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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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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梅無闕] 農門青雲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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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22:16:40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縣試

    進到一月,過了正月十五,距二月縣試已無多少時日,瑾瑜與冬青收拾包袱,帶上筆墨紙硯和書本,決定前往縣城暫住。

    縣試前後差不多要一個月的時間,每年都有大量考生提前至縣城暫居,時間從半個月到兩個月不等,以防錯過考試。

    縣城有專門供應試考生居住的寓館,是官府承辦的,比客店便宜許多,條件不如客店來的好,聊勝于無。

    因為居住時間比較長,住店的錢都是積少成多,許多寒門考生為了省下一些住宿錢,都會選擇條件艱苦一些的寓館。

    也有一些家里條件優渥的,不在意那點住宿錢,不會委屈了自己,每日住在高檔客店,頓頓有魚有肉。

    禮房的告示正月十八貼了出來,瑾瑜與冬青是正月十九進的縣城,第一時間就去告示板看了考試時間。

    開考第一天定在了二月初八,每天一場,一共四場,讓各位考生帶上筆墨文具與膳食,請上為其具保的廩生一同前往縣署考場,當場唱保入場考試。

    距考試還有十余天,瑾瑜在原地站了片刻,準備帶冬青去住客店。

    他倒是無所謂,但不能委屈了冬青。

    與冬青說了打算,冬青卻搖頭道︰“我們就去縣署寓館入住吧,那里聚集的都是本次考生,若是有機緣,可以結識一些有志之士,日後在官場上遇到,也算有幾分同鄉情義。”

    瑾瑜還在沉吟,冬青又道︰“官場玩的就是人際,三人行必有我師,你目前一直在閉門造車,不過眼前只是縣試我也就沒有提出來,你趁此機會與旁的考生交流。”

    “不僅能取長補短,還能節省銀錢。”

    “如此,便聽你的。”瑾瑜沒有思考許久。

    冬青也未給他思考的余地,方方面面都分析完了,確實如此才是上策。

    最重要的,冬青有自己的打算,她想去看看這山河縣各有所長的考生。

    二人當即去寓館,交了半月的銀錢入住。

    距考場不遠處有一排院子,每個院子里十余間屋子,屋子面積不大,只放一床一桌一椅,余下便只夠兩個回身。

    倒是院子里放有方桌石凳,方便入住的人在院里看書寫作。

    方才在路上,瑾瑜遇到一個熟人,就是一同簽了互結保單的五人其中之一,張武。

    張武說其他三人與他在一個院里,問瑾瑜要不要去跟負責人說一下,住到那個院子里去。

    瑾瑜想了想就拒絕了,一是他嫌麻煩,負責登記入住的人本就事情繁多,再去找只怕要招人冷眼。

    二是瑾瑜覺得住在哪里都一樣,就算與那四人沒住一起,吃飯時就可以相約前往,並沒有什麼影響。

    于是瑾瑜就拿著掛有“二行六列八號”字樣木牌的鑰匙,來到了現在的院子。

    旁的考生來考試,也不盡是孤身一人,一些人有陪考,不過陪考的是書童,或者年紀小一些有父母兄弟其中一人。

    只有瑾瑜一人,是帶了自己貌美如花的妻子。

    剛進房門安置好,出門迎面遇上一人,十八九歲的光景,應該是同院居住的考生,看到瑾瑜身側的冬青時,愣了一愣。

    隨後玩味道︰“這位兄台好雅興,前來應試都帶著如此的嬌艷美人,不怕引人分心麼?”

    瑾瑜一笑,“鄙人李全,這是我的妻子陳冬青,也是我的啟蒙老師,她不會準許我分心的,不止你如何稱呼?”

    那人又看了冬青幾眼,心里尋思冬青看上去比瑾瑜年歲小,是怎麼做瑾瑜啟蒙老師的?

    “這麼說來,我們還是家門,我也姓李,叫李林,不知全兄哪里人?”

    “明山鎮。”瑾瑜覺得這山河縣姓李的人真是一摞又一摞。

    “我是青山鎮的。”李林也是自來熟,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跟瑾瑜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天。

    聊天途中,李林透露他本沒打算考取功名,但他在青山鎮有幾分名氣,父母逼他去了私塾,讓他好生念書,至少考個舉人回去才是。

    瑾瑜跟李林提起,他去年一月才開始認字,讓李林嘖嘖稱奇。

    “若真如此,全兄真乃神人也,我打小認字,卻總是記不住那之乎者也,跟家里磨了幾年,今年才來考這縣試,也不知能過不能過。”

    瑾瑜道︰“你可知道是誰人出題?又是誰人閱卷?可找找閱卷之人的喜惡,有跡可循目標明確也好被錄取。”

    李林一擺手,“縣試是知縣主持,考題由縣學的老師出,也由縣學的老師閱,考的帖經墨義都是死的,只要記性好,按照集注來寫準沒錯,沒那麼多事,而詩賦只看對仗是否工整,韻腳是否壓得整齊。”

    說完又搖頭嘆息,“唉……可惜我就是記不住,詩賦更是扯淡。”

    “……”瑾瑜無言以對,既然四書五經沒有讀熟背爛,詩賦也是扯淡,這小子來參加縣試考什麼??

    院子里的房間陸續住進了人,見到瑾瑜夫妻都是一陣驚奇,他們還很少在寓館見到這般漂亮的女子出現。

    候考這些天,瑾瑜除去讀書的時間,與冬青走訪了好幾個院子,打聽的結果都大致相同。

    童生試不算很難,錄取界限很寬,是錄取生員的雙倍數。

    如果你將四書五經全都背下來了的話,連院試都不用太愁,只需要鑽研一下五言六韻詩。

    瑾瑜杵著下巴,是他想的太復雜了?閉門造車果然不行,自己把自己嚇得不行,起早貪黑拼命的把幾大本書背個滾瓜爛熟,結果別人都這麼悠哉悠哉?

    萬一別人是在誆自己呢?讓他放松警惕,別人就多一分機會?

    冬青無奈笑道︰“瑾郎,我與你說過不用太緊張,你偏不信,如今不用太緊張,也不要放松,端正心態就好。”

    “那……好吧,不過書還是不能落下,接著看。”瑾瑜又把集注拿出來,對照著四書原文看了一遍。

    到了二月初八這日,卯時正冬青就叫了瑾瑜起床,梳洗整理著裝,準備筆墨硯台和一天的吃食,裝在考籃中。

    要趕著黎明前到考場龍門前集合,知縣點名。

    考場坐北朝南,在最南有一寬敞大院,朝北是正門,稱之為龍門,考生在門前點名後便盡數入場站在大院里,等候喊名進入考場。

    天色還黑燈瞎火的,只看到人影攢動,密密麻麻匯聚到大院前站定。

    王縣令逐一點名,叫到之人進龍門,門前站有搜子,為入場人搜身,以防挾帶作弊小抄入內。

    應試者眾多,點了五十人便說此為一排。

    冬青送瑾瑜到龍門外便不能進入,只能目送瑾瑜沒入漆黑人潮。

    瑾瑜手提考籃,搜子從頭到腳給他搜了身,後隨著人流進到院里,已有衙役舉著火把,提著燈籠站在院邊維持秩序。

    主考官已站在高台上,教官轉向考官一揖致敬,叫了為考生作保的廩生向考官致敬,站于考官身後等待。

    待時辰差不多,有人開始喊名,被點名者進中廳大堂接考卷,說出自己是哪位廩生作保,旁邊的廩生確認無誤,便回以為其作保,考生方入最北一廳。

    接到的考卷上,有座位號,坐定後便可開始作答。

    瑾瑜點名靠前,看著考卷上的八列十三排,抬眼找了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座位。

    坐定後先看了考卷題目,確實跟這些天打聽來的一般無二,這第一場,考的是大學文一篇,詩經文一篇,篇幅都相對較短,以帖經方式做題。

    說白了就是填空題,一些句子遮去首尾,一些句子遮去中段,一些句子整句掩去,需要把這些缺了的填上正確答案。

    若是差了幾字,卻依然通順不影響其意,倒也可以勉強算對。

    不過自然是比不上一字不差的。

    瑾瑜心下歡喜,這就跟老師點你名上黑板做題,而那一題你剛好會做的感覺一樣。

    當即往硯台里加水,細細磨了墨,為防止手抖導致字跡錯亂污黑,瑾瑜選擇枕腕書寫。

    一筆一劃慢慢填寫,過程行雲流水,一點都沒有卡頓,畢竟他背書不是白背的。

    其間偷偷抬眼看旁的人,少許人臉上喜意難言的,就是瞎貓踫上死耗子,題目恰好是他背下了的。

    一些人十分穩重,低著頭奮筆疾書,便是胸有成竹的。

    再有少許準備渾水摸魚的半瓶醋,寫到一半就抓耳撓腮無從下筆的。

    詩經文不止要填上空缺,還要求寫出其意,這個靠的,也是記性。

    如果你學過,並且記下了,就只需要工工整整寫上,保證字跡清晰無錯亂。

    如果學過沒記下,或者忘了的,就只能靠瞎蒙。

    前面兩道題瑾瑜花了兩個時辰時間,雖然記下了,但寫字還是需要些時間的,寫完要晾干墨跡,以免不小心擦到就暈染。

    最後一道題,就是瑾瑜一直頭疼的五言六韻詩。

    題目是“人不知而不慍。不限韻,五言六韻。”

    這個題目算是很簡單,出處一目了然,基本讀過四書五經的人都知道。

    但難就難在你要把這些字拆分開,融入自己的詩里,詩里不能重字。

    首句先破題,次句再承題,且不能偏題。

    瑾瑜慶幸的,是這考題沒有規定壓什麼韻腳,否則限制就更大,更不容易作出來。

    考試限當天交卷,這一天還剩下大半時間,只得拿出草紙作稿,將想出來的句子寫在上面琢磨,看能不能湊一首工整押韻且不偏題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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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22:16:53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 初試

    冬青在考場外站了片刻,心里想著干等在這也沒用,左右都幫不上什麼忙,于是轉身回了寓館。

    回寓館後,冬青把這些天閑來無事復制的挑花刺繡拿出來,想了想,拿上針線盒,卷起抱在懷里往外去了。

    冬青尋思她陪瑾瑜進城考試,瑾瑜倒是刻苦讀書,她並沒有什麼事可做,就在進城前去趙記布莊買了一匹網格布料帶進來。

    照著點制做得多了,一些花色她都已經記下來,不用對照也能復制原來瑾瑜點出的花色。

    這些天瑾瑜每日讀書,冬青就在旁邊點了數套挑花刺繡。

    今日瑾瑜入場考試,冬青便帶上挑花刺繡,按照陳君然之前的指引,去了賣布料成衣的街道,準備在那里把這幾幅刺繡賣出去。

    抱著一卷網格布,穿過人潮,來到目的地,找一處空地。

    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冬青一籌莫展,縣城不像明山鎮,在明山鎮挑花刺繡的名聲在外,不愁銷路。

    但縣城的人很少接觸這東西,就得從頭開始。

    陳君然在縣城半年,推廣挑花刺繡的效果並不明顯。

    因為他主業是念書,閑暇之余做出幾套刺繡,又沒有瑾瑜和冬青的經驗。

    只是通過同是寒門同窗介紹,陸陸續續賣出不足十套,賺了七八兩銀,心里也滿意。

    冬青索性在後面店里借了個小凳,跟旁的小商販坐在一排,拿出一幅挑花刺繡開始繡。

    旁的商販身前都有個攤兒,攤上擺著各種荷包鞋子手絹,就冬青自己獨溜溜坐在那兒,十分顯眼。

    路人不禁多看幾眼,旁的商販也特別好奇,這是在唱哪一出?

    旁邊賣荷包的大姐湊過去看了看,“大妹子,你……這是在賣什麼?”

    “這個啊,叫挑花刺繡,誰都能上手刺繡。”

    “刺繡能是誰都可以上手的嗎?”大姐一臉不信,她可是村子里數一數二的巧手,誰都能刺繡把她放在哪兒?

    冬青看大姐帶著鄙夷的神色,心思轉了一圈,下巴一揚,略帶挑釁,“真的,我這比你會的那個刺繡快多了,又方便,只要長了雙手的,都能繡。”

    看冬青洋洋自得的模樣,大姐氣不打一處來,上前拉了個進城的莊稼漢。

    “來來來大哥你幫我個忙,這個小妹子說她手里這東西,誰都能上手刺繡,你讓她教你,日落之前你繡出花樣兒我就送你個荷包,要是你沒學會,這小妹子出二兩銀我們平分,小妹子你說怎麼樣?”

    這大姐爭強好勝,因為自己就會刺繡,知道刺繡的難處,根本不存在誰人上手都能繡的情況,就下了這個賭約。

    左右她都不吃虧,要是漢子真能繡出花樣,她頂多損失一個荷包,要是漢子繡不出,她可就白白賺一兩銀子,比她賣幾天荷包還賺的多。

    而且看情況,她這一兩白銀是賺定了。

    如果這小妹子不同意賭約,那不就說明什麼挑花刺繡都是瞎扯出來騙人的,照樣是她更勝一籌。

    冬青看了看眼前的壯漢,一點頭就答應了,“可以,你招呼附近的路人商販來做個見證,免得這賭注不公平,你們倆合伙坑我。”

    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冬青強壓著笑意,滿臉憤懣和擔憂。

    壯漢撓著頭,“這……不合適吧?”

    他只是路過而已,莫名其妙被拉來做了這個賭約,但不管他學不學得會好像都穩賺不賠。

    見冬青答應,那大姐心下一喜,“有什麼不合適的!這小妹子自己誇的海口,你盡力就行。”

    她本來就是個豁的出去的,當即上前吆喝開了,口齒清晰聲音嘹亮,把事情始末說得清清楚楚。

    人都愛看個熱鬧,聽此一事,也就陸陸續續圍了過來。

    要是冬青直接自己上前吆喝賣挑花刺繡,鐵定是叫不來這麼多人的,也沒人有耐心看她一針一線的示範。

    這下別人期盼賭約結果,一定會仔細看她是如何教壯漢刺繡,由這五大三粗的壯漢繡出來,效果比她自己繡的好上數倍。

    看圍了差不多的人,大姐把自己的小凳塞到漢子跟前,“來來來,我把凳子給你,你倆坐著繡。”

    漢子第一次被這麼多人圍觀,況且一會兒還要刺繡,有些手足無措,同手同腳僵硬的坐在凳子上。

    冬青拖著小凳子挪上前,把挑花刺繡平鋪在漢子膝蓋上。

    “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漢子緊張的撓了撓膝蓋,“我姓張。”

    “我就叫你張大哥吧。”

    冬青在底布上選了一只蝴蝶,拿起色板,放開了聲音給張姓漢子一一講解,只要按照色板上對應的,把那色繡線蓋住那色顏色。

    “這里是紅色,色板上紅色對應了藍色的繡線,就用藍色繡線。”

    冬青取藍色繡線穿了針,給漢子示範幾下,就遞到漢子手里。

    漢子手上都是老繭,針太細,一不小心就拿滑了。

    冬青十分有耐心,仔細指導漢子一格一格的,交叉繡上十字。

    圍觀眾人嘖嘖稱奇,還有這樣的操作???

    壯漢動作笨拙,進度有些緩慢,日頭一點點西沉,最後看著蝴蝶的一只翅膀在布上成型,眾人一片嘩然。

    那主張下了賭約的大姐臉色越來越難看,她萬萬沒想到,這種法子的刺繡雖然粗糙,但確實只要長手都可以繡,完全不費腦子。

    漢子繡著繡著順了手,速度快了一些,一只斑斕的蝶,經他之手躍然布上。

    “這……這真的是我繡的嗎?”

    漢子哈哈大笑,沒想到有朝一日他這雙手能繡出花色來,還真有意思!

    冬青笑意盈盈,將一幅屏風花色打開,“此物名為挑花刺繡,這個,是六尺高的圍屏其中一扇,四扇圍屏售價不過四兩銀,若家里需要擺件,便可買回去,自己閑暇之余繡出來,比繡娘和木工便宜近十倍。”

    “你買了我的挑花刺繡,我負責教你繡完,我家丈夫今日在應試,縣試余下還有三場,我每日都會在這個地方,出了岔子都可以前來找我,我給你們補救。”

    明眼人有些明白,賣荷包的大姐只怕是入了這小娘子的套,借機推銷這什麼挑花刺繡來的。

    但還是有不少人動心,想自己親手繡個圍屏,還能省很多錢。

    不一會兒,就有人上前把那套圍屏買了去。

    見有人開頭,一些人湊過去對剩下的刺繡挑挑撿撿,選了中意的,付錢拿走。

    冬青滿面笑意,忙著收錢和介紹繡法。

    見此情景,賣荷包的大姐臉色鐵青,她要是還看不明白冬青的意圖,這些年的油鹽就白吃了。

    所以現在的情形,是她貼了一個荷包,白白為這勞什子挑花刺繡做了嫁衣。

    冬青對張姓漢子道︰“謝謝張大哥。”

    說著,從荷包里掏出二十文銅板遞過去,“耽誤了張大哥這麼長時間,這是一點補償,你收下吧。”

    “這不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你收下。”冬青把錢塞到漢子手里。

    隨後看向賣荷包的大姐,“不打不相識,對不住,利用了大姐,荷包你不用給張大哥了,我請你們吃包子吧。”

    把九套挑花刺繡兜售出去,冬青去了外面的包子鋪,給兩人一人買了兩個大肉包當晚飯。

    三人皆大歡喜,冬青掂了掂鼓鼓脹脹的荷包,眼楮彎成一條縫。

    不著痕跡的把荷包藏好,抬頭看看天色,日頭已經快落山了,如果順利的話瑾瑜晚飯後就會從考場出來,現在過去時間剛好。

    腳步輕快順著大路往考場方向走。

    這邊,瑾瑜坐在考場簡易的桌椅上,坐了一整天哪兒哪兒都感覺不對勁。

    不過還好他已經把三道試題都做完了,雖然算不上什麼佳作,也絕對不會是最差。

    不出意外,這第一場能夠穩過。

    畢竟他打聽的消息中,說第一場錄取最寬,只要字句通順,筆跡端正無錯亂都能過。

    把墨跡晾干,確保每張卷子都寫了自己的名字,草稿與正卷整齊疊在一起。

    時辰差不多,考官會通知考生開始放排,如已完卷,起立依次按順序分批從早上進來的龍門出去。

    瑾瑜用鎮紙把試卷壓住了,收拾好自己的筆墨文具裝進考籃,才起身跟隨隊列不緊不慢往外走。

    不是他不想走快些,而是廳外有衙役鎮場,為了有秩序,一行人要不慌不忙的走。

    瑾瑜是第一批放排的考生,到了放排時辰,來陪考的人都會在門外等候。

    看旁人出門陪考就迎上來問長問短,瑾瑜出了龍門四處張望,結果沒看到冬青的身影。

    瑾瑜摸摸鼻子,這……雖然不是什麼大考,但出門沒看到冬青,還有點小失落。

    感覺身後有人拍了自己一下,瑾瑜轉頭,看到李林嬉皮笑臉望著自己。

    “全兄,考得如何?我就在你旁邊兩列處,看你一直胸有成竹的模樣,想來考得不錯!”

    “還行吧,你呢?”瑾瑜視線還在四處飄,想著就算冬青沒在門前等他,來接一下自己也好,不至于孤零零的自己一個人走回去。

    “唉……別提了,我自己寫的那試帖詩,我自己都覺得牽強,不過應該能過,至少我字體好看嘿嘿。別說那些,我們一起回去吧,要不要去吃點好的?”

    “……”瑾瑜還在四處張望,跟李林回去他也不想。

    正想著,就看到人群中擠出一個笑臉明媚的的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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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22:17:30 |只看該作者
第52章 決定

    冬青避讓著人潮,一行往瑾瑜那邊走,一行招手,生怕瑾瑜看不見她。

    沒想到瑾瑜第一批就出來,差點就沒趕上。

    一路過來還出了些汗,走到瑾瑜跟前,額前碎發沾了一縷在額頭上,只是望著瑾瑜笑。

    “瑾郎,如何?還行嗎?”

    看著冬青,瑾瑜終于舒展眉眼,伸手為冬青撥開頭發,笑道︰“挺行的,我們回寓館吧。”

    “嗯。”

    兩人並肩往前走,瑾瑜問道︰“告訴我,今日你都去了哪兒,好好吃飯了嗎?”

    冬青偷偷讓瑾瑜摸了摸荷包,“嘿嘿,回去再與你細說。”

    後面李林正絮絮叨叨,轉眼發現瑾瑜沒叫他,都跟冬青走遠了,趕緊拔腿追上去。

    “全兄!嫂子!喂!全兄等等我。”

    “……”

    看著眉飛色舞與冬青侃大山的李林,瑾瑜無語,這人實在是沒有眼色!

    冬青卻沒在意瑾瑜的怨氣,看著一路和李林有說有笑。

    “對了,我聽你說你在青山鎮有幾分名氣,倒還沒聽你說過因何而有名氣。”

    李林笑道︰“嗨呀,沒什麼,就是我的字畫好看,時不時能賣幾文錢花花,都是虛的,沒啥用,養活我自己不成問題,我覺著讓我來考功名就是白瞎。”

    “哦~這樣啊!”

    冬青心里有些打算,不過還得等縣試成績出來才好計較。

    第一場考試是正場,通過者便獲得參加府試資格,第一場沒通過的,就不能參加後面的考試,直接淘汰下年再試。

    通過者後面幾場是否繼續應試,由考生自己決定。

    因著閱卷需要些時日,每場考試過後都要幾天才會發案。

    不過發案時,通過者不揭考卷姓名彌封,只說考卷座位號。

    直到最後一場考完,才會將彌封全數拆開,用姓名發案。

    若是排得第一名,稱之為縣案首,接下來都不用參加府試和院試,直接授予秀才功名,入縣學進修。

    瑾瑜磨了大半天,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參加後面的考試。

    若是不參加,心里又存幾分僥幸,若是自己走狗屎運得了這個案首,不久省事得多?直接就進縣學,都不用再參加省考和院試。

    畢竟縣試只是與一縣考生競爭,想得第一還有機會,到時候府試和院試,就是整個廊州的考生。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瑾瑜並沒有自信贏過整個洲乃至全國選拔上去的考生。

    可要是參加,不一定能得第一,還費時費力。

    說起後面幾場,李林連連擺手,“若是這場通過,有了府試資格,我絕不參加後面的考試!反正參加我也不可能得案首。”

    瑾瑜只能嘆氣,他是怎麼著才會跟李林探討參不參加後面幾場考試的?

    回到寓館,冬青把錢袋子拿出來,細細數了數。

    “攏共九套,其中三套屏風,其他是小件,攏共收了十七兩銀子,出去成本,淨賺十四兩。”

    瑾瑜目瞪口呆,“所以,你今日把之前存的挑花刺繡都拿出去賣了?”

    冬青點頭,顯得興高采烈,“對啊,我用了點小計策,縣城果然好賺錢!”

    瑾瑜無言以對,看著數錢的冬青,半晌才道︰“你用了點小計策?什麼小計策能一天賺十幾兩銀子,我跟你學學。”

    冬青斜了瑾瑜一眼,“你是不是傻?這是我點了多少天才存下來的幾套?怎麼能算一天賺的?這是十七八天賺的。”

    瑾瑜搖頭嘆息,“你是做生意的料,比陳君然強多了,他在縣城半年,居然就只賺了□□兩,看他那樣子還挺滿足,我也不好打擊他。”

    “他是讀書人,可比我厲害,你說若是日後我生意做大了,豈不是要入商籍?我還繼不繼續做生意了?”

    為此冬青十分苦惱,她很想要錢,很多很多錢,但家產達到一定數額,她就可能由農籍強制轉入商籍。

    士農工商,雖然大黎對商人不是那麼苛責,但商人地位依然排在最後。

    說無奸不商,商人都是無利不起早之流,與排在最前頭的“士”君子之道相悖。

    前朝對商人的歧視更加嚴重,哪怕商人有錢,卻不能坐馬車,更別提考科舉,連商人的後代都不允許走仕途。

    “做,怎麼不做?錢當然是越多越好,你忘了你現在不是孤家寡人麼?我是你的丈夫,是家主,我考取了功名,我的妻子自然是隨我,怎麼可能入商籍?”

    瑾瑜才沒有歧視商人的思想,巴不得冬青富甲天下,然後他考取了功名,互相作為後盾。

    有錢誰不喜歡?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在這個官員俸祿不算很多的情況下,當官如果不貪根本不可能特別有錢,可如果貪了,哪怕只是一針一線,那都是污點。

    他想有很多錢,又不想有污點,而且官場上要是有人想拉你下馬,那一點點污點就足夠了。

    如果選擇了錢,旁人說你滿身銅臭,那就做好被不公平對待的準備。

    但是,冬青有這個能力,所以瑾瑜決定雙管齊下,盡全力支持冬青,能賺多少賺多少,不要有後顧之憂。

    聽聞瑾瑜的話,冬青杵著下巴,“那日後我滿身銅臭,你筆墨飄香,你會不會嫌棄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瑾瑜仿佛聽了什麼特別好笑的笑話,大笑個不停,讓冬青摸不著頭腦。

    “怎麼著?你心虛了?這有什麼好笑的?是不是想著一朝高中,就取個大家閨秀,拋棄我這個糟糠妻?覺得太美好了所以忍不住笑出聲來?”

    瑾瑜停下笑聲,正經道︰“你以為我起早貪黑讀書考功名是為什麼?”

    冬青想了想,道︰“為了光宗耀祖?為了功成名就?考功名的理由太多,如果能考上根本沒有理由不去考。”

    瑾瑜搖頭,“說考取功名不為自己就太虛偽了,但我不是為了光宗耀祖,而是為了安身立命,為了讓父母安度晚年,為了家人無人敢辱,為了夫榮妻貴,為了子女環境優渥。”

    “我的妻子是你,這輩子都只會是你,所以子女也只會是我和你的子女,不會有旁人。”

    冬青愣了片刻,“你一如既往的,油嘴滑舌……”

    不管瑾瑜說的真假,至少這一刻,她信了。

    不去想日後瑾瑜功成名就是否會嫌棄她婢女出身而後滿身銅臭,是否會對她生了厭倦納入新歡。

    到了天色擦黑,考生全部放排,張武幾人上門,問瑾瑜要不要出去消遣。

    瑾瑜一驚,“不知這消遣是……?”

    名為柳青益的少年人擠眉弄眼,“你說呢?”

    瑾瑜摸著下巴,道︰“煙花齊放柳絮飄,涼涼青絲指尖繞,絲竹琴聲靡靡開,只道賽花青蔥巧?”

    瑾瑜張口成詩,將煙花柳巷之景說得惟妙惟肖,不止張武一行人愣住,院里其他考生也看過來。

    “全兄好文采!”

    李林一邊撫掌一邊往這邊來,這一聲,引得院中考生相繼附和稱贊。

    “咳……”瑾瑜干咳一聲,“是也不是?”

    張武搖頭,“不是,我們就是來叫你一起去吃酒,你想多了。”

    有點尷尬啊……瑾瑜本以為他們說的消遣去逛青樓。

    他倒是有點想去看看古代的妓院長什麼樣,但他準備義正言辭的拒絕,再苦口婆心教育這些人,給冬青看看自己對她是如何死心塌地衷心可鑒。

    結果……是他想太多了,趕緊偏頭看看冬青,怕冬青誤會他想去青樓。

    卻看到冬青老神在在,根本沒在意他說了什麼似的,“你們去吧,我一個女流之輩,也不會吟詩作賦,就不摻和了。”

    “我不放心,你得跟著我。”瑾瑜想也不想就否決了,這院里全是大男人,不把冬青放在身邊他不安心。

    “那,我們走吧,李林你要不要一起?或者你與旁人有約?”

    “去!一起一起,我叫上我的朋友,一起吃酒吟詩,相互交流。”

    李林當下叫了互結保單的同伴,跟瑾瑜一行人一起去飯館吃酒。

    瑾瑜觀了桌上一行人的神色,看樣子大多數考得都還不錯,只是有個十四五的少年人連聲抱怨。

    “那墨義一題我本看過,為何死活想不起來?坐了一整天都沒能想起來……完蛋了,這下只怕是出師不利,回家要被我爹打死。”

    李林嘴欠,忙安慰那個少年,“別怕,打死也算解脫,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少年抬手給了李林一拳,“就你有嘴!”

    席間有了李林,氣氛一直熱絡不見冷場,相互說著考試心得,倒也還算愉快。

    聊了幾回,瑾瑜決定拼上一把,後面幾場考試都參加,再差也不過是墊底,府試的資格照樣在手,還能多些經驗。

    酒過三巡,各自回屋,瑾瑜才發現冬青冷眼看著他。

    瑾瑜本來微醺,被冬青冷冷的眼神一看,頓時酒都嚇醒了幾分。

    “怎麼了?我有何不妥之處?”

    冬青抱著手,“煙花齊放柳絮飄?”

    “……我錯了。”

    “涼涼青絲指尖繞?”

    “……我真的錯了!我沒想要去那地方。”

    冬青挑眉道︰“你根本不知道你錯哪兒了。”

    “……”瑾瑜絞盡腦汁,他錯哪兒了?難道不是不應該想歪?

    看瑾瑜不開竅,冬青哼了一聲,“所以你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還絲竹琴聲靡靡開,你什麼時候去了煙花之地?”

    “……”瑾瑜再一次無言以對,他看電視看的啊!

    “今晚你睡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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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22:17:49 |只看該作者
第53章 案首

    瑾瑜還愣在原地,冬青已手腳麻利洗漱,躺到床上用背部對著他。

    看著冬青縴細窈窕的曲線,如山水般綿延起伏,瑾瑜心里為自己被趕下床默哀,其中竟夾雜了些許欣慰。

    這才是碧玉年華該有的樣子,活潑嬌憨,光彩奪目。

    這才是他的妻子,平起平坐相互尊重。

    而非滿面卑微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錯。

    認命的躺在地板上,躺了片刻胸中空虛,一點點挪到床腳,稍微靠得近一些都是極好。

    寢至夜闌,冬青感覺身後有人輕手輕腳躺下,她知道卻不睜眼,沒有動彈,假裝睡著任由瑾瑜睡到了床上。

    畢竟春日乍暖還寒,哪怕瑾瑜身強力壯,在地上睡一夜也寒涼得緊。

    背後的瑾瑜頓了頓,再小心翼翼伸手環上冬青的腰,這才不動準備安心入睡。

    背對著他的冬青感受到瑾瑜如此動作,嘴角不禁往上揚起,隨後呢喃一聲,翻身整個人嵌進瑾瑜懷中。

    瑾瑜終感充實安心,臂彎緊了緊,兩人更加貼合,而後雙雙入眠。

    等候發案這幾日,一些人心中忐忑,怕正場不得過,堪稱食不下咽寢不安寐。

    再有些人十分自信,相信自己能過頭場且不準備參加後面幾場考試的,終日吃喝玩樂。

    而李林屬于不管過不過都吃喝玩樂的。

    瑾瑜則以上都不是,他是屬于知道自己正場能過,而且準備參加後面幾場考試的。

    所以等候發案這兩三日,他依然在讀書,中途抽空點了套新的挑花刺繡花色。

    冬青一直在復制挑花刺繡,白日去上次賣挑花刺繡的地方,看看有沒有人回頭來找她需要補救。

    到了發案這日,公告台前擠滿了應試考生,伸長了脖子,看自己有沒有正場就被淘汰。

    巳時左右,來了幾個衙役,鳴炮後將告示貼上。

    通過者只有座號,前五十名以圈排列,圈正中一號為正場第一名,五十名外稱出圈。

    被淘汰者便直接寫了姓名,不得參加後面幾場考試,也沒有參加府試的資格。

    眾考生盼著自己的名字不要出現,好拿府試資格。

    瑾瑜身高優勢,往那一排名字掃了一圈,他的名字當然不會出現在上,他認識的人沒有一人被淘汰。

    被淘汰而唉聲嘆氣的人,大多是年歲比較小和準備渾水摸魚沒摸到的。

    看來說好的文字通順者都能過是真的。

    再轉頭去看通過一欄,他在那一圈的左上方看到了自己的座號。

    冬青個子矮,仰著頭問瑾瑜,“怎麼樣?你出圈了麼?”

    瑾瑜低頭一笑,“沒有,我在那個圈子上的。”

    冬青松口氣,滿面自豪︰“我就知道。”

    瑾瑜牽了冬青從人群中出來,好笑道︰“你對我就這麼有信心?”

    “那是自然,旁觀者清,你認不清自己的能力,總是擔心太多。我雖然看清了你的本事,但擔心你心中太過緊張,導致發揮失常。”

    冬青實話實說,她對瑾瑜的能力有自信,卻對瑾瑜一直緊繃的狀態擔憂。

    說著笑容又多幾分,“不過,如今看來,是我杞人憂天了。”

    瑾瑜不自覺跟著笑,“那我們去吃好的慶祝一下,就我們倆,不要別人。”

    冬青沉思了片刻,道︰“我給你好好補一下,明天不是還有下一場考試麼?你既然決定參考,就養足了精神。”

    “好。”

    瑾瑜應著,吃過午飯後,以為冬青要帶他去一個飯館,點一桌好菜吃下去。

    結果冬青帶著他去了賣菜的地方。

    “這……來這做什麼?我們買菜回去吃生的嗎?”

    冬青在菜攤子上挑挑撿撿,頭也不抬,“我這些日子跟寓館對街的飯館混熟了,買菜去那邊,借他們的廚房一用,我親手給你燒菜。”

    瑾瑜一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是哪家飯館,“你到哪兒都能跟人混熟了是吧?”

    瑾瑜打翻了醋壇子,冬青跟誰都能打成一片。

    “混熟了好辦事,我去帶飯菜,店家都給我折了幾文錢呢,掌勺的大哥還給我加了量,這幾天都省了好些錢!”

    瑾瑜無可奈何,不過能省錢倒是挺好的,“你只是去買個飯菜,怎麼就能跟他們混熟的?”

    冬青道︰“那個啊,不是寓館的很多考生都圖方便,去他們飯館吃飯嘛?然後那天正值晚飯時間,店里人滿為患,炒菜那大哥他媳婦又剛好臨盆,老板一個人忙不過來就不讓走,起了爭執,我想著我也沒什麼事,于是幫忙炒了一個時辰的菜。”

    “……就是那天你說去買吃的,然後我看完一節書都不見你回來那次?”

    瑾瑜氣悶,這還是正場考試前的事了。

    那時他考前壓力重,昏天黑地的看書,冬青為了不佔用時間給他增加壓力,就去與對街的飯館商量將飯菜帶回來。

    結果眼看天色都快要黑了,冬青出去帶個飯不見回來,把他嚇個半死。

    在院里問了一圈,無果。

    準備一路找過去時,就看見冬青悠哉悠哉迎面過來。

    “是啊,我想著你可能餓得慌,好像還不足一個時辰,我就打包了飯菜往回趕,路上遇到了你,你果然是餓狠了。”

    瑾瑜拉了拉冬青,一臉嚴肅,“下次不許再這樣,至少要跟我說一聲吧?”

    “又不是什麼大事,不過下次我會跟你說的,消消氣。”

    冬青抬手撫一下瑾瑜胸膛,頓時瑾瑜一腔怨氣就散了去。

    瑾瑜尋思,不能讓冬青知道他對著她就氣不起來,不然日後肯定被吃得死死的。

    于是故作冷臉,“你說的,要記牢了,下次若再有這種情況,我可要懲罰你。”

    冬青連連認錯,將買的菜在瑾瑜跟前晃悠,“好啦,我錯了,看我買了這麼多菜,做好吃的給你賠罪。”

    “這還差不多。”瑾瑜幫著提菜,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不是說這頓飯菜為了犒賞他的嗎?怎麼著就變成賠罪了?

    冬青買一堆菜,只不過花了一頓酒錢。

    帶著菜上門,跟店家打過招呼,趕著高峰期前做出一桌色味俱佳的菜色。

    招呼了店里的老板和伙計廚師一起吃,反正她和瑾瑜兩個人也吃不完。

    店家樂意承這個情,上了一壺好酒,好好吃上一頓。

    臨走還給冬青打包了幾個個飯團和一點涼菜,說今天飯吃得早,怕兩人晚上會餓,禁宵後又買不到吃的。

    順便明日瑾瑜還要應試,可以帶進考場充饑。

    瑾瑜喜聞樂見,拿上飯團,帶著冬青回了寓館。

    翌日,照樣卯時正便起床,流程大體與正場相似,都是點名搜身由龍門進場。

    不過人少了許多,像李林那樣拿到府試資格就不打算試後面幾場的大有人在。

    留下來應試的,大都是有些許自信自己能夠拔得頭籌的考生。

    瑾瑜想開了心里倒還沒了負擔,沒有在意旁人,問心無愧就是。

    到中廳接了卷子,找到自己的位置,看衙役舉題牌巡場,記下題目,靜心作答。

    不過他這次的座位離考官近了不少,跟他一起坐到這邊的,只有二三十人。

    接卷時,這三十來人還專門有人提了堂號,看樣子是排在前三十的。

    瑾瑜心里暗喜,沒想到他能進到前三十的排名,這不就代表這一屆考生水平不算高,他取得案首還是有那麼幾分機會!

    這次放排後出門就看到冬青,瑾瑜頓時笑意生輝。

    每次考完一場,都需要幾日時間才會發案,期間瑾瑜就潛心鑽研所謂試帖詩與制藝,抽空點上一套挑花刺繡。

    冬青忙著復制挑花刺繡拿去出售,兩人讀書掙錢兩不誤。

    冬青還忙著四處走訪,想著無論瑾瑜取沒取得案首,都有很長一段時間要在縣城。

    若瑾瑜取得案首,就會直接授秀才功名,以廩生身份入縣學,若未取得案首,後面要參加府試院試。

    索性利用空閑這些時間,看看能不能找一處便宜的房子,能買下就買下,買不下就租,總比住寓館便宜,也比住寓館來得方便。

    沒幾天再覆發案,瑾瑜依然在圈內,就是不知道排名幾何。

    如此循環,試題越來越難,四書五經文從最開始朗朗上口的篇幅,篇幅短且簡單,只需一篇墨義,到後來涉及面更多,一場考試試了大學文一篇,論語文一篇,春秋一篇,四書文皆需墨義。

    最後一場,甚至還考策論,瑾瑜花了三個時辰,才將帖經缺了的部分和三篇四書五經文的釋義寫完。

    緊趕慢趕,終于趕在天黑透之前完卷,否則一天之內就要交卷,且不給燭火照明,他可能要完。

    這最後一場考完,已經到了二月下旬二十八號,今年逢閏年,二月有二十九號,但發案之日只怕要到三月里去了。

    瑾瑜心里長舒一口氣,終于把這縣試考完了。

    只可惜縣試過了並沒有任何功名,連考取功名的大門都沒進去。

    不過好在長了些見識與經驗,對後面的考試有了點譜,不至于空緊張。

    這一試就是一個月時間,而想要進入仕途,後還有府試院試鄉試會試。

    府試要到廊州府城湘廊應試,院試由國立學政主持,所在地同樣是湘廊,鄉試也要到湘廊應試。

    雖然過了鄉試便是候補官員,有做官的資格,但沒有定數,想要穩妥些直接進入仕途,就要參加會試和殿試。

    後面的會試殿試,更是要到首都晉安。

    瑾瑜想想就覺得頭大,這只是縣上的考試都要一個月,再往上需要試一洲考生乃至一國考生,豈不是時間更長?

    忐忑過了幾日,最後一場成績出來,揭開姓名彌封,以姓名發長案。

    長案由主考官和知縣主持,圍觀人群眾多,就連沒有參加後面幾場考試的人和附近鄉民,都湊過來等著發案,想看看案首花落誰家,再看看前十都是什麼人。

    眾所周知,案首萬分榮耀,縣試就能被授秀才功名,省去了後面冗長復雜的競爭應試,讓人十分眼熱。

    俗話說去考場放屁,也是替祖宗爭口氣。

    成為秀才,雖然每年只能領四五兩銀的補貼,但卻可以穿長衫,有免賦稅徭役,見縣官不用下跪的特權,與普遍百姓又有著天大的差別。

    平日家里若是出個秀才,那得大擺宴席宴請村民。秀才很有潛力,不少村民送禮祝賀,盼著結下善緣。

    縣試前十名稱縣前十,是一項榮譽,雖然沒有任何額外嘉獎,卻也讓人羨慕,府試時每縣前十要提坐堂號。

    昭示榜上先寫其余錄取名單,當場朗讀得第一名的試帖詩以服眾,姓名彌封這才揭開。

    照例有衙役鳴炮,由縣令揭示頭名案首所作的文章,再由主考官在昭示榜最上寫上案首姓名,授予入學證明,成為主考官座下門生,擇日入學。

    縣試主考官一般都是縣學德高望重的老師,能成為當屆主考官的門生,亦是十分殊榮。

    主考官楊天尋與王縣令一同坐在上首,楊天尋是縣學學官,已年近五十,身板卻不顯老態,雙眼微閉坐在一旁,等王縣令主持流程。

    到了時辰,王縣令起身立于高台,執起頭名考卷,清了清嗓子,朗聲道︰“獲得頭名者文章,題‘隔岸漁家盡綠楊’,不限韻,五言六韻。”

    念完題目頓了頓,才緩緩抑揚頓挫念出正文。

    看盡垂楊綠,依依隔水涯。

    小橋通野岸,矮屋任漁家。

    河堤芳草萋,雲染赤烏霞。

    滌衣清流上,姝女弄蒹葭。

    家翁聲入耳,嬉笑語漸啞。

    薄暮炊煙起,莫夜催人下。

    念完,便不做聲,留了時間給場下眾人細細品味交流。

    不認字的鄉民相互點頭,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也不懂優劣,但能得頭名而且聽上去十分順耳,那自然是上品。

    而一眾文人考生則只能贊嘆,這案首實至名歸。

    題目“隔岸漁家盡綠楊”里的字,頭句破題與次句承題就盡數嵌了進去。

    整首詩描繪了青山綠水中,悠閑的漁家生活,與題意相近。

    小橋流水,漁女嬉笑;芳草萋萋,蘆葦飄蕩;夕陽西下,雲染赤霞;日暮炊煙起,夜闌人安寢。

    由遠到近,再由近到遠,讀這首詩,仿佛那寧靜且美好的畫面已浮現眼前。

    頓時場下一陣撫掌贊嘆之聲,只等揭曉名字,看看做出這等佳作的是何許人也。

    瑾瑜也立在場中,冬青就在身側,冬青拉了拉瑾瑜的衣袖,低聲說話,帶著些期盼。

    “瑾郎,聽著耳熟嗎?”

    瑾瑜低頭看著冬青,那雙美目里亮晶晶的,一時好笑,道︰“不耳熟。”

    冬青眼里的神采暗下去,心里有些失落,她以為憑瑾瑜隨口作詩的能耐,作出這等水平的試帖詩不在話下。

    卻聽上首王縣令已揭去彌封,大聲揭曉案首之名。

    “本年縣案首,李全!明山鎮清水溝人氏。”

    念完名字王縣令愣了愣,這個名字好生耳熟,而後想起,這不就是去年來找他入籍的農夫?

    莫不是他眼拙?那人膚色古銅身穿褐,分明就是常年在地里勞作的農夫。

    可常年勞作的農夫,又怎麼能破題承題如此巧妙?意境優雅韻腳整齊?比之他當年縣試有過之而不及。

    沒有太多時間供他思索,只得接著道︰“案首上前,接功名文書。”

    在聽到名字的瞬間,冬青猛的抬頭,“你不是說聽著不耳熟?!”

    難不成是與瑾瑜同名?可她分明聽到後面有說明山鎮清水溝人氏,清水溝絕無第二個來參加縣試的李全。

    瑾瑜爽朗大笑,“我只是說不耳熟,那是因為我一直記在心中,何來耳熟一說?”

    他也沒想到,自己真的能夠得這縣試第一,畢竟最後一場他在趕時間。

    除了帖經墨義他胸有成竹外,旁的都滿心忐忑。

    策論一題題目是“貪”,他考慮到黎國官員的俸祿算不上高,官員不貪的可能極少,就此寫了十分中肯的一篇文章,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而試帖詩,也只是靈光乍現間出的草稿,花了些許時間斟酌用詞,將比較白話的部分替換。

    冬青暫時顧不上瑾瑜拿她尋開心,興高采烈推著瑾瑜上前,“快去!我就是秀才娘子了!”

    揭示了案首名字,場下不認識此人的,開始四下張望。

    只有與瑾瑜相熟的幾人心中泛起驚濤駭浪,特別是知道瑾瑜是個農夫,且只讀了一年有余的書那幾人。

    他們萬萬沒想到,自己認字數年,最後卻輸給一個農夫,這李全當真是稱得上名副其實的後來居上。

    只見人群中走出一人,身穿青色褐,身高約八尺上下,劍眉星目,儀態不俗,只是膚色略深,與在場大部分讀書人白面小生的模樣相差甚遠。

    瑾瑜不卑不亢,緩行上前,對主考官行了半禮,對王縣令點頭致意,雙手接過官府簽發的文書。

    楊天尋微微點頭,將文書授予瑾瑜,轉身提筆在昭示榜最上寫下“李全”兩個蒼勁有力的楷字。

    寫完示意一旁的衙役,晾干墨跡張貼下去。

    楊天尋對瑾瑜道︰“你且回去置辦,待處理好家中事物,帶上此文書到學院,自會有人引你來見我。”

    楊天尋對瑾瑜還算滿意,看策論一題的回答,論的部分條理清晰分析利弊,策的部分可圈可點,而非一味反貪不計後果,就知道此人不是死讀書的書呆子。

    再看試帖詩,遣詞用句雖略白,卻破題巧妙,意境貼合,實乃可造之材。

    他有許多門生,比較下來,今年的案首資質都能算是上乘,若是好生栽培,不要入了歧途,日後成就定不會太差。

    瑾瑜謝過楊天尋,剛一下場,熟悉不熟悉的,只要有些交集,同坐的同院的,一一圍了過來,道賀之聲不絕于耳。

    冬青都被擠到了圈外,心里的喜意卻藏也藏不住,滿臉傻笑,一口細米白牙在陽光下能反光。

    這是她的丈夫,哪怕淹沒在人群里,依然熠熠生輝。

    瑾瑜連聲道謝,偏頭尋找冬青的身影,拼命擠出人潮,緊緊牽著冬青的手,才安心看向眾人。

    “今日我夫妻二人做東,請諸位到對街飯館吃飯。”

    又是一陣歡呼,來湊熱鬧的鄉民遠遠看著這群讀書人,臉上寫著羨慕,他們跟這些讀書人,過的是兩個世界的生活。

    來看熱鬧的,還有士紳之家,看今年案首是個年輕人,生得也俊郎,想著可以給家里適齡的姑娘尋個夫婿。

    結果還沒上前,就看案首牽了個美貌嬌娘,口稱妻子。

    原來都是成了親的,心里可惜,倒還是覺得這新晉的秀才夫妻二人郎才女貌,十分相配。

    瑾瑜和冬青應酬了眾人,收拾東西回清水溝,他。

    臨走,瑾瑜忙著收拾東西,冬青找到李林,兩人在院子里說了半晌。

    瑾瑜透過門里看到兩人有說有笑,頓時咬牙切齒,他如今可是秀才!冬青不忙著與他收拾東西回家報喜訊,去跟李林說個什麼勁?

    難不成冬青與李林話多些,是因為他跟冬青有了代溝?都說三歲一代溝,他比冬青大了四歲,反而是李林才十九,確實跟冬青年齡相仿。

    想到此處,瑾瑜有少許自怨自艾,要走了冬青還去找李林說話,看樣子是有些不舍,不知道冬青會不會嫌他年紀大。

    收拾好包袱,瑾瑜從屋里出來,“冬青,走了,你們說些什麼呢?說來我聽聽。”

    “這就來。”冬青應著,轉身走向瑾瑜,還不忘轉頭對李林道︰“那就如此說定了,你事了後來城里找我們。”

    “好。”李林答應冬青,又扯著嗓子對瑾瑜道︰“全兄,保重,小弟與你來日再見。”

    瑾瑜一拱手,拉著冬青踏上歸程,他並不想跟李林來日再見。

    “你跟李林商量了什麼?讓他來找我們作甚?”

    冬青勾唇一笑,“山人自有妙用!”

    瑾瑜低頭,舌尖劃過冬青耳廓,聲音低沉沙啞,“你越來越不像話了,等回去我再收拾你。”

    這些天住在寓館,他都沒有好好收拾冬青,早已饑渴難耐,回去一起算總賬。

    冬青渾身一僵,滿面羞紅,“混蛋!我們走在大路上呢!”

    “怕什麼?我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別人又不在意。”瑾瑜突然心情愉悅,大步往前走,順便抽空鄙視一下自己喜怒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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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22:18:16 |只看該作者
第54章 名揚

    兩人歸家心切,一路急行,到清水溝時,天色還是已經擦黑。

    到了晚上,家里人都把大門用插銷插起,瑾瑜推一下沒有推開,只得拍門喊人。

    “爹,娘,嫂子,大哥,我們回來了。”

    拍了幾下沒人應門,瑾瑜只得又拍幾下。

    “大哥!來開一下門!”

    少傾,才聽到腳步聲,大狗取了插銷打開門來,上前跟瑾瑜撞了一下肩,滿臉喜意。

    “你們終于回來了!你們再不回來,你嫂子都要進城去找你們了!”

    “哈哈哈,我知道家里現在又是春耕又是賣點心的,忙不過來,不然我都要讓你們進城看我們了。”

    瑾瑜朗聲大笑,一腳跨進門,與冬青和大狗並肩往里走。

    屋里本已經歇下的幾人都穿了衣裳出來,上下打量著瑾瑜和冬青。

    王氏借光看了看瑾瑜,欣慰道︰“看來冬青把你養得很好,還是那麼結實精神氣色好,一點也不見瘦。”

    冬青好笑道︰“自然是要養好一些,否則怎麼能考個秀才回來?”

    眾人一愣,都以為自己聽錯了,或是冬青在開玩笑。

    翠枝試探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旁的人也直直望向瑾瑜二人,過年的時候大伯家梅芳問過,是不是考過這次就是秀才。

    瑾瑜分明說考過這次什麼都不是,只是取得一個什麼考試資格,後面還要考一堆亂七八糟的考試,都過了才會成秀才。

    也就是三四年前的事,村長家陳君然前前後後考了近一年的時間,村長才放鞭炮通知全村人,他家陳君然中了秀才。

    冬青剛剛吐出的那句話,乍聽上去就是瑾瑜也考了個秀才回來,可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沒有人不愛面子,當年雖然陳君然只是增生,但怎麼著都是個入了官學的秀才,村長嘴一直沒合上過。

    沒多久就把自家房屋加檐拔高了,比村里其他人家的房子都高了三寸,預示著地位比平頭百姓高三分。

    所以哪怕感覺不靠譜,家里人還是期盼的看著冬青。

    冬青笑意盈盈,從包袱里翻出蓋了官印的文書遞過去。

    “你們沒聽錯,瑾郎是秀才啦!如假包換。而且不是增生,也不是附生,是正兒八經的廩生,主考官親自給瑾郎寫了名字在昭示榜上,當眾將瑾郎收做門生。”

    “真的嗎!?”

    王氏接過那份文書,激動得手有些微微發抖。

    雖然家里人都不識字,但還是湊過去,借著昏黃的燭光,從上到下從里到外翻著翻著看了又看。

    大狗撓了撓頭,“這都寫的什麼?”

    冬青走過去,指著文書上瑾瑜的名字,“你們看,這是瑾郎的名字,李全,山河縣明山鎮人,華元十四年亥春為縣案首,授秀才功名。”

    李老漢看清文書上的官印後,忍不住大笑起來,“這是官府的印章沒錯!你陳叔給我看過陳君然的文書,跟這個長得差不多,你陳叔當寶似的,現在我們也有一本哈哈哈哈哈!”

    翠枝走來走去,“這可如何是好?我們要做點什麼嗎?”

    “呃……”

    翠枝的話把瑾瑜和冬青都問住,他們要做點什麼?

    成了秀才官府不會特意來通知,中了狀元也只是戴花游街而已。

    在山村里,考上秀才算是光榮的大事,巴不得讓別人知道。

    一般都是自家買上鞭炮去跟村長說,村長確認無誤後,召集村里人,燃鞭炮通知,說誰家那誰考上了秀才,什麼時候要擺宴慶祝。

    然後村里人會備上禮物,擺宴當天上門送禮吃酒。

    翠枝興高采烈,“明日我去出攤,買鞭炮回來,就去告知陳叔,讓他主持。”

    頓了頓又道︰“我們還得請陳叔看個日子,好準備酒席,我請人給我娘家人帶信,這是天大的喜事,要讓所有親戚都知道!”

    王氏附和道︰“對對對,翠枝你順便請人給我娘家哥哥帶個信,我兒子考上秀才了!”

    “……”

    瑾瑜和冬青面面相覷,沒想到這個喜訊,能讓家里人高興成這樣。

    “那個……娘,嫂子,咱用不著這般大張旗鼓吧?通知一下村里人就成了。”

    李老漢一拍膝蓋,“用!怎麼不用?你跟冬青安心念書去,不要你操心,有我們就成。”

    當年李老漢還年輕時,王氏的兄長就一副瞧不上他的樣子,自己也確實沒什麼好拿得出手的,如今怎麼能錯過這個機會?這必須得通知才說得過去!

    瑾瑜和冬青無奈,只得由他們去了。

    人生短短數十年,怎麼高興怎麼來,不管別人的看法。

    冬青笑道︰“就算要帶信,那也是明天的事,現在是時候去歇息了,養足精神明天才好辦事。”

    “對,冬青說的在理,咱趕緊去睡覺。”大狗推著翠枝進屋,旁的人也各自回屋睡覺。

    第二天,天還沒亮,王氏就起床跟翠枝忙活開了,她激動得一晚上沒睡好,決定要親自上街找人帶信。

    瑾瑜好不容易從考試里解脫出來,暫時就放了放書本,干脆跟家里人一同去鎮上,純純粹粹的趕個集。

    大狗和李老漢要去種苞米,就讓王氏翠枝和冬青夫婦二人去鎮上置辦。

    走在路上,翠枝說起自瑾瑜和冬青去了縣城應試,明山鎮沒了賣挑花刺繡的人,沒多長時間,就看到大伯母在鎮上賣挑花刺繡。

    “大伯母?”冬青心里訝異,大伯家好像沒有誰是能作點畫的巧手,怎麼就能去賣挑花刺繡?

    翠枝道︰“好像是跟你學的,你不是復制二狗畫的花色麼?別人家買了挑花刺繡的,大伯母去布莊買了那種網格布,去那些人家照著剪差不多的大小,自己穿暗線數格子點的。”

    瑾瑜目瞪口呆,半晌吐出一句“厲害!”。

    在他看來,沒有人指點,又沒有繪畫功底,這事算是一個大工程,不得不說這大伯母很有毅力也很有耐心。

    王氏問道︰“要不要去問問你那大伯母?為啥要用咱二狗畫的花色去賺錢?”

    冬青搖頭,“不用去,雖然花色最初是出自瑾瑜之手,但她能想法子讓別人準她去復制算她的本事,復制得多了,也就不稀奇了,隨她去吧。”

    明山鎮終究地界不大,長遠發展自然是去大的地方,並且沒多久她們就要去縣城落腳。

    明山鎮這塊肉她們已經啃得差不多,就留點骨頭和湯,給清水溝其他有能耐的人去吃。

    雖然大伯母實在難以讓人喜歡,但怎麼說都還是親戚,只要她不過分,冬青一般不主動找茬。

    王氏和翠枝點頭,如今她們家可是有秀才的人家,才懶得跟趙氏計較那些雞毛蒜皮蠅頭小利的事兒。

    到了街上,還果真看到大伯母,她沒能耐接定制花色,只是身前擺了幾套相同花色的挑花刺繡,等別人看上。

    看到瑾瑜和冬青,趙氏心里一怵,下意識想把那些她們舉家復制的刺繡收起來。

    伸手往後拖了拖又停住,瑾瑜和冬青肯定都看見了,就算沒看見,翠枝和王氏自會與二人說,現在藏起來也沒什麼用。

    冬青看這大伯母畏畏縮縮的樣子,心里好笑,又覺得有些可悲。

    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確實如此。

    她不至于同情心泛濫,卻也懶得再去磋磨阻礙,自生自滅吧。

    趙氏見冬青一行人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直接從她攤前走了過去,心里還有些莫名其妙。

    她以為冬青至少要上前給她難堪,再把這些她辛辛苦苦復制出來的挑花刺繡毀去。

    雖然心里奇怪,但沒做多想,只要冬青不來妨礙她掙錢就是。

    今天破天荒的,瑾瑜和冬青守著點心攤子,翠枝和王氏上街轉悠,找到娘家那邊的人,就請了幫忙帶信過去。

    之後王氏忙著買鞭炮,買紅布等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

    買了滿滿兩背簍,回去的路上直接去了村長家。

    村長聽聞這事,一時有些愣神,雖然他一直覺得李老漢家這次子夫妻倆不是池中之物,卻沒想到瑾瑜能縣試得了縣案首。

    要知道前年的時候李全都還是李二狗,沉默寡言兩眼無光。

    摔一跤後,變得口齒清晰就已經算是奇跡,而後在冬青的教導下,用一年有余的時間,一試便成秀才。

    想到此處,村長心里一突,莫不是文曲星下凡歷劫?附身在了李老漢家李二狗身上?

    如此才能說得通!

    村長又細細看了李老漢家眾人一眼,心里感嘆李老漢夫妻真是福澤不淺,竟能有李全這樣的兒子和一知書二達理的兩個兒媳。

    “既然如此,便留下炮仗,明日一早鳴炮報喜!”

    李老漢家眾人點頭應下,與村長一起在近日選一吉日,大擺宴席宴請全村。

    第二天一早,李老漢和大狗忙著在全村議事的場子高台上掛起紅,村長就敲響了召集鑼聲。

    村里得空的人聽到這聲響,陸陸續續往這邊來,匯聚在場子上。

    交頭接耳小聲議論,他們都覺得奇怪,一般沒事村長根本不敲這鑼,要有什麼大事或者通知,才會讓村里人在此聚集。

    看場子上聚了差不多的人,大狗點燃早就掛在一旁的鞭炮,頓時 啪聲不斷,震耳欲聾。

    不少人捂著耳朵,更加摸不著頭腦,這是什麼大喜事?用得上大張旗鼓浪費炮仗?

    上次這種陣仗,還是村長家陳君然考上秀才。

    待鞭炮散去,聲村長清清嗓子,大聲道︰“今天召集大家過來,是要宣布一件喜事,村尾李二壯家次子李全,也就是二狗,二月參加縣試,獲案首,被授予秀才功名!”

    場下靜了幾個呼吸,隨後一片嘩然。

    清水溝沒有幾個秀才,加上陳君然和現在的瑾瑜,一共兩個。

    村長只是童生,陳君然雖然是秀才,卻一直在讀書,與村里人交集甚少。

    平時村里人想認幾個字,啟蒙就請村長和季老頭兩個參加過縣試府試的老童生,成親祭祖也都更願意讓兩人主持。

    如今清水溝再添一個秀才,居然是李老漢家一直遭人詬病的傻兒子?

    不過場下之人只是震驚了片刻,隨後掌聲雷動,與道喜之聲交雜。

    大伯家幾人在下場中,一邊跟著鼓掌一邊震驚得無以復加,宛如在夢里。

    說好的考這一場什麼都不是呢?怎麼著去縣城一個月回來,就成了秀才?

    一眾村民非要讓瑾瑜說幾句,瑾瑜站在台子上干咳一聲,有些尷尬,不知道秀才是不是相當于一個村供出來一個大學生那樣。

    “咳……我能得案首被授秀才純屬運氣,不過要感謝父母的養育之恩,感謝我妻子冬青的諄諄教誨,感謝父老鄉親曾經每一次伸出援手,若日後我能更進一步,定不忘鄉情,帶動家鄉發展,共同致富。”

    瑾瑜說完,對場下眾人點頭示意,這樣說應該還行,反正很官方的說辭,逐一感謝一遍就是。

    場中又是一片喝彩,大叫好字,不管瑾瑜說得是不是真的,以後會不會真的帶他們一起致富,他們都覺得瑾瑜挺好的。

    因為很少見考上秀才還這般謙遜有禮的人,一般的人考上秀才都用鼻孔看他們這些山野村夫。

    村長忍不住嘆息,他家君然是一心撲在書本上,讀書讀得呆板了,不懂交際。

    當年考上秀才的時候才十七,性子內向,年歲小也不太會說話,根本沒有提提攜家鄉這事,不如瑾瑜來得討喜。

    都考上秀才兩三年了,在村民心中的形象還十分單薄。

    對此村長也無可奈何,只盼著今年秋天陳君然再次參加鄉試能夠考個舉人回來,如果明年直接中了進士便更好了。

    只本放一放,處理一下人際,掙一片民望。

    瑾瑜說過話後,又說了宴席時間,這才各自散去。

    大伯一家沒有先走,而是站在場中,等了李老漢一家從台子上下來。

    看到瑾瑜,大伯就迎了過去。

    “二狗!你果然不負所望!擺了宴席後,是不是就?”

    瑾瑜笑道︰“應該是的,雖然我自己將四書五經背熟了,但還不夠融會貫通,應付縣試沒問題,若去考鄉試肯定是不夠的,要跟學院里的老師學習才是。”

    “好好好。”大伯連聲稱好,與瑾瑜並肩而行。

    “二狗,是這樣的,我想著是不是可以讓大河和栓子暫時跟你學認字?”

    不止瑾瑜頓住腳步,旁的人也都看過來。

    瑾瑜思索了一下,道︰“倒也不是不行,但我即日就要去縣學報到,只怕不方便。”

    瑾瑜有點頭疼,他自己學習感覺算不上難,也理解那些意思,但若要他給別人講解,總覺得無處下手。

    “那就趕著這幾天,你先看看他倆適不適合讀書。”大伯有些期盼,既然瑾瑜能考上秀才,他們家兩個孫子,以後可能還會有,總有一個讀書能成的吧?

    冬青懂瑾瑜的顧慮,就道︰“行,那讓大河栓子過來吧,不過瑾郎都是我教的,大河栓子也由我來教,能不能成我盡量快些給大伯說。”

    大伯喜上心頭,“唉好,大伯這就先謝過了。”

    回去後,小趙氏和梅芳就各自把兒子送了過來。

    大河今年八歲,栓子六歲,冬青領著二人讀了千字文與三字經,算是啟蒙。

    沒多久冬青就看出了兩個孩子的差異。

    大河比較聽她的話,記性也不錯,還算可造;栓子許是年紀小一些,或者因為是小孫子,在家里被趙氏溺愛,一言不合就癟嘴開始哭。

    因著沒幾天就要擺席,冬青領了兩天就把兩人送回去了。

    告訴大伯,可以培養大河讀書,悟性和記性都不錯,栓子可能年紀小,讓再觀望一段時間再說。

    大伯和李大牛心花怒放,冬青能把瑾瑜教導得這麼出色,既然冬青說大河能成,那就肯定差不了。

    當下出錢請冬青給他們抄幾本千字文,有空教大河讀一讀。

    冬青之前就抄了弟子規和千字文,順手拿給了大伯,沒有收錢。

    讓大河好好背,爭氣一些。

    大伯感激得不知道說什麼,連趙氏看冬青都順眼不少,她好像看冬青越看越順眼,想不出原因。

    宴席當日,大伯家過來幫忙待客,冬青在門口記禮,接的禮以後都是要還的,自然是記清楚好些。

    腳打後腦勺忙了整整一天,考上秀才這事才算完。

    瑾瑜心有余悸,長嘆一口氣,“日後若我中了舉人,是不是還要來這麼一出?”

    大狗眉飛色舞,“那當然了!你要是考得上,來個十幾回都行,你沒看見別人那羨慕的樣兒,我李大狗的弟弟是秀才,嘿!”

    瑾瑜看著大狗,無奈道︰“……大哥,你又喝多了吧?”

    “啊?沒有,我沒喝多,我說真的。”

    翠枝搖了搖頭,道︰“二狗最多中了舉人後再中個進士,只有兩次了,哪會有十幾次?”

    “我就這麼一說,要是二狗能中進士,那可就是當官的,一次頂十次!”

    大狗的話引得一眾人笑的合不攏嘴,雖然中舉人中進士都還很遙遠,但至少是有盼頭的。

    歇了幾日,瑾瑜收拾包袱去縣城,冬青跟隨一起。

    冬青跟翠枝打了商量,讓她們暫時在家辛苦一段時間,等她在縣城站住了腳,她們就不種地了,一起去縣城賣點心做生意。

    翠枝和王氏幾人自然滿口應著,她們都苦了幾十年了,只要有錢,怎麼著都行。

    到了縣城,瑾瑜去學院報到,因他是廩生入學,學院不止提供住宿,還提供膳食。

    可惜書院是念書的地方,里面不準進女子,更不可能帶家眷入住,冬青只能暫時住在客店里。

    瑾瑜見過楊天尋後,李言卿和陳君然第一時間在門外等著。

    縣試成績剛出來,他們就聽聞今年案首是匹黑馬,被一個膚色古銅的農夫取了去。

    還聽說那個農夫帶了嬌妻陪考,姓李名全,明山鎮清水溝人氏。

    陳君然與李言卿都萬分震驚,甚至一度懷疑過瑾瑜是否有舞弊之嫌。

    要知道他們都沒能取得案首,是府試院試一步一步考進來的。

    後聽到瑾瑜所作的試帖詩和寓館趣事,再從學官口中聽到瑾瑜寫的策論,哪怕心里震撼,也只能心服口服。

    畢竟當時張武等人上門邀約消遣是偶然,瑾瑜誤會了消遣之意,隨口成詩不可能舞弊。

    看到瑾瑜出來,李言卿和陳君然迎過去。

    “全哥,恭喜恭喜,聽到全哥的名字,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沒想到全哥有大能之才。”

    瑾瑜忙擺手,“哪里哪里,我不過是走了狗屎運,不敢稱大能。”

    李言卿道︰“學院告示欄貼有你的策論文章,楊天尋老師標了出彩之處,供全院學生鑒賞學習,能寫出那等文章,說狗屎運太謙虛了。”

    “……”

    瑾瑜心里汗顏,那楊老師真是一言難盡,怎麼能做這樣的事?這讓他以後行走在學院里多尷尬?

    他那篇文章,說白了就是圍繞貪字展開的議論文,全是理論,他對黎國的國情都基于簡史所作的猜測,根本算不上了解。

    僥幸拔得頭籌也就罷了,還未入學就成了學院名人可還行?

    李言卿聽瑾瑜提起冬青還住在客店,便道︰“冬青是麼?”

    瑾瑜點頭,“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冬青確實要一直在縣城陪著我。”

    李言卿沉吟片刻,“一直住在客店也不是事,既然常住,有沒有考慮買一處宅院?”

    瑾瑜赧然,“只怕要從長計議,你知道我的家境,實在是囊中羞澀,無法隨心所欲。”

    陳君然微微嘆氣,“不急,總會好的,不如我們抽空點些挑花刺繡,慢慢的湊些錢就能買上房子了。”

    “挑花刺繡自然是要繼續做的。”瑾瑜知道冬青有法子賣出去,有陳君然跟著點制,錢能翻倍。

    李言卿卻道︰“我有錢,可以先借給你們,日後慢慢還我就是。”

    他之前說看有機會結交李全,既然這李全能取得縣案首,那現在,就是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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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22:18:30 |只看該作者
第55章 招攬

    李言卿主動提出借錢給自己,瑾瑜心下迅速做了計較,“此事我還得先回去問過冬青,商量後再做定議。

    李言卿揶揄道︰“怎麼?你就這麼怕媳婦兒?”

    陳君然也一臉調笑看過來,他同樣覺得瑾瑜對冬青的態度十分不同尋常。

    夫妻關系無外乎有兩種,一是妻子強勢丈夫軟弱,當家的就是妻子,但都是關上門來的事,在外面依然是男子為主。

    二是妻子軟弱的,那就省事得多,家里家外都是丈夫做主,妻子只需生兒育女相夫教子。

    但接觸下來,他算是看清楚瑾瑜夫妻倆的相處模式,那就是兩人都能做主,而且瑾瑜不怕讓別人知道一些事要冬青首肯。

    見二人這般神色,瑾瑜輕輕笑了一聲,道︰“誰說聽話就是怕媳婦兒?媳婦兒軟軟綿綿,有什麼好怕的?她是能吃了我還是能打過我?”

    李言卿與陳君然愣住,瑾瑜笑容越發明顯,“今天沒課,我先去與冬青商量,你們隨意。”

    說完大步離開,留下李言卿和陳君然面面相覷。

    一個男子表現得像瑾瑜一樣,那不是怕媳婦是什麼?不過瑾瑜說得有理,冬青確實沒什麼好怕的,模樣水靈聲音悅耳,還嬌小綿軟。

    瑾瑜沒有耽擱,直接去了冬青暫住的客店,將李言卿的提議說給她聽。

    冬青一拍板,“可以,接了這個人情,我之前在屏翠巷看中一座小院兒,主人開價一百兩銀出售,我講了半天價降到八十兩,可我們還是買不起。

    “我本想著問問嫂子手里有沒有,先借來一用,住客店住不起,花錢太多了,只是嫂子手里才二十兩出頭,把家里所有錢全加起來也只夠買下房子,但我們還要吃飯還要運作,不能把銀子全買了房子。”

    “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你跟李言卿借六十兩,買下院子後我們還剩下四十兩銀用來日常運作。”

    她最開始拉攏陳君然的目的,除了讓他幫忙點制挑花刺繡外,就是想與李員外交集,李員外可是舉人老爺,沒做官反而在明山鎮做個閑員外,威望還是有的。

    不過如今瑾瑜步伐太快,已經從明山鎮走出來,不如結交李員外的兒子。

    瑾瑜點頭,“那行,明日我去學院就與他說,借了錢買一座屬于自己的屋子,錢慢慢還就是,他也不差這幾十兩銀子,只希望那小院兒還沒被賣出去。”

    之前冬青走訪的時候才二月下旬,現在都三月中了,不知道那院子有沒有被別人買走。

    “應該還在,那院子雖然不算窄,但位置比較背,而且不是新房子,旁人來縣城買房子,都是要買大宅院,不會買別人住過的。”

    冬青想了想,“不行的話我一會兒去看看,沒賣出去就跟主人打個招呼,讓他給我們留著,過兩天交錢。”

    “行,我陪你去。”

    冬青搖頭,“不,你不用陪我去,你白日要跟先生學習,現在這個時間你做挑花刺繡吧,否則我們都要入不敷出了。”

    “……行吧,那我就聽話的待在這里作點畫。”瑾瑜無奈,雖然冬青賣東西很有一套,但得他點出新花色,冬青才能復制然後拿去換成錢。

    為了以後,現在就先對付一下再說。

    冬青走出幾步又折身道︰“為了速度快一些,你可以點以前在明山鎮點過的花色,那些花色在明山鎮已經不算新鮮,但在縣城還沒出現過。”

    瑾瑜一行在桌上鋪開冬青穿了暗線的布料,一行應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冬青找上那座小院的主人,運氣不算太差,果真還沒有被賣出去。

    與賣家打了招呼,第二日瑾瑜去書院給了李言卿答復,從李言卿手里拿到幾張加起來有六十兩面額的銀票。

    瑾瑜自來到這個世界就是山溝溝里的農夫,接觸到的都是銅板和碎銀,還是第一次見銀票這麼高端的東西。

    翻來覆去看了看,這個應該是類似儲存憑證的東西,而不是直接能當紙幣使用,要拿去指定錢莊取錢。

    看樣子李言卿是把錢存在了城里的錢莊,身上拿太多銀子確實很重還不安全。

    瑾瑜仔細將銀票收好,散學後去了李言卿說的那家錢莊。

    錢莊處在城中偏西的街道上,地段還算繁榮,也不難找,瑾瑜順著指引,不費事便來到錢莊門前。

    一座紅漆樓房,門上牌匾黑底鎦金,浮雕“正德錢莊”,門前還有兩個黑漢,看上去凶神惡煞生人勿近。

    瑾瑜想這大約就是古代的銀行,門前的黑漢便是保安,防止不法之徒搗亂。

    抬腳跨進門去,將那數張銀票遞給櫃台後面的伙計,說明來意。

    櫃台收了他遞過去的銀票,核實真偽後,道︰“這是小數額,一兩銀子收三文。”

    瑾瑜一時有點反應不及,愣了愣才道︰“意思是我取六十兩銀子,要給你們交一百八十文錢?”

    櫃台伙計扒拉著算盤,“對,這樣的話應付您嗯……五十九兩八錢又二十文。”

    “……我不兌換了。”瑾瑜伸手問伙計要回銀票,準備直接用銀票付給那家賣房子的。

    雖然知道錢莊靠收手續費過活,但這銀票機制也太坑了,決定以後有錢都不能存錢莊,自己收著。

    那伙計雖略有不虞,幸而未表現在臉上,把銀票盡數還給了瑾瑜。

    瑾瑜收好銀票,回客店跟冬青說了此事,冬青只覺得好笑。

    “沒多少錢還好,若是日後錢多了,全是現銀,我們放在哪兒?讓別人知道你在屋里藏了這麼多銀子還得了?”

    瑾瑜嘆氣,“那等錢多了再說吧,也許日後家財萬貫,我就不在意那點抽成了。”

    冬青只是笑了笑,她們現在還沒錢,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有錢需要存錢莊,現在操心這些確實為時過早。

    瑾瑜依然留在客店點制挑花刺繡,冬青帶上銀票和二十兩現銀,去跟賣主換房契。

    房子的原主人是一對夫妻,見冬青依言來交錢,滿面笑容把鑰匙與房契拿給冬青。

    所幸這夫妻倆不是斤斤計較之輩,沒有與冬青細算銀票拿去換錢還要給錢莊抽成這事。

    冬青帶了房契回到客店,遞在瑾瑜手里。

    瑾瑜看著房契,十分感慨,“如今我們也是有房子的人了,雖然是借錢買的。”

    沒想到在這異世,他還能背上房貸。

    冬青一邊把裝銀子的盒子搬出來,一邊道︰“不過是六十兩,半年就還清了,不急。

    瑾瑜將房契遞還給冬青,“我不急,只是有些感慨罷了,我們這就算是在縣城安家了。”

    “嗯,算是,雖然不是幾進幾出的大宅子,但我們有房子了,我會盡快從客店搬出去。”

    冬青將房契與鑰匙一起,鎖在了裝銀兩的木盒里。

    這盒子里不止有銀子,還有他們的房契和瑾瑜的功名文書。

    冬青尋思著改天搬進新房子里,把這些東西分開來放,免得丟了盒子就全都丟了。

    瑾瑜放下手里的竹簽,換另外一根,“你打算什麼時候住進去?剛買下的屋子里面還什麼都沒有,怎麼住人?”

    冬青思索片刻,道︰“那屋子有六間耳房,一間堂屋一間灶屋,里面就一套破桌椅,不過鎖是新的,我這兩天抽空去打掃一下,然後買個席子一套被褥,我就從客店搬進去。”

    “還是買個床吧,睡地上對身體不好。”

    說著,瑾瑜笑了幾聲,“買個結實的,我不住學院里了,我回咱家住。”

    冬青白了瑾瑜一眼,“那就聽你的。”

    頓了頓又道︰“不如這樣,通知爹娘和嫂子,讓他們搬進來,把鍋碗瓢盆搬著來,咱就可以省很多錢了。”

    瑾瑜道︰“倒也不是不行,但家里前些天正忙著種苞米,家里還有豬和雞,烏七八糟的事只怕一時半會兒處理不好。”

    “先帶信回去,說咱買了屋子,讓她們一件一件處理著,處理完就搬進來,要是方便,我想把三狼先帶進來,現在咱們有自己的院子,也不怕三狼妨礙到別人。”

    “行,我明日去找陳君然問問,他都是怎麼給家里帶信的。”

    “好。”冬青說著又想起一茬,“對了,你在書院如何?同窗可還好處?先生嚴厲麼?學業怎麼樣?”

    瑾瑜點完一幅繡品,放下手里的東西,坐到冬青身側,臂彎輕攬腰肢,道︰“挺好的,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楊老師手底下都是數一數二的人才,看不上我實屬正常,至于先生嚴厲不嚴厲,不是有句話叫嚴師出高徒麼?學業的話,老師只是讓我讀,讓我不理解的就去找他。”

    瑾瑜的那些同窗,都是文采不俗的人,面上雖然對他很客氣,但他能感覺到那些人的高傲與疏離。

    他也不在意,不就是各學各的,日後若有幸在官場上遇見,也至多是點頭交。

    對于書院的教學方法,瑾瑜覺得還不錯,只是少許地方難以苟同。

    縣學里的學生都是考進來的秀才,教學模式便不是私塾那般先生將書本內容逐一講解,而是讓學生自學,不懂的再各自去請教老師。

    縣學老師做的事,就是為前來請教的學生解惑,時不時聚在一起講上一些國情,出個題讓學生做,無論做得出做不出,都可去找老師討教。

    這個完全是看個人的自律能力,很多人不夠自律,多少年依然只是個生員。

    學院每年都組織一次生員大考,由老師閱卷分等,頭等有獎,三等以下受罰杖責。

    這種機制瑾瑜覺得還不錯,好處就是優勝劣汰,能看一個人的綜合素質。

    在這種環境下,凡是有點上進心都會奮進,沒有上進心或者難以更進一步的淘汰。

    瑾瑜難以苟同的,是書院里的生員都一天到晚讀書。

    不是說讀書不好,而是讀的就是那幾本書。

    因為科舉題目都是從四書五經里出,那些人便一直在讀四書五經,一遍又一遍。

    甚至以讀爛了幾本書為榮。

    瑾瑜不理解,就算人有忘性,第一遍認真讀過後,不時拿出來溫習也就夠了,為何要一遍又一遍的讀?

    不過看旁人這麼賣力,瑾瑜也不能懈怠,就跟著一起讀起了書,不過不是嗚哩哇啦讀天書。

    他第一遍讀四書五經,因為時間趕,讀得不算細,只是強迫自己背下來。

    如今這個氛圍,倒是可以再來細細的讀一遍,以便融會貫通。

    除此之外,書院還開設算科,發了一本全是題目的書,算科老師逐一講解上面的題目。

    瑾瑜拿到手里看了看,就是加減乘除各種運算,最難不過跟小學應用題差不多,他就沒有跟過去學,而是小半天時間把題解了個差不多。

    冬青聽瑾瑜說著學院里的事,伸手撫上箍在腰間的那雙臂彎,“聽上去還算順利,你要好好學,可不能讓旁人給比下去!”

    “那是自然,不求得第一,但絕對不墊底。”

    冬青問道︰“今年恰好是科舉三年之限,你要試麼?或是潛心學習,待再過三年?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奉陪。”

    瑾瑜沉吟一瞬,道︰“我今年就要去考,時不待人,不想再等三年,不管能不能成,成的話明年我就去參加春闈,不成就多分經驗,怎麼看都不虧。”

    “嗯,既然如此,你可得更加努力才是,爭取一試就中,以免再而衰三而竭。”

    冬青也是如此想法,心里還盤算著自己打算的事要拉快些進程,否則都快要趕不上瑾瑜的步伐了。

    瑾瑜將下巴杵在冬青肩上,輕聲道︰“我知道了我的娘子,不如我們來做點快活事情,暫時別去想那些破事。”

    說著,臂彎用勁,冬青就被壓倒在床上,毫無反抗之力。

    瑾瑜一夜快活,次日都神清氣爽,去找了陳君然,準備往家里帶信。

    陳君然沒有推脫,帶瑾瑜尋了時常往返于縣城和明山鎮的老包。

    老包經常往城里帶些山珍野味,投機倒把賺點錢,也時不時的幫忙捎個信。

    每次陳君然要帶信回去,都是把信放到老包進城必去的那家雜貨鋪,老包進城就順便帶回去。

    陳君然往家里帶信是真帶信,因為村長識字,瑾瑜自己也了寫信,免得口述不能精確表達他的意思,尋思家里人可以找村長幫忙看。

    來到那家雜貨鋪,竟恰逢老包進城。

    老包看到陳君然,立刻笑著打招呼,“陳小子,今天也有信要往回帶嗎?”

    說完看清陳君然身後的瑾瑜,老包又道︰“哎喲李小哥,你也進城啊?”

    陳君然把瑾瑜讓上前,對老包道︰“不是,今日就是全哥,嫂子在城里做買賣,不方便回去。”

    “念書???”老包掏了掏耳朵,他是耳屎糊厚了還是怎麼的?

    前年第一次見瑾瑜的時候,瑾瑜還跟媳婦兒向他兜售野物,後來這兩口子賣起了新奇的挑花刺繡,怎麼著今年就一個在縣學念書一個在縣城做起了買賣?

    陳君然跟老包說了事情緣由,老包嘖嘖稱奇,直道瑾瑜不得了,短短的時間里,竟然能考上秀才。

    瑾瑜謙虛一番,把信遞給老包,再遞上十枚銅板,說明了要送去給南巷點心攤上的翠枝。

    而後回去與冬青置辦床鋪和簡單的鍋具,好暫時住進自己的房子里睡覺做吃,不用額外支付住宿和伙食。

    冬青已經把要住的那間耳房和堂屋灶房打掃干淨。

    兩人去找了個木匠,從木匠做好的床里,挑一張結實的搬進東面耳房。

    把木板放在床架子上,再買了草席和被褥,不多時鋪成一張舒適的床鋪。

    “看樣子我今晚就能睡上自己的屋子和床了。”

    瑾瑜搖頭笑道︰“不,是我倆就能睡上我們自己的床了。”

    冬青笑罵,“沒臉沒皮!”

    在木匠那順便買了蒸鍋,冬青決定先用蒸鍋對付一下,左右就她一個人吃飯,瑾瑜的膳食在學院里解決。

    瑾瑜白日去學院念書,下午散學便回到兩人的小院子里,將那張斑駁的桌子擦干淨,放在院子里點制挑花刺繡。

    晚上瑾瑜點出新花色,瑾瑜去念書時,冬青就穿暗線和復制那些花色,待制作好色板湊成完整一套,便拿去街上出售。

    到了三月底,李林來縣學找瑾瑜,讓瑾瑜帶他去見冬青。

    瑾瑜雖然心里不樂意李林來找冬青,但他還記著三月初時,是冬青讓李林來找她的。

    于是把李林帶回了家里。

    李林進到院子里,嘴上哇哇亂叫,“哇!你們居然在縣城買了房子!這是買的吧?”

    冬青正坐在瘸腿的凳子上穿暗線,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笑意滿面。

    “你這是要去參加府試了麼?”

    每年二月開始縣試,三月初縣試畢,四月中舉行府試,現在三月底,李林也該趕往湘廊應試了。

    提起考試李林就唉聲嘆氣,“對啊,不知道能不能弄個童生回去。”

    院試三年兩考,分歲試科試,剛好與鄉試叉開,今年恰逢鄉試,所以考完府試要明年才能參加院試。

    這倒讓李林松了口氣,能拖一年算一年。

    瑾瑜和冬青都已經習慣李林的性子,冬青笑了笑,問道︰“那你想好要不要入伙了嗎?”

    “入!”李林斬釘截鐵,“我家在青山鎮鎮上開了個布莊,雖然家境還行,但算不得什麼,父母總讓我去考科舉,但我讀書實在沒天分,有錢賺就行,什麼伙我都入。”

    聽兩人的對話,瑾瑜還雲里霧里,“入什麼伙?”

    冬青放下手里的底布,道︰“林哥不是說他字畫好看麼?我邀他入伙點制花色,瑾郎你先教他點畫,看能不能成。”

    如果李林能行,加上陳君然,她們就有三個能夠自主創立新花色的人手。

    冬青之前算了算,如果單單靠陳君然和瑾瑜點制,她復制去賣錢的話,一個月最多能收入二十兩銀。

    除去分給陳君然的三分之一,她們就只有十幾兩,這不是她的目標,她想要更多。

    想要賺大錢,生意規模就得做大,迅速佔領整個縣城的挑花刺繡生意,再往外擴張。

    擴大規模需要人手,首先緊缺的,就是有能力畫出新花色的人才。

    所以當李林說他字畫好看時,冬青就動了心思,人都有一顆發財的心,李林無心讀書,就拉攏他來一起點制挑花刺繡,做他喜歡的事還能掙錢。

    冬青還收獲了意外之喜,李林說他父母是賣布的,那網格布料的供應就可以讓李林的父母負責,雙贏。

    瑾瑜心里驚訝,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冬青都打算了這麼長遠。

    李林來回看了看兩人,“那……我們怎麼開始?那什麼點畫?”

    “現在就開始吧。”

    瑾瑜回屋取了染料出來,冬青這麼盡力的打算以後,他也不能拖後腿才行。

    照舊給了一張紙,讓李林看著他點一會兒,然後自主點畫一個事物。

    看著瑾瑜點些小點,往遠了看就是一幅完整的畫,李林一臉打開新世界大門的表情。

    “這麼厲害!全兄不僅文采出眾,這畫技也稀奇古怪!”

    “……???”瑾瑜無話可說,繼續低頭點畫。

    什麼叫稀奇古怪?這是誇他還是貶他?

    李林看了半晌,就伸手拿起一支竹簽,往紙上開始落點。

    別看李林平時吊兒郎當,作起畫來倒是一本正經。

    李林點畫花的時間很長,比陳君然當初點的花色復雜得多,時間也相對增加。

    一晃半日時間過去,李林才放下手中的竹簽,將紙拎起來遞在冬青眼前邀功。

    “怎麼樣?畫得像不像?”

    冬青看清紙上的畫,噗嗤笑出聲,那紙上竟然以點湊成一幅肖像圖。

    那是瑾瑜的臉,而且是擺臭臉時的臉。

    正在專心點制挑花刺繡的瑾瑜聽到笑聲,莫名其妙抬起頭,就看李林和冬青湊得很近,兩人笑得沒鼻子沒眼,頓時臉就拉了下來。

    看到瑾瑜現在的模樣,李林立刻咋呼開了,“你看你看,簡直一模一樣!”

    “什麼一模一樣?”瑾瑜一把奪過李林手中的紙,拿到眼前一看,臉色好像更黑了些。

    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又遞給李林幾張紙。

    “把你畫的圖,從小到大縮放一遍,保證差別不大,且每幅圖用的點之間距離一致。”

    “啥?”李林有些傻眼,這個復雜的花色,從小到大縮放一遍得多長時間?

    只得看向冬青,冬青一攤手,“都是這樣的,在你之前那個陳君然,我與你說過的,也是從小到大縮放一遍。”

    沒有告訴李林,當時陳君然畫的花色簡單,縮放起來比較容易。

    既然冬青都這麼說,李林一邊哀嚎一邊認命的去縮放。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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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5-4 22:18:49
第56章 喬遷

    李林花了一整天,點廢數張稿,才將那幅畫從小到大縮放一遍。

    瑾瑜從學院回來,剛跨進門,李林把一沓紙塞過來,捂著眼楮不去看瑾瑜。

    “哎喲不行了不行了,現在我看到全兄的臉就發膩!”

    瑾瑜接過紙張,瞅一眼吱哇亂叫的李林,“又不是我讓你畫我,你這叫自作自受,活該。”

    把李林的畫逐一看一遍,瑾瑜看向冬青,“能成。”

    “能成就好!”

    冬青喜意難掩,如此便離目標更進一步。

    “今日我做東,去吃好的。”

    看冬青興高采烈,瑾瑜不自覺掛上笑容,仔細鎖了門,三人尋一個小飯館,點上幾個家常菜,美美吃了一飽。

    李林要趕著去湘廊參加府試,不能在縣城耽擱太多時間,以免錯過考試時間。

    冬青和瑾瑜一起,將他送至城外。

    “別送了,回去吧,不出一個月我就會回來。”

    冬青揮手道別,“你如今知道點畫是如何作的,你要記得好好練習,回來就能著手制作!”

    “好,我知道了,我會的。”李林說完,挎上包袱轉身離開。

    冬青二人看著李林的身影消失在官道盡頭,方攜手回城。

    瑾瑜每日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早晨起床去學院與同窗一同探討國情抱負,下午用飯後便回自家小院,與冬青一起制作挑花刺繡。

    有了瑾瑜帶動,陳君然點制刺繡也勤了些,除去讀書的時間,幾乎五六日就能出一套簡單的成品。

    若是踫上屏風或是尺寸較大的,得十天半個月才能完成。

    每逢瑾瑜和陳君然點出新的花色,冬青就趁兩人念書時復制,再把復制品拿去出售。

    就這般過了十數日,期間收到村長的回信,稱瑾瑜家里人已經收到信件,並請他書信一封帶上來。

    信的大致內容是今年的莊稼已經種在地里,不好就這樣甩手搬走。

    而且他們全都搬離清水溝,家里的地和房子歸置問題也難處理。

    若是賣了倒是有人願意買,可那里怎麼說都是住了幾十年的老家,祖祖輩輩的墳地都在清水溝,把地和房子徹底賣出去,他們不安心。

    留下房子和地算是留了個根,心里有顆定心丸,實在不行還能回老家重拾老本行,窮是窮了點,但心里踏實。

    不賣地和房子,又有另外一個問題。

    他們家的房子是土牆,屋頂蓋的是松針,每年都需要檢修屋頂,采新的松針補上。

    如果他們離開了,沒人打理,屋頂會漏水,土牆淋雨會垮,不要幾年那房子都成平地了。

    土地無人耕種也會雜草叢生,回歸荒地。

    信里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看樣子村長一點都不嫌浪費筆墨,把瑾瑜家里人的話完全轉述。

    瑾瑜只得回去與冬青商量,要是按照信里說的,那至少要今年莊稼收起來,家里人才會搬進城里。

    這樣的話就得到九月里去了。

    縣里家具都很貴,鐵鍋更是貴的離譜,而這屋子各種桌椅板凳鍋碗瓢盆都缺。

    本想著讓家里人抓緊搬進來,也好省下買那些東西的錢。

    冬青為了省錢,只買了一個蒸鍋與一個砂鍋,每天飯菜就用這倆搞定。

    也是冬青手藝好,用兩個鍋也能做飯做菜,否則過日子怎麼能少得了必要的家什?

    要是家里人九月才搬進來,冬青不可能就這樣對付五六個月,只得花錢買缺了的家什。

    到時候李老漢四人再搬進來,家什就多了一套,完全是花冤枉錢。

    瑾瑜把絮絮叨叨一封長信總結了重點,省得冬青再看一遍。

    冬青聽完家里人所有的顧慮,大致可以用一句話囊括,那就是不舍得。

    舍不得剛種下的莊稼,舍不得從小生長的清水溝。

    最重要,就是李老漢夫妻舍不得家里那幾畝山地和土坯房,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瑾郎,你再書信一封,讓爹娘把房屋田地送給大伯家,雖然大伯家土地與房屋總體比咱家多,但大伯家三個兒子,土地應該是不夠的,加上咱家的就差不多夠種。”

    聽聞此舉,瑾瑜皺眉,道︰“你知道娘與大伯母齟齬頗多,只怕寧願讓地荒廢,也不願意讓大伯母佔了便宜。”

    “不是白送,請村長做個公證人,寫個契約,地和房子無償給大伯家使用。”

    “但,日後若咱家要回去扎根,大伯家須立刻將房子土地歸還咱家,兩家家主摁上手印,爹娘和大哥大嫂就能無後顧之憂,隨時收拾東西搬進來。”

    冬青接著道︰“沒有被耕壞的地,這樣的話看上去是大伯家佔了便宜,但我們達到了有人打理房屋土地的目的,日後回去直接接手。雖然不大可能會回去,畢竟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

    瑾瑜點頭,覺得十分有理,除了聽到沒有耕壞的地時重點偏了一下。

    “那我這就寫信。”

    “嗯,你要把利弊分析清楚,讓爹娘沒有別的想法,否則她們可能還是放不下。”

    瑾瑜按照冬青說的,逐一列了出來,家里的豬和雞可以都賣了,剩下的糧食若是方便,倒是可以帶進來。

    一年下來,一家子的口糧都是一個大數目,能省則省。

    這次,信送出去半月都沒有收到回信,冬青也不慌,只能說明家里人采納了她的建議,正在處理家中事物。

    照例做著挑花刺繡的生意,這日傍晚冬青回家,還未走到家門前,只在巷子這頭,遠遠看到自家院門前站了兩個人。

    正待上前確定,就看一矯健的身影從那頭竄了過來。

    冷不丁的,冬青被嚇了一跳,那道灰白身影如離弦之箭,竄到她跟前卻硬生生剎住腳,慣性讓它翻了個跟頭,直直滑到冬青腳邊。

    “三狼?”

    冬青略微撩起些裙角,蹲下身,撓了三狼頭毛一把,十分好笑。

    三狼已經一月左右沒見著冬青,圍著冬青腳邊撒歡,上躥下跳不見消停,最後索性把前爪搭在冬青腿上,往冬青身上蹭。

    三狼已經是成狼,體型算不得小,爬得冬青一個趔趄,差點跌坐在地。

    那邊的二人往這邊走來,口中呵斥著三狼。

    “三狼!快下來,冬青遭不住你鬧!”

    三狼哼唧幾聲,耷拉著耳朵,偷偷看了大狗一眼,卻不見動彈,非要趴在冬青腿上。

    “大哥,嫂子,爹娘呢?”

    冬青偏頭往後面看,卻沒看到李老漢夫婦的身影。

    翠枝四下打量著這巷子,道︰“我們雇了牛車拉東西,奈何家里東西太多,糧食家具雜七雜八的,一次還拿不完,爹娘在家看著東西,讓我跟大狗先跑幾趟。”

    大狗止不住的笑,“對,話說那房子真是咱家買下來的嗎?感覺像做夢一樣!”

    “是咱買的,鑰匙房契都在我手里呢。”

    冬青把三狼的爪子扒下來,掏出鑰匙起身往家里走。

    開門把大狗和翠枝讓進院里,順手把放在門口路上那些小樣的東西提幾件進來。

    翠枝和大狗忙著觀看自家的新房子,從堂屋走到耳房,又去灶屋看了一圈。

    “比咱家的土院子強多了!花了多少錢?”

    冬青放下手里的東西,笑道︰“八十兩整。”

    “八十兩?!”

    大狗嚇了一跳,“以前咱家存多少年都只存起十多兩銀子,這房子要八十兩!雖然挑花刺繡挺掙錢的,但你們錢不夠吧?”

    冬青如實回答,“的確不夠呢,我們與李言卿借的六十兩湊著,就是鎮上李員外家的兒子,先落腳再說,錢不多久就能還上的。”

    翠枝從背後戳了大狗一下,望著冬青笑,“二狗呢?咱先把東西搬進來免得放在外邊路上擋了別人。”

    “瑾郎現在應該是散學了,只是學院離家還是有點距離,所以回來得慢些。”

    冬青沒看到翠枝的動作,嘴上應著,幫忙把這次拉進城的家具搬回屋里。

    “大哥,嫂子,家里有六間臥房,我跟瑾郎住了東邊這間,還剩下五間,你們看看哪間中意,我們也好把你們的東西歸置進去。”

    冬青把門挨間打開,讓兩人選擇一間。

    “唉好。”

    翠枝應了一聲,倒是沒有瞎挑剔,就選了西邊挨著堂屋那間,與瑾瑜他們那間呈對稱之勢,離茅屋近的那間準備留給李老漢夫婦。

    三人搬了一些,瑾瑜從學院回來,看到門前這些舊舊的家具,心里有些明白,立刻搭手跟著搬。

    沒看到李老漢與王氏,瑾瑜隨口道︰“爹娘沒跟著一起來是嗎?”

    冬青從屋里探出個頭,跟瑾瑜說了一遍。

    大狗放下手里的東西,上下打量著瑾瑜,“嘿!個把月不見,二狗你好像變白了,翠枝你看,是不是?”

    翠枝聞言,也抬頭看過來,“好像是,還別說,二狗變白了比以前好看多了。”

    “哈哈是嗎?”瑾瑜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這副皮囊是上品,奈何一直沒有鏡子,除了在水中看過倒影,他都沒有仔細看過自己。

    冬青站在門邊,眼角彎彎看著瑾瑜,李二狗本就生得俊郎,有了□□後更是錦上添花,叫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看得呆了片刻,聽翠枝與她說話才回過神來,抓緊時間布置搬進門的家具。

    這次大狗和翠枝帶了兩張床,幾個櫃子,一大堆被褥棉絮和衣裳,還有些桌椅板凳鍋具。

    大狗與瑾瑜把大件兒搬進屋里,冬青往灶屋歸置碗筷和鍋子。

    翠枝在自己的房間里鋪床,這是今晚就要睡的。

    大狗拎了一包東西進屋,翠枝抬手招呼他過去。

    “把門關上,來幫我拉拉被角。”

    大狗不疑有他,順手關上門,過去與翠枝一起裝被絮鋪床單。

    翠枝一個用勁把被單抖開,對大狗道︰“這房子買了八十兩銀子,都是冬青他們想法子給的,但不止是冬青和二狗住,咱們湊點錢給冬青去還錢,你覺得怎麼樣?”

    大狗尋思一瞬,“嘶……倒不是不行,但咱倆沒多少錢,湊多少合適?”

    翠枝白了大狗一眼,“你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就是因為事前沒商量,我才讓你先別提這茬,否則冬青還認為咱知道花了這麼多錢買房子都沒點表示。”

    大狗咧嘴笑了笑,“冬青這不是沒在意嘛。”

    “有時候別人沒放在臉上,不表示別人不在意。”翠枝嘆口氣,“不管冬青在沒在意,我們都要自覺些,要不咱湊二十兩?我們自己的點心生意是小本生意。留下八兩做底也夠了。”

    大狗想了想,道︰“行,冬青不是說縣城比鎮上好賺錢嗎?現在不種地了,我幫著你做,做雙份,沒多久錢就回來了。”

    翠枝點頭,“嗯,縣城確實人比較多,而且咱現在離街上很近,可以每天出攤,一個月能掙十兩左右呢!”

    “能掙這麼多嗎?!”大狗一驚,他算賬慢的很,沒想到在縣城一個月能抵在鎮上半年。

    “那空下來就讓冬青帶我們認路,趕緊把生意做起來才是!”

    翠枝兩口子商量好了,翠枝從包袱里數出二十兩銀子拿上,這才開門出去。

    冬青已經在灶屋忙活開了,好不容易多了幾個鍋,她之前買的菜和米都還有些,可以好好做一桌飯菜。

    “嫂子,大哥,你們舟車勞頓,先坐會兒,一會兒就可以吃飯了。”

    翠枝笑得有些許赧然,“什麼子舟車勞頓,這麼斯文的說法,我們不勞頓,就是坐牛車進城而已,比不上往日下地。”

    說著,進灶屋給冬青搭手,她跟冬青學了一年做菜,兩人不用多說便能配合無間。

    冬青也就不再推辭,她知道翠枝閑不住。

    翠枝進門先把銀子遞給冬青。

    冬青手里拿著個勺,見此情景一愣,“嫂子你這是做什麼?”

    翠枝細細給冬青說了自己的想法,冬青好笑道︰“我們是一家人,哪能計較這麼多?我們剛剛跟李言卿借錢沒多久,他不會這麼快急著要我們還,你們手頭也不寬裕,先留著用,多掙些,等要還錢的時候再給我湊。”

    “這……這行嗎?”翠枝有些猶豫,她打心底不想欠別人錢,想著能還上一點就先還一點再說。

    冬青把銀子推回去,“行,有什麼不行的?我手里也留了運作的錢,欠錢無所謂,按瑾郎的說法,叫什麼負債經營,用別人的錢作本掙錢給自己。”

    翠枝把錢收回去,點點頭,“被你這麼一說,好像是這麼回事,那就過段時間再說。”

    兩妯娌炒了幾個菜,叫了大狗和瑾瑜吃飯。

    吃過飯後,各自洗漱安寢。

    這次把清水溝家里的鍋碗瓢盆搬進來了,走之前給李老漢夫婦烙了夠吃兩天的餅,說好第二天一早大狗和翠枝還要回清水溝,去把剩下的家什行李搬進來。

    所以不能耽擱,一個耽擱,李老漢與王氏沒有廚具,就只能餓肚子或是去別人家蹭飯了。

    前些天收到瑾瑜的信後,家里就陸陸續續開始處理那些東西。

    住了這麼多年,家里烏七八糟的東西很多,什麼鋤頭簸箕鐮刀的,來城里就用不上了,只能賣給清水溝種地的人家。

    那些東西雖然有所磨損,但還是鐵打的,用起來沒差,價格比新的便宜不少,大有人願意買。

    家里的豬和雞也賣了,換得不少錢,李老漢夫妻還挺高興,搬家好像並不是一無是處。

    到了日暮,大狗和翠枝去而復返,一起的還有李老漢夫婦。

    王氏笑得合不攏嘴,與李老漢打量著這個不大卻干淨整潔一應俱全的院子。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王桂花也有搬進縣城的一天!”

    就真的跟做夢似的,前年還為了鬧災荒的事兒掙扎,就在一個月前她們都還在地里可勁兒的刨,現在卻搬進縣城里,腳不沾泥土,直接不用種地了。

    “娘,你和爹慢慢看,我們先搬東西。”

    昨天已經拉了滿滿一牛車進來,今天依然裝了個滿。

    今天搬進來的,是李老漢夫妻倆的床和被褥行李,再有去年收回來吃剩下的存糧,土豆苞米就裝了快一車。

    冬青在縣城買了一張床,如今就多出一張,直接放到另一間屋里,當客房用。

    又騰出一間耳房做雜物間,把土豆苞米盡數搬進去,這家就算是搬完了。

    縣城雖然大,但冬青這些日子走街串巷早已經摸得熟門熟路,第二日就帶上翠枝幾人去認路。

    找了就近的糧油鋪子,再找一個就近可以擺攤的地方,翠枝就能著手做點心出攤。

    縣城街道縱橫交錯,能出攤的地方很多,冬青看來看去,讓翠枝去主街與賣吃那條街的岔路口。

    主街上人來人往,出城入城都必須經過這個岔路口,無論是特意去買吃的還是路過,都能看見翠枝的點心攤子,能見度十分可觀。

    做小本生意官府一般不管,擺個攤賣點小菜小吃什麼的,只需要與後面鋪子的商家協商,商家願意讓你擺在門前你就能擺。

    冬青選中的那處,是一家茶鋪的屋角,對茶鋪沒有任何阻攔,只是給鋪子的東家打聲招呼。

    東家根本不在意,冬青話沒說完便應了下來。

    定下地點,翠枝就去糧油鋪子買材料,領著大狗仔細做了六十斤點心。

    冬青干脆讓大狗把那張斑駁的桌子搬去那處拐角,給翠枝擺點心用,倆背簍支起來的攤子實在不雅觀。

    第一天上街,翠枝有些忐忑,怕這些點心不合城里人的口味,心里沒底,慌慌站了半個時辰。

    第一個客人上前後,陸陸續續有人來買,與大狗守了半日,攤子上只剩下零星幾塊點心。

    翠枝拎著錢袋子在大狗耳邊晃,“大狗你聽,這聲音多好聽!”

    “……”大狗把翠枝晃蕩的手摁下去,他很少見到如此活潑的翠枝,自從冬青領翠枝做買賣,這趨勢愈演愈烈。

    整個人都鮮活一些確實不錯,多了許多情趣,但在大街上晃錢袋子著實不妥。

    翠枝望著大狗傻笑,如今她也能跟自家丈夫一起守攤了!

    從第一次看冬青和瑾瑜一起守攤,她就想跟冬青二人一樣。

    現在大狗無地可下,便可以天天守著她。

    看翠枝出了幾天攤,生意還不錯,冬青徹底放下心來,這下算是真正的全都步入正軌。

    王氏和李老漢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掃一遍後,覺得無事可做,冬青和瑾瑜做的事他們又插不上手,只能跟著翠枝做點心,出攤。

    日子進到五月初,李林從湘廊應試回來,直接來到了屏翠巷冬青她們家。

    拉著門環拍了半晌,王氏來開門。

    看到王氏,李林愣了片刻,默默退出一截,左右看看,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了。

    李林撓了撓頭,他上次是來的這家吧?難不成一個月的時間,冬青夫妻倆就欠債還不上被人佔了房子?

    “那個……以前住在這里的人呢?是夫妻倆,男子凶神惡煞招人嫌,女子嬌小甜美惹人愛。”

    王氏上下看了看李林,“你說的是冬青嗎?”

    李林忙不迭點頭,“對對對,就是冬青。”

    “那你進來吧,冬青出門賣挑花刺繡去了。”王氏把門完全打開,把李林讓進門去。

    李林進門松口氣,還好冬青還在這,就聽身後王氏幽幽道︰“你說的凶神惡煞招人嫌那個,是我小兒子。”

    “……咳,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跟全兄是好兄弟,說笑說習慣了的。”

    李林有些尷尬,當著一個母親說別人兒子招人嫌,實在有些不好。

    他還記得他的娘雖然十分嫌棄他,但容不得別人說他不好。他娘在家經常罵他不務正業,結果上次一個長舌婦說他不務正業,他娘就跟人吵起來,差點動手。

    王氏倒沒想太多,招呼李林隨便坐,“我懂,對了,你叫什麼名?找二狗和冬青有事嗎?”

    “二狗?噗……”李林忍不住嘲笑瑾瑜原來的名字,看到王氏的臉色,又立馬正經道︰“我找全兄和嫂子商量買賣上的事。”

    “哦,那你先坐,我給你倒水喝,二狗和冬青都要傍晚才會回來。”

    李林起身往外走,“伯母不用麻煩了,我去學院找全兄。”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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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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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合作

    李林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王氏看著李林一溜煙走了,站在院中摸不著頭腦。

    她好像問了名字,但這小子沒有告訴她名字就算了,還嘲笑她們家二狗的名字。

    王氏站著自我反省了一下,覺得自家二狗怎麼著都是有功名的人,日後不能再在外人跟前叫二狗,免得給瑾瑜丟份,平白讓旁人笑話。

    這邊李林出門松口氣,他娘總說他缺心眼兒,這般看來好像沒說錯。

    抖抖精神,晃晃悠悠往縣學方向走,他以為冬青會在家,沒想到是瑾瑜的母親,真是尷了個尬。

    瑾瑜從書院出來,就看到李林站在門前,頓時莫名在心里嘆了口氣,不知為何。

    “全兄!好久不見。”

    瑾瑜好笑,率先走在前面,“有嗎?不見你的日子,我覺得三秋如一日那般快活。”

    李林一愣,立刻快步跟了上去,“別介啊全兄,日後咱倆可是一條船上的人!”

    瑾瑜腳步一頓,“日後……我跟你沒有日後,一條船上倒是可以考慮。”

    李林恍然大悟,“哦……你是不是因為我跟嫂子言語相投,因為我比她年長一歲,她還叫過我林哥,所以你心里吃味?才對我沒有好臉色?”

    瑾瑜一笑,“不是,就是覺得你整個人看上去都很欠揍。”

    “……”

    李林摸摸自己的臉,好像沒那麼欠揍吧?反正他自己覺得長得還挺英俊。

    一愣神的功夫,瑾瑜都已經走出去老遠,趕緊拔腿跟上,欺負他腿短啊!

    瑾瑜沒有去白四街找冬青,而是直接回了家。

    冬青回家的時間不定,有時晚些有時較早,他去了幾次想著與冬青一同回家,結果只遇上兩回,而後索性各自回家。

    家里王氏已經燒好了飯,等大狗和翠枝回來,炒幾個菜就能吃。

    今日有李林上門,王氏多蒸了一個人的飯,還多加了兩個菜,一素一葷。

    看李林也是讀書人,想著不能給瑾瑜下面子。

    而瑾瑜根本沒拿李林當外人,只要管飽,他就不覺得有任何不妥。

    古人都重宗族,聽瑾瑜說李林姓李,是來跟冬青瑾瑜一起做挑花刺繡的,李老漢等人覺得關系又近了幾分。

    王氏望著李林笑,一臉和藹,“你家是哪兒的?成家了嗎?”

    “哈哈……那什麼……我家是青山鎮的,還沒成家,伯母您有人選要給我介紹?我也不挑,跟冬青嫂子差不多就行。”

    李林話音剛落,頭上就遭了瑾瑜一個爆栗子。

    “敢拿我媳婦開涮,你小子越來越欠揍了。”

    李林捂著頭,感覺像遭了一記重錘,這什麼手勁???

    冬青往瑾瑜碗里夾了菜,笑道︰“飯桌上,別鬧了,快吃完你們倆還有事呢。”

    “好。”

    瑾瑜一瞬變臉笑意盈盈,果真聽話的安靜吃飯。

    李林吃飯砸吧嘴,瑾瑜給他一記眼刀,這小子只怕又是家里的大寶貝,都被慣壞了。

    李林咀嚼的動作都被瑾瑜嚇得緩了緩,心里想著惹不起,不管是哪方面,他都惹不起。

    “你考試怎麼樣?過了嗎?”

    聽冬青問起此事,李林來了精神,“那肯定要過啊!我是何許人?文字好運氣好,怎麼能連個童生都拿不下?”

    看李林眉飛色舞,冬青覺得好笑,不過心里松了口氣,“過了就好,明年去參加院試,看看能不能考到秀才,不求加官進爵,至少要把賦稅徭役免去,你才能無後顧之憂,安心跟著我們賺錢。”

    “行!為了你這句話,我一定拼命免掉那些有的沒的。”

    吃過飯,王氏搶著洗碗,不種地了她感覺渾身不得勁,這段時間很不適應整天無所事事,就把家里的雜活都攬在身上,好讓兩個兒子兒媳專心鑽研賺錢的營生。

    翠枝和冬青也理解,好在不是什麼重活,便隨她去了。

    翠枝領著大狗和李老漢處理點心食材,冬青和瑾瑜三人就在院子里制作挑花刺繡。

    李林看著冬青數格子點顏色,感嘆道︰“嫂子你可真有耐心,這麼枯燥的事兒能做這麼久?”

    冬青抬眼,“沒耐心能如何?我可是指著這個養家糊口,自然是要有耐心的。”

    “像你這樣制作,如果有人指點,一般不會畫畫的人是不是也能復制?”

    瑾瑜點頭,“能,這個數著格子,只要有耐心不要數錯了,不會畫畫的也能點。”

    李林道︰“那為什麼不讓你嫂子和大哥跟著一起點?他倆看上去手腳靈活,應該不算難教。”

    冬青嘆氣,道︰“我們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這個刺繡會有飽和的一天,但吃的永遠不可能缺,所以大哥嫂子要先顧及點心生意。”

    王氏擦著手從灶屋出來,聽到幾人的對話,想了想道︰“點挑花刺繡是精細活,我跟你爹老眼昏花手又抖,不能幫著,但我能做點心,也能守攤兒,讓翠枝大狗幫你們,我跟你爹顧著點心生意如何?”

    冬青看了看瑾瑜,她沒有提這茬,是因為覺得王氏和李老漢已經辛勞一輩子,也是時候享清福了,她們年輕人能顧得過來,就不要讓老兩口動手。

    李老漢一行敲核桃,一行插話道︰“你娘說得有理,這些日子你娘跟著翠枝打下手,也學了個差不多,我們老兩口沒啥用,能幫一點算一點,幫忙顧著點心生意,你們的挑花刺繡多了人手,應該能多掙不少錢。”

    翠枝與大狗對視一眼,道︰“我們沒意見,只要能多掙錢,怎麼著都行。”

    見所有人都無異議,瑾瑜定論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開始嫂子你把點心所有該注意的事都教給娘,冬青教你們穿暗線調染料數格子,復制我與陳君然李林三人點出來的新花色。”

    “成,就這麼說定了!”

    翠枝甚至沒等到第二天,她的點心都是晚上做出來,早上拿去賣,今晚就拉上王氏和李老漢,仔細說著所有步驟與技巧。

    王氏這些日子記了個大概,應該可以挑梁,再由李老漢幫忙打下手,顧著點心生意不成問題。

    再說翠枝和冬青又不遠去,就在院子里,王氏隨時能讓二人去矯正錯誤。

    第二日大狗幫著把點心和桌子搬去街口,翠枝已經跟著冬青給底布穿起了暗線。

    大狗和翠枝不算心慌,因為有了大伯母的前車之鑒。

    既然大伯母一家都能復制,她們年輕人好手好腳的,難道還能不如大伯母不成?

    不過最開始進度很慢,不如冬青來得熟練。

    雖然畫作是冬青的短處,但畢竟學過,好歹有些底子,而且她從去年就做這件事,熟能生巧。

    做這事,不要什麼技巧,只需要靜下心來,仔細一些就完全沒有問題。

    復制比創作來得容易,三個人就能復制以前的三倍,收入自然跟著水漲船高。

    為了方便,李林干脆住在了冬青她們家,剛好多出一張床,仿佛就是為李林準備的。

    瑾瑜每日去書院學習,回來有意無意把新接觸的知識與李林交流,他覺得李林是個聰明人,他透露那些都是考秀才用得上的。

    李林不負所望,看出瑾瑜的意圖,也不戳破,跟瑾瑜作息剛好相反。

    瑾瑜是白日學習,晚上回家點制挑花刺繡,李林則索性白日跟冬青探討花色點制刺繡,晚上瑾瑜回來他就拿起書本,不解的地方大聲說出來,瑾瑜自會跟他討論。

    如此生活,李林覺得比他過去十幾年都有意思。

    可以跟瑾瑜斗嘴,看冬青賞心悅目,做自己喜歡的事還能掙錢不說,連他最看不進去的書,在瑾瑜的引導下也記住了不少。

    關鍵是冬青和翠枝的手藝不錯,飯菜味道極佳,實在妙哉!他喜歡這家人。

    吃得撐了的李林捧著肚子,“嗝……你們倆不去開酒樓真是可惜了,我在湘廊的酒樓吃了一頓,味道不比你們做的菜好多少,總覺得我那些錢花得太冤枉了。”

    翠枝看了一動不動的李林一眼,“起來去走走消食,不要吃完就半死不活的,這才一個月,我覺著你都長胖了。”

    李林慢悠悠站起來,“唉……我怎麼覺著你跟我娘似的?”

    “你小子是不是找打?”大狗揚起手里的布匹作勢要打,“吃白食還敢擠兌我媳婦兒?”

    李林一步跳到門邊,“還真是,那以後我掙的錢上交二兩怎麼樣?白吃白住的確實有點不好。”

    “行。”瑾瑜一口就應下來,李林有能力掙錢,總不能他們白養著這家伙,每月二兩囊括住宿伙食他們還虧了呢!

    李林心里樂意,嘴上卻不消停,“嘿全兄你這答應得也太快了點!”

    “你每個月掙這麼多錢,留著作甚?”

    瑾瑜每個月能點十套左右,陳君然六套,李林因為空閑時間較多,能點十四五套。

    冬青與大狗翠枝三人有空就復制,每套每月能復制三到四套。

    冬青負責出售運營,把每人點的花色分得很清楚,誰點的花色賣得多,誰分到的錢也就相對多一些。

    新花色賣出第一個,利潤她與創作之人對半分,後面相同花色的復制品,賣出一套創作人得兩成,剩下的都歸她和翠枝幾人所有。

    當然,瑾瑜的除外,瑾瑜點的刺繡所得收入她都收著。

    而這第一個月,無論是點制的新花色還是復制出來的,一律售空。

    冬青已經把陳君然和李林該分到的錢算了出來,並且送到各自手里。

    這個月陳君然點制五套挑花刺繡,有兩套屏風,三幅掛壁,平均每套利潤在二兩上下。

    賣出第一套對半分就是五兩,每套復制三套賣出去,分兩成就是六兩,這個月陳君然收入十一兩銀。

    李林點制了十五套,其中掛壁與小件居多,屏風四套,平均每套利潤利潤在一兩六錢左右。

    售出第一件對半分成有十二兩,復制品出售分兩成有十四兩五錢,這個月李林就收入二十八兩五錢銀子。

    趕得上他家布店半個月的收入,而他只是換個畫畫的地方和方法。

    最高興的莫過于大狗和翠枝,除了每個花色賣出去的第一幅,復制品賺的錢分了陳君然或是李林的兩成後,剩下的冬青與他們對半分,這個月他們分到六十二兩銀子。

    瑾瑜點制的挑花刺繡花色,這個月攏共賺了七十二兩,第一套大狗和翠枝不分錢,復制品除去瑾瑜的兩成,剩下的分給翠枝和大狗一半二十一兩又六錢。

    七十二兩除去二十一兩又六錢,就剩下五十兩又四錢。

    加上冬青該有的那一份六十二兩,和每個花色第一套對半分的十七兩,瑾瑜和冬青這個月收入一百二十九兩又四錢。

    冬青把賬面做得很清楚,每個人都沒有什麼異議,因為合作之初就定下來的抽成協議。

    陳君然連賬都沒看,他點五套挑花刺繡竟能分到十一兩,他已經覺得是自己賺了。

    畢竟他什麼都沒參與,只是在念書之余點上幾套交給瑾瑜,月底就分到十一兩銀子。

    李林倒是仔細看了賬面,感嘆冬青實在會做生意,他覺得挺輕松就能分到二十多兩銀子,哪怕冬青得到的錢比他們任何人都多,卻沒有任何人生出不平的心思。

    冬青進城兩個月時間,縣城就刮起一股全民刺繡的風潮,有能力購買挑花刺繡的,無一不想買一幅回去親手刺繡。

    還有許多鎮子上的人,進城買過一套挑花刺繡後,竟還回頭買了數套,因為這對那個鎮子來說都是新鮮事物,親戚朋友讓她幫忙往回帶幾套。

    翠枝和大狗不會看賬,他們堅信冬青沒有誆他們,就算被誆,一個月分得六十兩銀子也值了!

    他們除了吃飯睡覺之外,一直在照著花色點挑花刺繡,雖然沒得什麼空,但這就是直頭活,不費腦子,也不用他們擔心怎麼出售。

    冬青不僅早晚要幫忙穿暗線,忙著復制,白日還要上街去兜售,分得這麼多錢都是應該的。

    李老漢夫婦這個月看著點心小攤,收入十兩又三錢銀子,也覺得挺滿足的。

    反正兩個兒子都有生錢的法子,不會問他們要這錢,這些錢就是他們老兩口的,可以隨便花。

    心情好了扯上幾丈布,給家里人做衣裳,買點好吃的打打牙祭。

    日子是過得風生水起,王氏的嘴就沒有合上過,特別是月底冬青算賬分錢的時候。

    每個人都分得數十兩,遠遠超出他們的預期。

    晚上回了屋,冬青把銀子都拿出來數數,白花花的一大堆。

    重新買了一個大的箱子,他們的小木盒已經裝不下這麼多銀子了。

    冬青扒拉著銀子,“我們可以把欠李言卿的銀子還上了,有了李林和大哥大嫂加持,一個月掙了一百多兩。”

    “我家娘子就是厲害!”

    瑾瑜只覺得胸中的情感滿溢,他之前一股腦感謝上蒼讓冬青成為他的妻子,一直疑惑自己都穿越了為何沒有什麼金手指出現,還要他一步一個腳印費勁的往上爬。

    卻沒有想起,冬青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金手指,能將他繪畫的才能換成大把大把的銀子。

    只要有冬青在身側,何愁日子不瀟灑?

    冬青掩嘴輕笑,“改日你邀約李言卿吃飯,我們把他的錢給還上。”

    “好,隨時都行。”

    冬青又道︰“不是你一個人去,這次我也要去。”

    “嗯?”瑾瑜疑惑,卻沒有詢問,“行,那就明天吧,我看李言卿挺閑的,左右他都要吃飯。”

    冬青有自己的打算,他只需要選擇相信並且支持。

    翌日瑾瑜約李言卿吃晚飯,說要把借的錢還給他,李言卿特別驚奇,第一次見還錢這麼積極的。

    “你們借錢前後還不足兩個月,這麼快就要還給我?”

    雖然他從陳君然那里對挑花刺繡有所了解,但應該不至于如此賺錢吧?

    瑾瑜點頭,笑道︰“十分感謝你在我們夫妻困難之時伸出援手,今天晚上還請一定要賞光。”

    “那成吧。”李言卿沒有多想就應下來,既然別人要還錢還請自己吃飯,總不能拒絕。

    而且八月中還是讀書,去吃個飯放松一下也不錯。

    瑾瑜完成任務,傍晚先找了冬青,去約定的酒樓找了個雅間坐定,等李言卿赴約。

    李言卿如約而來,進門看到冬青時愣了愣,他以為瑾瑜請他吃飯會叫上幾個同窗,至少陳君然應該受邀,或者就是瑾瑜一個人。

    沒想到瑾瑜沒有邀請陳君然,還帶了冬青來。

    “你們二人真是如膠似漆,連還錢都要兩人一起。”

    瑾瑜給李言卿拉了凳子,“過獎過獎,如膠似漆說不上,就是讓冬青離開我三尺之外都覺得不放心。”

    冬青不著痕跡嗔了瑾瑜一眼,轉臉讓李言卿點菜,“讓小二進來吧,先吃上再說。”

    當即叫小二上幾個招牌菜,再上一壺好酒。

    冬青給二人斟酒布菜,動作流暢優雅,一點不見笨拙。

    李言卿看著冬青,有些好奇,“不知你以前是否做過幫佣?看你舉動不像是一直待在農家的女子。”

    他家有不少丫鬟,但能比得上冬青的,還不夠一只手數。

    冬青手頓了頓,瑾瑜立馬道︰“冬青確實在大戶人家當過丫鬟,不過已經是過去很久遠的事了,不提也罷。”

    李言卿點頭,果然如此才說得通。

    瑾瑜給李言卿敬了幾回酒,就把六十兩現銀推給李言卿。

    李言卿不含糊,知道瑾瑜要還錢,來時帶了之前寫的欠條,遞給瑾瑜。

    之前借錢給瑾瑜,本不打算要什麼欠條,看瑾瑜也不是會賴賬的人,結果瑾瑜回去與冬青商定後,再去找他借六十兩,手里拿著畫了押的手印遞給他。

    既然別人什麼都準備好了,他也只得收好欠條。

    瑾瑜接過李言卿遞來的欠條收好,看了看冬青。

    還錢的事現在算是完了,但冬青應該是還有事要與李言卿說的。

    冬青讀到瑾瑜的眼神,便直接切入正題,“其實我們這次約李公子吃飯,除了感謝李公子的援助之恩,還想與李公子商議另外一件事。”

    “哦?”李言卿隨手把銀子塞進袖口,看向冬青,“何事?”

    “我想與李公子合作,將挑花刺繡推向山河縣之外。”冬青將打算說出來。

    李言卿皺起眉頭,問道︰“怎麼個合作法?你知道人都是無利不起早,若是無利可圖,或是利潤微薄,我皆不會參與。”

    冬青道︰“上個月,我攏共賣出去一百五十套挑花刺繡,淨利潤二百三十兩出頭,若是大批量往其他地方出售,每個月的利潤可想而知。”

    李言卿揚眉一笑,“話雖如此,但我沒有參與也知道這東西不容易制作,君然跟我提過,你們三個人點新花色,三個人沒日沒夜的復制,一個月也才一百五十套大小不一的成品,平均每人每天點不到一套成品,如何大批量出售?”

    “只要李公子有把握能運輸往別處出售,貨源我會負責,保證數量跟得上出售。”

    李言卿沉吟片刻,道︰“這事得與我父親商議,如果你能保證數量,我倒是能說服我父親,與城里認識的商人一試。”

    冬青展顏,“如果李公子有這個意向,我便回去擬定一份詳細的計劃,你仔細看過後帶回去與令尊商議。”

    “可以,計劃可行便立刻著手執行。”李言卿計較了其中得失。

    照冬青上個月的盈利來看,小件利潤相對薄一些,大件利潤豐厚,拉扯下來每套利潤在一兩五錢上下,只要能制作出來,不愁賣出去。

    而黎國有七個大洲,每個洲都有十數個像山河縣這般大小的縣城。

    若是數量跟得上,哪怕只在廊州內的縣城出售,都是一筆可觀的財富。

    而冬青信誓旦旦的說,她能保證數量,那他就只需要負責跟父親商議,拉攏行走在各個縣城之間跑商的人,將挑花刺繡推廣出去。

    這樣的話需要適量降低一些價格,讓中間商也有利可圖。

    算上運輸費用,他們這邊每套挑花刺繡的利潤可能會降低至每套五錢到八錢左右。

    但是哪怕這麼算下來,依然有利可圖,而且是大利。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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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22:19:18 |只看該作者
第58章 備考

    確定李言卿有合作意向,冬青回去後便著手擬定詳細的計劃。

    冬青坐在桌前,素手輕執硬毫,時斂眉思索,時下筆疾書,一顰一舉皆賞心悅目。

    瑾瑜不由駐目,曾幾何時,冬青還是畏畏縮縮的小模樣,如今卻言行果決,頗有領導風範。

    這其中,有他不少功勞,是他想要冬青人格獨立,不必依附任何人。

    現今得償所願,心里還有些小失落,今後冬青是否不再需要自己?

    “冬青,你不與我說說你的打算麼?”

    “嗯?”

    冬青抬眼,巧笑倩兮。

    “我本打算與你說的,但又怕不成空歡喜一場。”

    瑾瑜起身過去,坐在冬青身側,“你我是夫妻, 無論成與不成,事前都應該商量的。”

    冬青放下手中的筆,輕握瑾瑜手指,“倒是我考慮不周,不如我們現在商量如何?”

    瑾瑜這才舒展眉眼,“好,你與我說你的打算,若有不足或是漏洞,我給你補上。”

    冬青臻首微點,“將挑花刺繡賣往別的地方,需求數量大增,便需要更多人手復制,我打算回清水溝一趟,請村長作保,叫上村里手腳靈便的大姑娘小媳婦一起掙錢。”

    肥水不流外人田,有錢可掙,自然是拉上村莊里的人一起。

    重要的是,清水溝屬于最末端的山村,生存環境惡劣,所以她們能花相對少的報酬。

    瑾瑜心下驚訝,這個立意倒是不錯,“所以,你準備讓村里手腳靈活的人一起跟著復制挑花刺繡,那報酬怎麼算?是固定給工錢還是怎麼著?”

    冬青蹙眉,“我的想法,工錢不固定,來城里幫忙,我們提供食宿,然後點一套小件八十文銀子,一套大件一錢又二十文,做得多就拿得多,這樣的話她們為了多掙些錢,便不會偷懶,比固定的工錢劃算。”

    瑾瑜撫掌笑道︰“你可真是七竅玲瓏心,這般確實劃算,就輕松點說,她一月點十套大件,再來十四五套小件,那她一月收入是二兩銀的收入,比給大戶人家做丫鬟的銀錢還多。”

    “我們供了食宿,她一年就能淨賺二十余兩,比得上在清水溝全家種地的收入,大有人願意做。”

    賣出去的話,一套大件兒的利潤在三兩半左右,小件一兩左右,此人這個月點出來的挑花刺繡,能為他們賺五十兩左右的錢。

    除去李林和陳君然的抽成,也能剩下數十兩的利潤。

    前景如此美好,冬青的眉頭卻未展開,“現在還有許多問題,最開始哪怕有村長作保,可能也沒有多少人願意相信你我,從而跟我們進城。招攬了一些工人,我們還沒有場地提供給她們住,而且抽成也要重新定一下,不知道李林和陳君然能不能接受一套復制品只抽一成。”

    之前是人手不足,復制品有限,便讓李林和陳君然抽兩成。

    但日後若這事規模做大了,每個新花色至少要復制成百上千,再抽兩成,數量就大了去了。

    而且他們還要支付工人工錢食宿,適當降低價格以便中間人有利可圖,抽兩成明顯不合適。

    瑾瑜聽著冬青慢慢說來,如果冬青把這事做成了,可能會造就這個時空第一個手工業制造廠,開創了先河。

    “我可以負責與李林和陳君然協商,假定我們招攬了二十個工人,每個工人每月點先前說的量,每月收入就在七八百兩,抽一成都是七八十,他們應該不會有異議。”

    冬青想了想,“嗯,對頭,那我們與李言卿這個中間人怎麼算?”

    李言卿幫忙把東西賣到別的縣城,總不能白經手一遭,肯定是要有利潤才行。

    瑾瑜道︰“不如這樣,我們每套大件收降低一兩的利潤,小件四錢,相當于賣給李言卿,他只需要拿去轉手就能賺錢,賺多少他自己定。”

    冬青杵著下巴計較了半晌,卻搖頭,道︰“不行,我們是拉他入伙,不是要賣刺繡給他,否則他不會盡心幫助我們。”

    頓了頓又道︰“不如這樣,讓他解決住宿的問題,再往外打通銷路,旁的制作與伙食全由我來負責,山河縣城的生意是我們獨攬的,他不參與分成,往外銷的分他一半。”

    瑾瑜點點頭,道︰“那就這麼定了,你可以下手把計劃書寫完,由我遞交給李言卿,他覺得可行並跟李員外商定,我們就回清水溝招攬人手。”

    “嗯,計劃書這叫法雖然沒聽過,倒還真是貼切。”

    冬青當即把所有條款列出來,讓瑾瑜交給李言卿。

    李言卿看完後沒有耽擱,向學院老師告假兩日,回去與李員外商討此事。

    李員外見李言卿在鄉試前兩月竟中途回家,冷下臉呵斥李言卿一頓。

    李言卿待父親發完脾氣,才將事情始末說個清楚,並將冬青寫的計劃一並奉上。

    李員外臉色這才好些,“哦,原來你只告假兩日,我還以為你又要回來做犬首。”

    打開李言卿遞上的紙張看了一遍,“雖然這樣看來,你每個月分到的錢並不會很多,但也不是不行。”

    李言卿道︰“這是一個大生意,趕著沒傳開新鮮勁還沒過去,能大大的撈上一筆,黎國之境這般遼闊,這生意至少能做數年。我親眼看著幾個兩手空空的農家人,上個月只在山河縣就淨賺數百兩,考慮到旁人會跟風效仿,數年後便會是爛大街的白菜不值錢,理應現在抓住才是。”

    李員外點頭,“這倒是,若你想做,那便放手去做,前提是不耽誤學業,我將名頭和人手借你。”

    李言卿應道︰“那是自然!寫這個計劃那個女子,她丈夫與我算是同窗,看樣子今年也打算參加秋闈,我自然不能落後于他。”

    “哦?寫這計劃的,是個女子?”李員外微微驚訝,這字體雖然娟秀,但並不小氣,他以為是男子所寫。

    畢竟沒多少女子有此氣魄,煽動他兒子搞個大動作。

    李言卿無奈,“想必爹已經猜到,這女子,就是之前在南巷帶頭狼擺攤那個,上次給我們寫信治住林員外的人,十有□□是她的丈夫。”

    李員外朗聲笑道︰“不錯不錯,我還猜到這女子是你之前一見就動了心思的那個,不得不說,眼光不錯。”

    李言卿不禁赧然,他知道冬青是有夫之婦後已經歇了心思,雖然心里總有那麼點缺憾就是。

    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現下重要的,是與冬青通氣,把能用的資源交到冬青手里,能不能成,就看冬青的手段了。

    這邊冬青和瑾瑜已經在跟李林二人協商,他們每月照樣點與上月差不多的花色,以後每月至少能分到六七十兩銀。

    陳君然目瞪口呆,若是每月能分到六七十兩,就不管它是幾成了,左右對他沒有什麼大影響。

    他的日子跟以前一樣過,卻多了這麼多錢,所以他並沒有異議。

    李林倒是沉吟了片刻,他每月點的數量比陳君然多,錢至少會是陳君然的兩倍,好像少抽一成他也沒什麼損失。

    畢竟他不操心出售,中間的費用也不用他出,他只需要創作花色。

    與三方達成約定,瑾瑜擬了一份合約,三方各自簽字摁手印,就算達成了長期穩定的合作。

    李言卿從他之前住的房子里搬出來,與陳君然一起住進了學院。

    而後再往那所小院的房間里加通鋪,給冬青招攬來的工人住宿,至少能住六十人。

    冬青讓翠枝和大狗先顧著城里的生意,她回清水溝一趟。

    回到明山鎮,依李言卿之言,去了李員外家,帶上李家的管家一起回的清水溝。

    找上村長說明情況,要借李員外舉人老爺的名頭向村民保證,跟她進城有錢賺。

    冬青回來還帶了陳君然給村長的書信,村長看過後得知陳君然牽涉其中,這事做起來後每月能分幾十兩銀,第一反應是全力支持。

    但又擔心耽誤陳君然學業。

    “這……不耽誤事吧?再有兩個多月就要鄉試,這節骨眼可不能耽擱。”

    冬青搖頭,“不耽誤,瑾郎也在其中,還有李言卿與另外一個讀書人李林,君然只是念書之余點上四五套,別的事都由我負責,不耽誤他們幾個考功名的。”

    “哦這就好這就好。”村長心里松口氣,能一邊學習考功名,一邊還掙錢,這事自然沒有反駁之理。

    就領著冬青和李家的管家老福,去了議事的空地,敲響召集鑼聲。

    六月已經過了春耕和除草季,不算太忙,有空的村民都湊到場子上。

    心里嘀嘀咕咕,平日里多久不響一次的鑼,今年還沒有半年光景,都響兩次了。

    趙氏看清台上的冬青,頓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冬青不是跟著瑾瑜去縣城安家了麼?

    而且還連李老漢夫婦和大狗翠枝一起叫進城去了,種上莊稼的地和屋子都暫時留給她們家用,冬青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心里有些擔心,是不是冬青一家子在縣城混不下去了,回來把地和屋子要回去?

    可萬萬使不得,她們東西剛搬進那屋子不久,地里的莊稼也鋤了草長勢喜人,她並不想這麼白滋滋的還回去。

    就聽村長在台子上道︰“今日召集大伙過來,是因為冬青,也就是李老漢家二狗,在城里發現了大機遇,每人每個月能掙二兩往上的銀子,他說過會不忘鄉情,這不就回來帶咱們去城里掙錢了。”

    說完頓了頓,場中一片寂靜,而後人聲嘈雜,交談聲不絕于耳,都不知道他們這些無一技之長的農夫農婦做什麼能一月掙二兩。

    村長接著道︰“有人願意去的,確保手腳靈便,就來李員外的管家處登記名字,你們沒聽錯,就是鎮上的舉人老爺李員外,他兒子李言卿和我家君然都在做這事,具體做什麼,讓冬青與你們細說。”

    冬青走上前,清了清嗓子,清潤悅耳的聲音穿透整個場子。

    “想必大伙都知道,我與丈夫在這明山鎮時,就賣一名為挑花刺繡的東西,我們決定批量制作,所以人手緊缺,你們也不用擔心不會做,這東西並不難,因為我的大伯母,她都自己依葫蘆畫瓢做了挑花刺繡去鎮上賣,你們應該也有所耳聞。”

    “另外,跟隨我們進城的人,我們提供住宿與膳食,按單結錢,做得多相對拿的錢也多,村長的兒媳會與我前去,我們與你們簽合約,只要雙方摁了手印,你拿不到應有的工錢,便可憑此據去衙門上告,”

    “現在不下種不除草不收割,每戶都可以選一人去縣里,不耽誤地里的活計還能掙錢,何樂而不為?”

    “還請大伙仔細考慮,村長會為我做擔保人,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這次招攬到足夠的人手,下次不知道何時還需要,再有就是每人每個月都有回家一次的機會,用不用可以自主選擇,縣城離清水溝不過一天路程。”

    冬青說的這些,都是與瑾瑜商議過後的成果。

    聽完冬青的發言,場中之人明顯有所動搖,這等好事,怎麼看都沒法拒絕。

    村長和老福暗自點頭,好一個過了這村沒這店,冬青所說的話,恰好扣住了人性的弱點,容不得別人不心動。

    趙氏一咬牙,拉著艷芳第一個上前,“記上名字,孫艷芳,她願意跟你們去。”

    艷芳本想反駁,趙氏都沒有問她的意願,直接就把她給推了出來。

    但轉念一想,反正留在家里也與趙氏相看兩生厭,若她能掙錢了,在家里也能挺直了腰板,而且每月都能回家見丈夫與兒子,並沒什麼不好。

    索性一點頭應下來,讓老福記上她的名字,再摁了手印。

    冬青這就算是招攬到了第一個人,感激看了趙氏一眼,無論趙氏出于什麼心態,這一下都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果真陸續有人家當場商量,把家里做體力活較弱,但手腳靈巧的女子帶上前,登記了名字摁下手印。

    他們也不擔心冬青騙他們,他們看不著冬青,但李員外和村長跑不掉,有這倆做擔保,放心。

    冬青與老福在清水溝待了兩日,陸續有三十余人登記上名字,許多人膽小,想等這第一批人試水,下次冬青再來招人手時才去。

    冬青也挺滿足,第一次招到三十多人已經算很不錯了,左右她問心無愧,等這三十多人嘗到甜頭,消息一傳開,後面何愁沒人願意?

    讓這些願意一同進城的人收拾個人的行李包袱,把她們集合,帶著浩浩蕩蕩的往縣城去了。

    還有幾個壯漢,是不放心自家女眷就這麼進城,還順便受旁的女子家人之托,跟著一起進城,確保冬青不是販賣人口的人販子。

    冬青沒有反對,都是村里熟悉的人。

    這麼多女子走在路上,著實讓人震撼,許多人駐足,心里尋思是不是什麼人組織去縣城找縣太爺的麻煩,或者村里大規模糾紛處理不當,需要到縣衙處理。

    冬青提前跟大狗翠枝打過招呼,今日傍晚會領著許多人回到城里,讓她們蒸多人的飯菜,不需要多精致,管飽就行。

    為了今日,冬青買了四五十個土大碗,進城的村民一人分配一個大碗一雙筷子,飯菜裝在一個碗里。

    當二三十人擠在這個小院,平日寬敞的地方顯得十分狹窄,村民排隊上前各領一碗飯。

    吃完後各自在盆里洗刷干淨,冬青讓她們收起來,領去李言卿布置好的住宿地點。

    “這屋里是通鋪,你們都是女子,便沒那麼多避諱,去選自己中意的床鋪,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和我大哥嫂子會來教你們如何點制。”

    院子里有數個盆,灶屋里有燒水的鍋,一行人自發的燒水洗漱,尋了一個床鋪把行李放下,躺在床上期待又忐忑。

    冬青看向一起跟著來的幾個大男人,“你們的話……如果不放心,就住到那邊空閑的屋里。”

    看幾人去歇息,冬青對瑾瑜和大狗道︰“你們委屈一下,暫時跟村里跟來的幾個大哥住兩晚,待他們安心就會回去的。”

    瑾瑜嘆口氣,“行,我不委屈。”

    他能怎麼辦?就算不抱著冬青睡不安穩,他也只能應下,為了掙錢大業,幾晚睡不好也無妨。

    大狗沒什麼異議,就跟瑾瑜一起,陪著幾個村里人住下。

    第二日天剛亮,冬青就已經和翠枝抱了一堆新花色和布料染料過來接手,讓瑾瑜安心去學院念書。

    李言卿的院子比冬青她們家的大上不少,院子中間擺了兩排桌子,以便擺放布料和染料罐。

    眾人就站在桌子兩側,兩人相對,共用一套染料,一起復制一幅已有花色,過程還算順利。

    翠枝與大狗都十分耐心,冬青大致跟眾人說了具體流程,給她們示範怎麼穿暗線,怎麼調染料,怎麼數格子點上相同的顏色。

    大狗二人則挨個的查看,糾正錯誤,說一些自己點制屯下來的技巧。

    冬青選進城的人都不算愚笨,一天時間大部分人便掌握了套路,跟著翠枝與大狗耐心的點制挑花刺繡。

    幾個男人看了幾天,覺得無礙,就約著回了清水溝。

    生意正式起步,制作出來的挑花刺繡,分出一部分給冬青在山河縣兜售,剩下的交給李言卿處理。

    李言卿只是去縣衙請了在各個縣城之前通行的路引,找一個商人帶路,讓自己的人手親自帶上挑花刺繡,去隔壁薄雲縣試水。

    他不打算讓中間人賺了自己的錢,也不打算自己親自上手,就借了李員外的人手,一個縣城一個縣城的去推銷。

    六月中,那人帶了兩百套挑花刺繡上路,六月下旬才回轉,他按照冬青交代的,先自己在那個縣城出售,再尋一家願意賣這個東西的商家,以後那家就是薄雲縣的固定銷售點。

    雖然利潤是少了些,但省去很多事,冬青覺得劃算。

    招攬來的人手,為了多掙些錢,許多人甚至晚上點著亮子的在復制,六月份,有幾人拿到了三兩的工錢。

    雖然翠枝和大狗要做飯給這三十二人吃,不得空一直跟著復制,但復制數量還是比冬青和瑾瑜的預期高不少。

    六月份除去原件花色,一共制作出大件三百五十八套,小件五百一十四套。

    留了一百零八套大件和兩百套小件給冬青在山河縣出售,毛利潤六百零九兩。

    剩下的全用牛車運往其他縣城去,因為利潤相對薄了些,毛利潤九百兩。

    除去給工人的工錢,運輸產生的費用,還有飯食錢,兩波利潤一千三百八十兩整。

    山河縣冬青賣出去所獲利潤李言卿不參與分成,李林分走六十七兩,陳君然分走三十二兩,冬青手里剩下四百三十兩。

    售往其他地方的,李林分走六十八兩,陳君然分走三十六兩,剩下七百二十六兩,冬青與李言卿對半分成,就是三百六十三兩。

    所以這個月冬青拿到手里的錢就是七百九十三兩,還要分給大狗和翠枝三成二百三十八兩,冬青和瑾瑜這個月淨收入五百五十五兩。

    冬青的賬面只給合作的三方看,下面復制挑花刺繡的人是沒辦法看到的,所以也不知道他們賺了多少錢,只覺得自己每月二兩出頭,到年底都十幾兩銀子了,還不愁吃喝。

    冬青負責監督的伙食很足,而且時不時打牙祭,對深山溝的人來說,算是很不錯的待遇。

    不少人陸續錯開回家了一次,跟村里人一說這事,讓上次沒有跟來的人十分眼熱,後悔不已。

    冬青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李言卿陳君然和瑾瑜卻進入備考狀態,離八月中已經不遠了。

    瑾瑜看著自己臥房的箱子里白花花一大堆銀子,摸著下巴道︰“冬青,你說咱現在是不是也算有錢人了?”

    冬青好笑道︰“不算,我們連一千兩身家都沒有,以前在湘王府時,每年光是女眷的例銀和各種開支就遠遠超過一千兩。”

    “……她們也太奢侈了,都吃些什麼用些什麼?用得了這麼多銀子?”

    “不過不急,我們會成有錢人的,你先專心考試,我們暫時復制以前的花色去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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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22:19:30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 鄉試

    時至蘭秋,冬青又回清水溝帶了二十七人進城,手下攏共領了五十九名工人。

    七月復制數量將會是六月的雙倍,銀錢自然也是雙倍。

    六月李言卿的人手往隔壁兩個縣城推銷了挑花刺繡,冬青讓他再接再厲,這個月至少要走訪三個縣城。

    瑾瑜李言卿陳君然三人八月要應試,陳君然和瑾瑜點制的新花色成倍減少,不過還好有李林撐場,暫時算不上困窘。

    冬青七月份越發的忙,她要抓緊時間掙更多的錢,才能跟上瑾瑜的腳步。

    瑾瑜每日鑽研國情,據參加過鄉試的陳君然說,鄉試每年八月初八開考,除非有重大變故,否則考試日期不會變,便不專門通知考期。

    自八月初八進場,一共考三場,每場三天。

    初九為第一場, 試四書文四篇,經義四首, 外加一首五言八韻試帖詩。

    八月十二是第二場,試五經文兩道,策論一道。

    八月十五日第三場,也是最後一場,試五道時務策。

    時務策便是結合四書五經理論,對當下實時國情政務發表議論及見解。

    瑾瑜對四書五經理解已算是透徹,試帖詩也有一定經驗,沒想到又出時務策這種東西,實在讓人頭疼。

    為了表示尊重,瑾瑜課後找了楊天尋,將自己有意今年參加鄉試的事與楊天尋說了。

    楊天尋怎麼說也算是他的老師,而且看楊天尋平時與他對話,字里行間透露出來的,是想讓他在縣學進修數年,下次鄉試再試。

    楊天尋聽了瑾瑜的想法,皺起眉頭,“我明白你才學不俗,以縣案首之名進學,也理解年少難免一腔豪氣,但你接觸尚淺,我還是想奉勸一句,不如求穩,潛心修學,不要心浮氣躁,待下一次秋闈,你定十拿九穩。”

    瑾瑜沉聲道︰“抱歉,我雖理解老師的良苦用心,可還是想試上一試,不想再等三年,若是能過更好,不過也能添加經驗,前後只耽誤一月時間,此試不過我再回來潛心修學就是。”

    楊天尋嘆口氣,“罷了罷了,你要去便去,切記擺正心態,莫要急功近利,勝敗乃兵家常事。”

    瑾瑜抬手對楊天尋行了一禮,“多謝老師費心,教導之恩永記于心。”

    “去吧去吧。”楊天尋揮手讓瑾瑜離開,捋著胡須不禁又嘆氣一口。

    雖然將瑾瑜收入門下是慣例,且不足一年,但他這個學生很滿意。

    謙遜有理,懂得做人,上個月他的壽辰,瑾瑜竟親自攜禮上門,禮還不輕。

    楊天尋不是張揚的人,很少有學生知道他的私事,在生辰送禮的人更是寥寥無幾,而此次又不是大壽。

    無論瑾瑜是偶然得知他的生辰,或是特意去打聽來的,能上門送禮,至少說明對他這個老師是費了心的。

    所以他對這個學生也多了分心,不希望上演資質上乘卻一試不中導致心態崩塌,人生就止步于此。

    瑾瑜不知楊天尋為他如此擔心,他給楊天尋送壽禮,是因為他跟冬青提起過楊天尋對他的期望是讓他下次再試。

    冬青說既然要違背老師的意思,那就先一步找個由頭,與老師關系更進一層,到時應試無論過與不過都還有後路。

    中了的話老師面上有光,不中的話,回來縣學還是楊天尋的學生,楊天尋教他依然會像以前一樣盡力。

    所以冬青托人打聽了楊天尋的底細,看近期有沒有什麼由頭可以送禮,包了一份還算豐厚的禮送過去。

    看樣子冬青的計策應該是奏效了,那次之後楊天尋對他提點多了不少。

    現在已經是傍晚,瑾瑜準備回家,走到大門邊,看到幾個同為楊天尋的學生站在那邊。

    瑾瑜不打算搭理,這幾人是楊天尋之前的門生,比他先入縣學一年有余,看他是縣案首省力進學的,明里暗里都透著對他的不待見。

    既然話不投機,他也就能避則避,說得多了還煩躁,平白給自己添堵。

    但顯然那幾人不是這般心思,看到瑾瑜從眼前路過,非要跟他打個招呼。

    “全兄,這就要回家了嗎?”

    瑾瑜只得頓住腳步,掛上一臉假笑,“是啊,幾位仁兄吃飯了嗎?”

    原諒他實在找不到什麼話說,干脆問一句吃了麼。

    對面為首一人稱章材,沒有回答瑾瑜問的吃了嗎,只是笑道︰“聽聞全兄才是,每日急著回家,莫不是家里藏著個美嬌娘?”

    旁的幾人哄笑道︰“子城這話就不對了,咱們全兄可是縣案首,日日溫香軟玉也不愁中個舉人。”

    “不錯,不過我聽說全兄很會掙錢,就算中不得舉人,家境都不愁吃喝,我等比不得。”

    反諷之聲不絕,瑾瑜就差翻個白眼給幾人看了,待幾人笑聲弱下去,才道︰“沒錯,我家里就是有個美嬌娘,長得漂亮聲音好聽,還挺有本事,錢也掙得不少,真是一刻不見都如隔三秋。”

    “舉人倒是沒什麼把握,不過方才老師說讓我不要心浮氣躁,這事十拿就算九不穩八也穩。”

    這話讓幾人愣住,沒見過這般沒臉沒皮的人,聽不出是諷刺不見生氣就算了,竟然誇誇其談。

    關鍵是這話里,透露出剛剛見過楊天尋,討論了秋闈這事,楊天尋還給予了肯定。

    本想給瑾瑜添堵,沒成想倒是給自己招了不痛快。

    瑾瑜見幾人不搭話,心里暗自唾棄幾個戰五渣,這種程度就找不到話反擊,還敢上前對人冷嘲熱諷。

    “既然幾位仁兄無事,那我就先告辭了,我家娘子還在家里等著我,你們沒有美嬌娘打擾,可。”

    說完留給幾人一個瀟灑的背影,章材面色難看,他現在才十七歲,已經進了縣學一年有余,又怎麼能輸給一個二十二三的農夫?

    旁的幾人也氣不過,卻不如章材來得有自信,只是道︰“逞口舌之利有什麼用?要桂榜出來才好一決雌雄,子城你可要把這家伙囂張的氣焰壓下去!”

    瑾瑜知道自己拉了仇恨,不過他不在意就是,反正那些人都看他不順眼,就再不順眼一些,讓那些人更膈應。

    可惜,他說自家美嬌娘在家等他全是假話,冬青這些日子都夜深才從制作挑花刺繡的院子里回來。

    白日冬青要去兜售挑花刺繡,早晚忙著復制,夜深回家已經疲憊不堪,幾乎洗漱後倒頭就睡,看得瑾瑜十分心疼。

    他想讓冬青別這麼拼命,錢慢慢掙也行,但看著冬青疲累卻滿身斗志的模樣,他就開不出這個口。

    孤獨一人在屋中立了片刻,拿起昨日沒有點完的花色。

    既然無法勸退,那就與她一起,在上湘廊應試前,至少點出幾套供下面工人復制。

    天色漸晚,瑾瑜揉了揉眉心,燃起蠟燭繼續。

    待天色差不多,洗漱躺在床上,他,必須在合適的時辰睡覺,保證睡眠充足。

    意識有些迷糊,才聽房門被推開。

    冬青輕手輕腳洗漱,散了頭發,爬上床窩在瑾瑜懷里。

    瑾瑜下意識攬住,迷迷糊糊道︰“你會陪我去湘廊考試嗎?”

    湘廊應該是冬青的傷心之地,從有記憶開始就在湘廊乞討掙扎,而後成為一個卑微的婢女,還被自己真心相待的主子發買。

    換做是他,他可能不會想回到這麼一個地方。

    冬青在瑾瑜胸膛蹭了蹭,“會,我已經準備好了,就是為了陪你應試,我這些天才腳不沾地。”

    “真的麼?你若覺得勉強,你可以在家里等我回來。”

    冬青知道瑾瑜所指,沉默了片刻,“無妨,不過是一個地方,早已物是人非,我就把它當做一座普通的府城,快睡吧,別操心這麼多。”

    “好。”瑾瑜臂彎緊了緊,兩人抵足而眠。

    過了幾日,瑾瑜終于知道冬青說的為了陪他應試才忙得腳不沾地是什麼意思。

    挑花刺繡這幾個月在縣城流傳,冬青每月賣出幾百套著實讓人眼熱,不少人找冬青詢問,能不能把挑花刺繡拿給他們鋪子去賣。

    冬青一開始並沒有答應,只是說她需要考慮考慮,其實是因為拿給那些鋪子出售雖然省事,但利潤會薄一些。

    她舍不得會少的那些利潤,所以拖一段時間,把最開始好賺的錢賺它幾個月。

    待要陪瑾瑜去湘廊考試,她沒辦法親自兜售,才跟兩家靠譜的布料鋪子談妥。

    就算她要離開,也要把事情安排妥當,不耽誤賺錢的情況下陪瑾瑜去考試。

    暫時委托李林代為記賬,每月原創花色多少套,復制多少套,給山河縣城的鋪子供應多少套,又給別的縣城各供應多少套,其中有什麼制式,每種制式有多少套,一一要記清楚。

    大狗和翠枝負責看管工人,李林負責統計,收到的錢一月一算一抽成,完全不耽誤。

    而冬青早晚跟著趕工復制,留了一百套,準備帶去湘廊出售,把這些賣出去,就能掙一個月的生活費了,這波考試不虧。

    瑾瑜只得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是把方方面面都算計完了的,看樣子銀錢方面他是再也不用擔心。

    湘廊離山河縣不算遠,成年男子步行也不過三四天的路程。

    李言卿也要去湘廊考試,李員外從城里租了個馬車,讓李言卿坐馬車前往湘廊。

    馬車還算寬敞,李言卿一個人也坐不了這麼大的地兒,索性叫上陳君然和瑾瑜一起,收拾包袱書籍,花一天就能到湘廊。

    因為有馬車大大的縮短行程時間,幾人準備好自己的準考文書,在八月初五這天才坐上馬車,噠噠噠往廊州的府城湘廊進發。

    幾人都很健談,路上算不上枯燥,冬青一百套挑花刺繡佔了馬車一大半的位置,李言卿就沒要別人趕車,自己坐在前面當起了車夫。

    只是陳君然好像十分緊張,手里一直拿著書本,口中念念有詞。

    他三年前參加過秋闈,只是可惜落了榜,今年再試心里不免忐忑。

    村長對他抱了很高的期望,今年要是再落榜,他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李言卿扶著額頭,無奈道︰“君然,你放松一些,你這般姿態,嚇得我都快要緊張死了。”

    陳君然扯了扯嘴角,“我也不想如此,你大可不必擔心,你雖然後我一年考上秀才,卻是以廩生進學,比我強多了。”

    瑾瑜道︰“君然你這樣就不對了,自己不能貶低自己,心態先崩了,對發揮不利。”

    “我盡量吧。”陳君然終于把手里的書放下,雖然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但終究好上許多。

    馬車不疾不徐,一日時間到了湘廊城門前。

    湘廊是府城,主城城門竟有侍衛站崗,外地人進城須出示路引,而瑾瑜等人出示的是準考文書。

    侍衛沒有細看,就揮手讓馬車進了城。

    現在恰逢科舉三年一考,各個縣城的考生蜂擁而來,他們都習慣了,細看看不了那麼多。

    進城後,幾人找了一家相對便宜的客店住下。

    李言卿把馬從馬車上卸下來,讓伙計拉去後院馬廄,再來問別的幾人要不要出去走走。

    瑾瑜自然是想出去,在冬青長大的地方看看。

    上次他來湘廊,還是去年正月初二,那時候來取冬青的銀子,沒有仔細看過湘廊,只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出去逛逛吧,有助于調整身心。”

    瑾瑜選擇說服陳君然,大伙結伴同行才有意思。

    陳君然想了想,覺得有理,只是出去半日,回來後便可繼續看書。

    幾人當中,只有冬青對湘廊熟悉,當下便當起了向導。

    只可惜她在湘廊十余年,卻沒有仔細看過湘廊的風景,只能給瑾瑜介紹整個湘廊的布局。

    瑾瑜好笑,“那今日,就由我帶你細細看一遍湘廊的景色。”

    冬青帶著路,將湘廊的大街小巷走了個遍,直走到腳軟,幾人相顧無言。

    “……好像湘廊也沒什麼好看的,就是大了些,路上行人穿得好了些。”

    時不時能看到達官貴人從街上路過,看到大戶人家的小轎一顛一顛,不知里面坐的是貴婦人還是嬌小姐。

    冬青白了瑾瑜一眼,“不然呢?你來過一次,又怎麼會不知道?”

    瑾瑜叫屈,“我來過就是順著這條路,拐幾個彎,在破廟呆了一天,周圍都是乞丐。”

    “吃些東西,然後回去吧。”李言卿不想看這兩口子你來我往,招呼吃東西而後各自回屋。

    瑾瑜和陳君然沒有異議,走這。

    剩下這幾日,冬青倒是每天出門,推銷挑花刺繡。

    瑾瑜他們三個大男子一直待在房內,補習著自己薄弱的部分。

    一轉眼到了八月初八這日,今日考生要進場。

    大清早陳君然就叫兩人起床洗漱,帶上考籃,裝上筆墨文具和膳食,趕去考場。

    鄉試考場在城的東南面,卻不稱考場,大門正中懸掛“貢院”二字的牌匾。

    主持鄉試的主考官和副考官都是朝廷委派的翰林學士與內閣學士,而不是地方學政。

    地方學政官只能負責主持院試選拔秀才,統管地方的縣學府學學官。

    因為主持科舉的所有人員都是臨時委派組成,就斷絕了事前通氣舞弊的機會。

    據說考前兩天,也就是八月初六時,所有考官入闈,需舉行入簾上馬宴,內外簾的考官都要赴宴。

    宴會結束後,內簾官進入後堂,監視官會進行封門,內外考官便不再相互往來,內簾官隻負責批閱試卷,旁的事一律不準參與。

    冬青依然送瑾瑜到考場門前,也就是貢院門前。

    進入貢院例行搜身,確認準考文書無誤,便從頭到腳搜身,確保沒有夾帶,才準進入貢院。

    瑾瑜對于搜身這事已經麻木,任由別人上下其手,搜完跨進貢院。

    鄉試的考場有考棚,是獨立的小間,一人一間,稱為號房。

    院內有專人維持秩序,各自進入一間號房,外面的人就會掛鎖將門鎖上。

    這都是瑾瑜從陳君然那里聽來的,他覺得要是幽閉恐懼癥,鐵定參加不了這坑爹的考試。

    瑾瑜正往里走,卻聽門口有騷動。

    回頭看了一眼,原來是搜子在一個考生身上搜到了夾帶的小抄。

    已有侍衛扣住一白面小生,那小生本來就白的面色更白,嘴里大呼冤枉,那不是他放在身上的,是別人放的為了栽贓他。

    “哦?意思就是說這紙上的不是你的筆跡?”

    把紙條遞到小生眼前,那小生嘴唇蠕動片刻卻沒有回答,看樣子這字跡確實是他的。

    “押下去!”

    這小生說不出所以然,自然無人去細究,在你身上搜到的夾帶,又是本人的字跡,默認你準備作弊。

    小生喊冤的聲音遠去,瑾瑜心里打了個冷顫,方才電光火石間,想著若那小生說的是實情呢?

    那只能說明那小生交友不慎,能拿到他的字跡,而且偷偷塞到他身上不被察覺,定是十分親密且讓他不設防。

    瑾瑜只覺得細思極恐,怪不得人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還好他運氣好,沒有人想起用這招來對付他,否則他可能要完。

    “走快些。”

    瑾瑜愣神時,被人催促走快一點,後面還有一大摞考生等著入場。

    立刻加快腳步,領了考卷後,隨著指引進入一間號房,剛進入就有人把門拉上,聽聞掛鎖的 嚓聲。

    他就這樣被鎖在這間小格子里了,要在這個小格子里待上三天,與世隔絕,不到一場考試完結束不準出去,吃喝拉撒睡還有考試一並在內。

    所以這個號房,是考場也是宿舍。

    現在天色還亮,縫隙里透進光亮,瑾瑜打量了一下這個號房。

    不得不說這號房真是小得可以,難為他一米八幾的壯漢,在里面只能打個轉身,要是躺平了,頭腳都能頂著牆,難以伸直。

    號房內陳設十分簡單,只是上下橫了兩塊木板,一塊當桌子,一塊當椅子。

    陳君然說,這兩塊木板都是兩用的,當你答卷時它們是桌子和椅子,當你睡覺時,可以把它們拼起來當床。

    除此之外,還有官府提供的一根蠟燭,一個炭盆,和……一個有木蓋的桶。

    一般情況來看,蠟燭用來照明,炭火用來取暖做飯,這有蓋的桶,肯定是用來解決屎尿問題的。

    瑾瑜暗自慶幸,還好官府比較人道,配的是有蓋子的桶,要是沒蓋子的……那可能要死人。

    畢竟八月還不算太冷,屎尿本就聞不起,再放在這不是很透氣的小隔間里發酵,只怕酸爽無人能忍。

    沒想到古代想當個官這麼辛苦,先不說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就說一個人獨立關在一間號房里三天,心智薄弱的人豈不是要發瘋?

    真是苦了陳君然,一試不中還要來體驗第二次。

    怪不得楊天尋讓他多些把握再來,免得一試不中崩了心態……

    心下感嘆,瑾瑜卻不敢耽擱,抓緊時間把試題做完才是正道,不枉他遭這麼多罪。

    先把試題大致過了一遍,陳君然說的沒錯,第一場就是四篇四書里的文章帖經,四首經義,還有一首五言八韻試帖詩。

    內容比縣試多了不少,三天考試時間也還算合理。

    瑾瑜先做自己擅長的四書文,可以說奮筆疾書也不為過,每次考試,他花在這種試題上的時間只是寫字的時間,並不需要思考的時間,

    到了晚飯時間,他聽不遠處另外的考棚有各種響聲,看樣子是在準備晚飯。

    不知為何,瑾瑜還是覺得這個考試方法很好笑。

    好笑歸好笑,飯要吃,覺要睡,試題得做,除了試題瑾瑜認真做,吃飯睡覺都隨便湊付。

    吃一飽睡一覺,起床並不能梳洗,他也能習慣,畢竟他曾經跟了賴頭五天,這種程度不在話下。

    這次的試帖詩是五言八韻,題目︰玉碗盛來琥珀光,得題韻,五言八韻。

    意思是以“玉碗盛來琥珀光”為題,要求壓題目的韻,也就是壓“光”韻,每句五個字,兩句為一偶,八個韻腳。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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