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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貓膩] 大道朝天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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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3-25 23:00:37
第六十章請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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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說法極度自戀,近乎霸道。

    隻要天賦高的、活的有趣的、想的多的……都像他,而且就應該是他的弟子?

    難怪當初井九看著彭郎會有那麼多的喟歎,對柳十歲、顧清、元曲等人有那麼多的不滿。

    “別的無所謂,有趣這一點還是算了。”花溪撇了撇嘴,說道:“像你這種憂患意識太強的人怎麼可能有趣,那個家夥是你們祖師爺的兒子,在軍方有很多支持者,這輩子從來沒有人敢招惹他,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這是不打算再演下去了嗎?就在井九準備挑明某些事情的時候,手指上的戒指散發微光,收到了又一份資料。

    這些資料是一份名單以及非常準確的空間座標。

    與沈雲埋去看海之前,曾舉便提醒過他過些天會有一場會議召開。

    看著那份名單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井九沉默了會兒。

    在名單裏他看到了好幾個知道的名字,那都是記載在朝天大陸修行界曆史上的飛升者。

    比如陳屋山的那位石人,比如那位東易道的六合真人。前者曾經隱藏在那顆行星隕石山裏意圖對他不利。他與李將軍會麵的時候,後者隱藏在一艘戰艦上隨時準備向他出手。

    但更多的名字與附著的簡介他聽都沒有聽說過。

    朝天大陸居然有這麼多的飛升者?

    看來所謂典籍能夠記住的永遠都隻是曆史真相的一小部分。

    這個事實讓他有些震動,然後警惕。

    那個空間座標則是會議召開的地點。

    從蠍尾星雲第七十一號通道繼續往邊緣去,有一個被稱為霧外的普通恒星。

    恒星係極外圍有個小行星帶。

    裏麵有顆直徑為三百公裏的小行星。

    那個小行星帶遠離恒星,極度寒冷,環境異常惡劣。

    會議選擇在那裏召開與苦修之類的沒有任何關係,隻是因為那裏絕對安全,不用擔心信息泄露。

    那顆嚴寒而可怕的小行星,覆蓋著甲烷冰雪,磁暴非常嚴重,普通人類就算穿著最好的宇航服,也必死無疑。隻有接受過仙氣淬煉的飛升者,才能憑借自身的能量,在那裏長時間停留。

    “磁暴……有些問題,你確定要去?”花溪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沒有掩飾自己的警告意味。

    井九說道:“有事就走。”

    花溪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說道:“一件東西如果被弄壞了,再來修補,意義不大。”

    這些天他去看暗物之海、去度假星看海、去看了看太陽、又在海底感受了一下小太陽爆炸的餘威,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哪怕有劍意保護,他手上的那枚戒指也已經破損嚴重,經過修複,信號不再像以前那麼好。

    “可以換個新的。”井九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像在發出某種邀請。

    花溪轉頭望向庫房空中的數億顆棋子,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不知在思考什麼,猶豫什麼。

    ……

    ……

    烈陽號戰艦離開了857星係外緣,向著更深的宇宙前行,標準時間六天零846分鍾後,抵達了蠍尾星雲。

    蠍尾星雲是一片穩定的星際塵埃群,橫亙數千光年,裏有一百多條扭率空洞的入口,其中一條扭率空洞通往星河聯盟著名的大工業星域,每天不知道有多少礦星變成粉末被送往那邊,各種各類的飛船不停穿行,雖然用肉眼很難看到什麼痕跡,但通訊係統與信息光幕上則顯得非常熱鬧,有些像那些居住星球的都市中央。

    與繁忙熱鬧的星際通道相比,星雲側下方那片稀疏的新生星係群則顯得冷清很多。

    從這裏望過去,蠍尾星雲就像是懸在天空裏的河上的新霧,當然也像是腳下河上的霧。

    霧外星係的名字大概便與此有關。

    有些參加會議的飛升者已經提前抵達了此處。

    在數百億公裏的宇宙範圍裏,有十幾艘黑色戰艦隱藏在黑暗裏,就像是異型的行星,沒有任何氣息波動。這些戰艦就是飛升者們的座駕,就像那艘曾經被井九毀掉的赤鬆真人的戰艦一樣,擁有星河聯盟最高級的科技水準以及最強大的武器群。

    西來還沒有到。

    他現在是星核艦隊司令,聽著很了不起,實際上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權限與職位沒有任何意義,自己沒有出事才最重要。

    井九確定他出了事。

    那個男人從南方的霧島乘船登陸,在青山宗的壓力下獨撐數百年,直至成就一方劍神。

    那些陽光的笑容、親切誠懇的神情,不應該出現在他的臉上。

    這些不見得是虛假的,也有可能是他內心隱藏了無數年的自己,那個麵無表情、像雕像般的西海劍神才是曆經數百年修道生涯後的存在。問題在於修道本來就是改變自己。

    花溪轉述過喬治卡林的那句話——任何把現實詩歌化的行為都是愚蠢而且無意義的。

    井九不知道喬治卡林是誰,但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

    所謂天真爛漫,自然得道的說法,很文藝但不現實。

    哪有什麼赤子之心,就是屁都不懂。

    這種詩歌化或者說田園想象都是弱者認清自己的無能後編織出來的謊言,從本質上來說都是投降主義。

    井九可能會成為一個逃亡派,但絕對不是投降派。

    他擁有任何人包括那些飛升者在內所沒有的耐心與勇氣以及最重要的信心。

    天空裏數億顆黑白棋子,代表著這個宇宙現在最困難的題目。

    解決掉這次的事情之後,他準備用一百年時間來破解掉。

    如果童顏能夠早些出來他應該會輕鬆些,問題是現在他沒辦法回朝天大陸。想到這點,他生出些淡淡的自嘲——當初如果早知道朝天大陸是一個無法回去的地方,他何必與那個最高階的母巢拚到最後一刻?

    睫毛輕眨,將這些沒必要去想的往事盡數切碎,扔進意識虛空裏,他再次望向數億顆棋子。

    忽然,那些黑白棋子在他的視線野微微顫動了一下,其間仿佛生出一道波浪,向著四麵八方而去。

    那道浪大概隻有幾微米高,普通人用肉眼都無法看到,對整個棋局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如果把那些黑白棋子視為大海,這終究是潮。

    心血來潮。

    井九向戰艦外望去。

    核彈庫房裏沒有窗口,就算有也看不到什麼光線,連那些不可見的輻射也隔絕了大半。

    井九卻仿佛看到了什麼,從原地消失。

    黑白棋子構成的海洋表麵出現一道明亮的劍光,如樂聲一般嫋嫋而散。

    他來到了戰艦外。

    如霧般的蠍尾星雲在極遙遠的地方,散發著極淡的光。

    霧外星係是那樣的幽暗。

    忽然,從幽暗裏飛出來一道極淡的光,是隻極小的光鶴。

    他伸出右手。

    那隻光鶴落在掌心,瞬間消散成清光,再散解為粒子消失無蹤,隻留下了攜帶的信息。

    井九望向黑暗的宇宙,眼裏閃過一道明亮的劍光。

    無數各頻段的射線進入眼睛,與意識裏的圖像做著對照,他確定了七艘戰艦的位置以及其中三艘戰艦的具體情況。

    當初他用烈陽號的核彈作為仙氣來源,直接斬落了赤鬆真人與那艘戰艦,現在沒有核彈但有超微粒子化核動力爐,他應該能夠斬落兩名飛升者與兩艘戰艦,如果逼至極限也可以試著去斬落第三艘,像血魔老祖這般強的飛升者應該不多。

    他回到戰艦裏,提起鐵壺擱到爐上,待銀炭表麵生出一層薄雪時,茶剛剛好。

    茶水汨汨落入杯中,他用手指拈起,確認溫度剛好,放到了花溪的身前。

    花溪端起茶杯喝了口,道了聲謝。

    她的工作是服務他的飲食起居,比冉寒冬扮演的秘書角色還不如,怎麼也輪不到他給她倒茶。但他倒的自然,她接受的也平靜,因為都知道這杯茶的代價。

    “你確定不能進行物理操作?”這是井九第二次提出這個問題。

    花溪輕輕嗯了一聲,然後歎了口氣,似乎有些遺憾,不知道是茶的味道,還是這個答案。

    井九看著她指間的茶杯說道:“端茶杯也是一種物理操作。”

    花溪輕聲說道:“我能做多少,就能做多少。”

    前一句說的是能力,後一句說的是權限。

    井九明白了她的意思,說道:“我的能力很強。”

    花溪也明白他的意思,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你是青山弟子,我沒辦法信任你。”

    井九說道:“你看過我的書,應該知道我們青山宗很擅長欺師滅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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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一章一切都是假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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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九覺得自己能夠說服花溪,以及她身後的那位,然後很順利地解決所有事情。

    那些事情包括西來被精神控製、沈雲埋被幽禁以及他將要麵臨的一切。

    西來再過一個半小時就到,李將軍還要過兩天才能到,時間窗口也足夠。

    主星的局勢有些不穩,借著度假星大爆炸,冉家等世家發出了自己的聲音,就連花家都極其少見地站了出來。李將軍要處理那些事,又不想殺死所有人,需要用些時間。當然,他會很輕鬆地解決那些問題。

    回到艦首的房間,窗外的宇宙還是那樣的黑暗,看不到半點光明。

    不知道將來點燃那些恒星後,這裏會不會被照亮。

    “你在準備什麼?”花溪說道:“在你寫的那個故事裏,你們這些修道者很忌諱沾染因果。”

    井九站在窗前,看著那些隱藏在黑暗裏的戰艦,沒有說話。

    從很多天前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是度假星出現空間裂縫的那一天,不是黃玉三號行星總攻的那一天,不是抵達857基地的那天,不是在主星南極冰原與李將軍對話的那天,也不是在海印星雲遇到赤鬆真人與他的戰艦的那一天,而是在更早的時候。

    那時候他從星門地心實驗室裏醒來,來到民生街區,在那個公寓樓裏看到了電視光幕,看到了上麵播放的新聞畫麵。

    從那天開始他便覺得都有些不對勁,一切都有些虛幻的感覺,讓他有些輕微的不自在。

    通天境大物對天地變化都能生出感應,近乎預知,更何況他現在是飛升後的仙人。問題在於飛升後的世界這個浩瀚的宇宙近乎無限,那些感應不再準確,而且隱隱有一道力量如霧般遮住前路,讓他無法算清楚之後的變化。

    有人讓他算不清楚,這本身就是問題。

    前路與結局算不清楚,不代表就不能算,至少可以看清楚腳下的路麵是否平整。

    這些天他在烈陽號戰艦的庫房裏靜思,對著滿天棋子思考點燃恒星計劃,更多的時候則是在算別的事情。坐在棋盤對麵的那個人落子似乎毫無邏輯,不管是西來還是沈雲埋,都看不出目的,那他的棋子應該落在何處?

    最終他決定直取中路。

    ……

    ……

    一艘黑色的戰艦如幽靈般緩緩駛出蠍尾星雲,穿過一條短距通道,來到霧外星係近處。

    一道微亮的劍光照亮宇宙一瞬,隱隱有某種波紋,如海潮一般。

    鐵壺表麵的花紋也被照亮。

    花溪抱著一隻不知從哪裏找到的娃娃,坐在角落的沙發上,看著那邊的兩個人。

    井九親手給西來倒了一杯茶,說道:“你的腦子裏有問題。”

    這就像推開臥室的房門,便看到一座如山般的巨型戰艦撲麵而來。

    西來端著茶杯,看著杯子裏清如水的茶,沉默片刻後說道:“證據。”

    隨著他的聲音,房間裏彌漫一片如霧般的氣息,以黑暗宇宙為背景的巨窗上散現十餘道劍光。

    一座承天劍陣成形,同時無數資料通過神識傳了過去,在西來的意識裏顯現出來。

    隻用了很短的時間,西來便看完了那些資料,對井九認真說道:“謝謝。”

    那些畫麵上的他是那樣的淒慘,換作任何人都會覺得憤怒甚至崩潰,他卻還是那樣的平靜。

    “那天你說知道發生在你身上的一切,現在看來是真的。”

    井九沒有覺得意外,李將軍既然要收服西來,自然不會留下這些漏洞。

    西來說道:“我知道你是好意,想讓我醒過來,但我是醒的。”

    井九沒有接著他的話說下去,直接問道:“疼嗎?”

    這問的是從那顆礦星到基地實驗室,西來承受的無數**以及精神上的痛苦。

    痛覺是一種神經係統為了保護整體而自生的防禦機製,修道者從鍛體開始,這種機製便會逐漸減弱,但隨著境界漸深卻又會逐步加強。就算是飛升者用仙氣淬煉出來的身軀已經不是凡身肉胎,依然保留了相應的感知,而且比凡人要豐富無數倍。換句話說,當仙人能夠感受到疼痛的時候,也必然要比凡人疼無數倍。

    西來不想回憶那段時間,簡單地嗯了一聲。

    井九接著問道:“羞辱嗎?”

    被當作實驗品對待,像小白鼠或者青蛙一樣被那些軍方的技術人員弄來弄去,不要說是仙人,隻要是人都會覺得羞辱。

    西來說道:“隻要知道這些,不被隱瞞,就能接受。”

    井九說道:“為什麼能接受?”

    “青山第七代、三十七代掌門都死了。”

    西來說道:“人類如果需要在這場戰爭裏存活下來,就需要犧牲。我不覺得自己能夠成特例,畢竟,我不是你。”

    這還是曾舉的那個意思。

    井九說道:“西海的那個男人不會相信犧牲這個詞,至少不會讓這個詞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是因為西海太小,朝天大陸太小,我們能出去。而宇宙太大,我們無處可去,便需要落腳處,這個道理很簡單,冬歇的時候農夫也會攢些柴火,修一下房子,當野獸下山的時候,也會拿起鋼叉迎上去,他們當然也怕死,但正因為不想死,才會變得不怕死。”

    西來握著手裏的茶杯,看著他問道:“同樣,來到這個世界後,你的變化也很大,比如現在你居然會關心我的死活。”

    井九說道:“我不關心。”

    他做這些事情不是為了救西來,至少不全部是。

    他與談真人、西來、曹園應該算作同一批離開朝天大陸的飛升者。

    如此短的歲月裏連續出現幾位飛升者,在朝天大陸的曆史上極其罕見,甚至根本沒有發生過。

    往深層去看,當然是因為他的存在。

    很自然地,他對這些家夥會有些親近感,就像對還留在朝天大陸的那些小家夥一樣。

    這是智慧生命的本能,不需要克服,所以他也沒有克服。

    但要為這些人冒險,也是他不願意做的事情。

    隻不過他來到這個世界後,便一直感覺不對,加上前些天光鶴帶來了沈雲埋的消息……

    大道朝天,各走一邊,站在自己這邊的人當然越多越好。

    所謂得道者多助,有時候不過是多助者方能得道的另一種解釋。

    至於會不會像花溪說的那樣沾染更多因果,他也不怎麼在意,重生後再踏修行路,他對因果二字早已有了全新的認知。

    斬不斷,理還亂,避不開,隨便來。

    西來苦笑說道:“既然真人不關心,與我說這些做甚?”

    井九說道:“那天你說在需要的時候讓我喊醒你。”

    西來笑道:“真人就當我在裝睡吧。”

    井九說道:“睡覺的人會做夢,我要去你夢裏看看。”

    聽到這句話,西來沉默了很長時間,因為他聽懂了井九的意思是要進入他的精神世界。

    這等於是把自己的精神世界放開給對方,是極其危險的事。

    如果是個普通人倒也罷了,但井九的神識何其強大,到時候稍一動念,便能輕易地殺死他。

    從礦星到軍方基地實驗室,李將軍的下屬們用了無數方法,都不能讓他放棄抵抗,放開自己的精神世界,才會有先前那些可怖的畫麵。

    那時候他忍著極致痛苦堅持了三十幾天,現在井九一句話便想做到同樣的事?

    “好。”西來忽然說道,舉起茶杯飲盡。

    ……

    ……

    一杯清茶,便離開了現世的煩惱,進入了意識的世界。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濃霧,想必是南海的那片群島。

    井九不想回看西來的童年記憶,可能會看到什麼精神創傷,但那與他有什麼關係,說道:“在哪裏?”

    西來揮手驅散眼前的濃霧,有些不舍地看了眼沙灘上那些天真無邪的孩子,說道:“隨我來。”

    離開南海群島,乘著一艘速度比光還快的破船,登岸便看到一個小漁村。

    小漁村裏的人後來都死了。

    接著他們去了西海,看了眼無數重潮水,那個謫仙留下的痕跡,折轉向東,來到一片荒原裏。

    此地極其荒涼,沒有任何青色痕跡,也看不到一處水窪。

    西來感慨說道:“都說在我們仙人眼裏,滄海桑田隻等閑,但又有幾個人真能親眼看到?”

    井九說道:“可以想象推算,比如一百年後,這裏會變成河流。”

    他的聲音剛剛落下,荒原地麵便裂開了一條大縫,無數地泉湧出,瞬間填滿,變成一條大河。

    “這不是時間的力量,是你在作弊。”西來苦笑說道。

    井九說道:“我們也是時間的一部分。”

    那條河流的盡頭便是西來精神世界最隱秘、也是最重要的地方。

    如果有思想烙印便應該在那裏,隻不過那個烙印與西來的精神世界已經融為一體,他自己無法發現。

    井九想過那個烙印會以怎樣的形式在西來的精神世界顯現,可能會是青銅門,可能會是一盞油燈,也可能是一把劍,卻沒有想到,那個思想烙印竟然是一個人。

    一個年輕道士坐在岸邊釣魚,道袍竟是紅色的。

    那抹紅色在荒涼的世界裏無比顯眼。

    “你不該來這裏。”

    年輕道士抬起頭來,望向井九說道。

    看到這幕畫麵,井九想到了師兄,然後覺得好生無趣,又有些憤怒。

    對方不是太平真人,而是他的太師祖純陽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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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一切都是假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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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水把荒野分成了兩個世界,年輕道士坐在對岸,井九與西來在這邊。

    從南鬆亭往山後走一段時間便能看到一棟小樓,樓裏掛著青山宗曆代掌門以及某些有特別意義的長輩的畫像。井九看過那些畫像,記得太師祖的模樣,而且前些天他與對方在遊戲裏見過、在主星南極的現代藝術館裏也見過。與穿著軍裝的李將軍比,這個穿著道袍的年輕道士與他記憶裏的太師祖更加相似,於是也讓他的感覺更加怪異。

    他不喜歡對方穿的紅色道袍,哪怕知道這應該映射的是那件紅色大氅,與師兄沒有什麼關係。

    同樣他也不喜歡對方說的那句話你不該來這裏。

    可能是因為很小的時候,師祖道緣真人與師父沉舟真人就死了的緣故,沒有人管過景陽,所以他非常不習慣有人會長輩的姿態對自己說話,哪怕對方是他的太師祖。

    西來的心情看起來比他更糟糕,更不喜歡這句話。因為這裏是他精神世界最隱秘最核心的地方,如果說井九不該來,那個年輕道士又憑什麼在這裏停留?

    “雖然我不相信他的話,但其實我仔細檢查過自己的神魂,檢查過很多次,為什麼一直沒有找到你?”

    那位年輕道士便是李將軍留在西來精神世界裏的一道神魂。

    可以理解成那道思想烙印的主陣者,也可以理解為看門人,已經深深融入這片天地之間,西來自己無法發現他,也無法把他驅逐出去。所以他根本沒有理會西來帶著寒意的發問,隻是靜靜看著井九,再次說道:“你不應該來這裏。”

    這條在荒野間奔湧的大河很神奇,越往源頭去水勢越大,河水衝刷著泥土,不時帶落石頭,發出轟隆的水聲。

    卻掩不住年輕道士的聲音。

    井九說道:“我不喜歡這樣。”

    年輕道士說道:“青山向來如此。”

    這確實是青山宗的行事風格上德峰底的劍獄、行走在通道裏的屍狗、隱峰裏的屍體,還有很多很多證據。

    井九說道:“不要與我有關。”

    年輕道士說道:“如果你不來,這件事情就與你無關,事實上我非常不想在這裏見到你。”

    說完這句話,他歎了口氣,滿滿的都是遺憾與可惜。就像是井九是個應該在試卷上拿到滿分的優秀學生,卻忘了寫自己的名字。就像經曆了漫長的考察,考察對象終於可以獲得更高的官職,卻在最後一刻掀翻了領導的桌子。

    井九最不喜歡考察這種事情,也最不喜歡被他人點評,走到河邊望向對麵說道:“自己走還是我送你一程?”

    年輕道士問道:“你究竟想給他什麼?”

    井九說道:“活著。”

    年輕道士舉起竹竿,指著西來說道:“他沒死。”

    井九說道:“有一種活著,已經死了。”

    年輕道士問道:“他人的死活與你何幹?”

    井九說道:“看見有人要死你會去幫忙,是因為你希望自己遇到危險的時候也有人幫忙,哪怕當時你做出決定的時候沒有想這些,甚至平時受教化、看著那些英雄事跡感動的時候都沒有想到這些,可事實就是如此。”

    年輕道士說道:“所以?”

    井九接著說道:“道德源自恐懼,所有的恐懼源自死亡,我不想死,也不希望別人死。”

    “別人意味著任何人?”年輕道士繼續問道。

    井九說道:“任何不想我死的人。”

    年輕道士說道:“那你就不該管他的死活。”

    說完這句話,他把釣竿插進微濕的泥土裏,伸手抓了把泥土向對岸灑去。

    那些泥土在空中分開,然後驟然變大,化作無數山峰,轟然落下。

    渾濁的河水也躍離了地麵,化作無數道水劍,刺向井九的麵門。

    天地間的事物皆可為劍,這便是萬物一劍,年輕道士是純陽真人的一縷神識,在純精神的世界裏分身也沒有什麼區別,出手便是青山劍道的極致。

    井九向著岸邊再次踏出一步,腳底踩住一株野草。

    黑發無風而動,自然束起。

    白衣飄飄,仿佛劍仙。

    野草下方的沙土飛了起來,就像瓷盤裏的沙礫,逆行轉化作一片山河,輕而易舉地擋住了那些山峰與水劍。

    西來也動了。

    這片天地是他的精神世界,他意念一動,便是天地大動。

    隻聽得轟隆聲裏,十二座高樓破土而出,形成一座大陣,分隔兩岸,圍住了三人。

    這是十二重樓劍在精神世界裏的顯現。

    劍出,但他沒有出劍。

    年輕道士已經融合在他的神魂之中,向對方出劍便等於向自己出劍,他隻需要把對方留在這裏,然後看井九如何施展手段。

    狂風呼嘯,濁浪排空,陰風怒號,天地裏生出無數亂象。

    遠方的河岸開始崩塌,發出更加響亮的聲音,疾速向著這邊靠近。

    井九與年輕道士靜靜對視,沒有離開的意思。

    最重要的是位置。

    不管是相對的,還是絕對的。

    河岸繼續崩塌,很快來到二人腳下。

    那名年輕道士隨著崩落的岸石落入了河水裏,看著有些狼狽,眼神卻還是那樣的平靜,沒有離開井九的身體。

    井九也落了下去,就在他要跌進河水中的那一刻,一隻手伸了過來。

    那隻手很穩定、修長,非常適合握劍,而且沒有經過機械改造,依然還有溫度。

    當你看到別人要死的時候,會幫幫忙,這就是伸出援手。

    井九握住了那隻手。

    忽然。

    一聲劍鳴響徹天地,瞬間壓住了滔滔水聲。

    荒野上的十二座高樓忽然塌了。

    十二重樓劍出現在那隻手上。

    劍鋒刺透了井九的身體。

    井九看著西來,沒有說話。

    西來說道:“抱歉,人類需要活著。”

    ……

    ……

    河水不知向哪個方向而去。

    濁浪形成的水霧遮蔽了天空,不知道這裏有沒有太陽。

    風聲與水聲在這一刻仿佛都消失了。

    那株野草隨浪而去。

    就在這個故事看似要結束的時候,井九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為何事物運行的軌跡總與我的推算一樣,毫無新意。”

    他的聲音有些疲憊,不是受傷的緣故,也不是因為背叛,隻是覺得很無趣。

    年輕道士從河裏揀起竹竿,來到他的身前,說道:“在河邊你說,道德源自對死亡的恐懼,所以你不想別人死,那你要給西來自由就是因為你要自由。可是人類需要免於死亡,有免於恐懼的權利,所以抱歉,這份自由不能給你。”

    井九對這件事情的真相已經有所猜想,但需要得到證實,才會進入西來的精神世界。

    這時候他確認了對方的真實意圖,不打算再作停留,雖然十二重樓劍還在身體裏。

    “我說你不應該來,但你既然來了,就別離開了。”

    年輕道士手裏的竹竿變成了一個拂塵,輕輕一拂,天空驟然晴朗,一輪又紅又圓的太陽照亮了荒野。

    “這一切都是假的。”井九說道:“又如何困得住我?”

    有些言出法隨的意思,有些念動天地的感覺。

    太陽以極快的速度下行,變成一輪落日,很快便沉到地平線下。

    星河聯盟的境界劃分在承夜之上還有一層,大概便是如此。

    閉上眼睛就是天黑。

    天黑就該閉上眼睛。

    ……

    ……

    烈陽號戰艦靜靜地懸浮在宇宙中。

    房間裏亮起一道清光。

    井九睜開眼睛,在現實世界裏醒了過來。

    西來還閉著眼睛。

    花溪在角落裏抱著那隻洋娃娃。

    這一切都隻是瞬間發生的事,並非真實,但可以影響真實。

    井九的神魂與西來的神魂之間有了一道若有若無、卻非常穩定的聯係,可能是十二重樓劍的緣故,可能是別的原因。

    這意味著他很難離開,就算想到方法離開,也很容易被人找到。

    接著他注意到一件事。

    西來的身體在發光。

    他的身體極深處有一個信號源,正在源源不斷向著宇宙各處播放著座標信息。

    井九望向窗外的宇宙,感覺到危險正在來臨,左袖輕揮,布出一道劍陣護住了角落裏的花溪。

    劍光閃動之間,隱有霜意顯現,正是千裏冰封。

    這時,西來睜開了眼睛。

    從他進入西來的精神世界到睜開眼睛醒來,用了零點零二秒。

    從他睜開眼睛到完成這一係列動作,用了零點零零一秒。

    黑暗的宇宙裏射來一道淡藍色的光束。

    那道光束準確地命中烈陽號戰艦的最前方。

    悄無聲息。

    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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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三章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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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淡藍色的光束落在了烈陽號戰艦的前端。

    宇宙還是那樣的安靜,沒有發生任何聲音。

    藍色光束開始蘊積,顏色逐漸變淡,越來越淡,直至乳白。

    整個過程非常神奇,就像一道水線彙聚成了一滴水珠,然後變成了一個雪球。

    這是宏觀層麵的變化,事實上,在微觀尺度也在發生類似的事情,那就是線條變成了片段。

    所謂片段就是粒子。

    無數熾熱的粒子混成了一團電漿,籠罩住了烈陽號艦首的那個房間。

    那些電漿是被激光加熱到數百萬度的稀有元素。

    這是最新型的等離子炮。

    在宇宙戰爭裏,激光擁有最快的速度、最遠的殺傷距離,但威力隨距離衰減太快,又因為戰艦體積的緣故不能無限提升功率,即便擊中目標也需要一段作用時間。核彈等物理武器擁有極好的破壞性,但速度太慢。

    這種最新型的等離子炮,可以說是星河聯盟有史以來最強的一次遠程攻擊。

    拿到星河聯盟軍方最高權限後,井九做的第一件事情事情便是把這個文明最前沿、最厲害的武器係統檢索了一遍,包括科學院的研究在內,當時就知道這種新型等離子炮已經研發成功,隨時可以準備實驗。

    不知道那時候的他有沒有想過,這種等離子炮的第一次使用會是在自己身上。

    白色的電漿散發著刺眼的光芒,不停轟擊著花溪身周的千裏冰封陣,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帶著冰霜意味的劍意正在快速變薄。更多的電漿則是包裹住了井九,那些細微的、無法看到的高速粒子不停衝擊著他的身體皮膚。

    幾根黑發斷裂落下,在高溫的電漿裏變成更細的黑色粉末。

    藍色連帽衫受到轟擊,超微粒子材料以流態形式縮小,然後消失,看著就像被融蝕的空間裂縫。

    那些電漿暫時無法破開防禦,卻吸附了足夠的電子數量,無數道極細小的電弧在他的身體表麵產生,然後迅速消失。

    劈劈啪啪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空氣被電離的程度越來越深。

    那些高溫電漿在近距離裏已經開始影響他的意識。

    他眼前的畫麵開始偏移。

    那把來自星門大學酒店的軟椅消失了,那把鐵壺隻剩下了半截,窗戶變軟後像岩漿一樣流淌下來。

    有的畫麵是幻覺,但大部分都是事實。

    房間裏真實存在的事物正在高溫電漿裏消失,包括這個房間本身。

    這畫麵是如此的難以理解,以至於有種非真實的感覺,更像是電影。

    西來也在等離子炮的籠罩範圍裏,他的身體裏散發著某種光線,形成了一道屏障,把那些高溫電漿擋在了外麵。

    可以理解為那些電漿是毒藥,他事先便服用了大量解藥,所以能夠支撐更長時間。

    即便如此,他的情形也有些慘,高強度的複合材料不停融蝕,就像燃燒的塑膠,露出裏麵的合金骨架。

    井九望向黑暗的宇宙一角。

    那裏有一艘戰艦。

    這記等離子炮就是那艘戰艦發射出來的。

    以人類文明現有的科技水平,想要再發出如此大威力的一記等離子炮,需要一段蓄能時間。

    隱藏在暗處的那些飛升者與戰艦,應該也在等著發起第二輪攻勢。

    星河聯盟沒有完全繼承遠古文明的遺產,這種程度的攻擊他還承受得住。

    如果那艘戰艦真的配備了、他怎樣查都沒有查到的反物質武器,哪裏會發生這些故事,他早就跑了。

    現在他要做的事情是反擊,不讓那艘戰艦發射出第二記等離子炮,同時也要震懾住隱藏在暗處的那些飛升者。

    問題是怎麼反擊呢?

    白刃與那位西海的謫仙飛升後不敢遠離,可能是因為他們看到了暗物之海,也是因為他們的心裏沒底。

    這個宇宙太過浩瀚,無邊無盡,本來就沒有底。

    修道者的戰鬥方式無法適應如此大尺度的空間。

    就算你的飛劍能瞬間千裏,就算你的法寶能夠轟平一座小山,又如何能威脅到幾十萬公裏之外的戰艦?

    星際時代的宇宙戰爭為什麼隻能使用激光主炮以及等離子炮這種遠程武器,隻有麵對暗物之海怪物的時候才會嚐試用核彈群轟擊,就是因為速度與距離的關係。當你看到激光炮或者說粒子流武器的時候,已經無法躲開了。

    沒有比光速更快的事物,不管是意識還是動作。

    當初在海印星雲井九能斬碎那艘戰艦,靠的是他的驚天劍道修為,靠的是數千顆核彈提供的源源不絕的仙氣。這時候他被等離子炮形成的電漿團束縛著,一道神識被困,很難化作劍光離開,無法重複上一次的戰鬥方式,那能怎麼做?

    烈陽號戰艦裏忽然響起極其低沉的聲音,那是電磁設備啟動的聲音。

    數百顆太空核子魚雷離開了艦身,看似緩慢地向宇宙裏飄去。

    數十座激光主炮毫無征光地發出一次集射,明麗的光線照亮了宇宙一隅。

    同時間裏,還有更多的戰艦武器都向著那個方向開始發射,看似漫無目的,就像受到突然襲擊之後慌亂還擊的人。

    無數粒子流撕破空間,無數物理武器緩慢地發射,場麵看著極其混亂。

    作用力是相互的,激光主炮等粒子流武器還好,那些物理武器的集體發射,直接讓烈陽號戰艦猛地一震,然後緩緩向後方退去。

    戰艦的最前端依然處於等離子炮的範圍裏,浸泡在白色的高溫電漿之中,正在逐漸崩解,與艦身逐漸分離。

    這是一個非常平滑的過程,包括艦首與艦身的斷麵也是那樣的平滑。

    無數核子魚雷、無數粒子流,無比混亂,緩慢分離開的戰艦,沒有任何聲音的畫麵,形成一種詭異的感覺。

    烈陽號戰艦像是被斬首了,又有些像古代刑罰裏的削去鼻子的酷刑。

    那記等離子炮的範圍有限,隻是籠罩住了艦首,烈陽號戰艦上的官兵們沒有受到太大波及,很多人還活著。

    他們用最快的速度穿好維生裝置,在無重力的環境裏飄浮、碰撞,回到了各自的崗位上,卻無法阻止戰艦的離開。

    無數道視線穿過那個巨大的斷截麵與窗戶,落在烈陽號戰艦原先所在的地方。

    烈陽號戰艦的艦首正在崩解,變成無數碎片,在乳白色的光團裏,看著就像是承受了天罰的廢墟。

    ……

    ……

    在那片明亮的光漿裏,艦首已經崩解,正在消失。

    千裏冰封陣越來越薄,快要承受不住,冰塊也越來越透明,可以清楚地看到裏麵的畫麵。

    花溪的臉上沒有任何畏懼,非常平靜,懷裏依然抱著那個娃娃,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個黑色雙肩包。

    井九看著宇宙深處那艘戰艦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什麼,這個過程裏又有數莖黑發落下,不知道他還能撐多長時間。

    他舉起了右手。

    看著這幕畫麵,西來眼瞳微縮,感覺到了極大的危險。

    因為他的手沒有握緊,五指虛攏,就像是在握一把劍。

    西來知道他有多強,麵臨絕境的時候,如果全力一劍,自己肯定承受不住,但他的任務就是要把井九拖在這裏……

    就在他默運仙氣,準備把身體裏的隱藏武器盡數爆出來的時候,井九出劍了。

    井九沒有對著他出劍,而是向著宇宙裏的某一處出了一劍。

    那些核子魚雷已經飄到了數萬公裏之外。

    那些激光炮已經去往了無數萬公裏之外,仿佛已經消失在了無盡的太空裏。

    轟轟轟轟,那些核子魚雷盡數爆炸,形成無數個泛著藍色光線與強烈輻射的光團,仿佛變成了劍柄。

    數十道正在消散的激光驟然明亮,變成了鋒利的劍光。

    這是人類文明裏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巨劍。

    被他握在了手中。

    遠處的黑暗宇宙被這道劍光照亮,顯露出一艘戰艦的身影。

    悄無聲息,那艘戰艦開始崩解,仿佛正在遭受淩遲之刑。

    無數軍人的屍體被拋離出來,在太空裏緩慢地飛行著,不知道會葬身何處。

    不管是穿著戰鬥裝甲的列星境強者,還是普通的技術官員,隻要在那艘戰艦上的人都死了。

    ……

    ……

    十幾艘戰艦從宇宙黑暗的角落裏緩緩顯出身影。

    先前看著烈陽號戰艦被那記等離子炮斬首,戰艦上的人們、尤其是那些飛升者們非常震驚,極度不解。

    這時候看著那艘正在崩解、以肉眼可見速度變成垃圾場的戰艦,他們依然震驚,更加不解。

    量子通訊係統裏一片沉默,宇宙裏一片死寂。

    那艘戰艦配備了最新型的等離子炮,自然需要配備最高級的輔助裝置,包括防禦係統。無論是星核艦隊的指揮艦還是別的飛升者的座駕,甚至是沈家的那艘戰艦,都不如這艘戰艦高級。

    在發射了第一記等離子炮、開始蓄能進行第二記等離子炮的過程裏,這艘戰艦應該已經啟動了引力場屏障,至少處於半開啟狀態,卻依然沒能抵抗住烈陽號戰艦的一次集射,這是為什麼?

    沒有人能設想到這樣的畫麵,不是基於狂妄的自信,而是基於科學精神,而這太不科學。

    “這……是劍嗎?”

    “就算景陽真人是朝天大陸有史以來的最強者……這也太強了吧!”

    “祭司那邊一直說他是新的神明,難道是真的?”

    “密真人死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來有些荒謬,帶著些黑色幽默,他們來到這片邊緣而冷清的宇宙是真來開會的。

    誰能想到,會議還沒有開始便發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為什麼那艘戰艦會偷襲景陽真人?

    密真人是星鋒艦隊的指揮官,那艘戰艦配備著最新型的等離子炮,難道這是李將軍的意思?

    他們不都是青山宗的嗎?李將軍還是景陽的太師祖!為何會同門相殘?

    曾聖人說過,在暗物之海的威脅之前,任何內鬥都是對資源的愚蠢浪費。

    青山宗沒有蠢人,那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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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3-29 19:52:28
正文 第六十四章破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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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陽號戰艦慢慢滑向遠方的黑暗宇宙,漸漸無法看見。

    艦首消失的地方依然殘留著等離子炮的餘輝,白色的光漿正在慢慢地散去,裏麵的三個身影越來越清楚。

    井九望向遠方。

    那艘黑色戰艦正在散解。

    他的眼裏忽然生出一道明亮至極的劍光。

    數百萬公裏之外,已經變成垃圾場、到處飄著死屍的戰艦廢墟裏,忽然也生出了一道劍光。

    擦的一聲輕響,好像是一根火柴與紙麵摩擦,生出一朵火苗。

    戰艦廢墟裏發生了一場爆炸,如同一個小太陽生成,那是仙氣暴流的痕跡,表明一位飛升者正式死去。

    那些火焰讓戰艦殘骸燃起來。

    這他想到了很多年前第一次飛升的時候看過的畫麵。

    那個畫麵他對趙臘月說過,對連三月說過,因為當時他真的有些震撼。

    數萬道燃燒的飛劍在宇宙那邊掠過。

    如果這是一個文明,該是怎樣的了不起。

    後來他再次飛升,進入了這個文明,知道了那些燃燒的飛劍原來是戰艦,早已淡然。

    萬物都是他的劍。

    戰艦也是劍。

    當初殺赤鬆真人的時候有些辛苦,是因為赤鬆真人的境界太高,而且他還不習慣在如此浩瀚的宇宙裏戰鬥,所以需要核彈提供的仙氣為自己提供能量來源。

    現在通過在857基地的學習,通過在烈陽號庫房裏的演算,他終於在這片宇宙裏找到了自己的劍道,或者說把自己的劍道落在了這片宇宙裏。

    他把戰艦裏的所有武器,都變成了自己的劍,然而凝而為一。

    他知道被自己殺死的那個飛升者是誰。

    李將軍與他在南極冰蓋的現代藝術館見麵時,有三位飛升者在暗處準備,如果雙方沒有談妥,便是一場戰爭。

    當時聖人曾舉在聯盟科學院的實驗室裏玩遊戲,陳屋山的石人隱藏在行星隕石坑底,還有一個人在戰艦上隨時準備按下某個紅色按鈕。現在想來,那個紅色按鈕會啟動的便是等離子炮。

    密真人是東易道的初代飛升者,境界很高,實力很強。

    嗯。

    他飛回冰塊前。

    在電漿餘光的照耀下,正六麵體的冰塊看著就像一塊完美的鑽石,閃閃發光。

    千裏冰封陣當初能把太平真人關在劍獄幾百年,不愧是他掌握的最強陣法,在等離子炮的轟擊下也沒有破碎,隻是變薄了很多。

    花溪飄了過來,隔著透明的冰麵,靜靜地看著他。

    他把手伸進冰麵。

    花溪把黑色雙肩包掛在了他的手上。

    他取出黑色雙肩包,拿出衣服穿上,係好核動力爐,便準備轉身殺死西來。

    他確實沒有辦法控製數百萬公裏之外的事物。

    那些戰艦裏很多飛升者,還有他很不喜歡的氣息引力場的味道。

    他必須離開了。

    現在他的神識裏有一部分還在西來的精神世界裏,如果想要幹淨地離開,不留任何後患,殺了對方是最簡單的方法。

    西來知道他要做什麼,平靜地閉上眼睛。

    當然不是引頸受戮。

    下一刻,他睜開了眼睛。

    井九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電漿的火花,看到了火花裏的荒野,看到了那條河,看到了河兩邊的人。

    十二重樓劍,依然在他的身體裏。

    高樓可摘星,橫則能誅仙。

    河的對岸,那個年輕道士正飄然而至,紅色道衣非常醒目。

    現實的宇宙裏忽然出現一抹亮光,散落的粒子向著後方噴去,看著就像一個尾巴,如慧星一般。

    那是核動力爐的光跡。

    黑色的宇宙裏也出現了一抹醒目的紅色。

    是那件紅色大氅。

    等離子炮的餘燼漸漸消散,遠方那艘燃燒的戰艦也漸漸熄滅了火焰。

    霧外星係的恒星散發出極淡的光芒,把那個正六麵體的大冰塊照亮,也照亮了花溪的臉。

    從冰塊裏往外麵看去,背對著恒星,宇宙是那樣的黑暗,那樣的死寂,像極了一座墳墓,卻又比任何墳墓都要空曠冷清,於是也就更加令人沒有著落,心生無由難過。

    小姑娘微微偏頭看著井九與李將軍、西來三個人,似乎在觀察什麼,帶著些不解的情緒。

    這件事情確實很費解,井九與李將軍在南極冰蓋會麵之後,似乎過往的一些誤會都解除了,才有之後的857基地之行。

    為何忽然雙方再次決裂?

    任何事情都需要一個理由,哪怕是兩個江湖幫派打群架,也得是為了一間鋪子或者打漁的權力。

    像他們這樣的人物,什麼樣的事物才能引發紛爭?

    就因為西來被打下了思想烙印?

    因為井九不願意接受青山宗的行事風格?

    隻是因為理念之爭嗎?

    不,至少沒這麼簡單。

    自由平等什麼的,青山宗從來不在乎,井九就更不在乎。

    西來沒有說話,他知道內情。

    那些戰艦上的飛升者們沉默不語。

    整個宇宙都在等待著答案的揭曉。

    “在那條河邊我對你說,人類需要生存,所以不能給你自由,那意味著你隨時可以離開。”

    李將軍看著井九說道:“因為,你是人類唯一的希望。”

    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井九是人類唯一的希望?

    因為他的修行走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還是物種進化?

    因為他的算力可以幫助人類想明白恒星點燃計劃?

    西來看著他的眼睛,神情認真說道:“你就是遠古文明遺留下來的那個武器,隻有你能點燃恒星,徹底消滅暗物之海。”

    戰艦間的量子通訊係統一片安靜,連背景噪音都沒有。

    宇宙也是同樣的安靜。

    飛升者們與宇宙都被這個答案給震撼的無法言語。

    ……

    ……

    恒星級別武器,就是能夠利用整顆恒星的能源、或者毀滅恒星的武器。

    恒星點燃計劃是消滅暗物之海最實際的方法,因為遠古文明的那位神明成功過,但有兩個無法解決的難題,應該按照怎樣的順序點燃那些恒星,以及用怎樣的武器才能點燃那些恒星。

    在星河聯盟的民間一直有種傳聞,說軍方早就已經研發成功,但這種傳聞自然是假的。

    井九看到857行星地表的慘烈景象後,曾經問過沈雲埋那是怎樣的武器。

    在857行星地底看到那片星空,第一次聽說恒星點燃計劃的時候,他曾經問過曾舉那是怎樣的武器。

    他也曾經問過花溪同樣的問題。

    在烈陽號戰艦的庫房裏,麵對著數億顆黑白棋子的時候,他曾經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無數人苦苦思索而追尋,原來答案就是他。

    ……

    ……

    數十名飛升者站在戰艦窗前,看著遠方那片依然殘留著電漿餘光的小行星帶,震撼無語。

    知道景陽真人飛升、來到星河聯盟的消息後,他們都去看了那本叫做《大道朝天》的小說,有幾位甚至是那個遊戲的忠實用戶。

    那個小說裏寫的很清楚,景陽真人是轉劍生重修的絕世天才,他的身體就是青山宗排名首位的絕世仙劍。

    可是誰能想到,那把萬物一劍居然是前代神明留下來的、點燃恒星的武器。

    井九很平靜,因為他已經隱約猜到或者說算到了這一點,而且在西來的精神世界裏聽到了那個年輕道人的話。

    如果想要執行恒星點燃計劃,徹底消滅暗物之海,李將軍或者說人類文明,便需要把他握在手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是從各種意義上來說,他確實就是人類的希望。

    曆史上但凡被寄予如此厚望的人物,都不可能有任何自由。

    因為這是人類希望應該有的責任。

    問題在於,他願意承擔這種責任嗎?

    ……

    ……

    “將來如果有一天,人類需要你犧牲自己,你願意嗎?”

    李將軍看著他問道。

    整個人類仿佛都在向他發問。

    井九沒有任何猶豫,更沒有任何心理掙紮,說道:“當然不。”

    以他惜字如金的對話習慣,還專門加了當然兩個字,就是要表明自己的態度。

    李將軍知道他的答案。

    這就是今天這場戰爭的由來。

    西來說道:“如果換作是我,你也不會放過我。”

    井九說道:“廢話。”

    是的,在他看來這就是廢話。

    如果西來是那個能夠解除人類災難的恒星級別武器,他當然不會放西來離開。

    可問題不就在於是那個武器是他,而不是別人。

    西來說道:“可如果我是你,我會願意為人類犧牲。”

    李將軍平靜說道:“我也會。”

    那些在戰艦上的飛升者們,應該很多人都會選擇同意為了人類文明而奉獻自己。

    因為那是最瑰麗、最壯美的事業,是可以封神的偉大行為。

    “已知必將終結的生命,為了一些美好的事物選擇提前終結,我能夠理解,並且欣賞,但我不會接受。”

    井九望向那些戰艦以及更遠處的恒星,向整個宇宙發出了自己的宣言。

    “因為我的存在比所有的事業都更加瑰麗、壯美而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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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仙人老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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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高溫粒子運動太活躍的緣故,井九的聲音變得有些特別,明亮的就像是劍,鋒利無比地切開寒冷的空間,以某種奇特的方式,在沒有介質的宇宙裏傳的極遠,而且極快。

    聽著通訊係統裏那句振聾發聵的宣言,飛升者沉默了會,然後先後聽到窗外傳來的餘音,回響不絕。

    能夠飛升的修道者,必然都極其聰慧,而且道心極其堅定。

    如果是還在朝天大陸的時候,可能有人會認同井九的想法,但當他們來到這個宇宙,學習了足夠多的天文物理知識,知道了時間的盡頭,自然難免空虛,然後生出不一樣的想法,當然也可能是受到了某些飛升前輩的影響。

    在很短的時間裏,他們便做出了決定要想盡一切辦法不讓井九離開。

    十餘艘戰艦從宇宙各處顯現出身影,分隔數百萬公裏至數億公裏不等,看似隨意出現,實則其間有某種隱在聯係,形成了一座陣法,或者說像一張網。

    這張無形巨網的中間位置便是霧外星係極外圍的小行星帶,更準確一些便是烈陽號戰艦先前的位置。

    “書裏你毀了我青山劍陣,那你看我這青山劍陣如何?”李將軍問道。

    是的,那十餘艘戰艦,那些讓井九不喜歡的引力場味道,連在一起便是一座陣。

    如果說他殺死密真人、毀掉那艘戰艦的萬物一劍是一把宇宙大劍,那麼這座陣便是一座宇宙大陣。

    “很差勁。”井九說道。

    李將軍看著他微笑說道:“朝天大陸數萬年來的飛升者,今日大半齊聚於此,你覺得自己還走的了?”

    “戰艦滿天走,仙人多如狗。”

    井九看著那些逐漸靠近的戰艦,想著戰艦上的那些飛升者,麵無表情說道:“但再多也不過是一群狗,如何留得下我?”

    他不是在逞口舌之快,重點在那個狗字上麵。

    這個字直接撕開了雙方之間溫情脈脈、人類偉大事業之類的外衣,露出了最赤裸的真實。

    如果西來真的被青山宗打下了思想烙印,所以才會如此服從,那麼這時候在場的飛升者呢?

    井九舉起了右手。

    無數道劍意破空而去。

    李將軍與西來也舉起了右手。

    劍意在宇宙裏相遇,沒有任何聲意,偶有幾朵幽暗的劍芒。

    與空曠的宇宙比較起來,這些劍芒實在是太過渺小,很快便消失無蹤。

    劍芒消失的那一瞬間,三顆小太陽先後點燃,那是核動力爐散發出來的光線。

    井九的核動力爐係在腰間,李將軍的核動力爐在紅色大氅裏,西來的竟是被安裝在了身體裏。

    先前他想自爆留下井九,就是憑恃著這一點。

    三道光線在黑暗的宇宙幕布上縱橫,畫出極其複雜的圖案,然後回到原點。

    不遠處的小行星帶裏數千顆隕石無聲而碎,形狀變得更加猙獰,仿佛地獄裏的頭骨。

    李將軍紅色大氅上多出了數道裂口。

    西來頸間多了道極深的口子,如果不是身體經過了改造,縱使是仙軀,也已經失去了戰鬥力。

    數莖黑發飄到正六麵體的冰塊之前,輕輕一觸然後散開,就像蒲公英。

    花溪的視線穿過看似極薄的冰麵,看著這些黑發,眼裏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情緒。

    那記等離子炮讓井九受了傷,李將軍的境界實力不在他之下,西來也很強。

    更關鍵的是,這時候那十餘艘黑色戰艦正在靠近。

    這座用引力場構成的青山劍陣正在落下,漁網正在收緊。

    冰麵上忽然出現一道極淺的裂紋。

    自然不是那幾根黑發的原因,而是引力場到了,更恐怖的是,那些引力場裏帶來著飛升者們的神識威壓。

    數萬年來,朝天大陸的人族飛升者要比曆史記載的要多很多,今天大半都到了這裏。

    這些飛升者看似普通,實則毫不普通。

    他們是真正的仙人,每個人都擁有難以想象的戰鬥力。

    殺死赤鬆真人以及今天殺死密真人都消耗了他極多的劍元與精神,這麼多飛升者他怎麼應付?

    本質上他麵對的是整個朝天大陸的修行曆史。

    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

    哪怕他真的是神也不行。

    ……

    ……

    難以想象的威壓從宇宙各方而至,甚至可以說是開天辟地來最強的一次。

    雪姬最完美的時候,也遠沒有此時的威壓強大。

    就算是最高階的母巢,在這樣的威壓之下也承受不住,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遠方那顆恒星的光線開始扭曲,正六麵體冰塊表麵的裂紋越來越多,折射的光線也越來越詭異。

    那些光線忽然被染紅,因為花溪承受不住滲過千裏冰封劍陣的威壓,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井九的臉色蒼白,黑發無風而舞,不時落下數根。

    “你會死的。”李將軍說道。

    井九說道:“我永遠不會死。”

    李將軍說道:“你的身體確實很難被毀滅,但神魂呢?”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蠍尾星雲的霧氣忽然被光照亮。

    星鋒艦隊的一萬餘艘戰艦陸續通過扭率通道,破開星際塵埃,來到了這邊的宇宙,用各自的重型遠程武器對準了井九。

    如果他真的到了不死不滅的境界,又怎會還在這個宇宙裏停留?

    難道下一刻他的神魂便要煙消雲散?

    “如果你真能太上無情,為何會到河邊見到我?不管沈雲埋還是西來,你都可以不理會……接受這一切吧。到時候整個人類都會獲益,全世界都會感謝你的教誨,那專屬於你的東西,會傳遍廣大人群……你就像行將隕滅的慧星,光華四射,無限的光與會同你的光芒永相連結。”(注)

    這是李將軍乃至整個人類的最後通告。

    “這段話很長,但我曾經寫過一本字數更多的,我用了兩百萬字來告訴這個世界,我不會同意,為什麼你們還要來煩我?”井九說道:“至於為何我會做那些事情……你想多了,我願意踏進那條河,是因為我早有準備。”

    李將軍問道:“你的準備是什麼?”

    什麼樣的準備可以幫井九解決當前的危局?什麼樣的力量可以幫助他直麵整個朝天大陸的曆史,甚至是整個人類文明?

    他轉身望向那個正六麵體的冰塊。

    花溪在裏麵擦鼻血,神情天真而茫然,似乎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井九的視線穿過冰麵落在她的臉上,問道:“現在你可以信任我了嗎?”

    花溪沉默了會兒,把手上沾著的血擦在裙子上,抬起頭來看著他說道:“從開始我就沒想明白,你到底是怎麼認出我的?”

    井九說道:“在溫泉邊喝酒的時候,你拿過那隻酒杯,上麵的指紋與花溪一樣。”

    花溪笑了笑,說道:“原來是這樣啊,看來做人還是不能太懶。”

    井九說道:“不是懶,是習慣。”

    ……

    ……

    花溪是星門基地一個世家的女兒。

    那個世家與主星花家有些比較遠的關係。

    在星河聯盟所有勢力的資料裏都是這樣的。

    她有著普通不錯的天賦,普通可愛的性情,普通好看的眉眼,就像漫畫、遊戲、裏那些常見的少女一樣。

    能夠成為鍾李子的隨侍,去往主星祭司學院,在很多人看來這就是她人生最了不起的事情。

    井九離開主星的時候選擇帶走她而不是鍾李子、江與夏,這令很多人感到不解。

    直到今天,答案才終於揭曉。

    星門女祭司認為井九是新的神明,對他有很多幫助,真的隻是因為地底街區遊戲廳老板失竊的金幣?

    當然不會這麼簡單。

    是因為花溪。

    她就是那位。

    或者說,她就是那位的分身。

    ……

    ……

    (李將軍對井九說的後麵那這幾句話是歌德悼念席勒的祭文?後來愛因斯坦的葬禮上用過,我在慶餘年後記裏提過,也是獻給葉輕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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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重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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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九是個很懶的人,但觀察力很強。

    不管是在竹椅上,還是在軟椅上,他大部分時間都閉著眼睛在休息,偶爾睜開眼睛,便能把整個世界看清楚。

    這大概就是所謂冷眼看世界,最為分明。

    當初在那片溫泉畔,那位自稱“飛”的浴衣少女請他喝酒。

    他沒有喝,但看了眼她的酒杯。

    那盞瓷杯上留著她的指紋。

    一個生化人會有指紋,是件很怪的事。

    他記住了那個指紋,在意識裏找到了一個同樣的指紋。

    當然,因為成長環境不同,就算是複製人指紋也不可能完全一樣,但其間自有規律。

    那個指紋是花溪的。

    確認這一點後,很多疑問迎刃而解。

    當他帶著鍾李子離開地底、去往守二都市後,很快便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以李將軍為代表的飛升者組織,采用的是一種粗暴的考察方式。

    祭司一脈則要溫和的多,更應該稱為觀察。

    為什麼星門女祭司認為他就是新的神明?

    當然不可能是因為那個遊戲廳老板,也不可能是因為漩雨遊戲公司。

    真正狂熱的信徒不可能對著那盆清水與三片花瓣靜坐十餘載,必然是有她非常信任的人讓她相信了井九的身份。

    放眼整個星河聯盟,隻有那位能夠做到這一點。

    那位在祭司與信徒們的心中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沒有任何人會質疑她的決定。

    井九有些不解的是,那位完全可以在各個行政星球安排自己的分身做女祭司,以更快的速度把遠古文明傳承下來,為何要選擇像花溪這樣的人類?可能有曆史原因,可能是受到某種規則的限製。

    那些是以後再來思考的事情,現在他要解決眼前的問題。

    他的眼前除了那塊透明的正六麵體冰塊,還有滿天繁星,以及如星辰一般的艦隊。

    他不在意那些戰艦,在意的是那些飛升者。

    然後他回頭看到了李將軍以及西來。

    怎樣才能戰勝整個朝天大陸?

    當然要要靠整個星河聯盟。

    ……

    ……

    李將軍望向透明冰塊裏的小姑娘,眼神微變,明顯有些意外。

    他是聯盟軍方統帥,是破繭者的領袖,但依然有些事情不知道。

    軍方查過花溪的身份,誰能想到,這個看似尋常的小姑娘居然會是那位的分身。

    他對花溪行了一禮。

    數十道劍光以及法寶光毫照亮了黑暗的宇宙,飛升者們離開了各自的戰艦,按照各自宗派以及年代的習慣,向那個冰塊裏的小姑娘行禮。

    他們都知道那位並非真實的人類,是遠古文明留下的人工智能。

    遠古文明與暗物之海同歸於盡後,這片星空是那樣的荒涼而死寂。

    因為她的存在,這片荒涼而死寂的星空裏才能重新生出花來,人類文明才能重續。

    毫不誇張地說,她是真正的救世主,是照亮人類命運前路的明燈。

    不管是實驗室還是人類最後的避難所,那位神明都可以說是朝天大陸的創世主,而她就是那位神明的代言人。

    哪怕花溪隻是她的一個分身,依然值得最誠摯的敬意。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在朝天大陸的飛升者們與井九之間,她會站在那邊?

    這個問題早就已經有了答案。

    來自朝天大陸的飛升者在這個文明的陰影裏已經存在了很多年,擁有難以對抗的力量。

    星河聯盟政府以及冉家、花家這些世家,全部都是依靠她的無上聲望,才能勉強維係自身的存在。

    這些忠誠於她的勢力與飛升者們的關係向來不好,甚至可以說惡劣。

    “這是你們自己的事,我隻是一個觀察者。”

    花溪的聲音通過薄冰表麵傳出,然後瞬間消失,顯得非常微弱。從這點來看,她確實隻是一個普通人類,但大眼睛裏再看不到小女孩的天真懵懂,隻是一片平靜漠然,似乎對這場紛爭毫無興趣。

    井九知道她沒有說真話。

    不管是人類文明的燈塔,還是那位神明的代言人,她都必然會表明自己的態度。

    他相信她會站在自己這邊。也許朝天大陸是那位神明設計的實驗室,但從這個實驗室裏出來的飛升者,走上了一條與星河聯盟完全不同的道路,強大的超出了她的想象。這種曆史原因形成的對峙,很難在短時間裏解決,以青山祖師為代表的飛升者們,給她帶去了太大的壓力,她需要外援,才會在他身邊停留這麼長時間。

    “你已經觀察了很長時間。”他說道。

    在星門基地的時候,她通過星門祭司觀察了他很長時間,祭司征選的時候,她開始直接觀察他。

    然後便是去主星的太空航程,她看著他斬了那艘戰艦,殺了赤鬆真人。

    接著又是溫泉邊的直接對話。

    離開主星的時候,他帶著她一道同行,就是要給她足夠多的時間看看自己。

    不管是去857基地、黃玉三號行星、暗物之海,還是烈陽號戰艦裏滿是黑白棋子的庫房。

    “你知道我去過太陽,你知道我在計算什麼,知道我有可能做到。”

    井九看著冰塊裏的小姑娘說道:“更重要的是,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是啊,那位為何要與他結盟?自然是因為他強大到足以改變整個人類的局勢,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與她本就是一樣的人。

    燃燒的艦隊正在來到這片宇宙裏,數十道飛劍與法寶照亮霧外星係,沒有太多時間了。

    花溪靜靜看著他說道:“我不能進行物理操作。”

    這個問題已經出現過很多次。

    那天端起茶杯的時候,她給出過一個相對準確的答案。

    井九說道:“權限給我。”

    那位可以通過無所不在的網絡控製整個星河聯盟,但受到某種規則限製隻能進行極有限的物理操作。但她可以把權限交給井九,讓他通過她來控製整個星河聯盟,自然也要包括即將抵達這片宇宙的星鋒艦隊。

    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這一點,因為這需要極其強大的精神力量,最重要的是需要得到她的完全信任。

    在漫長的曆史裏隻有一個人曾經得到過這種權限,就是那位神明。

    花溪不知從哪裏取出一枚戒指,看著他的眼睛問道:“如果你接受,你就會成為新的神明,要承擔起人類的責任,確認不會後悔?”

    那枚戒指的材料看著像黃金,上麵綴著一些極細的寶石,隱隱有某種氣息波動,絕非凡物。

    井九說道:“我願意。”

    那枚戒指很明顯是整個星域網絡的最高權限或者說是進入裝置,不知為何在這時候卻有一種別的感覺。

    說完這句話,他把右手伸進了冰塊。

    花溪把戒指套進他的手指。

    井九的意識進入一個無比浩瀚、簡直可以與真實宇宙比擬的虛幻世界,感知到了無窮無盡的信息。

    他望向宇宙,眼中所見已然不同。

    那片星空裏除了真實的恒星,還多了很多微小的光點,比星辰還要繁密,運動的更快,構成了一幅極其複雜的圖案。

    正在發光的是各種各樣的芯片以及數據處理終端。

    光幕、電腦、設備、眼鏡、遊戲艙、義眼、腦波加強處理器、自動掃地機器人、生化人、機甲、戰艦……

    能夠想象到的一切有信息存在的事物,都在這個世界裏。

    這片星空,便是人類文明。

    現在都在他的眼裏,也在他的意識裏。

    星核艦隊的戰艦正在向這裏高速飛來,就像一萬道燃燒的飛劍。

    井九望了過去。

    那些戰艦開始緩慢減速,然後漸漸改變方向,無數激光炮對準了李將軍、西來還有那些飛升者以及他們的戰艦。

    整個畫麵就像是一部宗教電影。

    朝天大陸的最強戰力與星河聯盟的中央電腦聯手,就是神明。

    這就是神跡。

    西來看著這幕畫麵沉默不語。

    飛升者們也各自沉默。

    這個時候,李將軍發出了一聲歎息。

    這聲歎息有些感慨,有些輕鬆,仿佛解決了一件壓在心頭很多年的事情。

    ……

    ……

    857基地通道裏一片安靜,窗邊的合金牆依然光滑,看不到任何痕跡。研究人員依然在實驗室裏專注地做著研究,以至於沒有人發現龍教授好些天前就不見了,與他同時消失的還有那位生化人軍官。

    無數光年之外,有一顆藍色的星球。

    一艘造型奇特的圓碟形飛船緩慢降落在海麵,激起無數浪花。

    飛船艙門開啟,一位額頭寬廣的老者走了出來,看著滄茫大海,發出一聲意味複雜的歎息。

    那位生化人軍官也從飛船裏走了出來。

    老者便是龍教授,也就是朝天大陸的中州派掌門談真人。

    他看著海裏的那座小島,感慨說道:“你沒有智識,所以不怕死,我這又是發什麼瘋呢?”

    ……

    ……

    島上有個溫泉,熱霧彌漫,偶有風過,吹散霧氣,露出池畔的畫麵。

    一個戴著笠帽的老人坐在溫泉邊的石頭上,矮小而枯瘦,看著沒有什麼生氣。

    那位少女坐在對麵,依然穿著浴衣,黑色劉海微微飄蕩,手裏瓷杯裏的酒水卻是平靜如鏡。

    老人與少女之間擺著一張棋盤,上麵擺著黑白兩色棋子。

    這局棋不像井九在烈陽號戰艦上的那局棋那般複雜,甚至比普通的棋局都要簡單無數倍,因為他們下的是五子棋。

    老人用枯瘦的手指拈起一顆黑子,輕輕落在棋盤上,連起了四顆黑子,說道:“時間到了,重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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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你是我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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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九的意識順著星域網,伸向著宇宙各處,速度快的超乎想象。

    首先,他控製了整個星鋒艦隊。

    緊接著,他準備控製蠍尾星雲的太空中轉樞扭,把星河聯盟的資源供給控製在手裏。

    下一步,他準備進入軍方的絕密資料庫,找到祖星防禦係統的編碼,為談真人開路,殺死某人。

    最後,他要把整個星河聯盟控製在手裏,要求李將軍等飛升者投降。

    這就是他的計劃。

    在烈陽號戰艦裏對著滿天棋子,他閉著眼睛想了這麼多天,主要就是在推演這個計劃。

    至於怎樣點燃那些恒星,他隻是最開始的時候想了想,反正還有三百年時間,何必著急。

    從理論來說,這個計劃沒有任何問題,因為李將軍絕對想不到花溪會是那位的分身。

    但世間任何事情都是彼此對應的。

    沒有純粹的觀察,也沒有單方麵的控製。

    就算你隻是看了某人一眼,事實上也是很多粒光子落入了你的眼裏。

    當你用意識控製某個設備、某個芯片的時候,自然也會有相對應的數據回到你的意識裏。當初在星門地下的世新學院圖書館裏,他第一次與星域網進行正式連結,便因為下載的數據量過大,瞬間造成超載事故。現在他身處宇宙之中,用的是超距無線傳輸,從理論上來說,隻要他自己的精神世界能夠承受得了,下載或者說交互速度便沒有上限。

    那枚戒指不是真正的信息節點,也不是數據橋,更像是數位標識。

    隨著他的意識向宇宙各處而去,有無數信息從宇宙各處而來,進入他的精神世界。

    這不是問題,也沒有什麼危險,他不是普通的人類,精神世界深若淵海,而且隻要願意,他隨時可以停止這個過程。

    停止。

    當他想到這個詞的時候,事實上便是用意識發出了指令,然而……沒有停止。

    海量的數據繼續從宇宙各處而來,像潮水般湧入他的大腦,進入他的精神世界。

    絕大多數與他的意識探索沒有任何關聯,是沒有意義的信息碎片。

    各種各樣的畫麵,各種各樣的字符,不停在他的意識裏閃現,然後沉入海中。平靜的精神世界海洋生起波瀾,然後越來越大,以至於他的太陽穴竟像普通人類一樣微微發脹起來。

    感受著那些信息洪流,井九明白了些什麼。

    當初星門女祭司征選的時候,烈陽號戰艦曾經向地麵發動了一次激光主炮集射。

    井九避過那些激光,飛到太空打開烈陽號的艦身,準備通過網絡控製住這艘戰艦。

    就在那個時候,在那條仿佛真實存在的、黑暗的數據通道深處,隱隱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

    那聲歎息就像來自井底深處,帶著極深的寒意,有一種極為幽冷的感覺。

    他直接轉身離開,因為感覺到那人是能夠威脅到他的存在。(這三句全文照抄前文。)

    在溫泉邊看到那位浴衣少女後,他便知道了她就是那位存在。他信任她,因為祭司一脈與飛升者之間確實處於敵對關係,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覺得他們是同一類人當初在朝天大陸,青兒與平詠佳都是他最堅定的盟友,為什麼她會是例外?

    當然這個選擇依然有風險,為了盡可能地降低風險,他帶著她離開了主星,開始四處遊曆,想要說服她以及自己。

    直到前些天,他看到了陽光開朗的西來,收到了他留給沈雲埋的法鶴,來自那邊的壓力終於讓他下定了決心,給她親手倒了杯茶,這時候戴上了那枚戒指。

    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可惜的是事情又進入了那種乏味的重複。

    他望向花溪說道:“重複了,不符合你的層次。”

    這裏說的重複指的是手段。

    他進入西來的精神世界,卻被偷襲,留下了一道神識在裏麵。現在他放開道心,與星域網沒有障礙的連結,便等於是進入了她的精神世界,然後再次被偷襲,而這一次被攻擊的目標則是神魂本身。

    花溪說道:“我很了解人類,你們的本質就是重複。”

    井九說道:“我以為你會覺得我們才是同類。”

    花溪平靜說道:“現在還不是。”

    簡短幾句對話的時間裏,來自宇宙各處的信息還在不停地湧入,就像是一條狂暴的洪流。

    很難用具體的數字來形容這些信息流的數量,就算是聯盟科學院最高階的存儲設備,都會在微秒時間裏被填滿。那些信息流沒有經過任何挑選,有的是文字,有的是圖片,有的是視頻,絕大多數都是無序的碎片,無法排列起來,占據了更多的空間。

    就像是碎石,就像是亂流,就像是崩飛的懸空山,就像殘缺的行星,就像紅巨星,不停湧至。

    可以理解為整個人類文明的數據正在轟擊他的道心,試圖衝毀他的意識。

    井九的意識有些昏沉,像沈雲埋喝了藥後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沒有注意到在這些看似雜亂的信息洪流裏,隱藏著一些很關鍵的數據。

    花溪隔著薄薄的冰麵,靜靜看著他,眼裏沒有任何情緒。

    西來看著這幕畫麵,沉默不語。

    大河滔滔,十二重樓劍緩慢向外抽動。那名年輕道士的道衣還是那樣的殷紅。

    紅色大氅在黑暗的宇宙裏是那樣的醒目。

    他飛回了李將軍的身邊。

    李將軍看著井九道:“你確實是朝天大陸有史以來最強的修道者,但你不是人,隻是一件武器。”

    井九聽過這句話,或者說類似的表達。

    那還是很多年前,天光峰上開大會,他的師兄太平通過阿飄說的,說給天下人聽的。

    很多人說是他劍妖,說他沒有資格做青山掌門,那就走好了。

    但現在很明顯,不管是李將軍還是花溪,都不會讓他離開。

    “我不是誰的武器,我就是我自己。”

    他看著花溪說道:“你以為靠這些數據就能衝散我的意識?”

    “這些數據是用來對你的大腦進行格式化與數據覆蓋。”

    花溪說道:“之後還要寫入新的程序才能控製住你。”

    井九說道:“沒有什麼能控製我。”

    說完這句話,他的視線落在那枚戒指上,眼底深處出現無數道明亮的劍光。

    緊接著,他用力地握緊了手,套在手指上的戒指受力,開始微微扭曲變形。

    現在他無法阻止整個人類文明的數據向自己的意識海洋衝去,因為信息狂流的速度太快,那道門無法關住。

    那麼把做為數據通道的戒指毀掉,應該能解決一部分。

    更關鍵的是,他隱隱感覺到這枚戒指隱藏著更深層的意味,對自己形成了某種威脅。

    既然對方想用這種方式困住他,這枚戒指必然不是凡物。

    啪啪聲響裏,戒指表麵的寶石依次碎裂,射出如晶雨般的粉末,同時出現的還有無數道強大的氣息。

    破碎的寶石裏竟然是極高妙的道門陣法,更厲害的是陣法之下,竟是類似於引力場發生裝置的事物。

    那些道門陣法極其厲害,每個都不在雲夢山大陣之下,可以說是朝天大陸修行界的巔峰水準。

    那些微型引力裝置更是匪夷所思,遠遠超過了星河聯盟展現出來的科技水平。

    一道極薄的空間隔絕了井九的手指與戒指的本體,讓他的劍意與力量無法真正地落到戒指上。

    不愧是兩個文明的結晶,竟能擋住萬物一劍的鋒芒。

    這個世界裏有過類似的文明的結晶,那就是沈雲埋。

    沈雲埋最終也不是他的對手,那這枚戒指又能堅持多久?

    無數道白光剛剛生出,便被他手指間生出的劍意縛住,斬碎成虛無。

    這是他最巔峰的一劍。

    森然的劍意向著太空各處散去,小行星帶裏的無數隕石瞬間碎裂。

    李將軍與西來化作兩道劍光,退到了數千公裏之外。

    那枚戒指表麵的陣法依次碎裂,空間隔層漸漸變得更薄。

    花溪看著變成太空裏飄浮的寶石碎片,眼裏流露出可惜的情緒。

    在戒指完全崩解的前一刻,忽然有一道極細的青色光線出現在井九的手腕上,自行束緊。

    那道青色光線並非真實存在的事物,甚至不是真正的光,而是某種信息波動的投影,或者說是一個程序的外顯。

    整個宇宙裏仿佛都響起了一聲劍鳴。

    不是飛劍破空。

    而是歸鞘。

    那枚戒指表麵的寶石與陣法重新穩定。

    來自整個人類文明的信息洪流變得更加狂暴。

    那些隱藏在信息洪流裏的關鍵數據顯現出來,其間自有聯係與規律,竟是一個程序。

    那個程序鎖住了他的意識,正在進行編碼改寫。

    這就是最幹淨的重新啟動,或者說恢複出廠設置。

    ……

    ……

    “這枚戒指不是承天劍,這個程序才是。”

    一道蒼老而悠遠的聲音出現在這片宇宙裏,落在所有人的心上。

    滿天星辰間出現一個巨大的身影。

    那是一位戴著笠帽的矮瘦老人,麵容在陰影之中,無法看清。

    這不是真人,是神識在真實世界裏的顯影,就像井九手上的那道青色光線。

    所有飛升者對著那位老人行禮,無比恭敬。

    青山祖師。

    沈青山。

    井九看著他,沒有說話。

    “你在朝天大陸用盡一切手段毀了承天劍,以為從此便能獲得自由,卻忘了這劍本就是我造的。”

    青山祖師看著他說道:“你毀了一把,我再造一把便是。”

    井九感受著腕上那道青色光線裏天地般的重量,依然沉默。

    “不要試圖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就算你不承認自己是神明留下來的武器,也沒有意義。”

    青山祖師看著他說道:“因為……萬物一,你是我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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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幕遮 第六十八章前塵往事盡在今日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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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很多年前,朝天大陸的世界還處於蠻荒時代。

    火山時常爆發,大海時常鳴嘯,河水時常泛濫,靈氣散於深淵裏,還在緩慢上升的階段。

    霧氣遮住天空,大地昏暗一片,龜裂的大地與某個神獸的後背完全一樣。

    忽然,一顆流星掠過夜空,落在南方大陸某處。

    其後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那顆流星入地處漸漸隆起,變成了一座孤峰。

    峰間沒有任何生靈,連植株都沒有一顆,因為到處充斥著淩厲的切割意味。

    隨著歲月流逝,大陸漸趨平靜,氣流穩定,雨有時節,大地漸潤,萬物生長。

    一名沈姓少年樵夫誤入深山,拾到一把妖劍,悟得天地至理,一朝得道。

    群山青翠,他若有所感,以此為號,自稱青山真人。

    其後那把劍漸生真靈,意欲離開。

    青山真人煉得一道劍鞘,拘其神魂,令其不得自由。

    劍鞘名為承天,劍名萬物一。

    青山真人手執萬物一劍,橫掃八荒,威震四海,創建世間第一劍宗。

    這便是青山宗的由來。

    他就是青山祖師。

    青山祖師是人族曆史的第一個飛升者。但不知道為什麼,離開朝天大陸的時候他沒有帶走萬物一劍,或者說他沒能帶走萬物一劍。

    其後的曆代青山掌門都會拿著承天劍鞘,控製萬物一劍,唯如此才有資格稱為掌門。

    多年前,隨著道緣真人與沉舟真人先後突然死去,萬物一劍忽然消失在了青山群峰裏。

    太平真人帶著屍狗暗中找了好些年,都沒有找到。

    誰也不知道,那時候還叫景陽的少年道士多了一個玩伴。

    那個玩伴有時候是蘑菇,有時候是石頭,有時候是猴子,有時候是一把劍。

    但不管怎麼說,青山祖師肯定是那個最有資格說那句話的人。

    萬物一,你是我的劍。

    ……

    ……

    青山祖師飛升來到外麵的宇宙時,星河聯盟還處於初期,人類文明還沒有完全複蘇。

    他可能最開始的時候就知道了所有的秘密,可能是來到這個世界後才知道了一切的真相,總之他知道了自己的那把劍是唯一能點燃恒星、消滅暗物之海的武器。

    他靜靜守護著人類,等著那把劍的到來。

    又過了很多很多年,人類文明再次高速發展到了今天,那把劍終於飛升離開了朝天大陸,卻已經不再是最開始的那把劍。

    更重要的是,那把劍還借著青山宗的一次內亂成功地毀掉了承天劍。

    於是青山祖師重新煉了一道承天劍,就是一個程序。

    不管是沈雲埋的離開,還是西來意識裏的滔滔大河,一切都是為了給井九壓力,把他推向女祭司那邊。

    當井九想要控製這個世界的時候,這個世界就會反過來控製他,就算他強大到能夠抵抗這個世界一段時間,依然無法阻止那個程序隨著難以想象多的信息進入他的意識,開始清除他的自主意識,重新控製他的身體。

    那麼這一切究竟是怎麼開始的呢?

    正六麵體冰塊折射著遠方恒星的光線,宇宙裏有更多的星星,青山祖師的神識投影在其間靜靜地看著井九。

    萬餘艘戰艦擺脫了控製,與那些飛升者們一道駛向這邊,看著就像無數道燃燒的飛劍。

    ……

    ……

    很多天前。

    井九殺死了那個最高階的母巢,因為低估了對方的冷酷意誌以及求死的意願,受了很重的傷。

    以當時他與那顆太陽的距離,可能需要很多年才能治好傷勢。

    太平真人化作一道青煙,把他往那顆太陽推了推,幫他把時間縮短到了數百息,然後自己也隻剩下了幾息時間。

    在最後的時刻,他們看到了數萬道燃燒的飛劍。

    那些燃燒的飛劍靜止下來,便變成了戰艦。

    當無所不在的監控網絡發現了這片宇宙空間的能量異動後,星鋒艦隊用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看到的便是沉睡中的井九。

    星鋒艦隊裏當然有飛升者,而且不隻一人,那些普通官兵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又如何不知道?

    老家來了新人。

    ……

    ……

    井九被接進了戰艦裏,經過初步檢查,超低溫冷凍,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李將軍身前。

    李將軍從他指間殘存的劍意,很輕易地分辯出這是青山宗的弟子,換句話說就是他的直係晚輩。

    就在他準備替井九治傷、喚醒他的時候,初步檢查的報告送到了他的書桌上。

    檢查報告裏的所有數據都在說明一個事實,那就是這個好看的不像話的晚輩,似乎並不是普通的修道者。

    接下來軍方實驗室對井九進行了一係列更加完備的檢查,李將軍看著檢查結果沉默了很長時間。

    井九的身體強度太大,遠超普通飛升者的仙軀,就算是傳說中的那些神獸、海上巨人都不遠不如他。

    人類文明已經進入星際時代,卻找不到任何方法可以破開他的皮膚。

    這個消息被送到了祖星,進入碧海裏的那座小島,放在了青山祖師的麵前。

    那天夜裏,祖師很少見地喝了兩杯酒,感慨說道:“終於來了。”

    接下來依然是無休止的實驗。

    那個完美的身體依然完美,無法被破壞。

    當他沉睡的時候,也沒有任何辦法能夠進入他的意識,自然更沒有辦法控製。

    最後,軍方把那個完美的身體交給了聯盟科學院。

    這自然不是指望科學院能夠實驗出更多的結果,而是因為青山祖師與李將軍有自己的想法。

    隨後在某個特定時刻,井九睜開眼睛醒了過來,聽到那位金發學者的議論,發出了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聲輕嗯,然後走進了我們已知的這個故事。

    ……

    ……

    是的。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從他在地心實驗室醒來,到今天花溪接受了他的請求,所有都是安排好的。

    李將軍控製著軍方,又怎麼會不知道他是來自朝天大陸的飛升者?祖師還活著,又怎麼會認不出他就是那把劍?

    他們麵臨一個問題。

    人類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必須消滅掉暗物之海,需要點燃那些恒星。

    任何拿著萬物一劍執行這個點燃計劃的人都會死去。

    那位神明都無法擺脫這個結局。

    現在不管是萬物一劍生出靈識還是被一道神魂占據,他願意做出這種自我犧牲嗎?

    “我們讓你離開,是希望你能夠自行意識到人類的處境,生出同情,至少是共感,如果能生出責任感當然更好。”

    “事實上我們給你準備了很多資料信息,但是你並不需要我們,你隻用了很短的時間便了解了一切,學習的速度令人感到吃驚。”

    “祖師認為你不會願意重新成為別人手中的劍,哪怕是人類的命運之劍,我卻懷著一線希望,直到看到你寫的那本。”




    “我們知道了你是誰,大概明白了你的想法,於是開始出題,一麵對你進行考察,一邊讓祭堂方麵接觸你,等著你做出最終的選擇。”

    這是一場非常漫長的考察,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局,這也是一道選擇題。

    如果井九選擇成為蝴蝶組織裏的一員,會被要求放開精神世界,留下思想烙印,為人類奉獻出自己。

    如果他選擇成為新的神明,會被那位要求與整個星空相連,然後像此刻這樣被星空衝擊,被洗去所有的自主意識。

    那幾場暗殺式的考察讓他不喜歡這個叫做蝴蝶的組織。

    西來的遭遇、曹園的選擇讓他警惕。

    直到前些天,沈雲埋忽然失蹤,西來忽然出現,讓他最終決定與女祭司聯手,於是給花溪倒了杯茶。

    這種選擇沒有意義,在做出選擇的那一刻他就輸了,就落入了鞘中。

    換句話說,這是祖師替他做的選擇。

    更準確地說,祖師隻給這道題目提供了兩個答案,無論井九選擇哪個,都是人類想要的。

    也可以理解為祖師給井九提供了兩條道路,無論他選擇走哪條路,都會走到現在這裏。

    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殊途同歸罷了。

    ……

    ……

    在西來的精神世界裏看到那條大河,看到河邊的年輕道士時,井九說過一句話。

    一切都是假的。

    是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青山祖師安排的。

    青山祖師藏身星海之後,不著痕跡地把他推到花溪身邊,讓他放開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那個老者在滿天繁星之間若隱若現,顯得那般巨大,或者說偉大。

    但他又像每天在河邊釣魚的退休老頭般尋常無奇。

    井九看著星空,忽然說道:“我看過你的畫像。”

    所有青山弟子都看過那幅畫像。

    那幅畫像擺在小樓的第一位,畫的就是青山祖師。

    無數道視線落在他的身上,想知道在生命或者說自由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刻,他想要說些什麼。

    “我原以為畫師水平糟糕,才把你畫的那般難看。”

    井九說道:“今日才知道,原來你比畫像裏更醜。”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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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4-4 12:52:33
第六十九章喪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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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宇宙裏能夠傳播聲音,此刻必定一片嘩然。

    飛升者們很是震驚。

    青山祖師是人族的第一個飛升者,擁有難以想象的曆史地位,此時卻被一個青山宗的直屬晚輩這般嘲弄。

    接著他們想到井九的真實身份,又有些理解,畢竟那不是人族的一分子。

    青山祖師緩緩抬頭,露出笠帽下的醜陋容顏,神情漠然,沒有因為這句話有任何情緒波動。

    欺師滅祖其實算不得青山宗的曆史傳統,但青山弟子也沒有尊師重道的習慣。

    至少從太平真人、景陽真人這一代開始便是如此。

    井九對師父沉舟真人的印象很模糊,對師祖道緣真人有幾分感情,至於對無數人視若神明的開派祖師……印象一直非常差。

    那年在朝天大陸他對趙臘月等人說過,開派祖師把萬物一劍視若仆人與工具,甚至是奴隸,但他把萬物一劍視作朋友、玩伴。所以他們通過同一把劍領悟出了完全不同的劍道。

    這便是道不同。

    道不同不相為盟,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他隻是不明白那位為何會站在祖師那邊,視線穿透冰麵,落在花溪依然可愛、但絕對不天真的臉上。

    先前他對花溪說他們是同一類人,花溪說他現在還不是,這不是充分的理由。

    花溪很平靜,沒有任何畏懼。

    隻要千裏冰封陣散開,在這極度寒冷而嚴酷的宇宙環境裏,她瞬間便會死去。但作為觀察者的她隻需要動念便能以光速離開,至於留下的這具身體不過是她用頸後芯片控製的一個複製人而已,她根本不在乎。

    她說道:“那天在857基地的套房裏,我問過你幾個問題。”

    ……

    ……

    “如果暗物之海的問題解決不了,你會不會試著離開?”

    “當然。”

    “最後一個問題,如果要你犧牲自己,換取更多人活著,你會願意嗎?”

    “不願意。”

    “為什麼?”

    “我活著,便是人類活著。”

    ……

    ……

    井九記得那幾個問題,當時他就知道那是考察的一部分。

    如果提問的是李將軍或者青山祖師,他知道應該怎樣回答才能得到高分甚至滿分。但提問的是她,他不確定她想聽到怎樣的答案,所以他直接說出自己的真心話他覺得整個人類都不理解自己,但她可以理解自己。

    花溪看著他說道:“你說你活著就是人類活著問題在於,人類自己不會這樣想。”

    井九平靜說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就是人類。”

    這句話當然有前提,是某個特定時刻、特定情形的描述,但不管如何,一個人居然說出這樣的話,都是極其難以想象的事情,這已經超出了自信與自戀的範疇,很容易被看作癲狂。

    要知道不管是花溪身後的那位智慧生命,還是那位逝去的神明都不曾如此自況過。

    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都被震撼的無法言語,李將軍挑眉,紅色大氅無風而飄,隻有青山祖師漠然如前。

    花溪沉默了會兒,說道:“席勒在一本曆史裏寫過一位皇帝。直到現在我也不確認那個皇帝是不是真實存在,但那個皇帝說過的一句話我記得很清楚。他說朕即國家。現在看來,你比他還要狂妄。”

    井九說道:“我不知道那位皇帝最後是死於非命還是慘遭羞辱,但我想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必然是真這樣認為的。”

    花溪說道:“那麼為了證明這句話,很自然地,你需要戰勝整個人類文明。”

    井九說道:“這不見得是必須的事情,而且就算如此,你也沒有立場參與到這場戰爭裏來。”

    “你是他留下來的武器,毀滅暗物之海,為人類尋找到真正的希望是他的遺願。”

    花溪說道:“他的想法高於一切,所以我一定會幫他。”

    這句話裏的他自然就是那位神明。

    “神死了。”井九麵無表情說道:“你那時候應該被他關了機,又怎麼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花溪沒有想到,他居然能把遠古文明毀滅之前的情形算的差不多,一時無語。

    “幾萬年前我拾到你的時候,便感受到了神明的意誌。”

    青山祖師的聲音回蕩在宇宙裏,“你是他留給整個人類的希望,我拿到了這份希望,成為了第一個離開朝天大陸的人類,我便有把這份希望保留下去的責任。”

    這句話聽著很動人,甚至有些浪漫主義的感覺。

    但其實換個說法就是,萬物一劍必須永遠被他握在手裏,井九別想著逃掉。

    在這段對話的時候,整個人類文明的信息狂流依然在不停地衝擊著井九的精神世界,那道可以理解為“承天劍”的程序已經快要完成寫入。井九的意識漸漸有些混亂,大腦更加昏沉,隱約間想到一件事情。沈雲埋的重傷、甚至可能中的死亡都是青山祖師的決定不管是為了概率坍縮或者是誘他入鞘那麼某個問題似乎也有了答案。

    那個自稱暗夜女王的恐怖分子很小的時候便被一個老人收養,那個組織的領袖是位老人……

    “你就是啟明人。”井九對青山祖師說道。

    青山祖師說道:“不錯。”

    井九說道:“你不止生得醜,還真的不會取名字,破繭者、蝴蝶、啟明人……這是準備寫青春懸疑探案?”

    青山祖師沒有動怒,說道:“朝天大陸不是實驗室,我們不是實驗品,是神的選民,我們有能力,就有責任。”

    啟明人,開啟新的人類文明,這就是青山祖師以及李將軍等人的自我認知。

    這種認知很有責任感,很高尚,沒有任何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井九。

    井九要代表人類,人類不見得同意。

    人類想要井九,他也不同意。

    他也不覺得祖師的這種認知是正確的。

    在他看來,誰能擔起開啟新文明的責任,或者說誰有資格做啟明人,那得看一件事。

    他說道:“要解決這個問題很簡單,誰活著誰就有道理。”

    青山祖師真的很強大,尤其是神識,可以橫亙星河,籠罩群星,仿佛實質,比全盛時期的雪姬都要強很多。但數萬年前他便飛升,離開了朝天大陸,如此漫長的歲月之後,他終究變成了一個老人,身體已然枯朽。

    隻需要找到他,抹滅他的仙軀,便能摧毀他的神識,結束這些爭論。

    很多星係裏都有啟明星,如果那些星辰熄滅了便要換名字。

    如果人死了,還怎麼用承天劍控製井九,還怎麼開啟新的文明?

    大道之爭就是這麼簡單,因為如果往終點望去,爭的本來、從來都是這個。

    ……

    ……

    如果是別的任何時刻,當談真人踏上那片海的時候,肯定會更加激動,甚至可能會違逆他一向的習慣,做一首酸詩。

    這裏是祖星。

    隻是這一個理由便足以引發所有人的詩興。

    這裏說的所有人指的是看過詩的那些人。

    滄海是這樣的,原來這就是冷或者深綠的意思。

    碧空是這樣的,原來這就是藍與通透的意思。

    海岸線上的群山是那樣的青翠,島上的沙灘細白如銀,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完美符合人類集體無意識裏的遠古記憶。

    小船破浪而前,沒用多長時間便來到了那座小島。

    談真人與那位生化人少年棄舟登岸。

    島上生著無數桃樹,花開如火,把遠處那座火山半掩。穿過樹林,任由花瓣如雪般落在身上,談真人二人來到小島深處,穿過一條布滿陣法與激光武器的通道,來到最深處的那個溫泉邊。

    溫泉邊空無一人,沒有酒杯,沒有棋盤,更沒有對弈的人。

    “哇哦,真是意外啊。”

    談真人摸了摸滿是油光的額頭,苦著臉說道。

    生化人軍官用眼裏的射線檢查了一下四周,說道:“應該有你們說的所謂陣法。”

    談真人感慨說道:“都到這時候了,你還在這裏裝什麼呢?難道覺得我們這些從朝天大陸出來的人不懂什麼叫做演技嗎?”

    話音方落,無數豔麗的光柱自四麵八方射出,落在他的身上。

    擦擦聲響裏,談真人碎成了無數碎片。

    那名生化人軍官的眼睛變得無比明亮,自然不是因為興奮,而是他在“真的”掃描四周的環境。

    他沒能看到仙氣的殘留,也沒有看到任何生物標記殘留,這表明……剛才並沒有真實的生命在這裏死去。

    忽然,一粒極小的光點轟的一聲燃燒起來,瞬間蒸發了池子裏的溫泉,讓那些鹹水變成了彌漫的白霧。

    霧汽裏。

    那名生化人軍官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形,然後片片剝落,露出裏麵的超強合金骨骼。

    異變沒有就此結束。

    那些合金表麵出現無數道細密的裂縫。

    啪的一聲輕響。

    那名生化人軍官被震碎成了無數細小的顆粒,把整個洞府擊打的千瘡百孔,霧氣裏隱隱有幾行數符閃現,然後消失。

    又是啪的一聲輕響。

    一雙常見的彈力鞋落在如灰般的塵埃上。

    星球表麵到處都是隕石坑,還有劇烈核爆留下的放射狀痕跡。

    談真人站在一麵殘破的旗子邊,望向夜空裏那顆藍色的星球,心裏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那裏就是人類的家鄉嗎?

    為何現在如此的單調而寂寞?

    藍色的鹹水裏有很多甲殼類動物,綠色的山林裏有很多軟體動物,但除此之外便再看不到任何事物。

    原來對方早有準備,那景陽真人可就慘了……自己該往哪裏躲呢?

    他忽然感應到了些什麼,望向宇宙深處。

    那裏有顆太陽。

    太陽的表麵有顆金色的星球飛過,極其微小,就像迸射出來的一粒火花。

    談真人沉默看著那邊,寬廣的額頭反映著日光,分外明亮。

    忽然,他從袖子裏取出一個魔方,用最快的速度解開,取出裏麵一個如玩具一般的小鍾,手指微屈,隨意一彈。

    鍾聲悠悠。

    祖星表麵那粒光點開始暴燃。

    與此同時,恒星裏迸射出一道恐怖的火舌,瞬間將那顆金色的行星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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