不到生死關頭,你不能跑出來,不然還叫影探做什麼?」
「我又不知道你在那兒。」小柒沒說假話,「那時我在二樓設了機關弩,就想讓那傢伙見機行事,哪知他腦袋想尋死,給他打開了口子,他也不知道要跑,我要不出手,他這會兒就是死人了。」
「小柒,說實話,咱們不是普通百姓,為了執行任務,也不是沒眼睜睜瞧無辜的人被殺,迄今你可在我面前跟敵人動過一次手?只有你我二人的話,要麼分開行動,要麼一明一暗,我瞧見你和十二在樓上,所以上臺後一直給你打手勢,你不可能沒瞧見。」
小柒眼珠子定著不動,「可能我正在裝機關弩。」
大概覺得節南的表情寫著不信,小柒嘴微嘟,「沒瞧見就是沒瞧見,我騙你幹嘛?所以,這算我單獨行動,就跟以前每回單獨行動一樣,丟給你收拾爛攤子唄。」
「臭小柒,你那些機關弩已經落在禁軍手裡,我怎麼收拾?」節南撇撇嘴,「開始我真以為你喜新厭舊,後來倒是想明白了你究竟為什麼強行出手。」
小柒的腦袋又側趴了桌,後腦勺對著節南,不言語。
節南用手當梳子,幫小柒扒拉扒拉亂糟糟的頭髮,「師父和咱倆就是身陷重圍,眼看著咱們叫著叔叔伯伯的人一個個被殺,最後師父為咱倆放下劍服毒自絕,可他本來是可以自己脫身的。你幫赫連驊,是因為他和我們面臨相似的遭遇,慘遭變故,已經沒有退路,幫他的人紛紛死在他眼前,他像師父那樣豁出了自己的命。而你救他,是彌補當年沒能救得了師父的遺憾。」
小柒聲音抽泣,「臭小山,就你能說……我想師父了……」突然雙手趴桌臉朝下,哇哇大哭。
碧雲端著熱粥愣在門外,節南食指豎唇,小丫頭輕手輕腳進來放下託盤,又輕手輕腳出去了。
節南輕拍號啕大哭的小柒,眼裡也泛了紅。師父走得那麼悲絕,小柒和她都受了重創,不可能痊癒,只能任傷口開開合合,伴她們一輩子。
小柒哭著哭著睡著了,節南給她披上一件大衫,關了屋門,走進伙房。
伙房血腥藥香混雜,一排小爐尚有餘煙,飄進煙囪管。外屋大灶讓小柒改成了練藥大爐,這會兒還有溫火,只覺得熱,看不出爐子裡面的東西。
節南見了,繞道走。剛拜師時跟小柒搗蛋,在她的藥爐子裡加料,練壞了藥丸,師父罰兩人各服了一顆,結果拉三天肚子,那種經歷如今可以笑過,當時可慘,發誓從此絕不碰小柒的藥爐。
伙房裡屋其實是柴房,地方很小,小柒閉關的時候用來睡覺,所以總是鋪著乾草垛子。這會兒,臉色蒼白的赫連驊躺在上面,上身沒穿衣服,卻被白布裹成了乾屍,仍見深深淺淺的血紅散在各處。右腿也傷了,膝蓋以下裹著布,還夾著兩塊木板,顯然斷了骨頭。
即便氣息奄奄,這人這張臉仍透出明豔的俊美。
大概是感覺到有人進來,赫連驊的眼睫顫了顫,沒有血色的嘴唇蠕動,吐出幾個字,幾不可聞——
「別管我……給我滾開……」
節南耳力卻好,聞言挑高了眉,神情冷嘲,走上去一抬腳,踩住赫連驊的胸口,手肘往膝頭一撐。
赫連驊疼得瞬時倒抽一口涼氣,奮力睜開雙眼,以為敵人找上門來,卻驚見桑節南。
他斷斷續續咳著,「幫主……你作甚……」
「這一腳,為小柒踩的!」身體前傾,將大半重量壓在那隻踩著赫連驊的腳上,節南笑得冷颼颼,「警告你,下回要再尋死,挑個安靜點兒的地方省心點兒的死法,別在那麼多人面前裝英雄,更別讓我姐妹倆瞧見!」
赫連驊額頭立刻冒起一層冷汗,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腳漸漸踮起,變成足尖頂住心尖,節南眯著笑眼,壓上更多重量,看赫連驊這回疼得眼瞳翻上也沒多半點同情,「赫連驊,你不是世上最悲慘的人,但肯定是報仇最愚蠢的人,看你那麼喜歡挨仇人的刀子,我要是你爹娘,我要是你大哥,大概會再被你氣死一回。不僅沒讓大皇子吃苦頭,還給他機會斬草除根,不留你全屍。」
赫連驊才覺眼前發黑,胸口的重量頓然消失。
節南已經轉身往外走。
赫連驊奮力伸手捉住節南的衣角。
節南身形一頓,回頭,低眼睨著赫連驊因憤怒憋紅了的臉,「看來真是活過來了,氣色不錯。」語氣陡沉,「放手,不然我砍了它!」
赫連驊喪氣垂下手。
節南笑顏歡暢,「真乖。」突然斂笑,目光犀利,「我知道你為何豁出了命。你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切,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可惜,小柒把你當成自己人,我就不得不把你也當自己人,還有千方百計想要阻止你送死的整個文心閣……」
節南彎身,與赫連驊四目相對,「你說,是我們都瞎了眼把你當自己人,還是你瞎了眼瞧不見自己人?」
那對本來無光的豹眸,頓顯鋒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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