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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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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梅無闕] 農門青雲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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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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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59:31 |只看該作者
第110章 徹查

    瑾瑜處理到大理寺卿遞上來的折子,偷偷翻開看了一眼,這折子措辭很是委婉,對華元帝道明目前查到的所有內容。

    大理寺接到調查刺客事件的聖旨,此事牽涉一國之君的身家性命,大理寺自然不敢怠慢。

    便從刺客張元身上入手,將與張元有過接觸的人挨個盤問一遍。

    最開始盤查的,是張元的父母和妻子,甚至張元那十六歲和八歲的兩個兒子。

    為防止串供,將幾人分開盤問,幾人的說法卻大同小異。

    在家人眼中,張元沒有任何異常,不過是每日去宮中當值,休沐時在家放松,從未接觸過任何可疑之人。

    這條線相當於沒用,張元可能對家裡人隱瞞了事實,接頭也是背著家人,所以他們無從得知。

    只能說張元在刺殺行動失敗之前很有能耐,對朝夕相處的人能瞞得如此嚴實,一點馬腳都不露。

    著實想不通,為何這般謹慎的張元,在緊要關頭會鬧一個大烏龍,最終被就地斬殺,刺殺以失敗告終。

    而後大理寺找了張元私下交好的友人,得到的答案依然沒什麼要領。

    得知張元刺殺華元帝失敗後被殺,幾乎所有張元的朋友都表現得很震驚很悲痛,完全無法相信的樣子。

    連續兩次一無所獲,讓大理寺陷入僵局,照這個情形看來,要麼張元厲害到能瞞天過海,瞞過所有人的耳目,要麼張元真的不是刺客。

    大理寺最後盤問了張元的同僚,得知張元所在的那隊禁軍一直是巡邏隊,與另外數隊禁軍輪流當值,負責在皇宮內巡邏。

    張元在同僚中口碑不是很好,因為張元經常擅離職守消失個個把時辰,讓別人給他頂崗。

    為此張元被檢舉處罰了兩次,就在今年五月份左右,後來才算安分,老老實實在自己的崗位當值。

    乍一看這些事無關緊要,但串起來就能得到一個大體的框架。

    張元在私底下無論是與家人相處還是與好友相處,都沒有任何異常,只是在當班時會消失。

    重要的就是張元擅離職守這段時間,他消失去了哪裡?又是去做什麼?

    大理寺跟進這條線索,發現張元自去年七月開始,擅離職守去的是後宮芳華苑。

    大理寺的調查到此戛然而止,因為牽涉到後宮,必須上奏華元帝,讓華元帝定奪後續該不該繼續進行。

    瑾瑜看著這個請示的折子,心裡對黎雋的能耐有了新的認識。

    他只是給了一點方法提示,黎雋將整件事安排下來,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若是不出意外,沈家這次要完。

    瑾瑜絲毫沒有含糊,假裝什麼都不知,直接將折子遞了上去。

    反正就算他知道也無法左右,提醒冬青時機到了才是要緊事。

    華元帝在看清楚折子的深意後,面沉如水,這件事比有人准備刺殺他還讓人難以接受。

    張元今年五月之前常去的芳華苑,如今是一個嬪位的妃子居住,但在這位嬪妃入住前,芳華苑住的,是還未升妃位的惠妃。

    華元帝最小的兒子十二皇子,誕生於今年五月二十八日,當日惠嬪被冊封為惠妃,入主暉元宮,成為一宮之主。

    而張元是在五月後便沒再擅離職守。

    若說張元是因為被檢舉處罰才沒繼續找人頂崗,這兩件事未免也太過巧合。

    用十二皇子的生辰一推算,惠妃應該是在去年八月左右懷上十二皇子,張元又剛好從七月開始往芳華苑跑。

    再聯想張元殞命當夜,分明是深更半夜,張元出現在惠妃營帳,而且被就地□□時赤.裸著半身。

    當時華元帝心中就有個疑點,為什麼張元身為禁軍侍衛,要刺殺他卻走錯了營帳?

    大理寺的折子當然沒有明說,但其中意思已經很明顯,十二皇子是否是皇室血統還有待查驗。

    華元帝越想就越是懷疑,找來太監翻查去年七八月的侍寢記錄。

    去年七月份到八月份,惠妃一共侍寢四次,不均勻的分布在兩個月份裡。

    華元帝有些頭疼,若惠妃懷上十二皇子的這段時間他沒有臨幸過惠妃,那便可以確定十二皇子不是皇室血脈。

    他會選擇神不知鬼不覺弄死惠妃和惠妃的兒子,免得滿朝文武都會知道他的後妃跟一個粗鄙的侍衛睡了,他還養著兩人的野種數月。

    但去年那段時間惠妃確確實實侍過寢,張元又已經死了,十二皇子是不是皇室血脈將無從查起。

    華元帝攥著奏折坐了半晌,廣袖一擺,道:“去暉元宮。”

    宮人立刻備了步攆,架著華元帝去惠妃宮裡。

    華元帝來得突然,惠妃心中有些小竊喜,忙整理儀容在宮門前恭候。

    華元帝面無表情,直直進了內殿,揮退所有宮女太監,將奏折丟在惠妃跟前。

    惠妃不明所以,只是覺得華元帝臉色不對,柔聲道:“陛下……是不是臣妾做錯了什麼?”

    膽怯中帶著些許倔強,這模樣從來無往不利,能大幅度減少男人對她的不滿。

    但此次華元帝卻無動於衷,硬邦邦說道:“你自己看看。”

    惠妃只得拿起折子,越看臉色越差,一下跪倒在地上,萬分委屈,悲戚道:“陛下!這純粹是污蔑,臣妾跟了陛下近二十年!痴心可表日月,還請陛下將這些造謠的人治罪,還臣妾一個公道!”

    華元帝冷冷看著惠妃,“一個人造謠或許是造謠,但這是大理寺盤問了無關數十人得出的結論,難不成這數十人都在造謠?”

    惠妃頓了頓,道:“臣妾懇請陛下下旨徹查,臣妾根本不認得此人,問心無愧!”

    她確實問心無愧,在那夜張元進她的營帳之前,她甚至不知道有張元這麼個人。

    哪怕大理寺的調查引導人走入誤區,徹查下來一定會真相大白。

    怕只怕,這些事是人有意為之,想借此事污蔑她與侍衛通奸,好將她和她的子女一網打盡。

    看華元帝的神色,對此事已經信了七分,如今她在宮中孤立無援,需要拖延時間將消息送去沈家,設法把事情扳回正軌。

    華元帝將惠妃的神態看在眼裡,這模樣不像是裝出來的,惠妃是真的不認得張元此人。

    兩人對峙半晌,華元帝道:“朕姑且信你一回,下旨讓人徹查,若你騙了朕……”

    惠妃立刻道:“臣妾以項上人頭擔保,對陛下所言絕無一句虛假。”

    “如此最好!”

    華元帝轉身離開,惠妃還跪在地上,心思千回百轉,總覺得此事十分蹊蹺。

    俗話說抓賊拿髒捉奸捉雙,張元都已經死了,做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有何用?

    沒有真憑實據,靠著這些推理和猜測,最多是讓華元帝對這個兒子與沈家心生芥蒂。

    雖然這樣確實用心險惡,但她們會有很多時間用來查明真相。

    如果說這只是巧合而已,惠妃又覺得難以相信,世上根本沒有這麼多巧合。

    心中想著,手上卻沒有耽擱,寫信讓沈家人著手調查,將幕後黑手揪出來。

    刺殺案變成皇室血統真假案,華元帝與惠妃談話後,下旨讓大理寺將案件移交宗人府,徹查十二皇子是否是純正的皇家血脈。

    事情傳開後,黎雋第一時間面見華元帝。

    “兒臣參見父皇。”

    “嗯……免禮,你有何事?”華元帝最近幾日脾氣實在算不上好。

    黎雋笑了笑,道:“兒臣聽說之前刺殺事件牽扯到十二弟的身世,特意來為父皇排憂解難。”

    華元帝抬眼,“此事你要如何為朕排憂解難?”

    黎雋道:“其實,想要知道十二弟是否是純正的皇室血統,並不需要大費周章,只需要滴血認親即可。”

    “古典有載,滴血認親有兩法,一是為合血法,驗證雙方皆是活人,滴血於清水,兩血相融便是親人。另一方法為滴骨法,活人將血液滴於死者屍骨,若能滲入其中,便有血緣關系。”

    華元帝頓了頓,道:“倒是有這個法子,你的意思,是讓朕與小十二滴血認親,若是相融,那小十二便是朕的兒子?”

    “此法草率,就算小十二是朕的親生兒子,朕又怎麼知道惠妃是否與那個侍衛私通?”

    萬一侍衛與惠妃只是行苟且之事,滴血認親根本驗不出這事。

    心裡埋下懷疑的種子,想想自己與一個侍衛共享一女,華元帝只覺得反胃,完全無法忍受。

    黎雋搖頭,道:“父皇乃萬金龍體,怎能為了此事流血?可采用滴骨法,讓十二弟的血滴在張元的屍骨上,若能融入便直接治罪惠妃,不能融入再來細查,豈不省去諸多麻煩?”

    華元帝沉吟片刻,“這般倒是有道理,你代朕傳旨,將張元屍骨拿來,讓小十二與他滴血認親。”

    “兒臣遵旨。”

    黎雋去執行華元帝的命令,不禁嘴角上揚,他早就備好了張元的屍骨,就等他父皇這道聖旨。

    循序漸進,從在華元帝心裡種下懷疑的火種,到公開調查,再到最後坐實此事,惠妃與沈家將再無翻身之日。

    比直接找個人摸進惠妃營帳再當場抓奸來得有用。

    初級的栽贓陷害,會讓華元帝生疑,若是華元帝深究,“奸夫”抵不住華元帝的威壓,很容易就會露餡。

    但是如今張元死了,死人最讓人放心,只要十二皇子的血融入張元骨頭中,惠妃和沈家便沒有翻案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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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59:45 |只看該作者
第111章 借種

    沈家收到惠妃的信件,沈老夫人立刻進宮一趟,與惠妃商議細節。

    “老身參見惠妃娘娘。”

    惠妃揮退宮女,上前扶老母親入座,“娘,現在沒有外人,不用這般多禮,可查到有用的信息?”

    沈老夫人落座後,直奔主題,“奪嫡之爭也不是一天兩天,沈家太過耀眼,想弄死你我的人也不止一個兩個,我早就料到了今日,只不過沒想到會是如此低級的誣陷。”

    惠妃自然知道當下形式,擔憂道:“那這下如何是好?我為了拖延時間,立下毒誓讓陛下徹查,會不會查出我們最大的秘密?”

    沈老夫人握住惠妃的手,沉聲道:“你就是太容易自亂陣腳,在宮裡這麼多年,落在你手裡的人命至少有一打,如今不過是一陣風言風語罷了,何須驚慌?我們要做的,是先下手為強。”

    惠妃眉間花鈿微皺,“如何先下手?我們甚至不清楚是誰在針對沈家。”

    沈老夫人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實際上,不管是大皇子還是四皇子,或是其他的幾個皇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都得死。”

    “沈家這麼多年並不是只忙著做生意,韜光養晦只是缺了你肚子裡出來個兒子,而你哥哥鋌而走險,成功讓你有了一個兒子。”

    “陛下年歲已去,只要除掉大皇子與四皇子,以我們沈家的財力和多年經營的人脈,足夠扶持十二皇子登基,到時十二年紀尚小,執掌黎國大權的,將是我們沈家。”

    沈老夫人一顆定心丸喂給惠妃,惠妃一直提著的心勉強放下,“那我應該怎麼做?全聽娘和大哥的。”

    “你不用做任何事,只需要穩住,不要心虛露出馬腳,娘已經不止一次說過,借種的那人,已經被沈家處理干淨。”

    “而宮裡的兩個知情人,你也尋由頭盡數送上了黃泉路,這世上,除你之外,知道此事的就只有娘與你大哥,沒人能夠查出來。”

    “至於那個倒霉催的侍衛,證據都是四皇子想當然捏造的,總有漏洞,說不定還能反咬他一口。”

    惠妃頷首,發髻上的金步搖隨之顫動,“好,既然娘有對策,辭兒就放心了,絕對不給沈家拖後腿。”

    沈老夫人滿意的點頭,雖然這個女兒性子隨了她已故的丈夫,有些懦弱容易慌亂,但勝在聽話,用起來意外的順手。

    這次進宮,只是為了穩住惠妃的慌亂,確保她不會因為壓力而不打自招。

    惠妃確認沈家會保自己周全,便又問道:“娘和大哥打算怎麼做?”

    沈老夫人道:“先把四皇子除掉,這次就是他在作妖,我看秦家不順眼很久了,既然他主動送死,我們又怎能坐以待斃?”

    “四皇子一死,就將徐千章那個老狗拉下馬,樹倒猢猻散,沒了徐千章和徐空思,大皇子根本成不了氣候。”

    “這事說起來容易,但只怕很難做,秦家對我們防備很深,徐閣老又門生眾多。”

    沈老夫人搖頭,道:“就是因為秦家防備森嚴,我們才需要花這麼多年慢慢部署滲透,而徐千章,門生眾多這一點,恰好能夠用來攻擊他。”

    “總而言之,此事有你大哥操心就是,你不用多想,安心等著做垂簾聽政的皇太後。”

    惠妃將沈老夫人送出宮門,去看了看十二皇子,眉眼與她十分相似,看不出親生父親的痕跡。

    雖然沈家說,找的那人體型外貌跟華元帝近似。

    華元帝後妃眾多,卻沒有讓年華老去的惠妃獨守空房。

    但是,在每次臨幸後例行賜吃食,親眼看著她吃干淨都不算完,還會與她一起待上一個時辰。

    在剛進宮的新人眼裡,惠妃聖寵長盛不衰,皇帝願意花時間陪她,哪怕只是一個時辰,也是一般後妃求也求不來的。

    只有惠妃自己知道,華元帝臨幸她,只是為了穩住沈家。

    但是為了避免沈家底氣過厚,賜的吃食裡有什麼二人心知肚明。

    而看著她吃完還陪她一個時辰,只是華元帝為了確保她吃進去的東西真正被吸收進體內。

    無論是沈家還是惠妃,都在等一個意外,一個能生下皇子的意外。

    可惜除了多年前那一次,這麼些年意外都不曾降臨。

    上一次的意外還被昭貴妃破壞了。

    意外苦等不來,眼看華元帝身體每況愈下,惠妃也年近四十,沈家劍走偏鋒,行了借種之事。

    好在過程有驚無險,懷上身孕後,那人被沈家處理,惠妃則將兩個跟了她二十年的嬤嬤處死,世上再無人知道她的秘密。

    惠妃身孕過了三個月才讓華元帝知曉,華元帝再毒也不可能直接殺死自己的親生兒子。

    小心翼翼數個月,終於成功生下十二皇子。

    一切進展順利,直到前些日子那個闖進營帳的侍衛出現,一切證據都指向十二皇子不是皇室血統。

    雖然惠妃壓根不認識那個侍衛,還是被嚇得不輕。

    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而惠妃恰好相反,她是做了虧心事又被鬼敲了門,魂兒都嚇掉了半截。

    送走沈老夫人沒多久,惠妃收到讓十二皇子滴血認親的的聖旨。

    如今惠妃心中無所畏懼,就算十二皇子不是皇室血統,也絕對不可能是張元的骨肉,滴血認親又何妨?

    將滴血認親的時間地點告訴沈家後,靜待當日到來。

    過了幾日,四皇子黎雋拿來張元的屍骨,惠妃當即讓嬤嬤抱上十二皇子,奉旨趕往大殿。

    華元帝和其他幾個皇子都會在場,她倒要看看,到時若是骨血不能相融,黎雋那個狗雜種要如何收場!

    瑾瑜聽到這個消息,只是假裝驚訝一番,他點燃了導.火.索,將這場沒有硝煙的戰鬥從暗地裡轉到明面,奪儲之爭正式被提上日程。

    對於沈家,瑾瑜只能說了不起,果然人心是個無底洞,明明已經富甲天下,卻妄圖手執江山。

    甚至為了專權,不惜做出一些讓他覺得萬分毀三觀的事,他一直以為,借種這種事只會出現在虛構的故事裡。

    但是細一想,人性從來都沒有底線,它可以光輝聖潔,也可以黑暗肮髒。

    而且他都穿越了,還有什麼事是不能發生的?

    至於瑾瑜為何會知道這種聽上去就辣耳朵的事,還要拜沈家所賜。

    若不是沈家對冬青的車隊下手,他和冬青就不會特別注意沈家。

    或者是沈家確實氣數盡了,此事端倪,是從一個乞丐口中聽來的。

    那個乞丐有一段時間不是乞丐,因為他找到了好友藏的巨款,搖身一變暴發戶,成為小圓管理那家青樓的常客。

    沈家為斷絕後患,特意找了一個無親無故的流民乞丐,重金借種,事後一刀抹殺。

    左右只是一個乞丐,消失了根本無人問津。

    事實上,也確實無人問津,那個暴發戶號稱是其好友,然而他只是在那人無故消失後,致力於尋找那人留下的財物。

    找了大半年,將所有那人可能藏東西的地方都搜一遍,終於在今年三月找到一千兩銀票。

    從四月開始,暴發戶就是流連於青樓,喝大了後跟青樓的姑娘吹噓自己逆天的好運。

    說跟他一起睡破廟的同行,因為長相英武些,被有錢人家花大價錢雇走。

    之後很久二人才見過一面,那人眉飛色舞說他被雇去睡女人,偷聽到雇他那家人姓沈。

    別的事連那人都不清楚,因為每次進出頭上都被蒙了黑口袋,只是聞到一股甜膩的香氣。

    暴發戶說歸說,並沒有人當真,只當他得了腦疾胡思亂想,聽過就拋在了腦後。

    直到六月裡,冬青的車隊被沈家打劫,和瑾瑜二人決定細細調查沈家齟齬。

    冬青讓小圓交代下去,叫青樓的姑娘們注意著,只要客人提到有關沈家的事,無論事大事小,一律記下上報。

    上報消息有額外的銀錢拿,又不是什麼大事,姑娘們自然樂意為之。

    到了七月底,暴發戶吹噓的事終於被姑娘想起,干脆就報了上去。

    冬青和瑾瑜將每樁事都調查,確認是不是她們要對付的那個沈家。

    這一查,再找那個暴發戶時,暴發戶又成了乞丐。

    畢竟只是一千兩銀子,吃喝嫖賭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花個干淨。

    乞丐見又有好事找上門,恨不得將人間蒸發了的那人八輩祖宗都抖給瑾瑜,還送給瑾瑜一方帶著甜膩香氣的手絹。

    據乞丐說,這是那人從女人那裡順來的,拿來跟他炫耀時,他趁機從那人身上順的。

    手絹沒什麼奇特,只是料子很好,邊角繡著一個普通的“辭”字。

    除此之外,上面有些不知名的可疑污跡,不知道是不是乞丐對手絹做了什麼不可描述的事。

    如此,瑾瑜被震驚得無以復加,沈家簡直稱得上喪心病狂。

    他還以為是華元帝老當益壯,特意抑制還是擦槍走火,才會有十二皇子的誕生。

    無論如何,這是一個切入口,便將此事線索送到四皇子手中,讓四皇子設法牽制沈家。

    沈家便只能忙著對付四皇子,沒空理會他們的小本生意,冬青又能愉快的撈錢。

    四皇子比瑾瑜想的要狠太多,想要直接將整個沈家抹殺。

    知道十二皇子並非皇室血脈後,准備借著通奸的名頭,讓十二皇子與華元帝滴血認親,一點余地都不留。

    瑾瑜慶幸,還好四皇子准備實施前跟他提過一嘴,不然的話,沈家沒完四皇子就要完。

    因為滴血認親根本不准,但古人對此深信不疑,萬一華元帝的血跟十二皇子的血相融了呢?

    這樣的話,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切入口反而讓沈家奸計得逞,四皇子還要背上污蔑和欺君的罪名。

    在驗證瑾瑜說的滴血認親原理後,確認不管是不是親生血脈血液都能融入骨頭,四皇子就安排了狩獵那一出,准備一步一步坐死沈家。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瑾瑜除了靜觀其變,就只是讓冬青趕緊招攬人手組建隊伍去賺錢。

    四皇子對沈家下死手,沈家必定反擊,估計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沈家都不會有精力來騷擾冬青了。

    冬青毫不含糊,迅速整隊,往四個方向出發,別人爭鬥得如火如荼時,她正悄悄賺錢。

    到了當日,惠妃帶著十二皇子來到大殿,殿中放了張元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

    為了不驚擾聖容,張元屍首整個被蓋住,只露出一條手臂待用。

    華元帝坐在上首,旁邊坐著皇後與太後,數個皇子在下首並列而立,外有宗人府的官員,等待華元帝下令操作。

    華元帝見人來得差不多,便抬手示意。

    侍衛上前,用匕首將張元手臂上的爛肉削開,露出白森森的骨頭。

    宮人要取十二皇子的血,雙膝跪地,“得罪了,請陛下恕罪。”

    “朕恕你無罪。”

    刀刃鋒利,輕輕劃破十二皇子的指尖,一時哭聲滿殿。

    取了數滴血後,太醫立刻上前為其止痛包扎。

    宮人碗口翻轉,那幾滴血順著玉碗慢慢滑落,正要滴在屍骨上,殿外卻傳來一陣兵戈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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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互啄

    聽到殿外騷亂,華元帝臉色一沉,不知是誰這般大膽,明目張膽在皇宮內打鬥。

    大皇子黎疏叫了旁邊的宮禁統領,“朱統領,這是怎麼回事?”

    朱統領躬身道:“卑職這就去查看。”

    朱統領眉頭緊皺,他統領宮禁親軍,這皇宮數年如一日的平靜安寧,卻非要在今日所有皇室成員在場時出紕漏,讓他不好看。

    待查清楚是誰疏忽弄出來的簍子,定要嚴懲以儆效尤。

    朱統領還未走出乾元殿大門,殿外的人已經打到了進來,守門的宮禁侍衛倒進門內,血濺三尺。

    朱統領立刻拔劍,帶上殿內的幾個侍衛迎了上去。

    眾人看過去,只見數隊穿著皇城禁軍制式鎧甲的士兵,正與宮禁親軍交戰。

    為首的人,是皇城禁軍副統領秦書年。

    華元帝怒火中燒,此時他和所有皇室成員都聚在乾元殿,沒帶任何武器,又因為皇家子嗣滴血認親的私密性,乾元殿沒有太多侍衛。

    對於覬覦龍椅的人來說,這簡直是個絕佳的機會,不費事就能將皇室一網打盡。

    四皇子黎雋顯然也看到了場中的秦書年,心裡一跳,秦書年是他的舅舅。

    秦書年從武多年,才混到皇城禁軍副統領的位置,為何會不跟他打招呼就率兵攻入皇宮?

    黎雋腦中思緒電光火石閃過,此時秦書年率領的皇城禁軍占了優勢,朱統領身上掛彩,幾個宮禁侍衛也死的死傷的傷,眼看就要落敗。

    宮禁親軍從其他地方趕來需要花上一些時間,以他的戰鬥力,如果協助秦書年,也許能在別的親軍趕來前將華元帝和其他幾個皇子拿下。

    這樣的話,皇位幾乎成了囊中之物,省去後續冗長又沒有定數的爭鬥,即刻就能登基。

    秦書年看到殿中情形,打鬥的動作遲疑了一瞬,因為殿中情形跟他收到的消息大相徑庭。

    今日恰逢皇城禁軍統領有事出城,皇城禁軍暫由秦書年這個副統領代管。

    就在兩刻之前,一個滿身是傷斷了一臂的宮禁領隊撲到秦書年面前。

    領隊奄奄一息,說十二皇子滴血認親,沈家趁著所有皇室成員聚集在乾元殿,聯合宮禁副統領齊正修發動了兵變。

    他丟了一條手臂才從皇宮裡逃出來,向皇城禁軍求救,事態緊急,晚一刻便天翻地覆。

    秦書年當然立刻整隊衝向皇宮,他對此事沒有懷疑。

    這麼多年,沈家的野心旁人也許不知,但秦家都看在眼裡。

    宮禁親軍副統領齊正修是沈老夫人娘家那邊的侄子,這件事是在明面上的。

    還是托齊正修的福,秦書年才得以當上皇城禁軍副統領。

    沈秦兩家是死對頭,這樣的安排,華元帝才不擔心皇城禁軍和宮禁親軍同時被某一人收買。

    無論哪一方有小動作,另一方都會死死盯著不讓其得逞,華元帝當了得利的漁翁。

    所以秦書年收到沈家聯合齊正修兵變的消息,立刻帶了數隊禁軍前來查看。

    在宮門口遭到宮禁親軍阻攔,無論如何都不讓他進宮,哪怕他卸了盔甲兵器獨身一人都不讓進入。

    這就坐實了那個斷臂領隊的求救,若不是宮中有鬼,為何敢明目張膽死活阻攔他進入?

    秦書年便下令攻入皇宮救駕,一路都遭到宮禁侍衛的拼死攔截,好不容易來到乾元殿,齊正修卻沒在殿中。

    而且,乾元殿中也沒有多余的士兵,華元帝和一眾皇子好端端的站在殿中。

    秦書年此時反應過來,他只怕是中了沈家的奸計。

    斬斷那個領隊的手臂,讓其渾身是傷半死不活,舍棄這一路上數十宮禁侍衛的性命,就為了騙他上鉤,狠毒如斯!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到如今,若他放下兵器跟華元帝解釋,只怕華元帝也不會相信。

    況且,沈家一定留了後手,會將他的所有辯駁都打回來。

    秦書年和黎雋思緒飛速運轉,閃過諸多念頭也不過一瞬時間,大皇子黎疏已經上前,在地上撿了一把刀,准備對戰秦書年。

    六皇子七皇子緊隨其後,黎雋不能落後,一步步走過去,每近一步壓力就重一分。

    是選擇支援秦書年直接奪下龍椅?還是選擇站在秦書年的對立面,死死咬住事實,他對秦書年的行動一概不知?

    黎雋本就是膽大之人,准備兵行險招,支援秦書年,干脆利落的奪取皇位。

    秦書年看出黎雋的意圖,頓時心急如焚。

    他了解自己這個外甥,如果他是自己起兵攻進皇宮的,黎雋這個決定自然沒有什麼不妥。

    但黎雋不知道他是中了沈家的計才衝進來的,齊正修一定帶了夠數的兵力,等待時機將他就地正.法。

    然後把罪名扣在秦家和黎雋頭上,死無對證,加上沈家的部署,秦家將粉身碎骨。

    如果此時黎雋插手幫他,就相當於主動將謀反的罪名坐實了。

    眼看黎雋就要加入戰團,秦書年心一橫,避開朱統領的糾纏,手中長戟朝黎雋當頭打過去。

    黎雋只覺一道勁風撲面而來,下意識揮刀反擊,目光與秦書年對上。

    “秦副統領!你怎敢以下犯上!”

    “四殿下,不如與我聯手?”

    “你作為我的親舅,竟鼓動我行犯上作亂之事!”

    二人不過對視一瞬,黎雋便了解秦書年的意思,二人頓時打得激烈,幾乎招招致命。

    華元帝見此情景,一時有些不明所以,一開始他以為是黎雋將滴血認親的時間地點告訴了秦書年,與秦家裡應外合奪取皇位。

    但看此時的情形,秦書年和黎雋一言不合就相互往死裡打,怎麼看都不像是串通過。

    秦書年與黎雋對戰多個回合,秦書年不經意間給黎雋露了破綻,黎雋手中鋒利的刀刃劃破秦書年頸側,滾燙的血液剎那噴灑而出,染紅了一大片地面。

    自古擒賊先擒王,秦書年倒地,場中戰鬥休止。

    黎雋面無表情,冷眼看著秦書年跪倒在地,鮮紅鋪滿腳下,直到秦書年沒了氣息。

    轉身走上台階,面朝華元帝跪下,“父皇,兒臣已將反賊斬殺。”

    齊正修此時才帶著大隊宮禁侍衛衝進乾元殿,眼前的情景出乎意料。

    原本的計劃是誆騙秦書年帶兵進宮,他適時趕來拿下所有進宮的皇城禁軍,假裝意外將秦書年斬殺,計謀便完成了大半。

    剩下的就是坐實,用這個罪名將秦家滿門連帶黎雋一起送下地獄。

    但他們低估了黎雋和秦書年的心狠手辣,狠起來連自己都殺。

    齊正修只是愣了一下,隨即跪地請罪,“卑職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華元帝擺手,“罷了,好在有驚無險,你且處理殘局,傳旨徹查秦書年此舉為何。”

    看向跪在地上如同.修羅的黎雋,“起來吧,暫停止你的一切職權,配合徹查。”

    “兒臣,遵旨。”

    黎雋起身,眼神陰狠看了惠妃一眼,又對華元帝道:“雖然中間有些波折,但滴血認親這事,還是要進行到底。”

    惠妃暗自咬牙,如此竟然都沒有將黎雋拉下馬,黎雋連自己親舅舅都殺,當真是惡毒!

    華元帝點頭,“嗯,沒錯,繼續吧。”

    耽擱這半晌,玉碗中的血液已經凝固,只得再取數滴,倒在張元手臂的骨頭上。

    眾人目不轉睛盯著那處,只見鮮紅的血液慢慢浸透了骨頭,殿中一片死寂。

    惠妃本有恃無恐,見眾人氣氛不對,慌忙擠到跟前一看,臉色悠的一白。

    “這不可能!你找的是誰的屍骨?這人肯定不是張元!”

    大皇子黎疏劍眉一揚,“聽惠妃娘娘的意思,除了張元,還有別的男人是您兒子的父親不成?”

    惠妃面色灰敗,反駁道:“你胡說什麼!十二殿下是陛下的親生兒子,當心陛下治你污蔑皇室之罪!”

    華元帝臉色十分難看,原來他的妃子,不止跟一個男人有染。

    “欺君當誅,侮辱皇族當株連九族,將沈辭和其孽種拿下,賜鳩酒,直系流放,財物充公。”

    惠妃如遭雷擊,腦子一片空白,手腳不聽使喚,被人拖出去一段才開始撕心裂肺的哭嚎。

    “陛下!臣妾冤枉啊!看看小十二,看看朝兒,他與陛下多麼相似!怎麼可能是孽種!陛下!”

    華元帝無動於衷,聽著惠妃的哭嚎遠去,整個人疲憊不堪,老態盡顯,這一天之內發生太多事,讓他心力交瘁。

    哪怕再多算計,也敵不過歲月與病魔。

    華元帝一陣猛烈的咳嗽,皇後忙給他順氣。

    太後長嘆一口氣,“思兒,扶陛下去休息,旁的事,就隨他去吧。”

    她已經六十有四,半截入土,開始擔心自己白發人送黑發人。

    雖然華元帝頭發早就白了大半,都是因為算計太多,卻不願放手一刻。

    華元帝回寢宮歇息,旨意傳達下去,著手調查秦書年為何突然舉兵攻入皇宮。

    齊正修借故帶人去永安侯府搜查,在永安侯府內搜到一件五爪金龍袍,當即呈了上去。

    沈家被抄家時,一眾人正在舉行慶功宴,牆倒眾人推,甚至沒有人給沈家報信。

    經過多年的滲透部署,沈家終於將秦家徹底拉下水。

    黎雋主動提議滴血認親,將皇室成員聚在乾元殿,當稱天賜良機。

    秦書年之所以會當上皇城禁軍副統領,是沈家花錢與吏部官員溝通良久的結果。

    而禁軍統領之所以會在那天出城,也是沈家設計找事讓他出去的。

    齊正修再從永安侯府拿出龍袍,秦家已經徹底完了。

    雖然四皇子黎雋當機立斷把自己摘了個干淨,但沒有秦家做後盾的黎雋,根本翻不起什麼大浪,完全可以日後再找機會拍死他。

    所謂樂極生悲,沈萬和沈老夫人等人還沉浸在美夢成真的喜悅中,就通通淪落為階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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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局勢

    官兵將沈府團團圍住,橫衝直撞進入門內,“將惠妃直系與有關人等拿下,查封宅子與戶下所有財產。”

    沈家眾人被官兵拉扯,一臉茫然,不知道這是為何。

    沈老夫人甩開官兵桎梏,手杖往地上一杵,“好大的膽子!你們可知道沈家是什麼地位?”

    氣勢乍起,倒是唬住捉拿她的士兵,一時沒有重新上手。

    為首之人見沈老夫人如此做派,笑了一聲,“知道,惠妃私通侍衛,生下孽種,那孽種的血液融入屍骨,惠妃和她的兒子被賜了鳩酒,現在大概已經拋屍荒野。”

    “所以……沈家的地位,就是階下囚犯,擇日流放。”

    沈老夫人與沈萬異口同聲道:“這不可能!”

    十二皇子雖然是借種生的,但與名叫張元的侍衛根本沒有任何關系,十二的血液怎麼可能會融入他的屍骨?

    除非,當日滴血認親所用的屍骨,是當初被借種的那人。

    可黎雋又是如何找到那人屍骨的?

    那人早就被抹了脖子,屍體也已經處理,就連處理屍骨的護衛,都被沈萬親手殺死。

    世上知道借種細節的,除了沈老夫人和沈萬,就只有惠妃而已,這三人甚至不知道那人的屍骨在何處,黎雋又怎麼可能找到?

    或者,護衛處理屍骨時漏了口風?

    再或者,是乞丐留的後手沒有處理干淨?

    當初選中那個乞丐,是因為乞丐長相與華元帝有六分相似,而且在世上無親無故,人品性格並都不重要。

    反正不會讓他了解到任何細節,而且事後會變成死人。

    乞丐是個徹頭徹尾的無賴,還有幾分小聰明,很會察言觀色,與惠妃親密接觸一次就開始對報酬討價還價,要價三千兩。

    沈萬根本沒有多想就應下,對乞丐承諾事成之後付錢,左右乞丐也不會拿到那筆錢。

    但是乞丐並不好糊弄,要求先付一千兩。

    沈萬看到乞丐眼中的貪婪,剩下兩千兩也足夠讓乞丐兢兢業業的播撒種子。

    為暫時安撫乞丐配合,沈萬給乞丐拿了一千兩銀票,依然將乞丐軟禁在晉安城外小院裡,由兩個護衛緊緊看守。

    乞丐前後被關了六個多月,一直都很聽話。

    中間耍小聰明溜出去一次,小半天時間就自己回轉,口稱他只是覺得太無聊,護衛又不通融。

    沈萬將乞丐毒打一頓,在乞丐手腳加了鐵鏈,讓其再也無法走出院子半步。

    之後沈萬派人去查過,乞丐只是去城中酒樓大吃大喝了一頓,除了酒樓小二,再沒接觸過其他人。

    沈萬下令把那個乞丐接觸過的伙計做了。

    在此之後,乞丐假意配合,實則試圖逃走。

    大概猜了沈家的打算,不再想要剩下的兩千報酬,不及時抽身恐怕連之前的一千都沒有命花。

    乞丐差一點就得逞了,但終究胳膊擰不過大腿,惠妃懷上身孕,乞丐命喪黃泉。

    明明應該萬無一失,為何現在會是這般光景?

    沈老夫人與沈萬百思不得其解,卻無人會跟他們解釋,一大家子盡數被關押天牢。

    他們不會知道,沈家是敗在了“貪”字上。

    若沈家安安分分做一個商戶,不要妄圖至高無上,榮華富貴還會持續多年。

    瑾瑜對沈家入獄不覺得意外,但安平侯府一門落馬在他意料之外。

    尤其是聽聞了黎雋親手殺死自己的舅舅,心中震撼難以言說。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皇宮這個集權利與金錢為一體的地方,當真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

    這樣一來,相當於秦家與沈家同時完蛋,華元帝原本的六個兒子,如今只剩下五個。

    黎雋元氣大傷,安平侯滿門抄斬,昭貴妃和黎雋勉強靠著黎雋斬殺秦書年的功勞,功過相抵才沒有被連帶治罪。

    黎雋黨派中人紛紛選擇獨善其身,只余下寥寥數個。

    五個皇子中,十一皇子黎洛年紀尚小,無家族後盾,本就沒有能力奪儲。

    黎雋樹倒猢猻散,只剩下大皇子和六皇子七皇子有力角逐。

    沈家和秦家同時落馬,實在有些戲劇,就好比勢均力敵的二人對戰無數回合,同時將利刃插.入對方心髒,最後雙雙倒地而亡。

    無論如何,此事對大皇子和六皇子七皇子來說,自然是喜聞樂見,畢竟黎雋和黎朝有家族撐腰,是很強勁的對手。

    這三位當中,數大皇子黎疏最有勝算,他的外祖父是當朝太傅徐千章,母親是正宮皇後,他是名正言順的皇室嫡長子。

    不管從哪一方面看,黎疏都占有絕對的優勢。

    瑾瑜微微嘆息,這下,大約是要塵埃落定了,若是不耍陰謀詭計,但拼人脈勢力,黎疏有徐千章撐腰,六皇子和七皇子只有聯手才能勉強與之抗衡。

    但六皇子與七皇子同樣是對手,不知道他們要如何走下一步。

    瑾瑜想在這場風浪中護住自己的扁舟,若是允許,他也想趁亂而上。

    冬青對秦家的事表示同情,她深有體會,當年的南陽王,便是遭人算計而慘遭滅門。

    事了之後,翠枝等人聽瑾瑜和冬青說其中利害,直聽得一愣一愣。

    大狗呆了半晌,道:“太嚇人了……以前只是聽說書的說前朝軼事聽到過為皇位手足相殘,現在我都聽到了什麼?”

    李老漢皺著臉,“確實太嚇人了,冬青你們要小心著些,別被人像利用那個什麼副統領一樣利用了。”

    想了想又道:“能想法子把自己調任到其他地方嗎?像你陳叔家君然一樣,再不濟像李言卿也成,咱別待在晉安了。”

    “離得遠遠的,反正咱們有吃有穿,當個小官多好啊!”

    翠枝附和道:“是啊,不管官大官小都是官,離這些事遠一點把穩,不擔心哪天莫名其妙就被砍頭。”

    冬青只得安慰眾人,“無事,瑾郎有分寸,人往高處走,咱們怎麼能自暴自棄?”

    瑾瑜點頭,“冬青說的對,人要往高處走,我不會外調的,你們安心在府中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旁的不用擔心。”

    “對了,我收到大河的信了,他今年沒有考中舉人,准備下次再說。”

    眾人惋惜的同時又莫名松一口氣,既想家族多出幾個厲害人,又害怕大伯家搬到自家隔壁低頭不見抬頭見。

    看著幾人的神色,瑾瑜和冬青相視一笑,他們一家子人對大伯家都有難以言說的陰影。

    王氏道:“如今吾兒功成名就,也是時候該衣錦還鄉,咱們今年年關回家祭祖吧。”

    瑾瑜想了想,道:“家裡到晉安來回得要近四個月,我如果要回,得先告假,四個月的假不知道能不能行。”

    “怎麼不能行?你自考中狀元,這麼多年一直在本分待在翰林院,從未回家一次,皇帝應該通情達理,一定能行。”

    冬青道:“應該是可行的,待朝中空閑時更容易。”

    正說著,一個小廝跌跌撞撞過來,“郡主,老爺,不好了!有個姑娘不聽勸,闖進門來了。

    “嗯?”瑾瑜思緒一轉,來不及說什麼,汪暮霞已經風風火火來到了跟前。

    “李林呢?我去他家找人,他爹娘說他幫李翰林做事。”汪暮霞認得瑾瑜,直直看著瑾瑜,就等瑾瑜給她一個交代。

    說好李林會帶聘禮上門求親,結果她耐著性子等了一個月也沒見李林上門。

    李老漢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情況。

    瑾瑜擺手讓汪暮霞身後的家丁退下,道:“大小姐你先坐,稍安勿躁,李林如今沒在晉安,他領車隊南下做生意去了。”

    汪暮霞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看上去氣鼓鼓的,“他就不能先娶了我再去做生意?”

    冬青示意旁的人先走,道:“大姑娘你聽我說,因著李林與我們都出身貧寒,李林擔心自己配不上你,擔心你的父母不同意,想多掙些錢再說。”

    汪暮霞上下打量冬青,頓了頓,“這有什麼?我爹娘不也是出身貧寒,被叫了多少年的窮武夫,據說陛下實行了李翰林提出的政策,我爹的境遇才好不少。”

    “而且……我性子隨了娘體格隨了爹,晉安的世家子弟都看不上我,連一般的商戶都覺得我無德無用。”

    這話讓冬青有些尷尬,都不知道從何處安慰汪暮霞。

    “汪姑娘……你性子直率單純,是他們沒眼光,看不見你優良的品質。”

    冬青打心底這般覺得,汪暮霞毫無心機,確實不適合嫁進高門大戶,但這不代表汪暮霞不好。

    恰好相反,這樣的人冬青很喜歡,也很適合李林,李林家不復雜,用不著汪暮霞去勾心鬥角。

    汪暮霞看了看冬青真摯的眉眼,還有些不好意思,“是、是嗎?那郡主覺得,李林不會反悔是麼?”

    冬青笑道:“不會,你放寬心,待他回來,我讓他立刻去提親。”

    李林可是心心念念要多掙錢娶汪暮霞,怎麼可能變卦?

    她只接觸過幾次鎮國將軍的夫人,性子確實風風火火,如果情況如同汪暮霞說的這般,倒是不擔心鎮國將軍不同意。

    到時給李林加些碼,只要確認自己的女兒嫁過來不會吃苦,衣食無憂,沒有小姑之類的麻煩,李林又一表人才很上進,這事應該不成問題。

    得了冬青保證,汪暮霞歡歡喜喜回去了。

    她需要再按捺一段時間,就像鳳陽郡主說的,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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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好壞

    十月下旬,沈家眾人由士兵押送,從晉安出發,流放至塞外。

    沒出五日,外邊傳來消息,押送途中遇上悍匪,沈家滿門幾十口男女老幼,在亂戰盡數變成屍體。

    瑾瑜心知肚明,沈家只怕是遭了四皇子的報復,否則押送隊伍一窮二白,什麼悍匪會大費周章去打劫朝廷押送的犯人?

    流放的犯人已經沒有任何價值,是被驅逐出黎國的罪人,路上有人將其全部殺死還免去了士兵長途跋涉的押送。

    沈家遭難時,士兵見機不對就跑路了,把沈家留在原地,事後才回去逐一清點人數。

    四皇子是瞅准了押送人手不多,士兵並不會拼命保護被流放的囚犯,才敢有恃無恐差人去將沈家滅門。

    看來四皇子很大一部分繼承了華元帝的性子,秦家被沈家算計滅門,他便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兩家滅門過程有些偏差,但結果大同小異。

    秦家好歹還活下了四皇子和昭貴妃,沈家是真正的滅門,直系一個都沒剩下。

    這樣算來,秦家還是比沈家好上針尖那麼一點。

    聽聞這事,冬青直搖頭,“嘖……我就知道四皇子不會讓沈家就這麼被流放。”

    瑾瑜長嘆一口氣,“明知可能粉身碎骨,為了那至高無上的權利,無數人依然趨之若鶩。”

    冬青輕輕撫上瑾瑜的臂膀,柔聲道:“人性本來貪婪,弱肉強食,只是在皇室放大激化了,平常世人為了不及江山百分之一的好處都會喪盡天良。”

    “秦家與沈家誰死誰生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剩下的三個皇子誰會笑到最後。”

    瑾瑜點頭,道:“確實如此,朝中不少人已經開始站隊,我覺得目前我就暫且低調一些,老老實實干活,安安分分教十一殿下念書,不要出頭,先觀望一陣再說。”

    “若是不出變故,我們可能要與大皇子站在一邊,徐閣老為人不錯,大皇子我不了解,但應該差不到哪兒去,再不濟都能當個平庸穩當的皇帝。”

    冬青道:“我也是這般想的,徐閣老是個惜才之人,幾乎有幾分能耐的人他都對其很好,人脈當稱黎國第一人,有他輔佐大皇子,六皇子與七皇子勝出的幾率不高。”

    瑾瑜想了想,道:“其實,我們也不能把四皇子完全忽視,四皇子很有能力手腕扎實,心性也夠狠辣,自身應該還是能拉到一些支持者。”

    “即便如此,只需提醒大皇子注意,別被旁的幾人從背後捅暗刀,應該沒太大出入。”

    說著,冬青又道:“還有一事要問問你,沈家不是所有的鋪子莊子都被朝廷查封了嗎?我想知道這些東西最後會被怎麼處理。”

    瑾瑜摸了摸下巴,“皇室看上的地方應該會留下,其他的大約是按市價賣出去,折算成同等價值的銀子收入國庫。”

    冬青一點頭,“與我想的差不多,如果可以,我想把沈家在晉安的鋪子和晉陽周邊的莊子買下來。”

    “可以啊,今日我去給十一殿下講課,待回來就找相關人員還個價,只要價錢合適,我們便買下來。”

    說罷,瑾瑜看了看天色,“時辰好像也差不多了,那我走了,等我回來。”

    親一下冬青的唇角,又扒開玉白的小襖子,在熟睡的小玉白額頭上親了親,瑾瑜拿上大氅出門去了。

    雖然天上出了日頭,但進入冬日後氣候寒涼得緊,還是以防萬一的好。

    今日沒什麼事,翠枝領了向書在花園裡曬太陽,小玉白醒了後,冬青索性也抱著小玉白一起,去露天下見見陽光。

    翠枝老遠就招呼冬青,“快來這邊坐。”

    秋霜在石凳上鋪了棉墊,冬青便過去與翠枝並肩坐在一起。

    小向書快三歲了,長得虎頭虎腦,湊到冬青身側,墊腳夠著望冬青抱著的小玉白,嘟著小嘴吧唧親了小玉白的臉一口。

    “弟弟……”

    小胖手搭上去,看樣子是試圖將小玉白從冬青手裡接過去自己抱。

    看小向書的模樣,冬青與翠枝忍俊不禁,“對啊,是弟弟,但是向書還抱不了弟弟,得長大一些才行,記得乖乖吃飯。”

    小向書似懂非懂,清澈明亮的眼睛看著說話的冬青,愣愣點頭,手卻沒有收回去。

    小玉白已經七個月大,很喜歡笑,看著小向書咯咯直笑,亂抓的手索性握住向書搭在他身上的手。

    兩只白白嫩嫩的小胖手抓在一起,看上去好像有些可愛。

    冬青干脆順勢把小玉白遞給小向書,手在下面托著,讓小向書過一把抱弟弟的干癮。

    小向書不知道冬青一直托著小玉白,好像知道自己能力還不足,抱得特別認真,一副生怕摔了小玉白的樣子。

    翠枝在一旁笑得開懷,自家兒子是越看越稀罕,小小年紀就這麼有責任感。

    冬青合不攏嘴,突然想起一茬,“向書這麼懂事,可以著手教他一些三字經,慢慢適應著,再大些就請個先生,日後送進官學念書。”

    翠枝一愣,“可是冬青你也知道,嫂子都才開始學認字沒多久,又沒有正兒八經的學,可能沒辦法教向書念書。”

    冬青沉吟一瞬,道:“那我每日抽空與向書讀幾段,嫂子可以跟向書一起學。”

    翠枝笑道:“這個好,我雖然愚笨些,但應該會比向書學得快,畢竟他還小,總不能還不如個三歲的孩子。”

    “對了,說起孩子,我才想起,我的月事好像又快三個月沒來,不知道是不是……”

    冬青心中一喜,“尋春,去請個大夫進府裡來。”

    “是,郡主。”

    尋春應著正要走,翠枝忙道:“這樣大動干戈不好吧?萬一只是老毛病,豈不是讓爹娘空歡喜?”

    冬青聞言,又對尋春道:“去偷偷找個大夫來,別讓太爺和老夫人看到。”

    尋春掩嘴笑,“好的郡主。”

    翠枝好笑的搖頭,冬青這麼多年都沒什麼變化,瑾瑜功不可沒,冬青都不用操心太多,多年如一日。

    尋春沒多久就回轉,老大夫捋著胡須給翠枝摸了半晌脈,“恭喜夫人,是喜脈啊!”

    翠枝笑逐顏開,都笑得露出了牙齒。

    冬青對翠枝身邊的丫頭道:“領大夫下去拿錢,順便抓幾副安胎藥回來。”

    “嫂子,你是准備現在讓丫頭去告訴爹娘和大哥,還是晚膳時親自說?”

    “現在說,現在就說。”一把將向書抱起,“我自己去說。”

    冬青擔憂道:“嫂子你悠著點,向書還是挺沉的,讓丫頭抱吧。”

    翠枝嚇得立刻又把向書放下來,當年大夫的話又在腦海浮現,她懷孕時不能拿任何重的東西,否則容易滑胎。

    懷小向書時,一家人小心翼翼守著她,是真的什麼都沒拿,期間拿過最重的東西大概是飯碗。

    如今雖然生活好了,滋補的藥不間斷,但也不敢胡來。

    王氏知道翠枝懷孕的消息,又是一陣謝天謝地,感謝祖宗保佑。

    還對祖宗承諾,有時間就回去墳前祭拜。

    特意囑咐翠枝,走路看著腳下,給翠枝身邊的丫頭嬤嬤也打了招呼,讓她們好生照看翠枝。

    這邊瑾瑜給黎洛講課,順便舉行了一個期中考試,把自己出的考卷拿給黎洛填。

    之前就給黎洛打過招呼,讓他把之前所有學過的內容溫習,今日要考考他。

    考卷內容只是學過的論語大學,和幾首經典傳唱的詩詞。

    有類似填空的題型,填寫原文,還有簡單的問答題,寫出題目裡句子的出處和釋義。

    黎洛是皇子,不需要考科舉,瑾瑜不打算讓黎洛學寫賦得體,吟詩作賦全憑喜好有感而發才是佳作。

    一邊教黎洛四書五經裡的君子之道,一邊給黎洛說歷史典故人生道理。

    不求黎洛成什麼曠世之才,但至少三觀要正,別的都無所謂。

    “老師,我聽聞十二弟沒了,是父皇賜死的。”

    瑾瑜動作一滯,“是,因為他母妃一族犯了錯,十一殿下日後不要再稱其為十二弟。”

    黎洛頓了頓,“父皇為何要賜死十……他?是因為他是壞人嗎?惠妃娘娘是壞人嗎?”

    瑾瑜沉默了片刻,道:“世間沒有絕對的好壞,他沒有做任何事,卻身不由己,對沈家來說,他是工具,但對你父皇來說,他是污點,對大多數人來說,他無關緊要。”

    “大人的世界太復雜,待你成為大人,銘記老師教你的道理,依自己的立場行事,無愧於心便可。”

    黎洛與瑾瑜相處數月,在瑾瑜跟前多了些童真,瑾瑜心裡居然有些欣慰。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實際上,皇室的孩子,比窮人家的孩子要早熟得多。

    看著黎洛比他這個真正的大人還一本正經,瑾瑜總想嘆氣。

    心裡不免覺得擔憂,日後新帝繼位,不知道黎洛會何去何從。

    華元帝也許還能活個三年五年,那時黎洛不過十二三歲,只希望最後能登基的皇帝,有能力的同時保持仁厚之心。

    “你靜心答題,不該你操心的事不要去觸及,成績若是不合格,老師可要罰你。”

    “是,謹遵老師教誨。”

    黎洛答卷子時,瑾瑜坐在旁邊長凳上看書,當了一回監考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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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購入

    日頭西移,光線從亭子一側照射進來,恰好照在亭中書案上,給小小的黎洛渡上一層光圈。

    臉上細小絨毛在光線下呈淡淡的金色,黎洛好似渾然不覺,應付著書案上的考題,滿面認真。

    瑾瑜察覺到腳背溫暖了些許,原來是日頭已經順著地面爬上了他的腳。

    抬眼看一下黎洛,瑾瑜起身,走到黎洛身旁,背對黎洛而站,攔住無孔不入的陽光,將黎洛罩在陰影下。

    雖然冬日的陽光溫度不算太高,但一樣的刺眼,在陽光直射下看書寫字對眼睛不好。

    何況黎洛年齡還小,眼睛更容易受到傷害。

    瑾瑜起身時黎洛便已經知道,卻沒有抬頭,依然低著頭答題,怕老師嫌他不夠專注。

    此時感覺晃眼的日光被擋住,不由得偏頭看向一側的老師。

    瑾瑜身穿常服頭戴官帽,一手執卷,一手負於身後,站得筆直,挺拔如松。

    在逆光中,不知為何會顯得聖潔,像一幅說不上美感的靜謐畫卷。

    瑾瑜感覺身後的黎洛沒了動靜,轉頭問道:“怎麼了?是臣擋住殿下的光亮了麼?”

    按理這亭子四面透光,就算他擋住西面的日光,也不至於影響正常視讀才對。

    黎洛莫名被嚇了一跳,忙道:“無事,只是這題有些晦澀,思緒停滯罷了,與老師無關。”

    瑾瑜好笑的搖了搖頭,“那臣不打擾殿下了。”

    他轉頭時黎洛明顯在放空,那才是正常八九歲孩童該有的神色,天真無邪,很純粹。

    在他發問的瞬間,卻立刻故作老成,這個反差讓他無奈又想笑。

    亭外宮女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裡有些感動,只覺得李翰林一定是個充滿柔情的男子。

    雖然她聽不見聲音,但看李翰林說話時臉上都帶有溫柔的笑意,那不是能刻意偽裝的。

    並未因為十一殿下不受寵而有任何冷眼,講課盡心盡責。

    這些日子十一皇子的轉變她都看在眼裡,笑容多了些,念書很用功,大約是不想讓對他如此溫和的老師失望吧。

    黎洛花了半個時辰,將瑾瑜出的考題一一工整寫上答案,墨干後雙手捧給瑾瑜。

    “老師,我寫完了。”

    瑾瑜接在手裡,頷首道:“嗯,今日給殿下放個閑,不學新課程,殿下記得溫習,這考卷臣帶回去批閱,改日來與殿下討論出錯的地方。”

    黎洛腦瓜點了點,“好,老師慢走。”

    瑾瑜伸手引路,“還是殿下先走吧,臣看著殿下回去,臣才放心。”

    黎洛身邊就跟了一個宮女一個太監,雖然一般不會出什麼意外,但自己先走瑾瑜總有一種不放心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黎洛還太小,白白嫩嫩的,讓他覺得很脆弱。

    想當初抱著小玉白小心翼翼心慌慌,生怕一不小心捏壞了,主要都是因為錯覺。

    黎洛沒再說什麼,在瑾瑜的目送下,由宮女太監領著回去了。

    瑾瑜還惦記著冬青說的話,回程路上,去戶部打聽一下沈家和秦家在晉安和晉陽周邊都有些什麼產業,要以什麼價格出售。

    看上沈秦兩家東西的,不止冬青一個人,因為沈家的鋪子莊子地理位置都不錯,有財力的人家自然會想買下來。

    瑾瑜托關系讓戶部給他留幾處,反正這兩家產業眾多,以他們家的財力,要全部買下來是不可能的,能買幾處算幾處。

    冬青把手頭的積蓄全部拿出來,在晉安買了三個沈家原來賣外地特產的鋪子,又在晉陽買下了一個莊子,土地依山靠水,是一處果園。

    冬青的想法是她的車隊正在全國穿行,回程會一路帶回途中的特產,她買下的這幾個鋪子已經累積了不少口碑,剛好可以繼續賣以前有的那些東西。

    比如江南的絲綢錦帛,滇州的干菇野味,和田的玉,日後還可以跟胡人通商,購入各種稀奇的東西,由車隊帶著在黎國境內出售。

    冬青差人去把鋪子原來的掌櫃伙計挨個請了回來,這些人大都在這個鋪子干了很多年,優勝劣汰留下的,比找新手現培養方便得多。

    這些人對此自然是樂意之至,東家突然遭了禍,鋪子被查封,他們的端了許久的飯碗猝不及防就丟了。

    正發愁要重新找吃飯的活計,老本行又回來了。

    至於那處果園,沈家培植多年,果樹都是現成的,買下來之後,明年她們就能吃上自己果園的新鮮水果了。

    冬青一直想要一個果園,但果樹成長期慢,好幾年才能結果,中間這些年栽種果樹的土地就不會有任何產利。

    一般大家族才會有自己的果園,因為大家族底蘊厚實,浪費些時日和金錢無關痛癢。

    除了沈家的產業,冬青還買了一處秦家的宅子,不是祖宅安平侯府,是一處跟冬青他們家差不多大的宅子。

    安平侯府格局很大占地很廣,雖然門上牌匾拆了,但不准備出售,皇室自己留了,日後翻修一下可以賜給封王封侯的人做府邸。

    冬青買下的那座宅子,准備等李林回來送給李林作成親新房。

    之前李林購置的住處只是一個院子,只是一家三口住,給他父母配了三四個丫頭婆子。

    既然要迎娶鎮國將軍的閨女,當然不能在那座小院子,得體面一些。

    小圓將十月的收入送來給冬青,詢問道:“郡主,您說除了鎮城街的那座宅子,再給李林送個莊子,陡坡那個郡主覺得如何?”

    冬青想了想,點頭道:“行,反正我們也就那麼幾處土地,品質都不相上下。”

    雍州地勢平坦,那處叫陡坡的地方只是地勢起伏大一些,比起廊州的大山根本算不上什麼,卻被叫了陡坡這麼個名。

    李林跟了冬青好幾年,冬青沒虧待他,給的酬勞很高,但他們兩家不是主僕關系,李林好不容易要成家,冬青便給他備了一座宅子一個莊子。

    這些年除了幫冬青做生意,李林把冬青給的酬勞在隔壁蒲陽城經營成了數個鋪子,涉及不少買賣。

    雖然算不上很有錢,但一家人衣食優渥也夠了,而且李林一直挺上進,錢肯定會越來越多。

    小圓道:“那我去與管家說,把地契拿出來一下,跟房契放在一起,李林回來就給他送去。”

    “嗯。”

    頓了頓,冬青又道:“小圓,你認瑾郎為義兄吧,我給你尋一門合適的親事,以李家閨女的身份出嫁,該有的嫁妝都會有。”

    小圓搖了搖頭,眉眼一彎,“小圓說過,要一輩子服侍郡主的,而且,我曾是風塵女,對男子有說不出的厭惡,再說如今我又是妓院的幕後老鴇,男子大都一個德行,不可能會有人娶我這樣的女子進門。”

    冬青眉頭微皺,“不要妄自菲薄,若是你是幕後老鴇,我豈不是幕後的幕後老鴇?認瑾郎為義兄,另外找人負責青樓事宜,你抽身吧。”

    “若你實在不想出嫁,便跟著我一起賺錢,在李家過一輩子,自在逍遙。”

    小圓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小圓就謝過郡主了。”

    事情敲定。小圓正要離開,冬青又叫住小圓,“小圓你再等等。”

    說著,打開一個盒子,拿出小圓的賣身契遞過去,“這個,你拿回去吧,我們風雨同舟這麼多年,已經不需要這個東西了,改日我和瑾郎隨你去官府一趟,把你的戶籍入到李家來。”

    “郡主……”小圓覺得自己眼眶發熱,淚水不受控制,視線逐漸模糊。

    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便是遇上了冬青。

    冬青把賣身契塞到小圓手裡,抬手給小圓抹去淚痕,笑道:“乖,別哭,都一把年紀了,還哭的像個小花貓。”

    聽冬青打趣,小圓破涕為笑,“郡主真討厭,好不容易小圓感傷一下郡主都不讓。”

    瑾瑜進門看到冬青與小圓二人相對而立,小圓還紅了眼眶,不禁打趣道:“怎麼了?冬青你怎麼還把小圓欺負哭了?”

    冬青假意道:“怪我怪我,我只是把我們之前商量的事告訴小圓,結果小圓就哭成這樣了。”

    瑾瑜了然,道:“小圓你覺得怎麼樣?爹娘一直想有個女兒,他們二老很樂意。”

    小圓忙點頭,“自然願意,老爺夫人的大恩大德,小圓會用一輩子來報答的。”

    在瑾瑜跟前,小圓都不稱呼冬青為郡主,而是叫夫人,之前瑾瑜勒令她要叫冬青為李夫人,她一直記著。

    瑾瑜沒說什麼,只是點頭,人生而有情,有來有往。

    看向冬青道:“買下來的那些鋪子處理的怎麼樣?還行吧?我可是堅決執行了夫人的口諭。”

    冬青嗔了瑾瑜一眼,“就你能耐。”

    “既然夫人都誇為夫能耐了,是不是該給點什麼獎勵?”

    小圓偏頭偷笑,“小圓還有事,就先告退了,老爺夫人你們忙。”

    自覺的走出書房,順手把門給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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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1:00:43 |只看該作者
第116章 親事

    到年關總是少不了忙碌,冬青忙著盤點各個鋪子的賬目,各種瑣碎事宜占了大部分時間。

    小圓給冬青搭手,一邊物色合適的人選接手青樓,她們能放心的徹底從這個生意中抽手。

    她們的青樓自開張以來,從未主動購入任何一個良家少女,全都是已經入了賤籍,走投無路或是主動投靠的女子。

    前段時間冬青讓小圓開始時不時的,從牙婆手裡購買一批少女。

    購買後遵從那些女孩的自主意願,無處可去願意留下便留下,能走就拿上賣身契回家找爹娘。

    如今冬青手裡各方面的生意都差不多步入正軌,青樓賺錢的作用已不如初期那般重要。

    冬青准備開啟當初開青樓的初衷,力所能及拯救一些即將落入賤籍的少女。

    在都城,青樓購買一個少女的價格大約在一百兩上下,但牙婆從窮苦人家買來至多一二十兩。

    冬青沒辦法改變普遍的現像,只能把錢讓給牙婆賺了。

    好在她們的青樓經營得當,收入還不錯,每年應該是能挽回不少女子的。

    當然,除了這項任務外,依然可以繼續收集小道消息,如果還能賺點錢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不賺冬青也不強求,左右別的生意收入已經趕超青樓一大截。

    李林今年過年都不會回來,他大約還在從江南回程的路上。

    不過這都是值得的,這一趟回來,不會比上次的收入少,而且不會有人敢明目張膽的恐嚇他們。

    這次冬青派出去四個車隊,滇州那隊應該是最遠的,來回差不多要七八個月,大概來年四月份左右能回轉,但錢也相對會增加。

    冬青陸續在晉安周邊招攬會做生意的人才,以高報酬雇佣其帶領車隊出門做生意。

    也著手雇佣武力不弱人手,培養成自己的護衛隊,以防路途中遇上搶劫的山匪。

    待手裡擁有個幾十隊,就能一直有車隊出門賺錢,算下來每年的收入十分可觀,不用幾年財力應該就能與大家族媲美。

    雖然大家族可能看不上他們家,不管他們家多有錢,在世家眼裡都是泥腿子暴發戶。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有了底蘊,日後自己兒子便不用如同自己這般艱苦。

    瑾瑜看著冬青努力聚財,錢他自然不會嫌多,但是又有些擔心,萬一自家有錢了,兒子不知人間疾苦,硬生生變成不務正業的紈绔可就不好了。

    畢竟人都有自主意識,思想觀念這東西不好塑造,每次想到教育兒子這種事瑾瑜都特別愁。

    從小玉白出生開始,他就愁到了現在,眼看小玉白就要到攝入知識和認知的年紀,他還是沒有個確切的方案來確保兒子按自己預想的方向成長。

    也怪不得他,活了這麼些個年頭第一次當爹,看著兒子漸漸長大,越長越好看,心裡又是歡喜又是煎熬。

    要是長歪了,可真是白瞎了那張好臉,而且還會危害社會,害人又害己,這事不得不認真對待。

    冬青經常能看到瑾瑜對著小玉白發愣,一臉苦大仇深。

    她忍了許久,決定問一問瑾瑜,到底對小玉白有何不滿。

    瑾瑜只得放下面子,把自己這個一點都不威武的煩惱說給冬青,他堂堂大漢卻被一個小奶包難住了。

    冬青聽完忍俊不禁,噗嗤笑出了聲。

    瑾瑜有些尷尬,這就是他一直沒跟冬青討論這件事的原因。

    不過,冬青嘲笑他嘲笑得很開心,也算值了。

    冬青拍拍瑾瑜的手背,道:“路都是走出來的,沒有誰天生就是父母,每個人都是第一次,咱們盡力而為。”

    “教他讀書識字,教他為人道理,教他明辨是非,我們要相信自己的孩子,相信他會繼承爹娘的優點。”

    瑾瑜莫名有點感動,“你說的很對,是我鑽了牛角尖,都說相由心生,玉白這麼像你,又能壞到哪兒去?”

    說到這,冬青卻忍不住嘆氣,“我還盼著玉白慢慢長開了會像你多一些,如今看來希望渺茫,只是眉毛與鼻子像你,男孩子像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嗯?”瑾瑜眉毛一挑,“誰說的?兒子像娘有福氣,我們玉白多招人喜歡?你眉宇間有股英氣,兒子像你日後才好說媳婦。”

    “而且,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岳父大人?”

    冬青想了想自家父親的畫像,不由得點頭認可,“說的也是,這樣看來倒是還行。”

    “說起來,嫂子身子越來越重,不知道這次懷的是男孩女孩,我希望是個女孩,這樣玉白和向書就有妹妹了。”

    瑾瑜摸著下巴,道:“應該是女孩……吧……我們家總不能都生男孩,我與大哥是兩兄弟,我們玉白是男孩子,大哥再生兩個男孩,豈不是陽盛陰衰?”

    瑾瑜也喜歡女兒,覺得女兒很乖,兒子就很皮,想想滿院子都是男孩子,瑾瑜一個頭兩個大。

    “冬青,如果你願意,咱們以後自己生個女兒吧。”

    冬青白了瑾瑜一眼,“我自然是願意的……只是生兒子還是生女兒由不得我們說了算。”

    瑾瑜一攤手,嘆息道:“如果生下來是兒子,那我們也只得硬著頭皮挨著,只要像你就什麼都好說。”

    說歸說,瑾瑜對冬青生孩子依然心有余悸,不太敢再經歷一次。

    對於孩子的煩惱,瑾瑜徹底想開了,果然溝通才是正道。

    沒有什麼是與冬青談心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談心之後來一發,保證藥到病除。

    過了年,瑾瑜覺得自己又老一歲,這光陰還真就似箭,根本沒有回旋的余地。

    二月份春闈要開考,晉安從去年十二月左右就陸續擠滿前來應試的舉人,包括今年新中舉的和上一次沒考中貢士的。

    翰林院與禮部忙得不可開交,又是考場又是考題考官的,還要做平時日常在做的事。

    李林一月底從江南回到了晉安,帶回一車隊滿滿的貨物,冬青給車隊發了福利,叫車隊的人和李林去好好休整。

    之後帶著小圓將貨物清點搬到鋪子裡,讓原來的掌櫃和伙計回來開張。

    李林回家睡了一天,把自己收拾體面了,才找到冬青彙報細節。

    李林成功的曬黑不少,雖然跟炭還是有些差別,但也不遠了。

    “郡主,這次我們從晉安帶出去的貨物盡數賣光,一路上這個州買那個州賣,攏共賺了八萬兩,從江南帶來的貨物清單在這裡,一路上的收支明細也在這裡。”

    冬青接過李林遞交的賬本和清單,沒有細看,將手邊的盒子推給李林,道:“打開看看,我與瑾郎送你的。”

    李林愣了一下,打開盒子拿出來看了看,這是一個莊子的地契和一個七進的大宅的房契,鑰匙也都在盒子裡。

    “這個使不得,郡主對李林的提攜之恩已如山,後來又給諸多好處,待我一家如親人,沒有郡主便沒有如今的李林,我又怎麼能收郡主如此貴重的東西?”

    冬青搖頭道:“不,這是你應得的,若是沒有你與小圓,靠我一人根本不可能這麼快入正軌,你以身家性命效力,又怎會受不起?”

    冬青還記著李林之前因沈家而受的傷,那醜陋的疤痕要伴隨李林終身。

    李林這些年的變化和成長,冬青全都參與了,對冬青而言,李林小圓與親人已沒有太大差別。

    “收下吧,帶上聘禮去將軍府提親,汪將軍和他的夫人不是胡攪蠻纏之輩,你真誠些就行了。”

    李林捏著地契站了片刻,“如此,李林謝過郡主大恩大德,日後定為郡主赴湯蹈火。”

    “雖然我知道郡主沒有湯給我赴,也不會有火需要我蹈,但這句話順口,郡主知道我的決心就行了。”

    冬青無奈,笑道:“我知道,你去備聘禮吧,我連媒婆都給你請好了,是晉安城口碑最好的媒婆,只要你穩住別出岔子,這事一般能行。”

    “遵命!保證穩住,不動如山!”

    李林拿了房契地契回家,著手裝扮宅子和聘禮,帶上冬青請的媒婆去了鎮國將將軍府。

    為了彰顯誠意,李林的聘禮是他目前三分之二的積蓄,換成現銀裝了很多箱,雇了多個大漢挑著去,著實很讓人震撼。

    雖然汪暮霞早已跟汪一行夫妻提過李林,牽扯了鳳陽郡主的關系,再按汪暮霞的性子,這件事基本成了定局,但作為父母肯定還是要考察和為難一下李林。

    畢竟是他們家養了十九年的跋扈大白菜。

    過程有驚無險,最後汪一行和林氏收下了李林的聘禮,算是定了親。

    汪家的蠻橫小祖宗又定親的消息傳出去,平時沒有什麼樂子的後宅女子等著看汪暮霞什麼時候會被退親,還有人下了賭局。

    汪暮霞與李林定親,旁人看熱鬧,四皇子黎雋卻看到的是機會,消息才傳出去沒幾天,黎雋就找上了瑾瑜。

    瑾瑜心中叫苦,黎雋此時來找他,其目的不用想也知道。

    但還是要適時的裝個傻,“四殿下,不知找下官有何事?”

    黎雋不著痕跡打量著瑾瑜的神色,卻沒能看出一絲異樣,收回目光,道:“李翰林是明白人,我就不與你繞彎子,我現在需要人手,你可願意?”

    他看中的不止是李全詭異刁鑽的腦子,還看中李全身後牽著的關系網。

    鎮國將軍一直保持中立置身事外,連幾個兒子的妻子都沒有牽扯任何黨派,而唯一的女兒也讓人望而生畏。

    幾個皇子試過幾次無果便放棄了,不入伙沒關系,只要不牽扯其他任何一方就行。

    但如今好像有了可乘之機,黎雋第一個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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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奸計

    瑾瑜迅速思索著對策,他絕對不想卷入這種不成功也成不了仁只能成為死屍的爭鬥中。

    如果他是獨身一人了無牽掛,他可能會選擇追隨一位有能力有人格魅力的皇子,干一番大事業,不成功便成仁。

    但他有冬青,有小玉白,有父母有家人,有太多他放不下不想牽連的人,不敢以身犯險,他輸不起。

    瑾瑜本想著,自己如今的位置算不上舉足輕重,裝慫等待新君繼位,就算日後不能得新君青睞位極人臣,也能求個穩當。

    李林與汪暮霞的婚事他順其自然,廣結善緣沒有任何壞處,日後總能相互拉一把。

    可惜, 黎雋在經過變故之後沒了優勢,一絲絲能夠加碼的機會都不會讓它從眼前溜過, 很快就找上了瑾瑜。

    黎雋看瑾瑜沒有立刻回答,心中有了幾分答案,“李翰林,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該讓懦弱掩了自己的鋒芒, 大好男兒,應當史冊留名。”

    之前李全與他有過交集, 相當於一起扳倒了沈家,他們之間至少是存在一些共鳴的。

    瑾瑜搖頭,決定實話實說,“對不住了四殿下,臣有妻兒老小,或許臣是懦弱了些,但是值得,臣願用史冊留名的機會換取與妻子兒女安度一世。”

    “雖然李林與臣交情不錯,但他不是政場中人,只是一個商人而已,世人都說商人無利不起早,他不會因為與臣交情好一點,就用身家性命去冒險。”

    “況且,鎮國將軍不是傻子,何為利弊他自己會衡量,根本容不得臣左右,臣恐怕是幫不上四殿下了,抱歉。”

    瑾瑜轉身離開,也許是因為他不理解古人舍身取義的情懷,無法做到古人曾做過的壯舉。

    所有熱血男兒的抱負他都有,但在他心裡,家人終究比波瀾壯闊的豪情更重要。

    黎雋看著瑾瑜決然離去,手不自覺握拳,他自然知道拉攏鎮國將軍不容易,但這是一個突破口。

    鎮國將軍能夠有如今的地位,有六分靠的是李全的政策和那場湘王叛變的戰爭,而那場戰爭幾乎是李全一手操縱。

    加上獨女與李全好友定親的關系,如果李全想,鎮國將軍一定會與李全統一戰線。

    只要李全答應追隨於他,除了多一個籌碼,搖擺不定的故黨便會定下心來之外,李全處事的刁鑽角度也是一把武器。

    但是,李全將話說得很決絕,因為比起別的皇子,追隨他風險要大很多。

    如今局勢偏向大皇子,他毫不懷疑,求穩的李全最終會為大皇子所用。

    在原地站了片刻,黎雋心生一計,既然收用無望,也不能讓別的皇子有機會接觸這個突破口,說不定還能迫使李全不得不上他的船。

    瑾瑜只把此事只當一個插曲,他已將此事明確告訴了黎雋,他不過浪中扁舟,沒有能力左右任何一方,也不會插手。

    瑾瑜自認還不值得黎雋大費周折拉攏,按理這事算是完了,但鎮國將軍手握兵權,很值得拉攏,怕黎雋會去直接去找李林。

    便抽空跟李林提一嘴這件事,讓他不要信黎雋那張嘴,如果卷進去,後續就由不得他控制了。

    聽瑾瑜說這事,李林哈哈大笑,道:“全兄啊全兄,你關心我這我知道,但咱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你還不了解我?我是那種妄圖蛇吞像的人嗎?”

    瑾瑜拍了拍李林的肩,“我知道你的為人,但四皇子這人心思縝密心狠手辣,行事讓人捉摸不定,怕他耍陰招,你提防一些。”

    就衝黎雋連自己親舅舅都能下手,哪怕是形勢所逼,瑾瑜也不敢跟黎雋為伍。

    誰知道黎雋什麼時候就把隊友賣了以保全自身?雖然棄車保帥在他們眼裡稀松平常,但瑾瑜覺得這種行為太過沒有人性。

    李林點頭,“我會的,那個什麼四皇子不要妄想從我這裡得到任何好處。”

    他就是一個做買賣的,皇室幾個皇子各有千秋,誰登基對他來說都沒有更多的好處或是壞處,當然會選擇遠離這些紛爭。

    提醒過李林,瑾瑜心裡松了些,繼續之前沒做完的事,把今年參加春闈的晉安人氏名單全拿來看一遍。

    看看哪些與朝中大臣有牽扯,挨個做了筆記畫了關系圖,再打聽一下性子。

    在沈家的事情之後,瑾瑜就給朝中所有大臣都畫了關系圖,如今再添上應試舉人的圖,倒是不算太艱難。

    瑾瑜總覺得需要留一手,不管有關哪個黨派,有備無患,日後指不定就能用上。

    科舉是當下所有出路中最好的一條,只要沒有爵位繼承的男子,幾乎都會選擇考科舉謀個一官半職。

    今年春闈大約有一百多人與大臣有牽扯,瑾瑜從禮部看了他們秋闈時的文章,真才實學的人有不少,也有一些瑾瑜看不大明白為什麼就能考上舉人的。

    其中幾人瑾瑜著重注意了一下,有真才實學的和渾水摸魚的。

    其中一個名為孫莊,是大皇子妃的娘家人,吏部尚書孫昭敬的大兒子,已經三十歲才考上舉人,但文章質量在瑾瑜看來不怎麼樣。

    瑾瑜覺得可能是看在吏部尚書的面份上,不怎麼樣也勉強給個舉人。

    好歹具備了做官的資格,吏部尚書再關照一下,混個不大不小的官總比律屢考不中來得強。

    這樣的操作雖然有徇私之嫌,但只要春闈時別再徇私,別人也奈何不得。

    畢竟人心都是偏的,稍微照顧一下只要不出格皇帝都不會深究。

    瑾瑜想了許久,模仿徐千章的字跡,匿名給孫莊送了一份大禮。

    不過這次沒有全部模仿,只是抓住了徐千章字跡的精髓。

    至於這個大禮以後用不用得上,就看形式如何發展。

    春闈如期舉行,瑾瑜擔任了其中一個副考官,過程沒有什麼起伏,他只是盡本職閱卷,選取優質的文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瑾瑜安安分分干活的時候,一道消息高官中間流竄。

    不知道從哪裡走漏的消息,說黎雋能夠扳倒沈家,其中瑾瑜功勞最大。

    說得有鼻子有眼,細節都沒有放過。

    這消息不算流言,因為就是事實,讓瑾瑜叫苦不迭,他中立裝慫的計劃失敗。

    看來是有人要把他推在眾人視線中去,誤導別人他與四皇子黎雋是一條戰線的。

    而這個人是誰,瑾瑜不用想也知道,哪怕黎雋沒了羽翼,依然直勾勾的望著那把龍椅,對鎮國將軍這個助力根本沒有死心。

    提起瑾瑜,黎雋表面上在極力否認,做派卻在誤導旁人,讓別人以為瑾瑜是他下的暗棋。

    李全政治方向與華元帝相同,既有頭腦有遠見,至交好友還與鎮國將軍的獨女定了親,看上去確實很有用。

    瑾瑜默不作聲,如果堪堪流言他就巴巴的跳出去解釋,只會越描越黑。

    這件事,全看別人怎麼想,把它當真還是當做笑談一笑置之,瑾瑜完全無法干涉。

    瑾瑜對冬青藏不住話,冬青聽聞這事懊惱不已,“其實這件事怪我,若不是我心太大,讓你去求了一道文諜,沈家就不會對李林下手,也不會有如今這些事。”

    瑾瑜嘆息道:“怎麼能怪你?沈家喪心病狂,本就該被剪除,只是後面這一連串的發展在意料之外罷了。”

    “那現在該如何是好?四皇子這是逼你與他站在一邊。”

    二人一籌莫展,文人氣節講究從一而終,推崇君子之道,有了這個流言,瑾瑜對黎雋以外的任何一派示好都會被動淪為兩面三刀的小人。

    就算別人嘴上不說,心底也是瞧不起他這棵牆頭草的。

    瑾瑜越想越是咬牙切齒,沈家和黎雋都不是好東西,非要拉別人下水。

    “我除了按兵不動,好像沒什麼好做的,我們就看誰能耗得過誰。”

    “他這一步棋,也相當於把自己逼到懸崖邊上,大皇子如果信了這個流言,眼看他又一步步站起來,肯定會著手整治他。”

    冬青愁眉苦臉,“話雖如此,但被人牽著鼻子走感覺真的讓人很難受,完全由不得我們做主。”

    瑾瑜抬眼看了看天空,“我也無可奈何,自古風險與利益並存,我們想身居高位,想腰纏萬貫,不可能沒有坎坷。”

    “你自小心一些,目前看來,幾個皇子都不是善茬。”冬青懂這些道理,她們從底層爬上來,困難一路伴隨,只是如今牽扯的東西比當年復雜太多。

    對此李林卻沒有太多感受,雖然瑾瑜給他提了醒,但是過去這麼久黎雋也沒找他。

    汪暮霞和李林定親後,更加肆無忌憚,三天兩頭朝李林家裡跑,李林隔三差五就帶汪暮霞來瑾瑜他們家,看上去二人心情十分愉悅。

    小圓看著這二人沒心沒肺的模樣,心裡生氣得緊,趁著二人在花園時汪暮霞離開一會兒,小圓就找上李林。

    李林看到小圓朝他走來,沒想太多,笑道:“我們的大忙人終於有空了,不容易啊,平時都看不見人影,一會霞兒就回來,你先坐。”

    小圓開門見山,道:“我不是來找她的,你們到底是怎麼看對眼的?你知不知道因為你跟汪姑娘的婚事,老爺和郡主現在進退兩難?”

    聽小圓說到瑾瑜和冬青進退兩難,李林正經起來,道:“怎麼了?之前全兄倒是與我說過一些,但他看上去雲淡風輕,只是提醒我別被人利用了。”

    小圓覺得恨鐵不成鋼,“你啊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老爺如此艱難還不忘關心你,你卻樂不思蜀,白眼狼!”

    “嘖……先別罵人,你把你知道的與我說說。”

    小圓努力平心靜氣,把事情經過告訴李林,李林眉頭越皺越緊。

    半晌才道:“我的人生有很多事值得感恩,但我只記得兩件,一是全兄和嫂子的提攜,二就是遇見了霞兒。”

    “當初遇到霞兒我根本沒想到你說的這些事,我喜歡她,她純粹善良,可若我的私情讓全兄陷入不義之地,又怎麼對得起全兄和嫂子?”

    小圓坐在李林旁邊,不知說什麼好,她只是看瑾瑜和冬青每天心力交瘁,而李林和汪暮霞喜笑顏開,氣不過而已。

    並非是要讓李林為了瑾瑜和冬青而放棄自己心愛的姑娘。

    “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正說著,汪暮霞從旁邊石板小路上過來,道:“你們在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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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挑撥

    汪暮霞隨意的發問,小圓卻莫名心虛,道:“沒什麼, 只是生意上的事。”

    汪暮霞爽朗一笑,“噢……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懂,只會舞刀弄槍了,你們繼續說,我隨便聽聽。”

    李林看著汪暮霞,只覺烏雲罩頂透不過氣,為何他的霞兒不是普通人家的閨女?

    小圓起身看了看李林的神色,道:“不了,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遇到了說起來,你們二人好好玩,我還有事先走了。”

    “唉?好吧,那你去忙。”汪暮霞直爽的給小圓引路,待小圓遠去才看向李林。

    汪暮霞欲言又止,頓了頓,道:“你與小圓姐姐相識很久了吧?”

    李林心中還惦記著瑾瑜的事,心不在焉道:“嗯,在家鄉時就認識了,我倆一路跟著全兄和嫂子來的晉安。”

    汪暮霞正要說話,李林又道:“之前不是說好晚陪你回家麼?我剛剛想起來一會兒還有點事,你可以自己回去嗎?”

    “嗯,你去忙吧,我又不是小孩,認得路。”汪暮霞一如既往的笑,細一看卻能在笑容中看到幾分牽強。

    與李林分開後,汪暮霞笑容漸漸消失,她聽到了小圓與李林的對話,聽小圓的意思,是因為她才害得李林不知好歹。

    而聽李林的語氣,竟然有幾絲想要與她退婚的打算。

    兩扇貝齒緊了緊,汪暮霞有些生小圓的氣,這事李林和她又不能左右,小圓義正言辭的質問李林有何用?

    但是她不能顯露出不滿,李林正在邊緣掙扎,她怕此時若惹得李林不高興,把李林推得更遠。

    她第一次這麼怕,之前被退了三次婚都沒什麼感覺,這次卻怕得要死。

    只能先靜觀其變,她相信李林的為人,說了那麼多山盟海誓,怎麼會輕易負她?

    她們的婚期定在六月份,還有一段時間,足夠李林考慮清楚。

    時至三月,春闈出榜,瑾瑜看中那幾個很有才學的人赫然在列,吏部尚書的老兒子孫莊也在其中,而且排名不算太過靠後。

    雖然讓人驚奇了一下,但也沒太大波瀾,沒人給他開後門也能考中貢士,就當是他走狗屎運超常發揮了。

    殿試依然是在往年那座大殿舉行,由華元帝親自主持。

    只不過,今年華元帝身體比之三年前又不濟了些,只是坐半天就回去了,不像三年前全程監考。

    不過這對殿試沒什麼太大影響,同樣是春闈的考官與副考官讀卷排名,選取最優的十篇文章遞給華元帝欽定前三。

    這次的傳臚大典,瑾瑜作為文武百官中的一員,穿了常服站在丹墀中,看著新科狀元與榜眼探花唱名出班,打馬游街無限風光。

    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很少傷春悲秋的瑾瑜都忍不住感嘆,舊時風光好,春秋不待人。

    傳臚大典結束後,瑾瑜坐著馬車回家,過兩天要給二甲三甲的進士朝考授官,還要考察庶吉士是否有資格留館。

    不得不說,春闈前後事情非常多,而他還得提防著黎雋別的陰招,心力交瘁。

    腳剛踩地上,家丁就對瑾瑜道:“老爺,小李老爺在花廳等候老爺多時,是否回房換了常服再去?”

    瑾瑜將常服寬闊的袖口一撩,就往花廳走去,“不用了,我先去看看他有什麼事,說完再去換不遲。”

    “是,老爺。”

    瑾瑜覺得奇怪,按李林的性子,不可能專門等他很長時間。

    說起來,已經好些天沒見李林和汪暮霞往他們家跑,今天卻專門等他回來,不知道有什麼事。

    瑾瑜跨進門就看到滿臉苦大仇深的李林,笑道:“怎麼了?等我這麼久就是這種臉色?”

    李林起身道:“全兄,朝中的事我聽小圓說了。”

    瑾瑜一愣,心裡數落小圓一頓,“小圓真是的,這事與你說你也幫不上什麼忙,何必多一個人跟著煩惱?”

    李林頓了半晌,道:“其實……我也許能幫得上忙。”

    “怎麼幫?”瑾瑜問道,他確實沒想出來李林能怎麼幫他。

    “我大概……可以跟霞兒退婚,這樣全兄便不會與鎮國將軍有一絲一毫的牽扯,旁人也就不會繼續針對於你。”

    李林煎熬了很多天都沒想出什麼兩全的解決之法,反倒是有人試圖挑撥他和瑾瑜冬青之間的關系。

    結合之前小圓說的事,他好像知道了點什麼,是有人信了流言,准備再次斷黎雋的羽翼。

    如果挑撥成功,瑾瑜是黎雋的人,他和瑾瑜鬧掰,鎮國將軍就不再可能幫著瑾瑜輔助四皇子。

    這個如意算盤打得很好,但是挑撥的人小看了他,小看了他們之間沒有算計和牽扯的情義,他絕對不會站在瑾瑜的對立面。

    李林下定決心與汪暮霞退親,卻把瑾瑜嚇得不輕,“你說什麼?你這樣會被打的你知道吧?怎麼能隨隨便便退了一個姑娘的親事?你這樣對汪姑娘簡直喪盡天良。”

    李林道:“我還能怎麼辦?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若我繼續這場婚事,讓你處於風口浪尖壞了半世英名,我又怎麼安心?”

    “相比之下,成親這事倒顯得不重要了。”

    瑾瑜不禁搖頭,抬手敲了李林腦門一個爆栗,“小林子啊小林子,說你傻你從來不去反駁,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你就算與汪家斷絕來往也無濟於事。”

    “依然有人相信那個傳言,照樣會以為我是四皇子的暗棋,一顆沒有鎮國將軍做後盾的暗棋,該毀的照樣毀。”

    李林撓了撓頭,“真的嗎?”

    “真的,回去好好布置新房,等待迎娶心愛的姑娘進門,別想那麼多,這些事不用你操心。”

    李林又道:“我一直沒跟你說,有人特意制造你我的矛盾,試圖挑撥離間,而且看上去不是四皇子出的手。”

    瑾瑜道:“當然不是四皇子,如今我正是他宣揚的工具,他怎麼可能砸自己的招牌?你我鬧掰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好處。”

    “那會是誰?”

    “四皇子基本可以排除,一定是旁的三個皇子,有人信了四皇子的胡話,便准備從你入手,讓我成為一步廢棋。”

    瑾瑜摸了摸下巴,雖然能猜到是那三人,但就是不知道具體是誰。

    這些人是真的瞧不起商人,以為商人唯利是圖,這點伎倆就想挑撥李林。

    “總而言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不懂我們的交情,挑撥這種事是行不通的。”

    李林點頭,“嗯,那……我回去繼續准備成親?”

    “去吧,你曾打算退婚的事別讓汪姑娘知道,雖然誠實守信是傳統美德,但這種事千萬不要照實說,不然你會後悔莫及。”瑾瑜深知女性心思的敏感與脆弱,為了避免過多波折,才給李林這個忠告。

    “哈哈哈全兄你可真有意思,我懂,保證不讓她知道。”李林心情好了不少,與瑾瑜一家人相處這麼多年,好像都很開心。

    另一邊,徐千章府上,大皇子黎疏負手站在堂中,道:“外公,你給疏兒出主意從內部下手,讓其自我瓦解。”

    “但我們好像低估了李全的凝聚力,他家內部因為他和鳳陽郡主絕對的引領和主導,無人心生齟齬,根本無法下手。”

    “而那個商人方面,我收到結果,失敗了。”

    徐千章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我從未低估李全,否則不會讓你現在就去對付他,如果他不牽扯別的皇子,我可能會讓你去拉攏他,但現在……他明顯想兩面討好。”

    “至於失敗,你可以走迂回路線,我可是收到消息,鎮國將軍的瘋癲閨女,對李林的一個紅顏知己很是不滿,而那個紅顏知己,與李全一家關系很好。”

    “接下來還要外公教你怎麼做嗎?”

    黎疏沉思片刻,眉頭舒展,笑道:“外公果然手眼通天,多謝外公提點。”

    徐千章的意思是既然無法挑撥李全家裡人和李全,但可以挑撥汪暮霞和小圓。

    試想一下,如果汪暮霞與小圓勢同水火,按照雙方跟李全李林的關系,總會生出隔閡。

    隔閡永遠不會消失,只會越來越大,鎮國將軍便不會與李全一條心。

    徐千章微微頷首,“嗯……去吧。”

    所謂手眼通天,是他窮極一生才達到的成就,只盼著自己的外孫君臨天下,接手他守了一輩子的大好河山,心中也就了無遺憾。

    徐千章整整四十年的人生都用在黎國的江山社稷之上,但華元帝的壓制,讓他不能觸及自己兢兢業業打理的江山。

    對所有有才人士的溫和以待,看似心無旁騖只為國家選擇棟梁之才,實則是潤物無聲的經營。

    華元帝多疑暴戾的性子,注定會讓這些人把提拔的大部分功勞歸在他頭上。

    如此,悄無聲息給黎疏鋪路,想讓自己的血脈名正言順把黎國江山收入囊中。

    沈秦兩家同時下馬,只剩下沒了黨羽的黎雋苟延殘喘,黎疏把六皇子和七皇子壓制得不能動彈,眼看一切要成定局,卻多了李全這個變故。

    他知道流言不是流言,李全確實有將沈家拉下馬的本事,哪怕只是一絲可能,他都不會任其發展。

    黎國地大物博人才輩出,多一個李全不多,少一個李全不少。

    李全自上任以來,做了不少有利社稷的大事,現在放棄李全,也是回本了,算不得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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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棄子

    對於徐千章要舍棄瑾瑜,瑾瑜還一無所知,每日按部就班,與往常一樣抽空和朋友一聚,給黎洛講課。

    照樣談笑風生,盡量不把自己焦灼的情緒透露給同僚好友或是學生。

    他正鑽研要如何才能讓黎雋的詭計不攻自破。

    思來想去也無個頭緒,黎雋這是下了一步死棋,除了助黎雋登基以外,無論他怎麼處理,都會落得裡外不是人。

    瑾瑜當然不會去幫助黎雋,事情走到如今這個地步,黎雋本就心性涼薄,已經把他當做一顆棋子,就算他助黎雋登基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而且,瑾瑜還因為最開始選擇中立,失去了站隊的最佳時期。

    六皇子與七皇子黨派的人,陸續被大皇子剪除,形式一邊倒,大皇子基本沒有太大懸念能夠坐得儲君之位。

    現今這個形式,瑾瑜不可能與注定要失敗的六皇子和七皇子為伍,也沒辦法投靠大皇子。

    畢竟人家大皇子都要贏了你才湊過去,這明顯是沒出力還想要分好處。

    再加上瑾瑜跟過黎雋的流言,大皇子不會要這樣的人進入自己的隊伍。

    而瑾瑜就算投靠了一個黨派,獻策將黎雋弄死,也無法證明他跟黎雋沒有關系。

    別人只會看到他因為黎雋無力奪儲便背叛黎雋,還將黎雋置於死地,不忠不義的帽子就這樣扣在他頭上,這輩子可能都摘不下來了。

    如此的話,瑾瑜在朝堂上將再得不到真正的信任,還會遭到同僚打壓。

    雖然瑾瑜在朝中人緣還算不錯,但如果這種事發生,可能只會剩下寥寥幾個死黨願意百分百相信他而已。

    瑾瑜每日都煩惱於此,黎雋把他逼到懸崖邊上,稍有不慎他經營數年的人際關系就會崩塌,甚至一些平日玩得好的朋友都會與他斷交。

    “老師?老師你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黎洛罕見看到瑾瑜走神,叫了一聲不見答應,便問出心中疑問,近段時間他能感覺到自己老師有些憔悴。

    瑾瑜回神道:“回殿下,無事,不過是官場上的事,倒是耽誤殿下了。”

    說著,走上前去看黎洛的畫作,黎洛一直要瑾瑜教他畫畫,瑾瑜就時不時抽一天用來學畫,權當是給黎洛的獎勵。

    瑾瑜的畫技在晉安還算小有名氣,因為瑾瑜的畫風多變,能十分寫實也能十分抽像,可以把一個人畫得一分不差。

    華元帝很喜歡瑾瑜寫實的畫法,這樣後世子孫才能知道他真正的模樣。

    三年時間瑾瑜為華元帝畫了不下十幅肖像,不少得寵的後妃也得到過瑾瑜畫的肖像。

    華元帝開口,瑾瑜不能拒絕,但華元帝又不給他付額外的報酬。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人上門求畫,都是官場同僚,瑾瑜也不是很好拒絕。

    所以瑾瑜能不提畫畫這茬就絕對不提,免得給自己找事做。

    總而言之,瑾瑜的畫很特別,算是標新立異的新畫法,讓不少人爭相學習效仿。

    這樣倒也不是沒有好處,一些喜歡畫畫的人很中意瑾瑜。

    比如吏部侍郎黃旬就是因為學習瑾瑜的畫法,才與瑾瑜關系比較近。

    黎洛見過瑾瑜畫一次畫,便要學瑾瑜畫畫,在他眼裡,瑾瑜好似無所不能。

    瑾瑜拿起黎洛的畫看了看,畫技還很稚嫩,但能看出黎洛畫的是他。

    鼓勵道:“殿下畫得很好,可以送給臣嗎?”

    黎洛聞言忙點頭,瑾瑜仿佛看到黎洛亮晶晶的眼睛又亮了幾分。

    “老師,先將畫給我一下。”

    瑾瑜便將畫放回桌上,只見黎洛在畫上落了款,寫上贈恩師,仔細吹干了墨,才遞到瑾瑜手上。

    黎洛這股認真的勁兒,讓瑾瑜一直緊繃的神經放松不少,長舒一口氣舒服了些,“多謝殿下。”

    黎洛抿了抿嘴,“老師,您能不能不用如此多的禮節?”

    瑾瑜愣了一下,“君臣有別,殿下身為皇族子嗣,臣不敢逾越。”

    看著黎洛黯然的神色,瑾瑜不由得嘆息,黎洛都沒見過幾次自己的父親,更別說什麼親子時光,大概很渴望父愛吧。

    但他確實不能逾越,本就處在風口浪尖,怎麼敢對皇子無禮?只怕是嫌事還不夠多!

    他只能選擇拒絕,無形中傷害了一個幼小的心靈,真是罪過。

    黎洛突然道:“母妃說,讓我與老師保持距離,我們母子要依附於大皇兄,我還小的時候看到皇後娘娘身邊的嬤嬤把昭貴妃娘娘身邊的宮女淹死,母妃那時說過,這後宮裡,皇後娘娘最厲害。”

    瑾瑜忙制止道:“噓……殿下,此事心裡知道就行了,不要說出來,靜嬪娘娘都是為了殿下好,讓你遠離下官,你不能將別人的忠告就這樣告訴下官。”

    黎洛笑得有幾分狡猾,道:“我就知道老師不是壞人,否則又怎會苦口婆心勸導我?因為相信老師是好人,所以才說。”

    瑾瑜嘆氣,“殿下,不要隨意試探別人,很多時候你不會想知道結果。”

    瑾瑜總覺得跟一個九歲的男孩說這些事很奇怪,希望黎洛記得,日後會懂是什麼意思。

    “今日就到這吧,殿下回去記得溫習。”瑾瑜目送黎洛回去,自己也慢慢悠悠往外走。

    回味著黎洛說的話,黎洛小的時候看到皇後身邊的嬤嬤把昭貴妃的宮女淹死?

    暫且不說黎洛更小的時候是怎麼知道和記住這二人身份的,就說皇後為什麼要去動昭貴妃的宮女?

    瑾瑜想不出來,反正他感覺後宮比戰場還可怕,讓人不寒而栗

    瑾瑜從西門出來,車夫已經牽了馬車在門口等候。

    剛要上馬車,瑾瑜卻被一個人叫住,轉頭一看,是工部尚書王松藺。

    “李翰林,好巧,這是給十一殿下講課回來麼?”

    瑾瑜一拱手,“正是,王尚書叫住下官有何事?”

    王松藺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才低聲道:“李翰林,徐閣老對你好像很失望,你自小心一些。”

    王松藺也是中立派,瑾瑜給工部出過一些主意,今年還交了不少錢支援工部。

    從接觸中看來,王松藺覺得瑾瑜人品值得信賴,他聽到些風聲,有關徐千章和瑾瑜,趁著此時巧遇,就順便提一句,讓瑾瑜提防著。

    “多謝王尚書,李全將銘記於心。”

    瑾瑜打心底感激王松藺,所謂患難見真情,他與王松藺,只是討論工程時有過一些交集,卻願意冒險提醒他。

    王松藺撫一把胡須,“嗯,我還有些事,李翰林,告辭。”

    “王尚書慢走。”瑾瑜目送王松藺遠去,才爬上馬車,讓車夫趕著回家。

    冬青正在書房算賬,她剛剛兌現了承諾,截止四月,收入的一成上繳,去年車隊耽誤了近一年沒有賺錢,所以收入不算太多,但還是有好幾萬,聊勝於無。

    見瑾瑜回來,冬青放下手中的賬本和算盤,“如何?今日可還順利?”

    瑾瑜道:“今日倒是沒有什麼事,怕只怕事情即將發生,好像是徐閣老與大皇子,信了黎雋的詭計。”

    冬青一驚,道:“徐閣老不像是會誤信流言的人,怎麼會?”

    瑾瑜皺眉,道:“我做的很多事徐閣老都知道,若按照政績來看,我絕對名列前茅,為何上次升遷沒有我的名字?”

    “而且,有人試圖挑撥李林與我們的關系,但沒有成功,如今看來,很大可能是大皇子下的手。”

    冬青有些絕望,道:“莫不是只要辭官一途可走?”

    連徐千章都把瑾瑜當做棄子,日後根本沒有路可以走。

    瑾瑜搖頭,道:“挑撥離間不是失敗了嗎?只要我們沒有多余的動作,應該沒什麼問題,最多日後我會被外放。”

    “只要一家人還在一起,我還是一個官,足夠在自己的地盤上守護家人,偏安一隅也無不可。”

    冬青看了瑾瑜半晌,抬手摸摸瑾瑜的臉,“好,無論你去何方,我都追隨。”

    正說著,門外尋春道;“老爺,夫人,大夫人身邊的秋菊來通報,大夫人要生了。”

    冬青立刻開門出去,“穩婆進去了嗎?熱水毛巾剪刀,老夫人有沒有在偏院照看?”

    “郡主您別急,一切准備就緒,什麼都沒亂。”

    冬青松口氣,“這就好!對了,小圓呢?今天下午她應該來與我對賬才是,如果她來就讓她等一下,等嫂子生完孩子,明日再對也不遲。”

    秋霜道:“圓姑娘其實方才來過,只是還沒見郡主就被鎮國將軍府的人叫走了,是汪姑娘身邊的下人。”

    冬青黛眉一蹙,覺得有些不對勁,汪暮霞藏不住話,把她聽到小圓質問李林的事告訴了冬青,還懷疑小圓傾心於李林,才會看她不順眼。

    小圓傾不傾心冬青不知道,但冬青知道,小圓絕對不是因為這事才去質問李林的。

    小圓只是把她的恩情看得太重,恨不得幫她解決一切煩惱。

    瑾瑜是後來跟冬青提起李林說要跟汪暮霞退婚的事,才知道汪暮霞早就聽到了。

    事後把小圓說了一頓,但也無可奈何,人都有七情六欲,自從冬青救下小圓,冬青就是小圓的支柱,護主心切瑾瑜能夠理解。

    不過此時冬青無暇多想,汪暮霞大約是找小圓去詳談,以便解開心結,事情說開就好了。

    只是讓秋霜跟過去,看看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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