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玄幻奇幻] [貓膩] 大道朝天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911
匿名  發表於 2020-7-8 17:05:27
第二十五章這一切到底是什麼鬼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返回書頁


        



    青山祖師說道:“童顏?”

    卓如歲幽幽說道:“他雖然是中州派掌門,但當年也做過青山弟子,在隱峰裏修行了幾十年……而且他對青山有功,您能不能別讓他死?”

    青山祖師神情不變,說道:“好啊。”

    卓如歲鬆了一口氣,緊接著臉上堆出諂媚卻又無比真誠的笑容,說道:“那……井九也別整死了?”

    青山祖師說道:“他又不是人。”

    卓如歲收回視線望著祖師說道:“您知道的,他當然是人,不是什麼劍妖。”

    “就算他的神魂是景陽,但身體不是。”青山祖師麵無表情說道:“不管是搶還是借,總之他占了我的劍……想活著?很簡單,把我的劍還給我。”

    不管用什麼方式,把你的身體還給我。

    就是這麼簡單。

    卓如歲氣急敗壞說道:“不管了!反正他也要死了。”

    說完這句話,他把吃剩的椰子肉扔到沙灘上。

    那些早就急到不行的猴子,從椰林裏跑出來,搶食椰肉,弄亂了沙灘上的那個數字。

    他回到洞府的海水池邊,拿起釣竿開始借著月色釣魚,看著在海水裏浮沉的半截蚯蚓,忽然覺得好生鬱悶,忍不住在心裏吼了起來這是海釣!用蚯蚓是什麼鬼!

    在朝天大陸的時候,他偶爾會去海上找顧清玩,大海上的寂寞,除了風浪便隻有海釣能夠排遣一二,顧清當然極擅此道。看著小心翼翼啄食魚餌的小銀魚,想著這些麻煩的事,卓如歲忽然好生懷念那片碧藍的大海,發現原來顧清才是真正的聰明人。當什麼青山掌門!飛升個鬼!

    ……

    ……

    戰艦破開大氣層,降落在星門地表,強勁的氣流吹拂開那些青色的草皮,露出下方的沙礫,有些地方更是隱隱可以看到數十年前的屍骸殘留。

    行星防禦係統沒有發出任何警報,更沒有發起進攻,自然說明了戰艦的身份。

    宏偉壯觀的祭堂被軍隊包圍,教士與侍女們依次被押出,祭司家族的夏族長麵無懼色,破口大罵著什麼,軍人們沒有理會他,也沒有對他做什麼。

    祭堂深處的青瓷盆裏換了新的花瓣,在幹淨裏的水裏飄著,水麵生出數十道漣漪。

    青石地板的縫隙裏生起微塵,在陽光下非常清楚,伴著沉重的腳步聲,灰色幕布那邊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

    星門女祭司坐在蒲團上,靜靜看著青瓷盆裏的水紋,沒有理會來人。

    幕布掀開,陳崖緩步走了進來,就像一座大山在移動,帶來強大的威勢與壓迫感。

    “那位指定你成為遠古文明的繼承者之一,而你背叛了她。”

    他居高臨下看著星門女祭司說道,微顯蒼老的臉頰上,線條還是那樣的堅硬而方正。

    女祭司抬起頭來,看著他平靜說道:“我是神的侍者,不是那台電腦的隨從,你是嗎?”

    陳崖說道:“井九不是人類,所以他不可能是預言裏的新神明。”

    女祭司輕聲說道:“神本來就不是人,是高於眾生的存在。”

    陳崖的神情變得更加冷漠,說道:“我要知道你們的會議內容。”

    “很遺憾,我唯一擅長的能力就是不被他人知曉自己的思想,哪怕您是所謂破繭者,也無法查看。”女祭司平靜說道。

    陳崖說道:“不管你們想做什麼,你們做過的事情都會被封禁。”

    這裏說的所有事情自然包括星門基地的一係列變動以及最重要的《大道朝天》遊戲的全麵更新。

    “那個遊戲在星域網裏擁有無數個數據節點,如同有生命一樣,那位應該清楚,如果你們想要封禁這個遊戲,便需要關閉整個星域網。”

    女祭司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們可以關閉蠍尾星雲的通道,可以封閉數十顆星球,但能做到這一點嗎?”

    空曠的祭堂裏忽然響起腳步聲以及更加密集的回音,數名軍人報告道沒有發現童顏的下落,漩雨公司總裁以及相關的人員也已經離開,正在進行追蹤。

    “星域網無所不在,你知道這些人無法逃掉。”陳崖對女祭司說道:“包括童顏。”

    女祭司平靜說道:“我可以理解為正式開戰了嗎?”

    陳崖說道:“不,你們太弱小。”

    說完這句話,他便離開了祭堂,沒有乘坐飛船,直接飛進了大裂縫裏,以戰艦探測係統都無法捕捉到的速度,來到地底最深處的民生街區。

    他站在路燈下同,望向那間公寓,若有所思。

    那間公寓裏布置著極為強大的陣法,雖然無法攔住他,但他也沒有必要損耗真氣強行破開,因為很明顯裏麵沒有人。

    陳崖沒有感到失望,轉身向街道另一邊走去,來到那個黑市電子修理鋪前,有些粗暴地拉開了卷簾門。

    丹先生被驚醒,摘下戴著的電子放大鏡,望向門口那個如山一般的身影,用了段時間才認出對方是誰。

    “弄出這麼大的動靜,這是準備以後不用我在這裏盯著了?”他拿起一根煙卷點燃,用力抽了兩口,發出兩聲並不健康的咳聲。

    “最近兩年你的工作做的很不好,井九沒有盯住,趙臘月沒有盯住,你不要告訴我不知道童顏去了哪裏。”陳崖麵無表情說道。

    丹先生是卷簾人的真正開創者。

    景氏皇朝的卷簾人是對那個曾經遍布朝天大陸的情報組織的一種模仿,或者說致敬。

    在朝天大陸的曆史上他早就已經死了,但聯想到情報工作的特殊性以及他在情報界的曆史地位,假死而暗中飛升,便成了很容易理解的事。

    星門基地是距離海印星雲、暗物之海以及朝天大陸三片星域最近的重要星球。離開朝天大陸的飛升者,基本上都會以星門基地作為第一個跳板,所以青山祖師把丹先生安排在這裏,確保最早、也是最快掌握那些飛升者的蹤跡。

    誰能想到,這個在破舊電子維修鋪裏生活了幾十年的糟老頭子,會是一位飛升者呢?

    丹先生有時候甚至都會忘了自己的身份,但他不會忘記別的一些事情,麵無表情看著陳崖說道:“他去了大角星。”

    陳崖沉默片刻,問道:“他去那裏做什麼?”

    丹先生說道:“你應該能猜到。”

    陳崖神情微變,說道:“怪物基地?”

    ……

    ……

    天普星沒有什麼怪物基地,也沒有一個大角星的別稱。作為星河聯盟最著名的星球之一,每年都會迎來無數學生進行學院遊,各學院收取的費用按照學院名氣、校園風景自有層級。

    西北大學是著名學府,農業實踐基地又有一千畝油菜花可看,所以收取的門票費用最高。

    童顏用唇咬著這個時代很少見的紙質門票,手指穩定地在密碼器上不停動著,隻用了十幾秒鍾便打開了通道的鐵門。

    他不準備跟著旅行團離開學校,但還是想抓緊一些時間,誰知道計劃裏會不會遇到什麼意外的變化。

    鐵門是一條通往地底的通道,沒有照明,空氣裏帶著渾濁的味道,換作普通人肯定會覺得陰森可怕,對他來說卻反而有一種熟悉感、親切感以及安全感。

    順著通道來到實驗室裏,調出日誌看了看,他再次找到了那種熟悉感與親切感。

    他的授業恩師是白淵白真人,但談真人也算是他的師父。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結束了搜索檢證的工作,確認師父以苟教授的身份在西北大學停留過,從事過核動力爐的相關研究工作,後來不知道怎麼被人發現了,幸好沒有出事,隻是無法確定現在他在哪裏。

    離開封禁中的實驗室,穿過陰暗的地道,又側向挖了一個通道,他來到了地麵。

    一大片黃色的油菜花田撞進了他的眼睛。

    陽光照在油菜花上,落在童顏的眼睛裏,也把眉毛浸潤了些。

    不知道是境界提高、飛升成仙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現在的眉比年輕的時候濃了不少,整個人看著也不再那般冷漠高傲,平易近人了很多。

    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當他走到路對麵的車站時,那位少女沒有覺得害怕,隻是向旁邊讓了讓。
匿名
狀態︰ 離線
912
匿名  發表於 2020-7-8 17:05:48
第二十六章你來自哪顆星?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返回書頁


        



    天普星的學院很多,城市很少,行政規劃非常分散,西北大學地處郊區,這裏是靠近農業實踐基地的東南門,更是人跡罕至,街道兩側看不到什麼人影,顯得非常冷清,車站裏的兩個人沉默地坐著。

    那個少女生得很清秀,穿著好看的小裙子,身邊擱著一把傘,傘麵有些微濕,想來先前走過一場微雨。

    她的黑發裏還有些碎珍珠般樣的水珠,耳垂上綴著珍珠耳環,不顯貴氣,更加清新,隻是美麗的眉眼間不知為何有著淡淡的憂愁。

    童顏看了眼手環確認下班車還有二十分鍾的時間,又看了眼少女的書包,輕聲說道:“請問到城裏的美鄰酒店是坐37路嗎?”

    開口的同時,他似乎不經意間露出手裏的西北大學參觀門票。

    那位少女怔了怔,看著他手裏的門票,猜到應該是外星球來的自由遊客,調出手環裏的地圖確認了一下,說道:“是的,就是在這裏坐。”

    童顏道了聲謝,沒有再說什麼。

    那位少女猶豫了會兒,說道:“這裏的車次很少,你要坐37路可能要等很長時間,如果你急著回去,可能需要叫個車。”

    童顏說道:“不著急,你是西北大學的學生?”

    少女搖了搖頭,把書包上的徽記轉過來給他看了一眼,說道:“我是普二女子師範大學的學生。”

    童顏有些不確定問道:“教育部陳副部長就是你們學校畢業的?”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陳副部長是普一女子師範,不是我們學校,不過你要回的酒店與我們學校剛好在一個方向。”

    童顏抱歉說道:“不好意思。”

    少女趕緊說道:“不關你的事,很多人都會記錯。”

    看得出來,這位女學生的性情很溫柔。

    “你對這裏的車次很熟,有朋友在這裏讀書?”

    “不是,但我確實經常會過來。”

    “來看油菜花還是喂豬?旅行團裏這兩個項目都很熱門,還是你們在當地比較方便。”

    少女有些羞澀地理了理發絲,輕聲說道:“我是過來看比賽。”

    就像德瑟瑟當年說的那樣,下棋的人都心髒。

    隻要開始交談,童顏自然有辦法讓話題繼續下去,繼而深入。

    沒用多少時間,他便確認了少女的姓名、學校、籍貫以及為何經常會從城裏來西北大學。

    少女叫陳丹,是普二女子師範大學的二年級學生,也是一位天空撞球的愛好者,剛好西北大學有天普星最著名的一支天空撞球隊。

    於是每當西北大學天空撞球隊有主場比賽的時候,她便會乘坐公共交通,從城裏來到偏遠的此地觀看比賽。

    當然,在談話的最後她終於羞澀地表明自己主要是來看西北大學校隊裏的某個男生。

    那個男生也知道她的存在,隻是她太過害羞、膽怯,那個男生在西北大學特別受歡迎,所以她根本不敢做什麼。

    當那名叫做陳丹的少女用蚊子般的聲音講完這些事情之後,二十幾分鍾已經過去,37路公車到了。

    公車裏也沒有什麼人,他們找了一個並排的位置,開始繼續交談。

    “你了解那個男生嗎?”

    “大概就是……偶像明星的那些信息。”

    “那確實沒用,我也沒辦法幫著出主意了。”

    “你呢?來自哪顆星星?”

    “星門。”

    “啊,原來是大地方來的人,你這是用年假做星空遊嗎?”

    “是的,看看陌生的風景,同時找一些人。”

    懸浮有索公車的速度很快,沒用多長時間便來到了天普星的主城。在師範夾角車站二人下車,就此揮手道別,陳丹看著向美鄰酒店走去的那個中年男子,忽然生出難得的勇氣,跑了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可以……可以……”

    “可以。”童顏卷起衣袖,露出了手腕上的手環。

    陳丹有些羞澀地低著頭,小心翼翼用手環靠了過去,嘀的一聲便交換了數據標識與聯絡方法。

    “你們旅行團什麼時候走?”

    “好像還要參觀幾家舊式養殖場和牛肉品鑒會,應該是六天後。”

    “那……有時間我帶你參觀一下天一師範?”

    “難道不應該是天二?”

    二人再次揮手道別。

    童顏回到酒店,在前台要了一枝筆還有幾張昂貴的纖維紙。

    回到房間,拉開窗簾,望向外麵清透的空間以及城市遠處的農田,他沉默了一段時間。

    天普星的自然環境保護的非常好,學院的數量非常多,自然成為了田園主義思潮的重要據點。

    他來這裏與田園主義派沒有任何關係,主要是確認一下情報,看看師父是不是在這裏停留過,接著便是要見見那個叫做陳丹的少女。

    天光從窗外透進來,落在書桌上,照亮了筆端流出的墨水。

    童顏沒有寫詩,在寫一封信。

    “我今天看到了你的女兒,她的身體很健康,血壓、心跳、血糖、各種指標都很正常,隻是胃動力稍有不足,精神方麵也很健康,不算活潑,但足夠開朗,不是非要蹦蹦跳跳,乍乍呼呼才叫青春洋溢,她像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一樣,偶爾會有冒險的衝動,大概每隔兩周會乘坐37路公車進行一次遠途旅行,另外她喜歡上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的資料我會附在信後。我真不明白的,你們這些做父母的為什麼不關心一下自己的女兒?人類的事業有這麼重要嗎?”

    這封信的內容當然不止於此,但對他來說很明顯這段話比較重要,比那些西北大學核動力爐研究小組的資料要重要很多。

    寫完信後,他拿出舊式火漆封好信封,在上麵用手指留下一朵海棠花的印記,走到窗邊望向漸被暮色籠罩的城市。

    在雲夢山的崖間,望向落日下的大陸也是類似的風景。

    他再次生出強烈的不滿。

    不管是兩位師父還是丹先生,為何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的女兒?

    是的,這封信是寫給丹先生的,那位叫做陳丹的少女便是丹先生的女兒。

    井九在星門基地的時候,曾經被鍾李子帶去那個電子修理鋪,見過丹先生一次。趙臘月也見過丹先生,但他們都沒有發現丹先生是位飛升者,因為丹先生有隱藏自己氣息的方法,更主要的原因是井九太懶,趙臘月太散。

    童顏不是這樣的人,剛到星門基地便坐鎮祭堂把整顆星球清理了一遍,輕而易舉地發現了問題,找到了丹先生,同時也找到了控製對方的方法。




    李將軍活著的時候都不知道丹先生還有一個女兒在天普星生活學習,現在這個信息落在童顏的手裏,丹先生便被迫也落在了他的手裏。

    房門發出嘀的一聲輕響,是酒店的客房服務。天普星的穀飼牛肉非常出名,童顏借著暮光喝了些紅酒,吃了些肉,擦拭了一下唇角,便帶著行李離開了房間,通過手環侵入酒店係統,做了最徹底的數據清理,然後走到酒店對麵的郵局,把那封信扔進了郵筒。

    整個宇宙像這樣的複古式郵局大概還有幾千個,分布在那些著名的旅遊、度假星球上。

    這封信大概需要七十多天的時間才能寄到星門基地。

    童顏提著行李穿過人潮湧動的夜市小吃街,穿過看似清靜、兩側櫥窗裏跪坐著美麗姑娘的暗街,找到一個網吧。

    這個網吧是他用電腦係統隨機挑選的,沒有任何規律,隻有一個勾選條件就是禁煙。

    走進網台,他伸出手環用第七套身份做了登記,被服務生迎進了三樓的包房裏。

    這裏用的遊戲艙不算特別高級,但已經盡可能地消除了星係之間的網絡延遲,童顏做了一下數據測算,確認沒有問題便走了進去,連行李也提了進去。

    嘀嘀兩聲輕響,伴著自適應座椅的變形,他閉上眼睛,進入了那個名為大道朝天的遊戲。

    ……

    ……

    微寒的風吹拂著臉龐,當然不會像刀子那般誇張,更像是剛學會天地遁法時,雲夢山的柳枝落在臉上的感覺。

    童顏睜開眼睛,看著那些跪在街道上的信徒,還有遠方如信紙般的雪原,才知道自己到了白城。

    街旁一座民宅的門被推開,趙臘月從裏麵走了出來,說道:“晚了些。”

    他與趙臘月現在就靠著這個遊戲進行聯絡,每次都提前約好下次聯係的時間,至於數位標識地點則由先進入遊戲的人確定。

    童顏沒有解釋自己寫了一封比自己想象中更羅嗦了些的信,問道:“為何選這裏?”

    大道朝天的遊戲已經散置於整個星域網裏,就算是那位少女祭司也很難封存、做到即時數據跟蹤,但終究還是比較危險,他覺得應該挑些不起眼的地方,比如商州城的摘星樓或者隨意一間山神廟,白城還是太出名了些。

    “前天我也在一座雪山前,那裏也有一座白城。”

    趙臘月帶著他走進那些跪拜的信徒裏,說道:“這個遊戲裏也有,朝天大陸裏也有,你覺得很有趣,所以想帶你看看。”

    二人走到白城一座羊肉鋪子裏坐下,借著熱騰騰的蒸汽談話。大鍋裏乳白色的湯汁就像真的一樣,趙臘月有些好奇盛了一口,發現遊戲還真能模擬出進食的感覺。

    三個世界相似卻不相同,真實與虛妄之間的差別在在哪裏?

    普通人可能會迷惑,對他們這種大道已成的飛升者來說隻是有趣而已。

    童顏沒有時間放在有趣這種無趣的感受上,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鬧鍾擺到桌上,說道:“沒多少天了。”

    那個鬧鍾是扁長形的,看著有些像個棺材,上麵顯示著四十七的數字。

    這是那位少女祭司計算出來的天數。

    井九還剩下的天數。

    羊肉鋪裏安靜了一段時間。

匿名
狀態︰ 離線
913
匿名  發表於 2020-7-10 17:00:18
第二十七章童顏的太空漫遊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返回書頁


        



    “我們需要思考之後的事情。”童顏把滿桌零件推到地上,輕聲說道:“不要發脾氣。”

    趙臘月麵無表情拿起長筷子開始吃火鍋。

    羊肉片與羊雜還有蔥花香菜在湯裏浮沉。

    沒有過多長時間,大概在羊肉下去了四盤之後,她的心情終於平靜了些。

    童顏開始為她解說現在星河聯盟的局勢。

    現在有了丹先生的幫助,他的信息非常準確而且完整。

    如今星河聯盟有三十幾名飛升者,除了朝天大陸修行史上有記載的那些名人,還有很多像丹先生這樣的人物。

    飛升成功的修道者當然都有自己的道與堅定的意誌,自然會形成不同派係,問題是這些派係之間的聯係很緊密,看不到任何可趁之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有領袖青山祖師,而且現在還麵臨著外部的強大壓力井九。

    再過四十七天井九便會醒來或者死去,青山祖師想必會更加不理世事,整個人類文明的最上層會變得鬆散很多,便會出問題。

    歡喜僧對趙臘月說過自己的計劃,想必還會去試著說服更多的飛升者,而且他確實有資格、有能力挑戰青山祖師。

    “陳崖與歡喜僧的關係不錯,但因為純陽師祖應該不會倒向那邊。”趙臘月挑起一根香菜送進嘴裏,“最關鍵的是,最後有幾個人會站我們。”

    她沒有告訴童顏青天鑒的事情她不下棋,但畢竟是青山宗出來的人,所有的信任都會有所保留。

    聽到這句話,童顏沉默了一段時間,看著趙臘月嘴裏的香菜都覺得沒有什麼味道。

    來到這個世界,極難得的閑時裏他研究過這裏的棋,發現很簡單,尤其是一種叫做太空軍棋的遊戲,真的隻是遊戲而已,卻有些大道至簡的意思。

    任何大道之爭到最後實際就是生死之爭,也就是說還是要靠力量解決問題,就是簡單的出將對將。站對麵的有多少人,站自己這麵的又有多少人?

    “我準備去一趟沈家。”他忽然說道。

    趙臘月放下筷子,看著他認真說道:“很危險。”

    沈雲埋是青山祖師的兒子,沈家在星河聯盟的地位當然非常重要,而且神秘。

    現在有了丹先生提供的情報,童顏大概能夠找到沈家所在的星球,至於為什麼要去沈家,原因也很簡單。

    “沒有人知道那艘戰艦在哪裏,甚至有可能永遠都找不到,但現在看來,我們需要找到他。”

    童顏起身向羊肉鋪子外走去。

    當他走出鋪子的那一刻,便從遊戲裏醒了過來。

    他抹掉自己留下的數據痕跡,提著行李走出遊戲艙,走出了網吧後門。

    這時候暮色盡消,已經到了深夜,滿天繁星靜靜懸在天空裏,照亮著田野裏的那些黃色小花與夜色上的人們。

    童顏提著行李,抬著頭,視線越過海印星雲的那片空缺,落在偏遠處一顆很不起眼的白色恒星上。

    朝天大陸就在那裏。

    他離開朝天大陸的時間不長,沒有太多想念,也不是想要看到海上的那位淩波仙子或是別的什麼人,隻是在做著最簡單的算術。

    沒有多少飛升者會站在他們這邊,與人類的生死存亡有關,與大道有關,還有個簡單的理由,那就是陳崖這些飛升者都是前輩,而他們是新人不管在什麼地方、什麼年代,老家夥們總是不喜歡新人。

    如果那些家夥都能快點飛升便好了。

    童顏在心裏默默想著。

    柳十歲、卓如歲、禪子、尤其是彭郎和他媳婦兒,如果都能出來,那他們還用怕誰?

    有什麼辦法可以打開那道無形的界線,讓朝天大陸上的人們都出來呢?

    童顏是有大智慧的人,知道這件事情隻能想想,不能想的太深。

    青山祖師、歡喜僧這樣的了不起的人物肯定都想過這件事,而且想過很多次。

    但他們沒有嚐試,甚至沒有設計,便說明這件事情不能觸碰。

    如果那道界線打破,正反物質相遇、湮滅產生的能量會不會直接毀掉整個宇宙?就算不會出現如此可怕的結局,暗物之海進入朝天大陸怎麼辦?人類豈不是連最後的避難所都沒有了?

    朝天大陸修行者們對域外天魔的畏懼,現在想來應該與集體潛意識有關。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太平真人與師尊當初的想法倒沒有什麼錯,隻不過他們為了人類的前途要犧牲太多人……現在青山祖師等飛升者為了人類的前途要犧牲掉井九的性命,又有什麼區別呢?

    是的,沒有區別。

    對童顏來說,這一切就更無所謂了。他不在意井九的死亡,之所以會與趙臘月聯手做這些事,是因為他習慣了這種立場,而且他與井九、趙臘月更熟,而且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趙臘月也明白這個原因,所以才會如此信任他,就像相信談真人一樣。

    童顏結束了每隔數年時間便會有一次的自證,收回視線向著昏暗的街道那頭走去。

    沒用多長時間,他便來到了天普星某個普通農場裏,經過仔細的搜查與核驗,交付了一大筆信用點,登上了一艘飛船。

    農場四周是高達數十米的防風林,把飛船的燈光遮的極為嚴實,絕對不會被警察部門發現,至於怎樣飛離大氣層,想來偷渡組織自有方法。

    童顏提著行李,無視那些同行者的視線,直接走到最前方、靠窗的座位上,係好安全帶,伸手要了一杯茶。

    看著這幕畫麵,飛船上的偷渡客們很吃驚,心想這個怪人是從哪裏來的?

    伴著低沉的嗡鳴與清楚的震動,飛船離開了地麵,在麥田留下一個清楚的痕跡,很快便來到了天空裏。

    童顏端著茶杯,麵無表情看著窗外遠處的都市,通過路燈線條認出第二女子師範的位置,淡眉微挑而濃。

    他沒有對那個叫陳丹的少女說謊。

    旅行團確實要六天後才會離開。

    但他今天就要走了。

    以後可能也不會再回來。

    ……

    ……

    偷渡飛船完全屏蔽星域網,這些生活在陰影裏的組織,似乎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網絡係統。想到這個網絡係統需要橫跨多個星係,便可以相信這需要怎樣的技術力量,童顏對此很感興趣,用手環連上飛船的內部係統,做了一些數據標識與後門,便開始閉目養神。

    離開天普星大氣層後,飛船便進入平穩飛行的狀態,窗外沒有任何聲音,星光也不晃眼,很適合養神。

    窗邊的位置最好,很多人開始議論他,卻無人敢去招惹,誰知道他會不會是軍方退伍的特種兵,又可能是誰家的女婿。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童顏睜開眼睛醒了過來,麵對著服務生的詢問搖了搖頭,表示不需要吃食,隻是那茶不錯,可以再泡一壺過來。




    時間就這樣在不斷變化的星光裏無趣的過去,童顏絕大部分時間都在閉目養神,直至被手環的輕微震動喚醒,知道到了離開的時候。

    他喚來服務生收拾茶壺,起身拎起行李,向著飛船外走去。

    看著這幕畫麵,所有人都怔住了,本來有些嘈雜的環境變得異常安靜。

    他低著頭,人們隻能看他有些蒼白的臉、長長的睫毛,還有莫名的那抹稚意。

    有淡淡的雲霧在飛船裏生出,偷渡客們發出幾聲驚呼,便再次安靜,因為所有人都陷入了夢鄉。

    大概數十秒後,偷渡客與飛船裏的工作人們員醒了過來,事實上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曾經睡著,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繼續像先前一樣開始聊天。

    那位服務生看著那個空著的座位,有些不解,心想難道現在的偷渡客都這麼窮,居然連這點錢都舍不得?接下來他才發現自己端著一個猶有餘溫的茶壺。

    ……

    ……

    童顏飄在黑暗的宇宙裏,右手提著行李包,看著不遠處的那顆星球。

    這像極了某個遠古電影裏的經典畫麵。

    這顆星球不在星河聯盟的天文編號裏,沒有幾個人知道它的存在,就像趙臘月這時候在的那顆星球一樣。

    沈家就在這顆星球上。

    更準確地說,這顆星球就是為了沈家而存在的。

    童顏向著那顆星球飄了過去,隔著很遠的距離便感覺到星球上有數道強大的氣息。

    他提著的行李包很普通,但一直放在身邊,必然裏麵有很重要的東西,而且不適合放在空間法器裏。

    那顆星球的表麵被白色的雲層覆蓋,與恒星的距離不遠不近,看著也很普通,但有如此多道強大的氣息,必然也非常不普通。

    他飛升前便已經是大乘圓滿的道家大物,那些氣息居然能夠讓他有被威脅的感覺,至少是這個世界裏的承夜境強者。

    在丹先生以及星門女祭司提供的消息裏,星河聯盟的承夜境強者隻有十幾名,誰能想到這顆星球上便有這麼多。

    童顏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提著行李繼續向那顆星球飄過去,沒多時便消失在了雲層裏。

    雲霧流淌如真實的**,顯得格外濃稠與厚重。

    落下之前他便用神識探查過四周,確定沈家老宅便在雲霧最深處,被一座大陣包圍著。

    有六名承夜境界的星河聯盟本土強者分別看守著陣法的進出門,大陣本身也極為強大,換作別的飛升者前來想要破陣都非常困難。

    但童顏不是普通的飛升者,他是中州派的掌門,是朝天大陸最正統的道門玄功集大成者,而且最擅長破陣。

    那些承夜境界強者根本沒有發現他的到來,大陣也沒有生出任何反應,便被他取了軫星之位,找到了那條直通雲霧最深處的道路。

    當然想要抵達雲最深處總要解決一些問題,比如忽然出現在他身前的那位老者。

    雲霧如絲縷般從笠帽的縫隙裏散出,卻在老人的皺紋上停留了更長時間,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電影裏那些酷愛粗煙草的江湖老人。

    這位戴著笠帽的老人是誰?

    童顏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走上前去,掀開了對方的笠帽,看到了一張有些醜陋、卻又充滿古樸意味的麵容。

    他做過一段時間的青山弟子,在那棟小樓裏看過那些畫像,知道這是青山祖師的臉。當然這位老人不是青山祖師,而是一個非常像他的生化人。

    “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沒有禮貌了。”那位老人把笠帽拿了回去仔細戴好,低聲抱怨道。
匿名
狀態︰ 離線
914
匿名  發表於 2020-7-10 17:00:35
第二十八章仲捉棋?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返回書頁


        



    這位笠帽老人有比較初級的人工智能,應該是沈家老宅陣法的主持者。

    童顏小時候經常與青兒下棋,對這種存在與這種局麵都很有經驗。

    笠帽老人摸出一個棋盒,拿出棋子擺好。

    童顏發現正是自己想到過的太空軍棋,毫不猶豫拿起一台重裝機甲向前方推進了一步。

    沒用多長時間,棋局便結束了,笠帽老人咕噥著按動密碼,打開通往深處的合金門,帶著他去往下一個棋局。

    如此簡單而枯燥的關卡重複了八次,雲霧漸薄,遠處的沈家老宅隱約可見,童顏與笠帽老人到了山間的棋亭裏。

    既然叫棋亭,亭子裏自然早就擺好了棋。

    棋盤非常巨大,縱橫三百六十五道,而且不止線條相交處、就連格子裏都擺著黑白兩色棋子。

    笠帽老人說道:“如果你能解開這局棋,那麼所有的無禮都會得到寬恕。”

    話音落處,巨大棋盤上的黑白棋子飛了起來,靜靜懸在亭下的空間裏,形成一個極為複雜的立體結構。

    看著這幕畫麵,童顏很自然地想起很多年前的朝歌城、棋盤山上井九布的那個棋局。

    這時候的他還不知道井九在烈陽號戰艦上布置出一個更大的棋局。

    丹先生的情報渠道再如何厲害,也無法把觸手伸到857基地那邊。

    童顏望向笠帽老人說道:“你知道我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麼?”

    笠帽老人說道:“沒有人知道少爺在哪裏,你在這裏也找不到任何線索。”

    童顏說道:“如果沈雲埋真像情報裏說的那樣,連井九都欣賞喜愛他,那他肯定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像我一樣。”

    笠帽老人說道:“少爺當然是這個宇宙裏最聰明的人,不過如果你能破了這個棋局,你就比他更聰明。”

    童顏沒有理會他的這句話,繼續說道:“既然他如此聰明,就不可能讓自己進入絕望的死局,肯定會留下一線生機。”

    是的,他來到沈家老宅,就是要找到沈雲埋給自己留下的那一線生機。

    笠帽老人沉默片刻後說道:“如果你能破解這個棋局,就有資格進入老宅,也許……你要找的東西在裏麵。”

    “短時間裏我無法破解這個棋局,也許以後我會來做這件事,但現在我需要時間。”

    童顏把手裏提著的行李包放到棋盤上,頓時震落了數百個棋子。

    啪啪清脆的響聲裏,他盯著那位笠帽老人的眼睛說道:“帶我進老宅,不然我就炸了這顆星球。”

    ……

    ……

    童顏不知道井九曾經麵對著類似的棋局,而且用了很長時間才破解了很小的一片區域,但他有自己的破局方法,這方麵看似粗暴,實則隱藏著很多信息分析與判斷,是真正的宇宙流。

    井九都不知道自己曾經破解過這種棋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以前下過棋,不然他怎麼會報名參加棋類興趣班。

    他坐在小板凳上,看著棋盤上的黑白兩色棋子,皺著眉頭,顯得特別苦惱。

    那些棋子不是圓的,而是各種微小的模型,有五種級別的戰艦,還有幾種機甲以及各種武器平台。

    是的,他這時候在下的就是最簡單的太空軍棋,對手是一名八九歲的男孩。

    經過一段時間長考,他終於拿起了一個代表重裝機甲編隊的棋子,向著斜上方跳了過去。

    房間裏響起議論聲、嘲笑聲與爭論聲。

    那名八九歲的男孩看著他輕蔑一笑,說道:“萊恩,就你這水平也敢和我下棋?回家再練練去吧!”

    說完這句話,他拿起一枚激光主炮,毀滅掉那個重裝機甲編隊,同時殺死了井九基地裏的司令官。

    房間裏的嘲笑聲變得越來越大。

    井九認真盯著棋盤,用了很長時間才確認自己好像確實是輸了,撓了撓頭,起身把位置讓給了另外一個小朋友。

    在孩子們嘲笑聲的陪伴下他向著門外走去,本來就是興趣班結束後的活動,輸了當然就要回家。

    花溪抱著雪姬跟了上去,她不知道怎麼下棋,雪姬則是根本不在乎這些事情。

    伊芙女士站在門外,看著這幕畫麵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揉了揉井九的頭發,說道:“下棋本來就很難,不要著急,慢慢學就是了。”

    井九想說些什麼最終什麼都沒有說,低頭表示感謝,接過伊芙手裏的糕點便與她道別。

    一家人提著糕點走到行政中心街道對麵,下到地鐵裏。

    他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似乎沒有受到今天的失敗打擊。

    窗外的廣告燈牌發出各種光線,照亮他平靜的麵容。

    地鐵到了支山戰,響起清楚而悅耳的報站聲,他慢慢抬起頭來,自言自語道:“我……真的錯了嗎?”

    伊芙老師說的沒有錯,太空軍棋確實太難,主要是規則太複雜,而且有很多違反常識的地方……是叫常識嗎?激光炮怎麼可能打死人呢?

    ……

    ……

    回到720家裏,花溪提著糕點去準備蒸熱,井九習慣性走到窗邊準備彈琴,卻忽然發現今天的琴蓋打不開,轉身望去發現雪姬坐在沙發上,她的麵前擺著一盤棋。

    “你……你什麼時候買的?”井九走到她對麵坐下,看著棋盤上那些栩栩如生的戰艦、裝甲,有些好奇問道。

    寒蟬飛到他的肩上,跳了幾個歡快的舞蹈動作,表示是自己在商場裏拿的,想要得到他的表揚。

    最近這些天雪姬心情好的時候,寒蟬去討好井九她不怎麼在意。但很明顯今天她的心情非常不好,於是下一刻寒蟬便變成了一塊冰坨子,重重地摔到地上。

    雪姬的心情當然不好,自己家的崽居然連個小孩子都下不過,太丟人了。

    既然那個小孩子要井九回家練練,那她就要好好把井九練一下。

    寒蟬從碎裂的冰坨子裏掙紮出來,明確地感知到了女王陛下的意識,哪裏敢大意,用最快的速度召回在714附近監控大氣層動靜的幾隻蚊子。

    那些蚊子的體積非常微小,肉眼根本無法看到,但摩擦肢足發出的聲音卻很明亮,而且發音非常標準,與地鐵上的播音員一模一樣。

    “太空軍棋是深受星河聯盟民眾歡迎的益智棋類遊戲,分為六種下法,適宜於六歲至十二歲的孩童……”

    伴著機械標準的播音聲調,井九開始了艱苦的棋類特訓。

    之所以說艱苦是因為雪姬的教育非常簡單而粗暴,隻要他走錯一步,或者說對規則產生了莫名其妙的自我想法,便會被她用力地打一下。

    她的小手圓圓的非常可愛,但事實上這個宇宙裏能夠用手便把井九打痛的人隻有她。

    花溪聽著客廳裏像雷一般的聲音,嚇了一跳,跑過來看了兩眼,發現是雪姬在打人才鬆了口氣,撫了撫胸口說道:“聲音小點,吵著,鄰居。”

    沒有鄰居。

    所以雪姬打的還是那樣用力。

    沒過多長時間,井九受不了了,抬起頭來看著她認真說道:“吃飯。”

    廚房裏傳出糕點被蒸熱後奇怪的味道,確實到了吃晚餐的時候。

    雪姬抬起小手指向棋盤上的那些戰艦、裝甲,就像君臨天下、號令數百萬軍隊的女王。

    寒蟬感受到她的意誌,用蚊子說道:“不準吃飯。”

    省去了吃飯的時間,特訓的進程再次加快,花溪捧著碗在旁邊好奇地看著,沒有看多長時間,太空軍棋的教程終於結束。

    井九的衣服被震碎成破布,可憐地垂在身上,眼角那個早已消失的小裂痕,不知何時再次出現。

    雪姬很滿意自己的手段,示意今天到此為止。

    花溪回到廚房,看了眼已經空了的蒸鍋,有些不好意思地縮縮肩,想了想把自己的碗遞給了井九。

    吃完晚飯後,井九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走到窗前開始彈琴。

    彈完蠍尾星雲舞曲後,他關上琴蓋,拿過筆紙開始寫詩。

    那支鉛筆的末端已經被咬爛了,可想而知寫詩對他來說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情。

    花溪去了隔壁的房間。

    房間裏的花還是開的那般盛,簡直如海一般,她徜徉在其間,臉上滿是歡快的笑容,不時摘下一朵嚐兩口。

    她忽然停下舞步,慢慢來到窗邊,拉開黑色的窗簾,歪著頭望向漸漸出現在天空裏的星星,眼神裏的懵懂漸漸被惘然取代。

    雪姬則是去了隔壁那個單元,站在直抵六樓的天井裏,沐浴著星光,神識在書海裏隨意行走,紅色大氅無風而飄。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紅色大氅緩緩垂落,她取出從那個死人身體裏找到的薄冰片,沉默觀察了很長時間,烏黑的眼瞳裏滿是寒冷的意味。

    這片薄冰片是沈青山多年前灑在宇宙裏的一根毫毛,她不確定對方什麼時候能夠找過來,井九沒有醒過來的跡象,醒了也沒用,她的壓力有些大。

    就像有些父母那樣,她今天也找到了發泄壓力的渠道,瞬間坐回了沙發上,用眼神示意井九坐到對麵。

    寒蟬從櫃子裏取出圍棋盤,舉著沉重的棋甕爬上茶幾,感受著雪姬的低沉情緒與井九的不願意,覺得壓力也很大。

    今天晚上雪姬教井九的是五子棋,黑白棋子不停往棋盤上落下,蚊子不停講述著定式以及禁手,緊接著響起來的又是風雷之聲。
匿名
狀態︰ 離線
915
匿名  發表於 2020-7-10 17:00:53
第二十九章驚雷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返回書頁


        



    數日後,霧山市南區行政中心三樓少年兒童棋類興趣班的教室裏響起孩子們的驚呼聲,緊接著是老師的讚揚聲以及孩子們天真而真誠的、雷鳴般的掌聲。

    在孩子們羨慕的視線注視下,老師送井九走出了教室。

    他向四周看了看,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有些遺憾。

    “伊芙老師去社區調研了。”老師知道他在找誰,笑著說道。

    井九很有禮貌地向老師行禮,去等待區接著花溪,然後一起坐地鐵回家。

    地鐵窗外的廣告燈牌熄了,不知道明天會換成什麼商品,車廂裏的乘客們低聲議論著。

    被封鎖的時間太長,社會經濟自然不景氣,除了生活必需品,隻有很少數量的商品還在生產銷售,地鐵裏的廣告燈牌更換頻率降低了很多,偶爾換一次竟成了居民們關心的新聞。

    花溪看著井九睜大眼睛說道:“哥哥,贏了嗎?”

    井九點了點頭。

    花溪的眼睛睜得更大了,說道:“哥哥真厲害。”

    井九的唇角慢慢地翹了起來,帶著些輕微的得意說道:“老師也說我,厲害。”

    他的心情真的很好,不是因為可以不用再做棋類特訓、不用挨打,而是因為他很喜歡贏的感覺。

    哪怕他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對這種感覺也有著強烈的向往。

    回到720家裏,他坐到窗邊開始彈琴,唇角依然帶著笑容,於是鋼琴曲在他的手指下麵終於第一次有了感情,或者說情緒。

    雪姬轉頭望向窗邊彈琴的少年,注意到今天他的指法其實並不完美,節奏與用力也不像平時那麼標準,尤其是在某些段落時,用力明顯有些不穩,可如果數據化的話卻能形成一道很漂亮的曲線。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也變成一條好看的曲線。

    原來感情與情緒都源自不完美。

    人類真的弱小可憐而且荒唐。

    如果景陽醒後發現自己也曾經如此,不知會多麼生氣。

    雪姬的歡愉來自這些複雜的原因,花溪的開心則要簡單很多,因為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雪姬與哥哥的心情都很好。

    她在花海間走過,摘了一朵花別在耳後,哼著簡單而高興的童謠來到窗邊,掀開黑色窗簾一角,望向籠罩著舊樓區的暮色,微笑不語。

    寒蟬飛到她的身前,落在窗台上,望向那幾棟居民樓之間落下的太陽,有些想念神末峰。

    在神末峰的崖邊,它經常趴在白鬼大人的頭頂,一道看夕陽。

    花溪忽然伸出手指輕輕捅了捅它,壓低聲音說道:“我告訴你一件事,你替我保密好不好?”

    寒蟬望向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花溪沉默了會兒,說道:“其實……我記起來了一些事情……哥哥不是我的親哥哥……我也不是這裏的人。”

    寒蟬的複眼裏流露出無數道光點,不知意味。

    花溪撐著下巴,看著窗外的落日輕聲說道:“我記得我是一個大小姐……怎麼可能在這麼窮的地方生活呢?我……是被哥哥拐賣的小可憐吧?”

    她越想越傷心,委屈地癟起嘴角,眼睛一紅,差點哭出聲來。下一刻她抹掉眼淚,強顏歡笑說道:“不過哥哥就算這麼傻,對我也很好呢,所以我不會報警的,會要繼續陪他一段時間,等他學會自己做飯了,我再偷偷溜走。”

    小姑娘對著落日哭泣的時候,寒蟬毫不猶豫偷偷溜走了,去了隔壁的書海裏,附在雪姬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當天夜裏,雪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花溪的臥室裏,看著就像一個鬼似的。

    花溪躺在床上蜷縮在被窩裏,詭異的是整個人連床在一起都被凍成了一個方形的冰塊。

    每天夜裏她都是這樣睡的,隻不過她自己不知道而已,所以每天清晨醒來才會那樣的冷,倒不全部是因為雪姬替井九治傷的緣故。

    雪姬麵無表情看著冰塊裏的花溪,不知道在想什麼,片刻後她舉起圓圓的小手,再次釋放過去一道寒意。

    那個方形的冰塊體積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卻添了些極淡的藍色。

    做完這些事情,雪姬回到客廳,拾起那件紅布係好,飛到了院牆那邊的垃圾堆上,抬頭望向星空。

    星空很肅穆,但並非真的永恒。

    在她眼裏,那些恒星始終在做著相對精準的運動,讓她很不舒服。

    沒看多長時間,她回到了屋子裏,調整姿式坐進井九懷中,伸出小手按住他的眉心,緩慢地渡入寒意。

    她忽然覺得這樣活著有些累。

    現在的井九與花溪可能適應並且喜歡這樣寧靜的日子,但她不行。

    寒蟬在窗台上回首望向她,在心裏默默想著,陛下你可以的,你行。

    雪姬懶得理它,閉上眼睛,竟漸漸真的睡著,發出了微微的鼾聲。

    那鼾聲在寒蟬聽來,如九天之上的驚雷一般,趕緊轉身望向窗外,警惕而忠誠。

    ……

    ……

    體育館裏響起如雷般的掌聲。

    井九站在孩子們當中特別醒目,明顯要高出很多。

    家長以及來參加晚會的觀眾們都知道他的特殊,沒有覺得怪異,反而給予了他更多的掌聲。

    這裏是霧山市工業區的千人體育館,很長時間沒有啟用過了,這次被活動中心征用進行少年文藝彙演,迎來了難得的熱鬧。

    井九有些笨拙地鞠躬行禮,抱著獎杯下台,向著座位走去。

    他的鋼琴獨奏拿了三等獎。

    花溪鼓掌更加認真,伊芙女士坐在一邊,也很高興地輕輕鼓著掌。

    被花溪抱在懷裏的雪姬當然沒有任何反應,隻要參加彙演的孩子都能拿獎,最差也有個參與獎,三等獎有什麼值得開心的?

    “萊恩,祝賀你,想要什麼禮物嗎?”伊芙看著井九微笑問道。

    花溪把獎杯拿了過去,仔細地觀察著,有些愛不釋手的意思,哪裏還記得前些天對寒蟬說過的話。

    井九明顯沒有想到拿了獎還能有別的禮物,認真地想了起來。

    伊芙女士也不催促,隻是笑著等他做出決定。

    井九有些不確定說道:“能不能……看電影?”

    ……

    ……

    星際時代的人類社會,各種全真遊戲已經成為娛樂的主流,看電影的人已經非常少,就算有這方麵的精神需要,一般也都是在家裏觀看全息圖景。

    霧山市作為比較落後的人類城市,居然還真的有一家古典影院。雪姬對這種活動沒有任何興趣,讓花溪抱著自己回了家,走進影院的便隻有井九與伊芙女士兩個人。如果不是他們的年齡從外表上看相差太多,還真的有些像一場約會。




    伊芙女士三十一歲了,因為忙於工作已經好些年沒有談過戀愛,也沒來過電影院,帶著井九買了兩張票,又買了一些零食與飲料,發現價格比以前貴了很多,不知道與星球封鎖有什麼關係。

    伴隨著清楚的報時,兩個人向放映廳裏走去,路過轉角處的落地大花瓶時,伊芙女士征得工作人員的同意,摘下一朵花送給了井九。

    井九沒有接受過這種禮物,有些笨拙地別在衣領上,問道:“好……好看嗎?”

    伊芙女士認真地端詳了會兒,微笑著點了點頭。

    電影本身沒有什麼好說的,故事非常經典或者說老套,講的是一個年輕而強壯的太空海盜,在一次成功地搶劫後,因為分贓不均的原因,他被同伴們扔進了囚室裏。誰也沒有發現,在太空船的航道上出現了一道空間裂縫……

    仿佛真實一般的立體電影畫麵在環形電影院正中不停閃動,井九與伊芙坐在二樓的第一排位置安靜地觀看。井九選擇的是男主視角。十幾名海盜同伴被暗能量侵染,變成了怪物,開始血腥地殺來殺去。有一名僥幸沒有被侵染的人質處於極度危險的狀況下,年輕的男主角搶到了一艘單人救生船,眼看著可以離開這個地獄,卻因為那個人質的原因留了下來。當然那位人質是位年輕美麗善良的少女……伊芙選擇的是女主視角,她看著那個英俊的男主角向自己走來,下意識裏看了一眼身邊的少年,覺得他平凡無奇的模樣要更加順眼,尤其是在衣領那朵花的陪襯下。




    井九察覺到她的注視,拿起零食,用眼神詢問她是不是要吃。伊芙微笑著搖了搖頭,心想電影結束後應該問問這個孩子以後打算讀什麼學校。

    她的手環忽然發出輕微的震動,係統突破了設置的靜默狀態,自行跳出一行光字。她看了一眼便神情微變,對井九說道:“工作上有事,我得先走。”

    井九怔了怔,說道:“那我送您。”

    伊芙擺擺手示意不用,提著文件包,低著頭向電影院外走去,神情有些焦慮,看來應該是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

    井九沒注意這些,重新坐回椅子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式,抱著零食桶繼續看電影,看著空間裂縫那邊若隱若現的母巢還有那些怪物,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匿名
狀態︰ 離線
916
匿名  發表於 2020-7-10 17:01:11
第三十章數字化生存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返回書頁


        



    伴隨著一場驚天動地的大爆炸,那艘被暗物之海浸染的飛船以及太空海盜創造的黑暗太空堡壘都變成了火熱裏的碎流。英俊的男主角與可愛的女主角在爆炸的背景下,乘坐著破爛的礦船離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相對無言便隻好接吻,然後畫麵漸漸淡去。

    如此老套的情節居然還能拍成電影,隻能說明在這個時代電影基本上已經變成了古董般的存在,電影院裏自然也沒有掌聲,寥寥幾對觀眾木然地離開,隻有井九的臉上帶著興高采烈的情緒。




    家裏沒有網絡,以前甚至連電視都沒有,隻有六層樓那麼高的書架上放著的極為深奧難懂的哲學書籍,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如此輕鬆愉快的娛樂產品。

    對他來說這種叫做電影的東西要比電視上的動畫片還有鋼琴要有趣的多。

    伊芙女士事先便分別給他和花溪的手環裏做了定位導航,他離開電影院按照手環提示,輕而易舉地找到軌道交通,隻用了十幾分鍾便回到了720的家裏。

    雪姬看了他一眼,沒有要他再跟著自己學下棋,而是低頭看著小手裏的那塊冰片發呆,也不知道有沒有研究出什麼新的東西。




    井九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發現已經非常暗沉,心想應該吃晚飯了,可是妹妹人呢?他想了想,覺得在電影院裏的零食飲料應該能承擔一天的消耗,便沒有去喊花溪,坐在窗前開始畫麵。

    暮色下的樓區有些溫暖,也有些輕微變形,與他筆下的畫麵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遠處傳來少年們打籃球的聲音,甚至還能聽到電子滑板與舊牆的磨擦聲。

    花溪在隔壁房間的窗邊,手裏拿著一朵花慢慢吃著,看著漸漸在天空裏顯出身形的星星,忽然說道:“我總覺得今天好像要發生什麼事情。”

    寒蟬趴在她的身前,兩根潔白的長須有氣無力地垂著,就像兩根釣魚竿。

    “或者說過些天會發生什麼大事。”花溪想了想又說道:“你看見哥哥衣領裏別著的那朵花沒有?我覺得肯定不怎麼好吃。”

    ……

    ……

    那朵花叫雞尾鶯,花語是長姐之愛。

    伊芙知道這種花,是因為她大學讀的是植物係,輔修的才是行政管理。

    至於電影院的工作人員會同意她摘下一朵花送給井九,那是因為她的手環顏色表明了政府工作人員的身份。

    所謂因果在某些時刻會表現為權利與義務的對待,政府工作人員的身份會帶給她很多便利,包括幫助弱勢群體的意願得到滿足,同時也會帶來一些麻煩。

    比如當她的手環便沒有真正的絕對靜默狀態,遇到一些突發事件的時候,不管她是在看電影還是洗澡,都必須在最短時間裏趕到指定地點集合。

    今天集合的地方是霧山市政府的行政調控中心。

    懸浮汽車停在二十七樓,她來不及做數據對碼,便匆匆乘坐電梯到了大會議室外。會議室外站滿了像她這樣的基層工作人員,絕大多數都隻是有些眼熟,喊不出來名字,都在低聲議論著什麼。

    政府工作人員們今天收到的指令是三級召喚,剛好處於嚴重與不算特別嚴重的分界線上,有可能是太空海盜死灰複燃攻下了某座城市,也有可能隻是某個地底工事修複隊失去了聯絡四十八小時,需要進行人工信號重新捕捉。

    “不是小事,我看到應急辦的七個副主任都到齊了。”

    “是的,剛才會議室門開了一會兒,我看到光幕上有十幾個分區,應該是所有城市都發出了召喚,正在進行電話會議。”

    聽著同事們的議論,伊芙有些不安,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情緒越來越濃,她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

    好在沒有過多長時間,大會議室的門便開啟了,各部門主官找到自己的下屬去了小會議室開始通報最新情況。

    某個大工業星區出現了一次小型爆炸,空間有了不穩定的征兆,也就是說可能會出現空間裂縫。

    至於為什麼在極嚴密的監控與安全條例控製下,大工業星區會出現爆炸,主官沒有做任何說明。

    聽到這裏,很多人的心情放鬆了很多,畢竟他們所在的星球距離蠍尾星雲非常遙遠,就算出現空間裂縫,暗物之海也不可能浸染到這裏,有些人甚至有心情說起了怪話,大概意思就是說軍方對蠍尾星雲的封鎖時間太長,各種資源調配、工業原件的替換都出了問題,不出事才怪,今天隻不過是一次小型爆炸,下次如何……

    伊芙的心情沒有因為情況通報以及這些怪物變得輕鬆起來。

    她覺得這一切都有些非現實,就像電影裏的畫麵。

    是啊,下午的時候她剛剛看過這樣一部電影。

    ……

    ……

    伊芙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花溪也覺得好像有事情要發生,事實上像她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有的人在洗澡的時候發現昨天明明還很多的洗發水忽然隻剩了幾滴,而且不是被舍友偷用了。有的人開車經過建築群之間的風口時,覺得穩定係統好像出了問題,汽車的懸浮自檢係統卻沒有報警。還有的人連續劃燃了四根火柴,都沒能點燃嘴裏叼著的粗煙卷,於是他們都覺得是不是風水、星座、屬相、命勢出了問題。

    這一切並非全然是迷信,因為最近這些天在各個星球上都出現了一些怪事,隱隱征兆著什麼。

    那座被雪山環繞的大湖裏出現了一個數字,主星祭司莊園北方的草原上也出現了一個數字,祖星海邊的沙灘上也出現了一個數字。那些都是飛升的仙人與佛所思所想與天地感應相合而顯現出來的數字。

    準確地說,那個數字就是井九醒來的日子或者死期。

    這個數字是那位自稱飛的少女祭司推算出來的,至於那些具體的初始條件數據則是由青山祖師提供的。

    單看運算核心,少女祭司與雪姬是相同層次的存在,甚至強過井九不少,而她能夠用來計算的資源則要遠遠超過雪姬,可以說整個星河聯盟都是。

    這樣的計算不可能出錯。

    海水輕輕漫上沙灘將其打濕,於是沙灘便從銀色變成了褐色,有些像某些人極淡的眉毛如果皺得緊些便會變深。

    青山祖師戴著笠帽,拿著釣竿,坐在海畔垂著頭,仿佛已經睡著。

    卓如歲提著酒壺站在椰樹上方,望著天空一角提前出來的月亮,眯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因為需要仰望,所以他的眼皮無法耷拉著,而下一刻當他的眼皮耷拉下來,看到沙灘上的那些椰殼,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那些椰殼與髒掉的椰肉被潮起潮落的海水看似淩亂地堆成了幾行,恰好組成了一個數字,今天是三十三。

    ……

    ……

    一艘流線型的銀色飛船離開了滿是青樹的星球,向著遠方的大河空間通道而去。

    這顆星球是趙臘月旅行的第三站,據說曾舉以及另外一位聖人都在這裏做過老師,可以稱之為君子國。

    三位少女在君子國的感受並不是很好,甚至不如那座有些窮、有些原始的佛國,具體的原因不是很清楚,但想想曾舉聖人現在天天躲在857行星地心也不願意回這顆星球看看,便能知道確實很糟糕。

    數日後,銀色飛船回到了主星的大氣層外,懸浮在那個滿是崖樹的基台邊緣。

    趙臘月帶著鍾李子、冉寒冬走進崖邊的亭子裏,江與夏已經備好了酒菜。

    鍾李子抱著阿大走進房間去清洗,冉寒冬收到家裏的情報,對趙臘月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趙臘月舉起酒杯無聲飲了,麵無表情望向不遠處的星球。

    主星北方覆蓋著大量冰雪,祭司莊園上方的那片草原非常醒目,無數隻綿羊在野草裏緩慢行走,偶爾停下吃幾株,在草原上組成了一個不停行走的數字。

    趙臘月的眼神像弗思劍一樣鋒利,自然能看清楚那個數字是十七。

    十七天後,井九就會醒來,然後死去。

    她當然不相信這一點,可是誰又能夠無視宇宙在各處發出的信號呢?

    她的視線離開草原上的羊群,緩慢向上移動,最終落在群山之間。

    弗思劍無聲而出,橫於她的膝上,血紅至極,散發出強烈的殺意。

    那片群山裏也有一片湖。

    湖裏有個島。

    島上有個溫泉。

    那個浴衣少女坐在溫泉邊,手裏也拿著一個酒杯。
匿名
狀態︰ 離線
917
匿名  發表於 2020-7-10 17:01:32
第三十一章都是皮囊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返回書頁


        



    陳崖離開了星門基地,艦隊自然也隨之遠離,祭堂卻還被包圍著。

    星門女祭司緩步走出祭堂,看著被攔在遠方的那些信徒,知道軍方暫時不會做什麼,但誰知道以後的事情呢?

    在更遠的地平線上,星門大學軍事係的教官與學生們操控著一百多台重型機甲,沉默地站在那裏,就像是無數座小山。

    他們不是用來鎮壓示威的狂熱信徒的,而是準備離開這顆星球,去往蠍尾星雲那邊。

    戰艦像張開雙臂的母鳥般裝進了那些重型機甲,然後騰空而起,破開大氣層進入更高級別的戰艦。

    剛剛修複沒幾天的草皮再次被掀起,露出了裏麵的那些白色碎骨。

    在很多傳聞裏,這片草原裏埋葬著很多暗物之海的怪物殘骸,這確實是事實,但那些碎骨既然是白色的,自然屬於人類。

    如果從那艘戰艦上望向祭堂,應該能夠看到那些白色碎骨也組成了一個數字。

    戰艦化作一道光流,消失在黑暗的宇宙裏,不管是星門大學後勤處的師生還是那些前來示威抗議的信徒,都對著那邊揮手致意。

    聽說蠍尾星雲那邊出現了空間裂縫,星核艦隊正在征集強力裝甲進行燒蝕,希望那些英勇的戰士能夠盡快完全任務,然後安全歸來。

    星門女祭司沒有目送那艘戰艦,而是怔怔看著遠方草原上的白色碎骨,臉色越來越蒼白。

    ……

    ……

    這是神跡還是天罰之兆?

    宇宙裏各個地方都出現了類似的畫麵,所有知道那些數字意思的人都在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有些擅於謀略、冷靜至極的人則已經開始思考那一天之後的事情。

    童顏與趙臘月不同,對井九沒有那種盲目的信心,也不打算像她那樣,如果那一刻真的到來便會縱身一劍便殺下去。

    他做足了準備才找到沈家老宅,自然要把這件事情做完,亭子裏那個大到難以想象的立體棋局確實可以難住他很長時間,卻無法停下他的腳步。




    那位戴著笠帽的老人看著桌子上的提包,無奈地歎了口氣,打開陣法的通道,帶著他走過長長的石階,抵達了雲霧最深處的那座宅院。

    宅院的門無風而開,童顏跟在笠帽老人的身後走了進去,便看到了更多的笠帽老人。

    有的笠帽老人在與自己對弈。

    有的笠帽老人在燒水煮茶,對著杯中的自己發呆。

    有的笠帽老人拿著硬硬的竹掃帚打掃青石上落著的竹葉。

    有的笠帽老人對著白牆上的格窗作畫,畫布上出現的卻還是自己。

    相信把那些笠帽掀開,看到的應該都是那樣相同的、古樸而醜陋的、滿是皺紋的臉。

    整個沈家老宅裏除了這些笠帽老人再看不到任何人,茶沸的聲音、筆刷過紙的聲音、竹葉滑動的聲音裏,彌漫著一種詭異的味道。

    如果能夠體味、感知這種味道,或者對修道有很大幫助,童顏卻是腳步未停,繼續向著宅院深處走去。

    最開始那位笠帽老人有些意外,跟在他的身後問道:“你難道沒有發現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這句話是簡單的雙關,童顏卻沒有從字麵上做出回答,而是說道:“他們都是複製人。”

    複製人不是生化人,在星河聯盟是被嚴禁的違法行為,雖然這顆星球沒有警察局與法庭或是各種倫理委員會,青山祖師是萬物之上的存在,但終究是不對的。

    宅院深處也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依然到處都是戴著笠帽的老人,如果盡情發揮想象力,甚至可以把這裏看做一個養老院。笠帽以及簡單的布衣就是這家養老院的院服。




    一直走到宅院盡頭,看到那堵刻著滿天神魔、龍鳳的白色巨牆,童顏也沒有找到他想要看到的痕跡——女人的痕跡。

    沈家老宅沒有主母,甚至沒有一個姓沈的人,原來那個叫沈雲埋的公子哥竟是如此的孤單而且可憐。

    童顏站在白色巨牆前沉默了會兒,轉身順著牆下的夾道走到了側院。

    側院裏有一座飛簷建築,一直跟著他的那位老人介紹道是博物館,據說青山祖師從祖星挖掘、修複了什麼遠古時代的文明遺存,都會運回這裏保存。

    “那是真正的遠古明代,不是神明的年代。”老人帶著驕傲說道:“那是我們人類真正的根。”

    他與別的笠帽老人不同,不是複製人而是生化人,但同樣把自己視為人類的一分子。

    難怪在山道棋亭裏,他會被童顏用手提包威懾住。

    沈家老宅毀了無所謂,宅外的大陣毀了無所謂,那些看守老宅的承夜境強者死了無所謂,就算這顆星球毀了都無所謂,這個博物館裏的東西可不能毀。

    這間博物館裏有著極其珍貴的遠古遺存,有可能是畫,有可能是書,有可能是遊戲機,也有可能是手辦之類的東西。




    如果換作別的時候,童顏當然會走進博物館,流連忘返,三月不知肉味,但今天他有事情做,於是用難以想象的自製力轉向水池邊。

    在博物館前有一個小廣場,有噴水池,池畔有幾棵大樹,樹中間有幾條長凳子。

    童顏走到一條長凳前。

    長凳上也坐著一位笠帽老人。

    童顏把提包放到腳邊的地麵上,說道:“如果我挖了你的根,你疼不疼?”

    那位老人抬起頭來,眼神沉靜至極,就像洗劍溪盡頭的水潭。

    從外貌以及身體組織構造來看,這位老人與沈家老宅裏所有的老人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但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童顏感覺的非常清楚,有人在非常遙遠的地方看著自己,通過這位老人的眼睛。

    毫無疑問,那個人就是遠在祖星的青山祖師——不愧是古往今來神識最強的人類,隔著無數光年,也能把意識傳遞到此間。

    青山祖師問道:“你的底氣?”

    童顏平靜說道:“中州派就剩我一個了。”

    青山祖師沉默了會兒,說道:“你要什麼?”

    童顏說道:“我要你兒子。”

    青山祖師平靜說道:“我也不知道他這時候在哪裏,所以沒有人能夠找到他。”

    童顏看著笠帽老人的眼睛說道:“你不會扔石頭。”

    不管是青山祖師還是別的飛升者,如果用力地扔一塊石頭,肯定能把這塊石頭扔出大氣層,那麼這顆石頭最終會飛向宇宙何處,便不會有人知道。

    問題在於做任何事情都要有目的,青山祖師沒有直接殺死沈雲埋,便是要留著他有用,那麼怎麼可能沒有留下聯係那艘黑色戰艦的方法?

    青山祖師說道:“我為那個孩子設置了醒來的時間。”

    童顏說道:“多久?”

    青山祖師說道:“三百年。”

    童顏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那我隻能希望他給自己上了鬧鍾。”

    青山祖師有些感興趣,問道:“你覺得他把鬧鍾放在了老宅裏?”

    童顏感受著遠方的氣息波動,忽然說道:“我想安靜地找一找。”

    沈家老宅來了陌生人,自然驚動了守陣的那些星河聯盟強者。

    碧藍的天空裏生起無數道白色的湍流,那是物理隔離網正在成形的象征,同時數道極其強大的氣息正在趕來,隻需要數息時間便能到山頂。

    “好,我給你半小時的時間。”長凳上的笠帽老人說完這句話便閉上眼睛。

    這代表遠在祖星的青山祖師接受了童顏的條件。

    直到很多年以後,也沒有人知道青山祖師的這個選擇究竟是擔心博物館裏的人類文明遺存被童顏炸成虛無,而是這座沈家老宅真的寄托了他很多感情。

    那數道強大的氣息停留在了山外,沒有繼續向沈家老宅靠近,應該是得到了祖師的諭旨。

    童顏對這種局麵並不滿意,因為他不喜歡在別人的注視下找東西,於是他提起了手裏的行李包。

    天空裏的幾位承夜境強者以最快的速度飛離,拉出數道筆直的雲線,很快便來到了星球外麵。

    童顏轉身望向水池裏造型有些幼稚的噴泉口,忽然搖了搖頭,唇角微翹露出天真的笑容,跳到了水池的那邊。

    他抬起右腳重重地踩向地麵,地麵的青石板,就像被風吹起的紙殼子一樣,向著四麵八方散開。

    他在老宅裏行走這麼長時間,是在勘探陣法,終於確定這裏就是陣眼。

    青石板開啟,露出一條幽深不見光明的通道,噴泉的水順著石板縫向下方淌落,發出滴滴嗒嗒的聲音,和行李包裏麵的炸彈倒計時的聲音,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

    他提著行李包通道盡頭而去,衣袂隨風而飄,仿佛仙人,沒用多長時間便到了山腹深處。

    這是一座特別大的洞府,空氣裏彌漫著寒冷的味道,石壁上隱隱可以看到厚達數尺的雪霜,與青山的上德峰倒有幾分相似。

    事實上這裏隻不過是一個冰庫,石壁上方懸掛著很多塑料袋,看著就像是倒懸休息的蝙蝠,散發出一種詭異而可怕的味道。

    透明塑料袋的外皮,隱隱可以看到裏麵的事物是人形的,帶著淺淺的肉色。
匿名
狀態︰ 離線
918
匿名  發表於 2020-7-10 17:01:47
第三十二章有名字的老人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返回書頁


        



    看著這幕畫麵,老人的臉上流露出難過的神情。

    童顏揮了揮手,一個塑料袋分開,露出了一具人體。

    來到洞府的第一刻,他便用神識探查過,確認這些袋子裏裝著的都是生化人,有著相似的、接近完美的外表,內部的構造卻是截然不同、千奇百怪。有的偏向機械方向,有的偏向內修方麵,有的生物細胞已經被全部被某種晶石材料替換,有的則完全變成了行走的武器。

    他猜到了部分真相,問道:“這裏都是沈雲埋的備用身體?”

    老人低著頭說道:“既然是身體,誰用都可以。”

    童顏沉默了會兒,明白了全部的真相,對那個叫沈雲埋的家夥生出了很多憐憫。

    有丹先生提供的信息,他非常清楚沈雲埋的故事。

    在星河聯盟的傳說裏,沈雲埋是身世神秘、高貴無比的公子,誰能想到他的那些修行、學習、身體改造,所有這一切對生命進化的努力,甚至包括他的一生,都隻不過是一場實驗而已,最終隻是等著被自己的父親摘取美味的果實。

    地麵噴泉邊,坐在長凳上的那位笠帽老人低著頭沒有說話。

    童顏看著洞頂垂落的那些塑料袋,也沒有說話。

    他相信自己的判斷與計算沒有錯,也許這裏沒有鬧鍾,但沈雲埋這樣的人肯定會給自己留下一線生機,問題是那線生機在哪裏?

    “我不知道少爺現在在哪裏,但我知道現在他身邊有個人,我們隻需要找到或者說喚醒那個人就可以了。”跟著他走進洞府的老人輕聲說道。

    原來這位老人就是那一線生機。

    “沈雲埋不知道那個人的存在?”童顏轉身問道。

    老人說道:“那是我為少爺安排的。”

    童顏看著老人的滿臉皺紋,問道:“為什麼?”

    老人說道:“少爺脾氣不好,但對我不錯。”

    這個理由很簡單,但簡單的理由才有力量。

    沈雲埋為自己留的後路也就是這麼簡單,他不信任所有人類,卻更信任這個生化人。

    童顏問道:“怎麼通知或者說喚醒那個人?”

    老人沒有說話,向著崖洞掛著那些軀體盡頭走去,緩緩拉開一條塑料袋,把手插入那個人類軀體的腹中,不知握住了什麼事物。

    下一刻,一道極其微渺的氣息從那個人類軀體腹中生出,輕而易舉地穿透厚實的岩層以及沈家老宅外的陣法,向著宇宙的四麵八方而去。




    童顏靜靜感受了片刻,確認應該是某種中微子通訊方式,信號非常微弱,卻能保持長時間的穩定,也就意味著可以穿過扭率空洞,抵達本星係群的每個角落。

    “這也是你安排的?”他看著那位老人說道。

    老人的手臂在那個人類軀體腹中不停動著,應該是做某種調適,沒有回頭說道:“老爺為了確保少爺不會被任何人發現,所以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艘戰艦在那裏,按照相同的道理,這既然是最後的安全措施,那我也就不能讓少爺自己知道,不然容易出問題。”

    童顏沉默了會兒,說道:“他為自己留下的不是一線生機,而是一條不滅大道。”

    老人說道:“謝謝你對少爺的讚美。”

    童顏說道:“既然你知道他出了事,為何不啟動這裏的通訊設備。”

    老人說道:“老爺的傀儡看著噴水池,我無法進入洞府,隻能等著願意救少爺的人來老宅……我原先以為少爺沒什麼朋友,現在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他。”

    童顏說道:“我不認識你家少爺,隻是算到他應該在沈家老宅留下了一些什麼,既然他是位瘋狂的詩人。”

    老人收回手臂,在布衣上擦掉粘液,看著他認真說道:“你很了解少爺,也很了解詩人,而且頭腦很了不起。”

    童顏說道:“是的。”

    老人走到他身前,看著他手裏的行李包問道:“我真的很好奇,你這樣的頭腦究竟設計出來了怎樣一顆炸彈,居然讓老爺都有些畏懼。”

    行李包裏的炸彈擁有難以想象的威力,可以直接毀掉一顆星球,才能讓遠方的青山祖師保持沉默,才能讓那些承夜境強者遠避。問題在於星河聯盟人類從來沒有發明過如此強大的武器,隻有倒推到遠古文明時代,又或者是青山祖師用艦隊組成青山劍陣那一次……




    “原理很簡單。”童顏帶著老人轉身向地麵走去,耐心解答道:“我把幾百顆威力最大多相核彈放進了一個空間法寶裏。”

    確實是極簡單的原理,人類文明曆史上的那些炸彈,威力遞增靠的便是熱壓與彈體外殼之間不停對抗。

    外殼強度越大,熱壓越強,炸彈威力便越大。

    最初級的核彈便是這樣做的,然後逐漸升級,直至多相核彈之後便再升無可升,因為再也找不到能夠對抗那種熱壓的外殼。

    誰想到童顏竟有這樣的方法。

    從前的那些飛升者們沒能研發出來這種武器,不是因為想象力不足、智慧不夠,而是因為他們很難找到這樣的法寶,就算有想必也舍不得用。

    能夠作為數百顆多相核彈的外壁的空間法寶,必然是朝天大陸修行界最了不起的法寶。

    這時候在童顏行李包裏的那個法寶是一個壺。

    壺中自有天地。

    事實上那個壺最初的時候並不是法寶,而是一種道法。

    當年蒼龍化身鎮魔獄在朝歌城裏,便是用這種道法困住了冥皇。

    離開朝天大陸之前,童顏去了趟朝歌城,在禪子的幫助下,把蒼龍屍骸的胃取了出來,又用麒麟的血做了二次祭煉,便煉成了這樣一個壺,然後帶著它一道飛升離開了朝天大陸。

    天地為壺的道法強大,以道法反煉神獸屍骸而成的法寶自然極為強大,但真正強大的還是他的意誌——敢這樣想、敢這樣用的意誌。

    這就是在棋局上練出來的本事。

    老人在沈家生活了幾百年,對這些名詞有所了解,隱約明白了他的意思,感慨說道:“你確實了不起。”

    童顏說道:“還可以。”

    看過那本叫做《大道朝天》的飛升者,都知道他的智謀了得,但對他的修行境界以及實力評價不高,覺得隻是普通。不過童顏對自己的評價很高,認為自己在中州派曆代掌門裏能排進前三,在所有的飛升者裏也能穩進前十。

    三兩句對話,他們已經離開了山腹深處,重新回到了噴泉池邊。老人看著水池對那個戴著笠帽的老人,視線漸漸高移,又看到了更多與自己長的一模一樣、在煮茶、掃地、發呆的笠帽老人,忽然說道:“您能燒了這裏嗎?”

    童顏說道:“你覺得他們不願意這樣活著,想死嗎?”

    老人說道:“重要嗎?”

    在他看來這些笠帽老人被像豬一樣圈養在沈家老宅裏,活的沒有任何意義,不管是庭院裏的這些複製人還是地底洞府裏那些生化機械人,其實都隻是屍體而已。

    童顏看著老人問道:“就算沈雲埋在你的程序裏做了後門,但你怎麼突破的思想烙印?”

    老人說道:“我不是人,沒有思想。”

    這自然不是真實的答案,更可能的答案也許是他在意識覺醒的過程裏,突破了某種屏障。不過如果稍後這裏的一切都會被焚毀,這個問題也就沒有什麼意義。

    “你喜歡這個博物館。”童顏說道。

    老人說道:“博物館很安全,隻要你不用行李包裏的這個炸彈,宇宙裏很少有辦法能夠毀掉它。”

    水池對麵長凳上的那個笠帽老人抬起頭來,說道:“我以為我們達成了協議。”

    老人對童顏說道:“老爺是壞人,從來不會遵守什麼協議,所以你也不需要有心理負擔。”

    兩個一模一樣的笠帽老人看著童顏,等著他離開前的決定。

    “我這方麵從來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童顏伸手拍了拍老人,然後望向水池對麵那個老人說道:“你知道下棋最重要的是什麼嗎?第一課就是要學會悔子。”

    說完這句話,他輕輕地揮了揮衣袖,噴水池上的那些水花驟然粉碎,變成極細的水滴,便成了真實的霧。

    隻是瞬間,濃稠的氣霧便籠罩了整個沈家老宅,與山間大陣裏的那些霧氣連在了一起。

    霧氣裏的笠帽老人紛紛閉上眼睛,隱入了沉睡,不時能夠聽到掃帚落地、茶壺粉碎的聲音。

    那些霧氣順著石階,向著幽深的山腹裏流去,就像是最溫柔的瀑布。

    “你叫什麼名字?”童顏離開之前,看著那位老人溫柔問道。

    老人怔住了。他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個問題,沈家老宅基本沒有人來,就算有人來也不會關心他是誰,而且生活在這裏的人們戴著同樣的笠帽,有著同樣的麵容,熬著同樣的時間,似乎可以不分彼此,不需要有名字。

    他皺著眉頭認真地想了很長時間,終於想起來了自己還確實有個名字。

    “黃木槿。”他看著童顏微笑說道:“這是少爺小時候給我取的名字,很多年沒有人喊過了。”

    “黃木槿你好,黃木槿再見。”

    童顏破空飛起,卷起一條白色如緞的雲帶。

    沈家老宅的霧氣淡了些,讓天空裏的雲層濃了些。

    他來到大氣層邊緣,回首向地麵望去,看到了那座山頂的畫麵。

    沈家老宅在熊熊燃燒,那些霧氣仿佛是最好的燃料,在很短的時間裏,便把那些庭院樓台燒成了廢墟。

    遠處的幾名承夜境強者看著燃燒的沈家老宅,想要過去搶救,卻又忌憚他手裏的提包不敢靠近。

    童顏理都沒有理這幾名強者,靜靜地看著下方。

    沈家老宅裏到處都是火焰。

    噴水池都已經燒幹了。

    火焰順著石階流入山腹深處,點燃了那些塑料袋裏的人類軀體。

    那座博物館外的白牆飛簷也已經倒塌,露出明亮的金屬構造,內部的陣法與高科技防護手段開始發揮作用。

    庭院裏到處都是焦黑的屍體。

    那位老人舉著火把站在水池中間,對著天空揮手告別,然後漸漸變形。

    童顏最後看了一眼,提著行李包轉身向黑暗的宇宙裏飛去,化作一道流光消失無蹤。
匿名
狀態︰ 離線
919
匿名  發表於 2020-7-10 17:02:07
第三十三章有女兒的先生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返回書頁


        



    海水逐漸上漲,遠方懸在天邊的月亮顯得低了些。

    猴兒們在樹林裏尖聲地叫著,不停地扔著椰子,卻沒能砸中幾個石頭。

    潮水把那些椰子與吃剩的椰殼推的更加淩亂,不知要變成怎樣的數字,不知還有幾天。

    “我飛升的時候還沒有中州派,雲夢山的靈脈還紊亂不堪,麒麟與蒼龍各霸一方,我不想費神理會,它們也不敢往南邊看上一眼。”

    青山祖師坐在沙灘後方,把兩條萎縮的小腿埋在沙子裏,身體微微後仰說道:“後來的那些事情都是後來才知道的。”

    海島上的沙灘被曬了整整一天,滾燙的很是舒服,他微啞的聲音卻是那樣的寒冷。

    卓如歲老老實實地跪坐在旁邊,不敢像平時那般跳脫。

    三萬年來,朝天大陸修行界一直有兩個領袖——青山宗以及中州派。在景陽真人橫空出世之前,兩大派的地位、底蘊、實力都差相仿佛,中州派甚至還隱隱超出一線,也出了好幾位飛升的仙人。

    “你一直想知道雲夢山的飛升仙人去了哪裏,那麼我來問你,青山曆史上的飛升者有幾人?”青山祖師問道。

    卓如歲低頭說道:“不算我與趙臘月,有七人。”

    “那為何這些年便隻剩下我與純陽?”青山祖師說道:“自然是與雲夢山的那些人兌掉了。”

    按照曾舉的說法,那幾位青山劍仙都是死在了人類與暗物之海的戰爭裏,誰知道原來真相竟是如此殘酷而黑暗。

    朝天大陸最強的兩個宗派在飛升後的世界裏依然處於相似的局麵,甚至更加可怕。

    卓如歲的頭更低了些,甚至快要觸到在沙子裏爬行的小螃蟹。

    “雲夢山確實不凡,你也看到了今日的童顏……了不起,有資格作我青山的對手。”

    青山祖師看了他一眼,道:“你卻還要給他求情。”

    卓如歲伸手扒拉了一下黃沙,埋住那個小螃蟹,說道:“我知道錯了,有機會我會親手殺了他,為……”

    他心想自己該為誰報仇?沈家老宅裏那些渾渾噩噩的老頭兒還是地底那些豬肉一樣的東西還是噴水池邊的花花草草?總不能是那個叫黃木槿的生化人吧,人可是你們老沈家的叛徒!

    “宇宙太大,想要找到某個人殺死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

    青山祖師的視線落在海上的那輪明月上,聲音微啞說道:“如此說來,還真有些喜歡遠古文明那個年代。”

    他沒有經曆過遠古文明的人類社會,但聽那位少女說過很多相關的故事。

    聽說在那個時代,每個人類從出生開始都會被編號,頸後植入芯片,輔以遍布宇宙的監控係統,中央電腦可以觀察一切,被稱為憲章光輝。

    放在那個年代,就可以輕鬆地找到童顏,更不可能讓他離開星門基地,去燒了沈家老宅。

    隻可惜,那位神明在執政後期製訂了新的憲章規則,人類文明新生之後,那位少女也隻能在新規則之下行使權限,那樣的時代再也無法重現了。

    至於公民權利這種東西——這是麵臨暗物之海危險的時代——在青山祖師看來遠沒有管理便利、集中力量重要。

    那位少女無法完全掌握星河聯盟的一切,真的很不方便。

    比如破繭者們需要一個單獨的情報收集、分析係統,需要提前對那些考察對象做出安排。

    “芯片不可替換,手環卻可以隨便做假,你給自己選擇的角色確實很完美,但你最後的這個選擇,非常不明智。”

    青山祖師望向海麵說道:“現在想來,我真的是太多年沒有管事,居然有人敢背叛我。”

    一道光幕在海麵上展開,畫麵有些亂,好像是一個簡陋的電子修理鋪。

    丹先生被捆在在椅子上,頸間係著一道紅色的細線。那根紅線看似普通,但隔著光幕也能感受到其間散發出來的凶險意味,不知道是什麼法寶。

    一張線條方硬、滿是冷酷意誌的臉出現在光幕一角,然後向後退了幾步,露出了穿著軍裝的全身。

    前些天陳崖結束對星門基地的調查與審訊後便乘戰艦離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暗中回來了,還抓住了丹先生。

    在光幕幽暗的角落裏還站著兩個黑衣人,用帽子遮著頭,散發著陰寒而強大的氣息,就像丹先生頸上的那根紅線一樣,隔著光幕也能清楚地感受到。

    卓如歲知道對麵看不到自己,依然下意識裏向祖師身後藏了藏——那兩個黑衣人明顯是魔道強者,既然星河聯盟的人類因為身體原因無法把朝天大陸的功法修到極致,難道他們也是飛升者?

    ……

    ……

    修理鋪裏到處都是電子元件,在垃圾一樣的事物最深處還能找到一些法寶的碎片和十幾個假冒手環。

    這裏是民生街區某條街道角落的修理鋪裏。

    丹先生的雙腿已經廢了,縱使是飛升者的仙軀也承受不住陳屋山石人的數十次重擊。

    他神情疲憊地坐在椅子上,聽著眼前那顆明珠裏傳出的微啞聲音,心想是啊,好像已經有十幾年沒有聽到你說話了。

    “談不上背叛,我又不是青山弟子。”他喘了兩口氣,說道:“正道領袖都是自封的,人類領袖也是自封的,你不過就是出來的早了些,與那台電腦最先結盟,難道我就一定要效忠你?那我到底是效忠你還是效忠那台電腦?”




    “我在霧外星係對萬物一說過,當我揀到它的那一刻,就表明我是神明選中的那個人。”青山祖師的聲音從明珠裏傳了出來。

    丹先生瞪圓眼睛說道:“所以?原來天命所歸是看誰揀垃圾的本事強?”

    青山祖師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同情他們?”

    “不,他們都比我強,而且也都是些心黑手辣的家夥。”

    “那你為何告訴童顏沈家老宅在哪裏?”

    “因為我看你不順眼?”

    說完這句話,丹先生笑了起來。

    陳崖對著那顆明珠說道:“他有個女兒,正在尋找。”

    丹先生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

    陳崖繼續說道:“前些天他說童顏去了怪物基地,現在看來應該是陷阱,我已經讓幾位真人回來了。”

    “就這樣吧。”

    青山祖師的聲音似乎有些疲憊。

    然後再沒有響起。

    丹先生沉默了會兒,說道:“我知道求情沒有意義。”

    陳崖麵無表情說道:“童顏能用你的女兒威脅你,我也可以。”

    丹先生說道:“你給我一支煙,我想想。”

    陳崖伸手在桌了翻了一下,找到半包煙,從裏麵取出一根放進他的嘴裏,有些笨拙地點燃打火機。

    “你居然不會火係功法?這就不如井九他們了,那個小姑娘剛搬到民生街區的時候來找我做過一張圖書館的假卡,那給我點煙的手法純熟的……一看就吃過不少苦。”

    丹先生用力地抽了兩口,煙卷前端的紅點不停上下,仿佛在點頭。

    陳崖說道:“我可以學。”

    丹先生說道:“你跟著純陽真人這麼多年,學到了什麼?”

    陳崖沉默了會兒,說道:“你想好了嗎?”

    丹先生叼著煙卷,一臉不在乎說道:“你們都想用我的女兒威脅我,但我忽然想到了一個不被威脅的方法。”

    陳崖神情微變,說道:“不要。”

    開口之前,他的雙手已經落在了丹先生的頸間,握住了那根紅色的線。

    丹先生沒有躲,依然叼著煙卷,像個老流氓一樣看著那顆明珠,眼裏滿是輕蔑的神色。

    無數仙氣從他看著尋常的瘦弱身軀裏噴湧而出,隻是瞬間便突破了他自己的道法屏障,接著突破了那根紅色的細線。

    那根紅色的細線感應到他身體裏仙氣的變化,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向內縮去,同時散發出極其鋒利的意味。

    擦的一聲輕響,陳崖的雙手啪的一聲被震開!

    與那根紅色細繩遇到的任何事物都碎裂開來,不管是丹先生的頸還是身軀還是那些噴湧而出的仙氣。

    站在陰影裏的那兩名黑衣人如鬼一般飄出了修理鋪,來到了街道上,揮手卷起帶著穢意的風,護住了自己,同時也設置了一座陣法。

    啪的一聲輕響,無數血肉帶著仙氣碎片轟開了修理鋪的卷簾門,灑在了街道上。

    地底街區的街道是由石子鋪成的,不知道被多少人的鞋底踩過,石頭表麵非常光滑。

    曾經有烤茄子落在上麵,有火鍋紅湯灑在上麵,有孩子踩著二手滑板經過,也被有遊戲廳大佬的金鏈子砸過。

    今天這些光滑的石子上麵落滿了最鮮豔而純正的仙血,其間隱隱夾著一些晶瑩的仙骨碎片。

    修理鋪內部更是狼籍一片,那些電子元件與纖維紙亂飛著,被血水打濕。

    啪的一聲輕響,煙卷從空中落下,落入血水裏,亮起一點燭火般的微光,便自淡去。

    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裏有一個偽劣的電子手環染著仙血,也在散發著微光,仿佛是某種信號。

    陳崖站在破爛的修理鋪裏,身上滿是血與仙骨屑。

    他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雙手,沉默無語了很長時間。

    作為朝天大陸飛升者裏最擅長防禦功法、身體強度最不可思議的他,本來可以用自己的雙手擋住那根紅色細線,但他在霧外星係被井九斬斷了三根手指。

    這是怎樣的因果?是啊,他跟著李將軍幾十年時間究竟學到了些什麼呢?
匿名
狀態︰ 離線
920
匿名  發表於 2020-7-10 17:02:22
第三十四章破棺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返回書頁


        



    稍早一些時候,沈家老宅毀於一場大火。

    一道微弱的、就算是最敏感的監控設備都無法捕捉到的信號從火焰裏源源不斷發出,直至很久之後才停止。

    那道極其微弱的信號穿過那顆星球的大氣層、穿過扭率空洞、穿過無數天體,來到了遙遠的、沒有具體方位的宇宙裏。

    在那片陌生的宇宙裏,有一艘黑色的戰艦正在相對緩慢、沒有任何目的地前行著,或者說飄浮著,看著就像是一口黑色的棺材。

    這艘黑色戰艦的艦體進行了特殊塗裝,又進行了高複合材料覆蓋,可以全麵屏蔽所有信號,也不會接受任何信息。

    至於那個最重要的房間更是有引力場裝置隔絕。

    戰艦上的沈家工作人員都被打上了牢不可破的思想烙印,絕對不會做出任何破壞靜默狀態的舉動,如果就這樣下去,這艘戰艦真的就會像個被扔出大氣層的石頭,永遠不會回到人類文明當中,就此成為宇宙裏的一個幽魂,不停飄流,直至死去或者發生什麼意外。

    當然所謂全麵信號屏蔽,並不能屏蔽世間所有的萬物,畢竟有很多射線、粒子是可以穿過整顆星球的,比如中微子。




    在這趟沒有歸期的幽靈航程裏,已經不知道有多少粒子穿過了黑色戰艦,但那些粒子沒有承載有用信息,也就沒有意義,如同真正的幽靈。

    誰也沒有想到,有人能夠賦予中微子某種特殊的散發規律,令其整體承載一些信息。

    這個成果基於那個人對意識的研究,直至今日星河聯盟也沒人知道這一點,隻有一個生化人知道。

    就像過往的每一個時刻那樣,各種輕粒子穿過高複合材料擋板,穿過超密塗裝層,穿過超強合金艦身,進入黑色戰艦的內部,然後從另一邊穿過去。

    但現在與過往的每一個時刻並不是完全一樣,因為有些中微子帶來了遙遠沈家老宅的信息,不知道那是祝福還是什麼。

    一名很普通的沈家工作人員坐在椅子裏,眼神呆滯的地看著監控光幕。

    沒有人操控戰艦,也沒有提前製定好的航行計劃,宇宙真的很大,隻需要一開始進入荒涼的宇宙星域,想要被某顆恒星捕捉,或是遇到別的人類飛行器,從概率上來說都極小,可能需要幾千上萬年的時間。

    那個工作人員忽然感覺到有些頭痛,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頭,緊接著頸後的芯片開始發熱。

    啪的一聲輕響,他的頸部就這樣斷裂開來,腦袋落到地麵,就像是火把落入沈家老宅的雲霧裏,轟的一聲引發了一聲爆炸。

    戰艦裏發生了輕微的震動,艦身的擋板被震出了一道縫隙。

    那位女管家從通道裏走了過來,看著眼前這幕畫麵,沉默片刻後說道:“開始自檢,每個角落都不能放過,用肉眼。”

    ……

    ……

    黑色戰艦幽靈航行的前一階段,曾經有一張黃色紙鶴趁著引力場潮汐波動飛了出去,通知了遠方的井九,問題在於那個座標隻是一個點。

    現在黑色戰艦通過那道縫隙散發出去的信息,則是連續的,於是能夠形成一條線,指向確定的前方。

    這條線的信息出現在星門基地的那間電子維修鋪裏,然後伴隨著劣質手環上的血與波動,傳到了另一個人的手環上。

    童顏站在黑暗的宇宙裏,遠方恒星的光線在他的身體以及行李包的邊緣勾勒出了一道銀線。

    他抬起左手望向手環,知道丹先生已經死了,沉默了會兒,向著不遠處的一顆行星飛去。

    那裏是一處太空海盜的隱蔽巢穴,據說有很快的飛船。

    ……

    ……

    星河聯盟有三大艦隊,還有飛升者以及各種境界的軍中強者,太空海盜能夠存活至今,除了軍方對他們不怎麼感興趣,也自然是因為他們有些不錯的手段。

    太空海盜的飛船真的飛的很快,雖然看著很破***小公司的礦船都還不如。

    童顏不需要維生係統以及相關的各種輔助係統,自然能夠把飛船的速度弄到極致,隻用了七天時間便找到了那艘黑色戰艦。

    這裏遠離任何星係,相對比較黑暗,即便是他也要認真觀察,才能發現那艘戰艦的身影。

    海盜飛船開始急減速,不知濺射出去多少零件,終於與那艘黑色戰艦進入相對靜止的狀態,看著就像跟在鯊魚腹部的小魚。

    童顏提著行李包飄出了飛船,腳尖輕點,飛船瞬間散體,開始燃燒。

    借著強大的力量,童顏直接破開了超強複合擋板、超密塗層以及超強合金,衝進了黑色戰艦裏。

    轟的一聲巨響,緊接著是尖銳的警報聲以及空氣向著戰艦外噴湧的淒厲風聲。

    童顏站在洞口,不遠處那艘燃燒的飛船,在他的身體以及行李包的邊緣勾勒出一道火線。

    看著這幕畫麵,戰艦裏的工作人們員怔住片刻才清醒過來,開始以最快的速度進入機甲、同時開始做空間隔斷。

    即便擁有星河聯盟最高科技,當一位飛升的道家仙人來到身前時,普通人的所有反抗都是那樣的徒勞而沒有意義。

    片刻時間,便有無數人死去,有的躺在椅子上,有的在機甲裏,有的倒在通道地麵上,身上看不到任何傷口,也沒有血跡,仿佛睡著一般。

    中州派掌門用的當然是最正宗的道法,看似溫和,依然殺人於無形。

    當自修複係統完成艦身與太空的隔斷後,戰艦裏已經再沒有活著的人。

    那名穿著黑衣的女管家左手拿著激光槍,右手握著一件東西,靠著某個船艙的門,坐在地上,已經沒有了呼吸,臉上滿是驚怖的神情。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機會開槍,也沒有辦法啟動自爆。

    童顏隔空伸手,女管家的左手張開,那個像健身球一樣的自爆發生裝置飛了起來,落在了他的手裏。

    他揮了揮手,女管家的屍體順著牆壁滑出去十幾米,同時艙門開啟。

    走進黑暗的艙房,童顏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還有……某種液體的味道,也感受到了他非常不喜歡的引力場的味道。

    伴著滋滋的電流聲以及蜂鳴般的裝置啟動音,引力場發生裝置被關閉,同時照明被打開。

    艙房裏什麼都沒有,顯得特別幹淨、空曠、冷清,隻是在中間有一張金屬台,台上放著一個盆狀的事物。

    童顏走到盆前,便看到了那個腦袋。

    盆子裏的液體隻剩下了淺淺一層,被泡久了的皮膚有些卷,這個腦袋除了給人詭異的感覺,甚至有些可笑的淒慘。

    童顏修道多年,道心極靜,而且事先便有心理準備,還是被震撼了一下,下意識裏學習星河聯盟的禮儀伸出手來,說道:“你好,中州童顏。”

    沈雲埋眯著眼睛,看著他不說話。

    不是他不想罵髒話,是因為現在的他已經虛弱到了極點,根本不可能說出話來。

    童顏明白了,用最快的速度取了些營養液倒進了盆子裏。

    就像某種幹花一樣,又像是某種孩子喜歡玩的海藻膠球,被泡的久了便能發開。

    沈雲埋撐著發腫的眼皮,有氣無力說道:“隔壁,機械臂。”

    童顏揮手破開隔著兩個艙房的合金壁,把那台高精密機械臂隔空抓了過來,然後聯通了電源。

    伴著腦波儀的啟動,沈雲埋的眼神稍微亮了些。

    那台機械壁像發瘋的賽車一樣在戰艦裏狂奔,沒用多長時間便帶回來了很多儀器設備,還有大量的醫療物資,一座全新的手術室很快便重新搭建成功。

    極細微的水流落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輕柔至極。

    接下來,童顏觀摩了一場星河聯盟水平最高的腦部手術以及頜部修複手術、仿生皮膚微操再植手術以及相關的十幾台手術。

    大概標準時間兩個小時之後,所有的手術終於完成,沈雲埋的精神依然虛弱,望向童顏輕聲說道:“仙氣。”

    童顏明白他的意思,釋出了一道最純正的道門仙氣。

    沈雲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那道仙氣從鼻孔裏吸了進去,眼神更加明亮。

    下一刻,他看著童顏翻了個白眼,罵道:“你不是朝天大陸第二聰明的人嗎!怎麼像個白癡一樣!握手……老子有手嗎!”

    剛剛從死亡邊緣把自己救回來,對救命恩人真正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樣的內容……童顏沒有生氣,反而確認了對方就是沈雲埋,而且應該不會死了。

    沈雲埋接著問道:“什麼情況?”

    那隻紙鶴飛走了很多天,始終沒有人過來,他真的已經快要絕望,卻忽然間死裏逃生,自然想知道……所有的情況。

    童顏說道:“我去了沈家老宅。”

    沈雲埋問道:“黃木槿?”

    童顏說道:“你還記得他的名字,我想他應該很高興。”

    沈雲埋盯著他的眼睛,盯了很長時間,最終沒有問。

    童顏知道他想問什麼,沒有說話。

    沈雲埋讓他再釋出一道仙氣,深深地吸進鼻子裏,翻了個白眼,幽幽說道:“我以為會是井九來。”

    不管是想到去沈家老宅找那一線生機,又或者是用別的、他想不到的方法找到這艘黑色戰艦,他所有關於脫困的希望與想象裏都是井九的身影,卻沒想到來的會是那個曾經隻是書裏的中州派童顏。

    “井九要死了。”童顏沒有任何鋪墊,直接說道。

    沈雲埋的反應就像曹園一樣,根本不相信,嘲笑說道:“這笑話爛的,難怪白早不要你。”

    童顏忽然生出把這個腦袋砸爛的想法。

    沈雲埋明顯感受到了他的情緒變化,咳了兩聲說道:“真的不好笑嘛……而且我剛剛有舊識離世,你和我開這樣的玩笑不合適。”

    童顏算了一下時間,說道:“三天後他就會死。”

    沈雲埋眯了眯眼睛。

    童顏把沈雲埋被囚禁在黑色戰艦之後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沒有遺漏任何細節。

    沈雲埋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老李……也死了啊。”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7-4 04:50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