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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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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梅無闕] 農門青雲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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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24:49 |只看該作者
第80章 計策

    晚宴席間,只有瑾瑜一人為客,旁的三人都是湘王自家人。

    菜色上乘,色香味俱佳,是平日很難吃到的稀罕東西。

    但在瑾瑜口中,覺得還是不如自家冬青的手藝好,若這些食材給冬青做,定比這好上許多。

    席間氣氛,乍一看其樂融融相談甚歡,實則對面三人輪番試探瑾瑜,想知道瑾瑜有沒有借賑災之名謀利的意圖。

    “李翰林,不知你如今俸祿幾何?本王看你一個婢女和家丁都沒帶,是否家裡開銷過大?不然本王做個人情,送你一對下人使使,都是買回來的,你高興的話給他們點賞錢,不高興不用出一文錢。”

    瑾瑜掃了一眼三人“和善”又“關切”的神情。

    笑道:“說來慚愧,下官如今不過從五品學士,俸祿年八百頂天,家中無甚開銷,不過筆墨吃喝。我與妻子不喜歡旁人介入生活,故而沒有婢女家丁,多謝王爺好意,這個情,下官只怕就承不下了。”

    湘王這話說得好聽,明面看去還以為湘王等人關心他俸祿不夠用,實則想借此引入缺錢的話題,才好實施下一步動作。

    瑾瑜看得清楚,卻假裝不知,打起了太極,讓湘王絞盡腦汁明示暗示。

    柳振寧與湘王柳飄雲面面相覷,一時摸不清楚瑾瑜真傻假傻。

    整個晚宴,前後如此明顯的提示,竟都被瑾瑜硬生生繞了出來,嘴巴說干了也沒說到正題,不禁讓人挫敗。

    瑾瑜心裡懷疑湘王與柳振寧是不是傻子,要拉人入伙做風險大的事,卻不拿出點誠意來,居然想空手套白狼。

    這個誠意,自然是告訴他,二人曾經狼狽為奸做的一些事。

    不透露些實在信息,三個人一晚上就著力攻破他。

    他又不是傻子,難道被人忽悠幾下就表示“我很缺錢,要去貪污賑災銀,你們來不來?”?

    無奈,瑾瑜只得稍微提示一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長嘆一口氣,滿面憂愁。

    “翰林官表面風光,實則糊口之後就沒有什麼剩余,旁的官員還有油水可撈,翰林官卻干巴巴的無處下手,與別人結伙還擔心那人出賣自己,實在傷悲!”

    湘王與柳振寧互換眼神,心中了然。

    這李全應該是想撈油水,也聽明白了他們的暗示,只是怕他們在誆人,不敢明明白白表達意圖。

    感嘆李全是個有腦子的人,知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如此,便不擔心拉李全入伙後會拖後腿。

    湘王看向柳飄雲,道:“雲兒,你先下去吧。”

    說完又對四周侍候的下人示意,讓他們一並退下。

    柳飄雲習以為常,一般湘王與柳振寧要跟旁人商量大事,就會讓她退下。

    左右晚飯已經吃得差不多,留在此地幫不上什麼忙,便輕撩下擺,起身端莊優雅退了下去。

    瑾瑜看湘王明顯歧視女性且把柳飄雲當外人,柳飄雲則無動於衷。

    再看柳振寧,柳振寧面色如常,不覺得湘王這番舉動有任何不妥,好似理所當然。

    這個男尊女卑的陋習,讓瑾瑜慶幸,還好冬青早早離開了這個破地方,否則冬青是女子還是下人,得遭受多少不平等待遇?

    旁人無論如何,瑾瑜看在眼裡都覺得無關痛癢,但換做自家冬青就不行。

    待柳飄雲和下人走了個干淨,屋內只剩三人,湘王面色一肅,“李翰林是個明白人,本王就不與你繞彎子,打開天窗說亮話。”

    “那是自然,王爺請說。”瑾瑜心裡嗤之以鼻,這個晚上繞的彎子還少麼?

    湘王道:“既然李翰林收了本王的禮,也表示願意合作共贏,我們如今就是一條船上的人。”

    瑾瑜一笑,道:“王爺說的極是!”

    這就是說好的不繞彎子?

    見此,湘王與柳振寧相視一眼,微微點頭。

    湘王沉聲道:“李翰林是個人才,為國出力,本應奮起直上,卻因資歷不足將大好年華浪費在熬資歷上,實在可惜。”

    “本王同樣被朝廷打壓,這些年雖頂著王爵名頭,但主權被收,產業被割據,每日不上不下,過得還不及平頭百姓暢快,不如李翰林追隨於本王,為自己爭取些許該有的報酬!”

    湘王果然有些能耐,企圖利用同理心,攻心為上。

    瑾瑜聽湘王低沉的聲音緩緩訴說,最後變得激昂,便隨湘王情緒深入,一臉苦大仇深。

    “王爺說的極是!下官實在苦悶無處訴說,又沒有門路,不知王爺可有經驗分享?”

    湘王心下毫無波動,面上卻劍眉緊皺,“本王試過一次,還是數年之前,借災荒名義,上奏朝廷撥款賑災,打通上下關節,獲得少許微薄的銀兩,聊以慰藉。”

    瑾瑜心中冷笑,上次災情根本不算太大,但確實有災情。

    下面縣鎮堪核災情的官員不知道賑災銀具體數量,根本不要太多銀兩就能買通,只需花上不少銀兩買通監管官。

    大略算下來,湘王到手能有八萬兩往上,這能叫微薄的銀兩?

    口中卻道:“王爺有經驗就好,這次賑災銀有十二萬兩,王爺經手花兩萬打通關節,剩下的你我平分如何?我負責向上面掩蓋。”

    湘王一滯,“此次災情嚴重,全部留下不給災民會有大規模暴動,只怕引起朝廷注意,現在時機不對,引起皇帝注意不是上策。”

    柳振寧與湘王心中駭然,沒想到這李全胃口竟然如此之大,妄圖將賑災銀全數吞下。

    瑾瑜挑眉,道:“若王爺與柳知府全力配合於我,我有法子雙贏,既能將賑災銀全數留下,災民又不會暴動,上面也對我們無可奈何。”

    湘王和柳振寧一頭霧水,如果能這樣自然是好,但怎麼想都覺得是天方夜譚。

    賑災銀只有那十二萬兩,怎麼可能三管齊下?

    看二人不吭聲,瑾瑜道:“如何?賑災銀分出兩萬給王爺運作,王爺保證廊州所有官府聽候王爺調遣,而王爺全力配合我,不出兩月,面面俱到。”

    瑾瑜翻看了黎國以往的賑災記錄,看出一個經驗,監管官為了事情周全,會分出一小部分賑災銀,留給下面的人當做甜頭。

    如果一毛不拔,下面的官員不會盡力辦事,很可能偷摸克扣,還不如一開始就放在明面上。

    瑾瑜初來乍到,自己與冬青的計劃都需要大量人手,卻不可能出錢雇人花額外資金,於是准備利用廊州每個縣鎮官府的人手。

    來赴這個晚宴,是想讓湘王去處理人手這個瑣碎事宜。

    湘王在廊州多年,有自己的人際關系網,湘王辦此事,比瑾瑜這個剛下來的監管官去辦來得事半功倍。

    最後,再借湘王想欺上瞞下又想貪污全款的心思,把這些人手資源為自己所用。

    湘王方才說時機不對,不能讓皇帝知道他吃下賑災銀導致災民暴動。

    那什麼時候才算是時機對了?

    從這句話,瑾瑜就能斷定湘王在私營黨派打造軍隊。

    現在時機不對,是因為手中勢力與軍隊都還不夠強勢,不足以跟華元帝抗衡。

    如果現在讓華元帝知道湘王貪污了大筆賑災銀,就會打草驚蛇,讓華元帝起疑心。

    等湘王的軍隊規模夠大,能夠攻入皇城,對湘王而言,就是時機成熟的時候。

    那時,不管什麼事讓華元帝知道,都已經無關痛癢。

    但瑾瑜還未抓到實質證據,就先將賑災一事辦妥再說。

    若不出意外,這事一過,他會得到湘王的信任和倚重,成為核心成員,便能抓住湘王的小尾巴。

    至於這個小尾巴要怎麼用,瑾瑜暫不去想它。

    湘王看瑾瑜信誓旦旦,且自信飛揚,當下拍板定論,“可以,左右都要打通關系,這事本王與柳知府去辦,爭取十天內了事,剩下的,全權由你處理。”

    瑾瑜得了保證,就與禁軍領隊孫奇通氣,分出二萬兩賑災銀給湘王的人手。

    送走瑾瑜,柳振寧與湘王沉默以對。

    半晌,柳振寧道:“王爺以為,李全說的事能否靠譜?”

    湘王輕笑一聲,“為何不靠譜?接觸下來,李全並非無的放矢之人,柳知府也說他是個狠人,這樣的人會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不成?”

    “再有,就算他出了岔子,整個廊州都是本王的人,把責任盡數推到他身上就是,照樣高枕無憂。”

    “此事成了的話雙雙得利,不成的話李全承擔罪責,與你我何干?”

    二人相視一笑,柳振寧道:“高,王爺實在是高,那下官這就去將那二萬兩,分發給各個有災情縣鎮的縣令,讓他們做好全力辦事的准備。”

    “去吧,盡快辦好,本王迫不及待,想看李全是如何用有限的銀兩運作,最後三管齊下的。”

    柳振寧辦事效率極高,不出十日,事情已經辦妥,差人給瑾瑜說了進程。

    瑾瑜提筆書信一封,讓來人帶回去給柳振寧。

    冬青已經進城,住在客店裡,瑾瑜更願意抽空去陪冬青,不想面對柳振寧和湘王那兩張臉,還是寫信方便些。

    信裡事無巨細交代了細節,讓柳振寧將命令下達到每個縣鎮,著手實施他的計策。

    柳振寧收到瑾瑜的信件有些無語,分明就是幾步路的距離,竟然用寫信的方式傳達。

    拆開信件一看,柳振寧卻滿臉無法理解,馬不停蹄拿著信件去找了湘王。

    湘王展開信紙,上面赫然寫著讓他們用賑災銀去收購蝗蟲。

    通知災民,官府收購蝗蟲,讓他們上山去抓來換錢。

    按斤論價,腊干後價格更高,抓多少官府就收多少,上不封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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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25:00 |只看該作者
第81章 對面

    瑾瑜的信中,還詳細寫了腊干蝗蟲的法子。

    讓災民將蝗蟲抓住,困其一個半時辰飢餓排糞,而後開水一燙,摘去翅膀與帶刺小腿曬干。

    活蟲則讓縣鎮差衙役火速送進湘廊,交由瑾瑜這邊的專人處理。

    收購蝗蟲的錢由湘王的親信監管,分別前往各個縣鎮,以防下面的人拿了錢卻敷衍了事。

    湘王與柳振寧看完信件,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瑾瑜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但晚宴時已經商談妥當,開弓沒有回頭箭,只得按瑾瑜所寫的細節,差遣相關人手前去收購。

    湘王和柳振寧忙著落實瑾瑜的計劃,冬青差人運了一小部分糧食去相對貧窮的縣鎮出售。

    苦難的那些村子的存糧不多,差不多需要購買糧食了,她的三萬石糧食,就從現在開始陸續出售。

    瑾瑜借官職之便,讓一名禁軍跟隨冬青派遣出去的人手,防止這些臨時雇來的人見財起意,卷著賣糧食的錢溜走。

    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冬青的丈夫還是翰林官,給的工錢不低,雇的又都是有家室在湘廊有根的人,不敢行此冒險之事。

    但人性難測,需要防患於未然。

    孫奇對此沒有任何異議,不過是分出三五幾人給瑾瑜,算不得大事。

    冬青沒有親自前去看管,是因為冬青在湘廊有事要做。

    瑾瑜計劃中重要的一環,就在於冬青的能力。

    瑾瑜與冬青不得空回山河縣,到此第二日寫了書信回家,讓家裡人來湘廊聚一聚,家裡那個點心鋪子就暫時雇人看守。

    翠枝等人收到信後一看,便知道是瑾瑜寫的。

    雖然他們不識字,但李全二字長什麼樣,從瑾瑜考上秀才就牢記在了心裡。

    可惜除了李全這兩個字,別的他們都認不全,當下一家人拿著信件,找個識字的人讀一下內容。

    幫忙讀信的人是個私塾老先生,與翠枝她們住在同一條巷子。

    拿到信最開始沒什麼感覺,畢竟附近不識字的人家有這種事都來找他幫忙。

    掃了一眼卻很心驚,手都有些顫抖,看向翠枝大狗和李老漢夫婦,道:“這寫信之人,是翰林學士啊!”

    他讀了一輩子書,也只是個秀才,只能在私塾當個教書先生。除了鄉試時的考官,還從未接觸過活生生的翰林學士。

    眼前這家人十分的謙遜低調,開著個小鋪子,住著小院子,穿衣打扮都很樸實。

    一開始聽說這家有人考上了進士,卻沒想到這麼快就成了翰林學士。

    翠枝幾人互看一眼,上次收到瑾瑜的信時李林還在這裡,只聽說瑾瑜是什麼侍講,不知道與老先生口中的學士有什麼不同。

    王氏開口道:“翰林學士很厲害吧?”

    老先生一個勁點頭,“豈止是厲害,我這輩子若能當上翰林學士,是死也笑著死。”

    一時全家人笑得合不攏嘴,他們家二狗就是能耐,忙催促老先生念一下瑾瑜都寫了些什麼。

    老先生便給一眾人讀了一遍,大意是冬青在湘廊盤下一座酒樓,而且此事有關賑災,人手有缺,讓他們去湘廊一聚順便搭個手。

    李老漢夫妻翠枝大狗許久沒見冬青二人,自然沒有耽擱,處理了家中事宜,落鎖趕往湘廊。

    反正點心鋪子在不久前就雇了個掌櫃,還有兩個能做點心的伙計,離開些日子無礙。

    翠枝的兒子已經一歲余,生得白白淨淨眉清目秀,取名向書,不再遵從取得賤好養活的習俗。

    希望小向書跟隨瑾瑜的步伐,日後好好讀書,爭取早日成材。

    冬青很是喜愛小向書,給他打了一整套的銀鎖腳環,空閑時就忍不住逗樂一番,兩侄娘笑得眼睛彎彎。

    瑾瑜看在眼裡,尋思等此事了後,冬青閑一些,跟冬青商量一下,要不要生個孩子給冬青玩兒。

    這邊,官府收購蝗蟲的消息在災區引起軒然大波。

    開始無人相信,後來有人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成功用蝗蟲從衙門換得一筆銀錢後,災民一片嘩然,隨即拖家帶口上山抓蝗蟲。

    陸續有蝗蟲送到湘廊,最開始送來的都是活蟲,餓了數天的蝗蟲,依然感覺活蹦亂跳。

    瑾瑜從湘王手裡借來一堆僕婦與下人,指揮著處理這些蝗蟲。

    之前瑾瑜就寫了菜譜交給冬青,順手還造書一冊,雇人造勢宣傳。

    書裡分析蝗蟲的營養價值與構造,講述長期食用蝗蟲能預防和治療多種疾病。

    本草綱目有記載,蝗蟲具有極高的藥用價值,無論是單獨使用或是配藥,都能治療多種疾病。

    具有止咳平喘,解毒透疹的作用,長期食用能降壓,緩解肥胖之症,滋補強壯養胃健脾,防止心疾腦疾發生。

    用活蟲泡酒,也能治哮喘,有祛風除濕活絡通筋等療效。

    引經據典,說得頭頭是道,讓人無法反駁。

    有錢人最怕什麼?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就不怕一般錢能解決的挫折與困難,但再有錢也無法抵抗生老病死。

    有錢人自然是想活得越久越好,手裡的錢財自己才能享受。

    畢竟不管是誰,窮苦不堪都想掙扎著活下去,何況衣食富足能隨時享樂的有錢人?

    瑾瑜抓住這個心理,加之蝗蟲菜品味美,何愁這些大款不掏腰包?

    冬青的酒樓迅速籌備開張,搭配瑾瑜宣傳的進程,按瑾瑜所寫的菜譜,做出數道蝗蟲菜品。

    一道稱跳菜,將活蟲處理干淨,開水一燙,摘去翅膀,放在鐵鍋中干炒,手上翻動不停。

    水分完全烤干,蝗蟲呈焦黃色再加入香油與花椒等各種調料翻炒片刻,蝗蟲金黃油亮,香味兒撲鼻。

    李老漢一家人全程圍觀冬青和瑾瑜做這道菜,雖然被香味勾得滿口生津,色澤也十分誘人,但想想活蟲的模樣,心裡還是有些怵得慌。

    李老漢夾起一筷,吞了吞唾沫,“我先來嘗一口,好吃你們再吃。”

    說完喂進口中咀嚼,口感酥脆,頓時齒頰留香。

    “好吃!來來來快嘗嘗,沒有什麼異味,除了香還是香!”

    瑾瑜一笑,“先等等,把這菜放到大廳中,免費試吃,你們帶頭,僅此一天。”

    大狗一拍手,“這個好!那我們去前邊吃著,你們夫妻倆帶著人手在後面做菜哈哈哈。”

    冬青笑道:“成,你們去吧。”

    一行人就將冬青和瑾瑜做出來的菜品搬到大堂,取了數十雙筷子,讓人免費品嘗。

    不少人看李老漢等人吃得開心,忍不住上前插一筷子,吃後連連點頭,口稱秒極。

    冬青和瑾瑜則馬不停蹄趕制別的菜品。

    油炸蝗蟲,炸至金黃,瀝掉油後撒上細椒鹽,用蔥花與黃豆醬油拌上,白面烙餅一卷,看不到蝗蟲的形態,又酥又脆,肥而不膩,滿口異香,味道極好。

    瑾瑜甚至還推出了飛蝗宴,上十種菜色,主料均為蝗蟲。

    再泡一壇蝗蟲酒,作為贈品,來客點蝗蟲菜便上送一盅。

    收到的活蟲直接做菜賣出去,腊干蝗蟲瑾瑜則讓人做成了鹹菜或是直接封存,容易保存。

    畢竟湘廊地界有限,瑾瑜擔心賣不完壞了,就收起一小部分,拿去晉安的長寧酒樓做特色菜。

    酒樓生意蒸蒸日上,冬青收購來的糧食也陸續賣出小半。

    按瑾瑜方法,災民用蝗蟲換得不少銀子,按照平日的糧價,能夠過到明年秋天甚至還有剩余。

    冬青雇人廣而告之,舉例說明,讓家裡缺糧的趕緊趁著現在買糧,否則大面積的災荒之下糧食會漲價,不如現在購買囤積劃算。

    確實有不少糧商在趁機漲價,災民被這樣一嚇,生怕自己虧了,火速購買冬青的平價糧食。

    如此糧食賣得很快,兩個月左右應該能將手裡的糧食盡數脫手。

    夫妻倆加上家裡其余的人,雙管齊下,沒出半月,冬青的長寧酒樓名聲響徹湘廊。

    不少富商路過,皆慕名而來,要吃上一頓飛蝗宴,才不枉到廊州一遭。

    湘王和柳振寧見如此火熱,都忍不住帶上家眷前來嘗試一番。

    同時心中懊惱不已,他們為何就想不出這麼好的法子?

    照這個勢頭,最後李全收回來的錢一定不止十萬兩,但他們與李全的商定中,只是那十萬兩賑災銀對半分。

    也就是說,最後他們只能分到零頭,剩下的全歸了李全。

    瑾瑜的計策,就是用賑災銀去跟災民買蝗蟲,蝗蟲不要成本,出力就能抓來換錢,賑災銀便盡數到了災民手裡。

    而收購來的蝗蟲,讓冬青做成美食,出售給在蝗災中還能吃得起酒樓的人,把錢從有錢人手裡又掙回來。

    如此一來,不僅是用來購買蝗蟲的十萬賑災銀回來了,還有盈潤可圖。

    而冬青聽了瑾瑜的計策,又心生一計,開始收購糧食拿到廊州,平價賣給災民。

    這樣,用在災民身上的賑災銀,便會被冬青賺回來。

    三萬石糧食,盡數賣出去,除掉五萬四千兩的本錢和中間雇人的開銷,能有三萬五千左右的利潤,與十萬銀兩相差無幾。

    所以,夫妻二人的計策加起來,不僅能讓災民拿到該得的銀子,還能平價購買糧食,十萬賑災銀也會回來。

    順便,帶起一陣吃蟲風潮,席卷全國後,至少二十年內不會再鬧蝗災。

    最後,分給湘王說定的五萬,至少剩下十萬兩歸瑾瑜所有,加上冬青糧食所賺,在這次賑災中,夫妻倆有十多萬的盈利。

    用國家的錢做本,自己賺個缽盆滿溢,賑災事宜也辦得妥當,當真快哉!

    湘王和柳振寧帶上家眷光顧長寧酒樓,瑾瑜自然吩咐給湘王一行人免單,同時帶了冬青過去應酬。

    “今日下官做東,王爺,柳知府,與各位夫人姑娘,要吃什麼盡管開口,吃高興了為止。”

    隨後把冬青讓上前,舉杯笑道:“這是下官的妻子,陳冬青,我們夫妻二人敬諸位一杯。”

    看到冬青時,在場所有人皆是一愣。

    旁的人愣一下是因為冬青實在生得好看,落落大方,比之在場的官家夫人和姑娘,容貌氣韻絲毫不落下風。

    而湘王一愣,是因為冬青太過熟悉,不論是名字還是容貌。

    看到冬青的一剎那,柳飄雲心中巨震,這就是從小與她一起長大的冬青,是四年前被她發賣了的丫頭,她不會認錯。

    可為何被發賣的丫頭,會以當下的情景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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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25:10 |只看該作者
第82章 查探

    冬青看著柳飄雲,柳飄雲臉上那震驚又難以置信的神色,清晰映入眼簾。

    這一刻,冬青心如止水,柳飄雲是什麼樣的人,她已切身體驗,為避免被坑害第二次,離得越遠越好。

    但是,她並非一個大度量的人,失去的場子,終究是要找回來的。

    看一眼便收回目光,面上毫無異色,與瑾瑜夫唱婦隨,舉杯給湘王和柳振寧一行人敬酒。

    “王爺,知府大人,二位對瑾郎賑災一事多有照拂,臣婦感激不盡,與拙夫敬二位一杯。”

    說罷毫不扭捏,抬袖遮掩,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湘王和柳振寧自然喝了瑾瑜和冬青敬的酒,僕人又把酒杯續上。

    冬青端著酒杯,轉臉看向柳飄雲,笑語嫣然,“王妃,臣婦對您的感激之情,亦是難以言表。”

    若非柳飄雲,她又怎麼能與瑾瑜相遇?

    柳飄雲面色難看,眼前之人分明記得曾經的所有事,才會口出這般話語。

    冬青跟隨了她十年,她一直都知道,冬青不是池中之物。

    當初湘王看上冬青,她尋由頭把冬青發賣,不是擔心冬青姿色上乘壓她一頭,而是擔心冬青不僅有姿色還有手段。

    若是讓冬青爬上了湘王的床,她們二人成了對立面,便沒了什麼主僕情深,冬青將不再與她是一條心。

    嘗到身為上位者的快感,只怕冬青的野心會一發不可收拾,妄圖鏟除她這個擋路的正妃。

    而她,如果與冬青對上,並沒有太大勝算,柳家和湘王的聯姻,最後可能是給冬青做了嫁衣。

    如今重逢,證明她沒有看錯,冬青確實不是善茬。

    一個被發賣的奴籍賤婢,當時還凍得半死不活,活了下來,且沒有落入賤籍。

    猶記上次鹿鳴宴時聽到冬青的消息,冬青還是一個婢女。

    再見時,竟已勾搭當朝翰林學士,一步一步又爬了上來,甚至能與她堂堂湘王妃同桌用飯。

    柳飄雲心中慶幸,幸而當初當機立斷將冬青發賣出去。

    冬青被發賣給牙婆,都能用數年時間達到現在的高度,要是當初冬青承了湘王的恩寵,起點甚高,豈不是已經將她踩在了腳下?

    光是想想,柳飄雲就覺得後怕不已,還好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湘王妃,冬青只是從五品官員的妻子,見了她照樣得矮一頭。

    待日後湘王大事得逞,哪怕冬青心中記仇,也拿她無可奈何。

    心中電光火石閃過種種念頭,當下穩住心神,端莊秀麗一點臻首,輕抿一口佳釀就不作他話。

    湘王看著冬青皺起了眉頭,“本王冒昧,在此之前,我們是否見過?總覺得你十分眼熟。”

    瑾瑜爽朗一笑,“怕是王爺記錯了,下官區區賤內,怎可能得見王爺金面?”

    湘王也未深究,他見的美人太多,只當是美人眉宇間神韻都有或多或少的相似罷了。

    柳飄雲深深看了一眼瑾瑜夫妻二人,這兩人神色如常,沒有任何不妥。

    湘王根本沒有記錯,就只能是冬青蒙騙了李全,李全根本不知道冬青賤婢的出身,才將冬青娶回家當寶一般的寵著。

    冬青敬酒過後離開,她還有事要忙。

    席間酒過三巡,瑾瑜內急起身入廁。

    頓了片刻,柳飄雲左右看了看,也借故走開。

    柳飄雲在走廊拐角處與瑾瑜偶遇,瑾瑜微行一禮,准備錯開,卻被柳飄雲叫住。

    “李翰林,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瑾瑜停住腳步,挑眉道:“哦?既然王妃不確定當講不當講,為避免王妃為難,那就別講了。”

    “……”柳飄雲一哽,為何這李全不按常理出牌且對她的態度很是不好?

    但說得又十分在理,讓人無法尋著錯處。

    眼看瑾瑜就要走開,柳飄雲急道:“李翰林,這話有關你那放在心尖的妻子,當真不想聽麼?”

    瑾瑜無奈,他大約已經猜到柳飄雲要說什麼,說道:“王妃已經確定要講,那下官只得洗耳恭聽了。”

    柳飄雲被瑾瑜的話杵得渾身不舒爽,這話細想來分明沒錯,為何聽在耳中如此的膈應?

    卻直入正題,“不知李翰林的妻子是何方人氏?還請李翰林不要見怪,只是李翰林的妻子,與我曾經的婢女生得一個模樣,而且名字相同,都喚作冬青。”

    瑾瑜頷首,道:“嗯,所以呢?王妃的那個婢女怎麼就變成曾經了?”

    柳飄雲黛眉一蹙,“我曾經的婢女無關緊要,重要的難道不是李翰林你的妻子來路不明?有可能是奴籍或是賤籍女子,李翰林好歹是從五品學士,正妻是個賤籍女子豈不遭人笑話?”

    瑾瑜正色道:“敢問王妃,所謂賤籍女子,是如何成為賤籍女子的?”

    柳飄雲被瑾瑜繞了進去,答道:“自然是被賣入風塵之地,以色謀生,便為賤籍。”

    瑾瑜笑道:“那下官鬥膽,又問王妃,王妃您如今的手裡的資產家業有幾分是王妃自己一點一點掙來的?除去這些外在,王妃在湘王府,又以什麼謀生?”

    柳飄雲順著瑾瑜的誘導一想,頓時臉色鐵青。

    她從小到大靠父親吃飯穿衣,嫁入湘王府,家業都是湘王的,除了幫湘王打理後宅,就只有等著湘王就寢一條。

    這李全是在間接的說她與風塵女子無二,都是以色謀生,只不過謀的對像不同。

    雖然她謀的只是湘王一人,但還是氣得七竅生煙。

    “這如何能混為一談!”

    瑾瑜見柳飄雲氣得跳腳,努力端著的儀態就快要崩塌,就適可而止扯開話題。

    “不說這個,賤籍女子並非生來為賤,不能一概而論。”

    柳飄雲見瑾瑜油鹽不進,道:“我言盡於此,希望李翰林莫要被人欺騙了還樂在其中。”

    說完折身回雅間,她就不信,這天底下有男子不介意自己的妻子是奴籍賤籍出身,而且被欺騙得很苦。

    看李全的樣子,是真的將冬青放在心上,愛得越深被揭穿時傷害就越大,冬青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就算冬青有手段穩住李全,也會無法避免的產生裂痕。

    瑾瑜看著柳飄雲的背影,無可奈何,柳飄雲也是一個聰明人,如意算盤打得好。

    要是換一個人換一個處境,柳飄雲這一頓說,只怕就遭忽悠了,少不得回去質問冬青。

    很不巧,柳飄雲根本想不到冬青被發賣後經歷了什麼。

    他們夫妻倆現在擁有的一切,是冬青和他一分一分掙回來的,他並非一開始就泡在蜜罐子裡,等冬青來抱大腿。

    恰恰相反,對他而言,冬青才是那根金大腿。

    賑災活動還在進行,柳飄雲時不時就去長寧酒樓小坐吃飯,不得不說長寧酒樓除了飛蝗宴,別的菜也很爽口。

    柳飄雲光顧長寧酒樓,自然不是為了專門吃菜的,而是等著看冬青和瑾瑜鬧掰。

    奈何等了半月,連半分消息都沒聽見,倒是時常聽說酒樓的兩個東家是如何如何相愛。

    柳飄雲氣不過,就找了個湘王的下屬,讓那人去查冬青和瑾瑜的底細,查查冬青這些年都到過什麼地方。

    柳飄雲找的是湘王的部下,這個舉動自然逃不過湘王的眼睛。

    “雲兒,你為何突然對李全夫妻感興趣?”

    柳飄雲道:“妾身覺得,王爺既然與李全合作,就該將李全相關人等查得清清楚楚,王爺公事繁忙,妾身怕王爺無暇顧及,就讓人去查探一番,妾身做錯了嗎?”

    湘王笑著搖頭,“雲兒想的不錯,但本王何時出過紕漏?早在決定拉攏李全時,本王就將李全的底細查了個清楚。”

    柳飄雲皺眉,道:“那王爺都查到了些什麼?”

    湘王當真藏得住事,之前晚宴時她提議將家中小妹嫁給李全,看她父親柳振寧的神色,應該是不知道李全已有妻室。

    湘王一攤手,道:“探子只是說李全曾經是個呆傻之人,後來摔一跤摔好了腦子,娶村長家的閨女為妻,讀書發奮,一路就考到晉安中了狀元。”

    “對了,還有一件趣事,挑花刺繡你有所聽聞吧?平民很喜歡的一種低級刺繡,最開始就出自李全之手。”

    柳飄雲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探子說李全娶了村長的女兒為妻,是現在這個嗎?”

    冬青身世不明,是她從門口撿回來的小乞丐,怎麼可能是李全家鄉村長的女兒?

    湘王點頭,道:“李全說過他的妻子叫陳冬青,與探子回報的名字相同。”

    柳飄雲心中疑竇叢生,她懷疑冬青弄死那個村長的女兒後,行了冒名頂替之事。

    “王爺,能借兩個下屬給雲兒使使麼?雲兒也有想要探查的秘密。”

    不知什麼在作祟,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在心底滋生蔓延,柳飄雲想將冬青掩藏的秘密挖出來。

    湘王對柳飄雲還算喜愛,進退有度,不過是借兩個下屬,沒有多想就答應了,招了兩個給柳飄雲。

    柳飄雲背著湘王才給二人下達了命令,讓二人去查冬青,最好究根問底事無巨細,能查到哪就查到哪。

    日月如梭,賑災事宜慢慢接近尾聲,瑾瑜讓孫奇將該分給湘王的那五萬兩銀子護送過去。

    看著眼前的五萬兩白銀,湘王心有不甘,從瑾瑜賑災這件事中,看得出瑾瑜是個少有的人才,能把災難硬生生扭轉成契機,從中撈了不少好處。

    但這些好處,他只圖到少部分,如果把瑾瑜完全拉進其中,日後鐵定還有更多的好處。

    湘王正在打算下一步動作,這邊瑾瑜收到朝廷的數封書信,其中有皇帝和徐千章的親筆。

    瑾瑜每個月都有寫一封文書送去晉安,彙報廊州的賑災進度。

    朝廷得知瑾瑜的法子,紛紛拍案叫絕,華元帝和徐千章信中對瑾瑜的稱贊溢於言表,甚至表示想一嘗飛蝗宴。

    夾雜在書信中的,是一封朝廷公文,告知他滇州賑災不如廊州順利,賑災銀在滇州境內被山匪劫走。

    這份文書加之華元帝和徐千章的信,瑾瑜看出一件事。

    華元帝希望他將蝗蟲菜賺到的銀子,拿去支援賑災銀被劫走的滇州。

    因為這些錢,是用國庫撥出去的賑災銀做本錢賺的,其中人手也都是拿朝廷俸銀的衙役和命官。

    瑾瑜心裡誹謗,華元帝真是老奸巨猾,他費時費力的賑災,還不讓他憑本事從中撈些好處。

    滇州十萬賑災銀被劫走這件事,瑾瑜覺得沒這麼簡單。

    雖然滇州處在偏遠山區,也有寇匪,但朝廷這些年花了不少資費人力在滇州用於剿匪。

    而且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滇州押送賑災銀的兵力是廊州的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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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經營

    瑾瑜不是一本正經的老實人,當然沒有將掙到的實際銀錢如數上報,只是說發放了賑災銀,而後利用蝗蟲菜賺了少許銀兩。

    這少許銀兩,還得拿出一部分運作於廊州大小官員身上,手裡沒剩下多少。

    華元帝對瑾瑜的說辭沒有疑心,因為瑾瑜說的事全都建立在事實的基礎上。

    但華元帝是機關算盡的人,不容瑾瑜耍心機,用國庫裡的錢和國家之名為自己謀利。

    瑾瑜長嘆一口氣,廊州距晉安不算太遠,飛蝗宴的名聲又必須傳遍全國,如果不將過程如實上報,華元帝用不了多久就能聽到風聲。

    到時華元帝照樣會想法子把錢從他手裡摳回去,還落得一個掩藏實情的罪名,著實不劃算。

    拿上信件文書與冬青商議,這事情該如何才能妥當。

    冬青盯著文書半晌,道:“如果瑾郎不嫌麻煩,可以請命去滇州徹查此事。”

    “但我不推薦這個做法,滇州太過偏遠,一來一回耗時太久,就算賑災銀是被人借故吞下,等你到滇州也已經被處理了個干淨,想要查清楚不容易。”

    瑾瑜點頭,道:“我也是作這般想法,賑災銀被搶一事雖然有疑點,但滇州山高皇帝遠,強龍也不壓地頭蛇,想要徹查只怕不大可能,這差事是真的出力不討好,我也沒個頭緒,不適合往自己身上攬。”

    與瑾瑜達成共識,冬青不在這件事上糾纏,道:“既然如此,那便隨他去了,關於聖上想要你將飛蝗宴掙來的錢用於滇州救急,你作何感想?”

    瑾瑜無奈一笑,道:“還能如何?俗話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區區一個從五品,如今華元帝不要我的命,只是要我的錢,我能不給嗎?敢不給嗎?”

    當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華元帝一開金口,舉國上下,誰敢不從?

    哪怕瑾瑜心中不甘,也無可奈何。

    整個事情辦下來,雖然確實是用賑災銀做本,吃公糧的人著手實施,但全靠他耗費心神與湘王周旋,冬青著力經營酒樓,才能變廢為寶。

    而華元帝只是隨意幾筆書信,就要將掙來的銀錢拿回去,實在是讓人心生不忿。

    冬青柳眉微斂,思索片刻,道:“既然拿錢已成定局,不如做得徹底一些。”

    “嗯?”瑾瑜抬眼,問道:“如何做得徹底?”

    冬青纖纖玉指輕叩桌上的文書,道:“無論是信件或是文書,都只是暗示你將這錢用在滇州賑災上面,並沒有說要以誰的名義。”

    瑾瑜豁然開朗,又聽冬青說道:“你上報的文書裡,說用蝗蟲做菜品掙得數萬兩銀子,上報的數量才有實際數量的一半。”

    “蝗蟲菜剛剛興起,他們對此沒有太多了解,在常人眼裡,能用蝗蟲掙數萬兩已經很是了不起,便不會有疑心。”

    “除去運作在廊州的數,最後剩下四五萬兩頂天,你就拿出五萬兩,用自己的名義,捐給滇州災民,以此賺取民望。”

    瑾瑜一撫掌,道:“如此倒是不虧,雖然五萬兩不是小數目,但於我們而言,還算不得太多的損失”

    “到時再提一嘴華元帝,頂著皇命的名頭容易行事,順便捎上了皇帝,就算皇帝知道也不會有抵觸我的這般做法。”

    “最後,知道我給滇州送了五萬,湘王就不會對我的錢有太大惦記,省去不少麻煩。”

    冬青展顏,道:“就是如此,但實施起來還有不少麻煩,如果上一批賑災銀被人吞了,這一批相對安全一些,卻也算不上萬無一失,我們需要一個親信監督。”

    瑾瑜沉吟一瞬,“不如這樣,華元帝既然想要我出錢,自然會對我的一些要求有所讓步。”

    “李言卿在滇州境內,我這就給晉安回信一封,我會讓孫奇將五萬兩白銀送去滇州,順便暗示賑災銀被劫一事的蹊蹺,讓華元帝降旨,更換一個欽差前往,再提拔李言卿為副監管,相互牽制。”

    “甚好!這一點小小的要求,又為公事著想,□□不離十。”

    冬青覺得可行,瑾瑜就以文書的形式回信一封,快馬加急送去晉安。

    之後瑾瑜給李言卿書信一封,告知他事情經過,讓他升職後認真做事,按照信裡所寫,雇人將瑾瑜的事跡在民間散播。

    包括挑花刺繡的創始,在廊州賑災的經過,保證了災民的生計還用蝗蟲掙得不少銀錢,而這些銀錢,盡數送去給了滇州賑災。

    書信中間,夾雜了一張千兩銀票,供李言卿運作雇人之用。

    雖然翰林與內閣處理事情的速度不慢,奈何通信不發達,所有事情置辦妥當,已經是一個半月過後。

    華元帝見瑾瑜態度良好,說把錢賑災就把錢賑災,瑾瑜的形像在其心裡又好上幾分。

    瑾瑜提的那點不算要求的要求,雖然有照拂同鄉之嫌,但李言卿在職一年有余,口碑還算優良,提拔一下無可厚非。

    而且瑾瑜的出發點,都是為了辦好賑災一事,自然沒有不應之理。

    因此,華元帝便降旨撤換滇州賑災監管官,把滇州原來的知府明升暗降,許多相關人等都從原來的職位調換。

    滇州官場有了比較大的波動,李言卿順勢升遷至五品,加任臨時副監管之職,直到賑災結束。

    華元帝又從國庫撥出五萬兩,由新任監管官押運,五隊禁軍隨行,去滇州跟孫奇護送的五萬兩彙合,。

    華元帝給新任監管官的聖喻中,提到如果遇到力所能及的山匪,可指揮六隊禁軍配合當地軍隊,將其格殺勿論。

    李言卿收到瑾瑜的信件,頓時喜上眉梢,對瑾瑜的感激之情無法言表。

    認識一個有能力的翰林官果然靠譜,這麼快就迎來了升遷機會。

    沒過多久,朝廷的賑災隊伍到達滇州,帶來了升職的聖旨和文書,李言卿一連升了兩級。

    當即配合朝廷監管官進行賑災事宜,中間抽空實施瑾瑜信中所述之事。

    瑾瑜的名頭,就這麼從滇州慢慢蔓延開來。

    時間進入十一月,廊州的賑災事宜進入收尾狀態,可憐滇州的災民,剛剛才拿上賑災銀,還要面臨糧食漲價的危機。

    湘王聽說瑾瑜送了五萬兩銀子給滇州,心裡說不上來什麼感覺,應該是平衡了一些,這樣就相當於他和瑾瑜與華元帝三方平分,誰也沒有多拿。

    瑾瑜對此毫不在意,他有個很能掙錢的妻子,送出去的五萬,很快就能再回來。

    倒是湘王跟柳振寧,看瑾瑜周旋在他們和華元帝之間,能撈到幾萬兩銀子還不招人嫌棄,堅定了拉瑾瑜入伙的決心。

    再者,經過賑災一事,李全也算是有把柄在他們手上,他們如今是一條船上釣魚的人。

    沒有永久的朋友或是敵人,只有永久的利益,只要合作能一直釣到魚,誰也不會跟錢過不去,又怎需擔心李全反水?

    湘王又設宴邀請了瑾瑜,瑾瑜則帶著冬青赴宴。

    宴席一如既往,前期喝酒吃菜侃大山,吃個差不多,才步入正題。

    湘王看了看瑾瑜身側的冬青,對柳飄雲道:“雲兒,我看李翰林的夫人與你年紀相仿,飯也吃了個差不多,不如領她去花園走走,消食說說女人家的體己話。”

    柳飄雲彎唇一笑,柔聲道:“是,雲兒這就領李夫人去花園走走。”

    隨後起身,看向冬青,“李夫人,這邊走。”

    瑾瑜聽著別人叫冬青作李夫人,心情舒暢,原來聽著心愛之人冠上自己的姓,是這般感覺。

    冬青看了瑾瑜一眼,起身跟在柳飄雲身後離開。

    她知道湘王有大事跟瑾瑜商談,走不走開沒什麼差別,左右回家後瑾瑜都會與她細說。

    柳飄雲身側跟著兩個清秀端莊的丫頭,冬青一個都不認得,應該是後面換上來的。

    畢竟柳飄雲疑心很重,一言不合就猜疑不斷,她還算是待得時間較長的貼身丫鬟,足足十年。

    可惜,十年情誼在柳飄雲手裡,最後也沒落得什麼好下場。

    二人一路無話,直直走到假山旁邊,柳飄雲頓住腳步,轉身看著冬青。

    “冬青,好久不見,上次你來去匆匆,未能細細敘說,如今正是機會。”

    冬青豁然一笑,“王妃,久違了。”

    柳飄雲打量著冬青,過去四五年,歲月竟沒能在冬青身上留下什麼痕跡,看樣子日子過得不錯,至少沒受磋磨。

    “冬青,你就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冬青假意思索一瞬,笑道:“回王妃,若非要說的話,那就是我家夫君很好,很上進很有魄力很有才能,數年獨有我一人,多謝王妃,我才能有當年的際遇。”

    柳飄雲面色一滯,而後紅唇輕揚,“我也有話對你說,我心血來潮差人去查了你。”

    “哦?”冬青黛眉一挑,道:“那王妃可查到什麼趣事?”

    柳飄雲往前走了幾步,“我查到,你根本不是清水溝村長的女兒,而是賄賂山河縣縣令,硬生生將奴籍改為良籍。”

    冬青依然笑得開懷,“那又如何?就算王妃去面聖告知此事,聖上也不在意。”

    “或者……王妃認為,在聖上眼中,一個名存實亡的異姓王,會比我家瑾郎那樣有真材實料的社稷之才討喜不成?”

    “你……”

    柳飄雲語塞,心中氣極。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冬青和李全這夫妻倆就是一個德行,磨嘴皮子的功夫無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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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25:31 |只看該作者
第84章 入伙

    見柳飄雲接不上話,冬青笑了一聲,“不知王妃除了這話,還有沒有什麼別的話要對我說?”

    冬青有恃無恐的態度, 讓柳飄雲怒極反笑,“無甚,不過是許久不見,與你敘舊罷了,也是擔心李翰林日後身居高位,會因你的出身而遭人詬病,才找王爺要了人手去查探一番。”

    “那我還得謝謝王妃好意,不過王妃可能多慮了,瑾郎說過,娶我是因為我自身,與旁的所有外在因素無關。”

    冬青神色毫無波動,巧笑倩兮。

    柳飄雲暗自咬牙,像李全這樣的男人這世上根本就寥寥無幾,卻偏偏被冬青遇上了,無論她從何處下手,冬青都能擋個滴水不漏。

    以至于她堂堂湘王妃被曾經的丫頭佔了上風,胸中氣悶不已。

    念頭一轉, 又道︰“不如你與我說說,從湘王府出去後,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冬青心中了然,柳飄雲想與她敘舊,不過是想聽她這些年的苦楚。

    畢竟被發賣的丫頭,不可能一帆風順就變成了官太太。

    “托王妃的福,當年在上房門前沒有凍死,出去後一路到了瑾郎家中,公婆對我甚好,哥嫂萬分和睦,瑾郎讀書有天賦,一路就走到了現在,實在平淡無波,沒什麼可講。”

    “倒是王妃,冬青走後,一切可都還好?有沒有成功抓住王爺的心?王妃手腕如此扎實,心境這般狠辣,後宅應該沒什麼妾室通房才是。”

    冬青細細想來,這一輩子二十余年,除了幼時做乞丐吃了不少苦,剩下的年歲,最多的磨難都拜柳飄雲所賜。

    自她離了柳飄雲身邊,正兒八經倒還沒遭過什麼罪,實在有些諷刺。

    柳飄雲尖尖的指甲嵌進手心,冬青的每一句話,都如蘸鹽的皮鞭,狠狠抽打在心頭那鮮嫩的紅肉上。

    將冬青發賣後,冬青居然過得順風順水,而她無論多麼狠辣,都擋不住湘王納入後宅的美人,如今後宅里還留了七八個各有千秋的妾室。

    柳飄雲內心抽搐,面上卻沒什麼異色,不能讓冬青看到更多她的劣勢,否則更要被冬青踩在腳底下碾壓。

    “男人三妻四妾實乃常事,何況王爺一州之主,本妃身為王爺正妃,自當有責伺候王爺,有身孕時不能行伺候之責,總不能讓王爺禁欲十月。”

    說著,好似突然想起什麼,上下掃視冬青一眼,“聽你這麼一說,你與李翰林已經成親數年,不知膝下有無一兒半女?”

    雖然湘王有諸多妾室,但只有柳飄雲誕下子嗣,如今一兒一女,女兒已經三歲,兒子堪堪八月。

    不出意外,這八月大的兒子就是湘王世子,自古母憑子貴,柳飄雲王妃的地位十分穩當,無人能夠撼動。

    而看冬青的模樣,大抵是沒有生過孩子,光是這一點,她就贏了冬青一頭。

    冬青無動于衷,道︰“哦,我問過瑾郎,他說我們還年輕,不想早早的有個鈴鐺掛在我身上,妨礙他也妨礙我。”

    為此她還一度懷疑過瑾瑜的用心,不過一想確實如此。

    如今二人事業如日中天,又與父母哥嫂相隔甚遠,若突然添了一個小豆丁,少不得手忙腳亂疲于應付。

    不得不說瑾瑜很有先見之明,而非像別的男人那般,不管什麼處境都要先生兒育女再說。

    柳飄雲對冬青的說辭嗤之以鼻,一個男人不想讓你生下他的子嗣,什麼寵愛便都是假象。

    冬青也懶得爭辯,這些年受瑾瑜的影響,很多觀念已經轉變,不再信奉男尊女卑子嗣為上。

    瑾瑜給冬青所有平等的待遇,她理應自主且獨立,不需要依附任何人,沒有男人和兒子的加持,冬青依然璀璨奪目。

    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觀念不同的兩人,爭論此事沒有益處。

    冬青與柳飄雲假情假意的敘舊,這邊湘王和柳振寧正設法拉攏瑾瑜。

    湘王照舊循序漸進,“李翰林,聽聞前些日子,皇帝敲打于你,讓你把辛苦掙的五萬兩白銀吐出來用于滇州賑災,不知李翰林對此有何看法?”

    瑾瑜沉默片刻,“下官人微言輕勢單力薄,不敢有什麼看法,不過是習以為常罷了。”

    湘王心中一喜,看瑾瑜的模樣,是對華元帝成見很大,但礙于君臣有別,不敢將怨言放到明面上。

    “李翰林,若有機會以牙還牙,你可敢一試?”

    瑾瑜心中清明,面上一片愁苦之色,“如今下官被剝削血汗,連一句怨言都不敢有,如何能夠以牙還牙?”

    湘王面色沉著,透著一股子狠勁兒,“若本王說,給李翰林這個機會呢?讓李翰林放開手腳施展抱負與才能,將從華元帝那里受的氣一並還回去。”

    前人說士為知己者死,華元帝一味壓榨李全的才干,李全卻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還將李全掙得的銀錢盡數摳回去,只會讓人寒心。

    如此,就讓他來做李全的知己者。

    瑾瑜在柳振寧和湘王直接來回看了一遍,適當表現出自己的機警。

    “王爺所說的機會,不會是……?與下官所想是否相同?”

    柳振寧面露贊許,與湘王對視一眼。

    湘王撫掌一笑,道︰“本王果然沒有看錯李翰林,李翰林是聰明人,一點就透!”

    瑾瑜壓低聲音,道︰“此事可不能兒戲,不成功也不會成仁,若不成功,身首異處,一世髒名。”

    “王爺可有把握?若沒有保證,下官還是繼續混吃等死比較合適。”

    湘王輕笑一聲,“自然,本王怎會無的放矢?”

    說罷,示意柳振寧,柳振寧就將一本冊子攤在瑾瑜眼前。

    這是一份變相的收支賬本,上面記載著湘王已經拉攏的所有人和給過的好處,以及這些年用在軍隊裝備訓練和糧草上的巨額開支。

    朝中有一個內閣學士是湘王的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前不久剛升遷入內閣的翰林掌院學士。

    除了文臣,湘王還拉攏了一些武官,晉安城的皇城禁軍副城官,也是湘王的人。

    瑾瑜心中驚訝,沒想到湘王經營的人手不少,從湘廊一路到晉安城,好些個關卡都有,專挑被人壓了一頭心中憤懣的副官下手,好一出攻心計。

    副指揮雖然不及統領權利大,但也有不少實權,若是到時湘王舉兵攻入晉安,這些不大不小的守城官,就能起到大用。

    至于地方官,就是廊州境內的大小官員,以柳振寧為首。

    而看糧草軍餉的數量,湘王軍隊的規模並不小。

    只是黎國君主實施的強干弱枝政策,晉安城的兵力很強悍,湘王一時半會兒還抵不過,所以才拼命攢錢擴充。

    照這個速度,至少還要經營兩年,方能勉強與晉安華元帝抗衡。

    柳振寧只是讓瑾瑜大略掃一遍,就將冊子收了回去。

    瑾瑜不動聲色收回目光,他們一定不沒想到,他別的才能也許有作弊之嫌,但記性是實打實的好。

    從頭到尾大致掃過的那一遍,大部分內容已經記在了腦中。

    湘王一直注意瑾瑜的神色變化,瑾瑜那一瞬的驚訝沒能逃過他的眼楮,不禁有些自得。

    這些資源,是從他父親老湘王那里就開始積攢的,只可惜他父親運氣不好,大部分資源都廢棄了,到他手里才重振光彩。

    這次,他便不會走父親的老路,將要一舉完成大業。

    “如何?李翰林,若你盡心助力本王,本王許諾事成之後你直入內閣,且恢復宰相一職,能者居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不快哉!”

    瑾瑜作思索狀,湘王也不打擾,畢竟是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仔細斟酌才能下決定。

    瑾瑜已經看穿湘王的打算,想先以利誘他,再以情動人。

    在湘王眼中,他一個從五品,年俸八百里兩,被華元帝拿走五萬兩白銀,相當于在心口剜肉。

    加之華元帝並沒有太將他放在心上,只是當一個工具在使用,他對華元帝的不滿將到達頂點。

    一個窮酸,只要湘王提供足夠的利益,再得上位者的理解與支持,對湘王死心塌地不在話下。

    若是他當真如湘王看到的那樣,湘王這一番言論下來,他可能真的要被打動。

    但很可惜,湘王給他提供的利,還不如冬青賺的多,實在沒有什麼誘惑力。

    再者,不管華元帝在位還是湘王在位,他都只能是一個官員,什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上面總歸都壓了一個人,照樣得低眉順眼任人差遣,有何差別?

    所以他為何要行冒險之事,死心塌地去扶持沒有定數的湘王上位?真當他是大傻子不成?

    不過瑾瑜沒有表現出異色,既然湘王胸有成竹跟他攤牌,那就順勢而為,與他最開始的預測無二。

    長點腦子的人都不會拒絕湘王,因為他還在湘王的地盤上,為防止他泄密,拒絕後湘王會送他去見閻王,當下撕破臉不是明智之舉。

    “既然王爺賞識,下官自然追隨,盡綿薄之力,助王爺君臨天下!”

    “哈哈哈!”湘王大笑不已,顯然對瑾瑜拍的馬屁極為享受。

    柳振寧笑容越發明顯,找了個有能耐的女婿,又拉攏一個可造的人才,他離國丈的位置不遠了。

    幾人看似相談甚歡,實則各懷鬼胎。

    瑾瑜叫上冬青離開湘王府,回去後就將腦中記下的東西迅速復寫一份,以防日後忘記,導致有所遺漏。

    冬青對此沒有太大意外感,之前瑾瑜所有的猜測都與她說過,湘王準備謀反不過是意料之中。

    瑾瑜寫完所有記憶中的東西,已是深夜,冬青一直在旁陪伴,二人這才洗漱歇息。

    “你與湘王妃都說了些什麼?”

    冬青道︰“她差人查了我,查出我們賄賂王縣令入籍的事,還查到當年與撫養我的老乞丐一同逃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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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25:43 |只看該作者
第85章 檢舉

    說起柳飄雲差人查了冬青幼時經歷,瑾瑜來了些興趣。

    “然後呢?湘王妃可有說查到什麼有用的事?”

    冬青攤手,道︰“她約摸是想抓我的小辮子,可惜,只查到當年撿到我的尋叔,是從廊州的邊陲小鎮逃荒來到湘廊的, 並沒有什麼實質用處。”

    柳飄雲的講述中,當年與老乞丐一起逃荒來湘廊的人,還活著。

    那人與老乞丐,從廊州與幽州的交界處一路南行,在路邊草叢里看到一個嬰孩,順手就撿了起來。

    後面的事不用多說,老乞丐餿食剩飯的討生活,好歹把冬青養到四歲,身上披了件不合身的破爛衣裳。

    再後來,老乞丐感染疾病,又無錢送醫,就此一命歸西。

    瑾瑜覺得可惜,還以為柳飄雲大費周章查冬青的底,能查出個所以然來。

    這樣,冬青也能知道自己的親人到底是何方人氏。

    “睡吧,若是沒有波折,我們也該著手,跟大哥大嫂和爹娘交接一下,收拾回晉安了。”

    冬青點頭,方一躺下,瑾瑜就翻身覆于上方,居高臨下看著她。

    “近日多有操勞,好不容易空下來,只覺得渾身躁動無處安放,娘子覺得該如何是好?”

    冬青嗔了瑾瑜一眼,素手輕解衣衫,縴縴玉指順著瑾瑜領口探了進去,沿著結實流暢的肌理一路下滑。

    瑾瑜求歡得逞,笑得一臉雞賊,當即反客為主,大快朵頤直到酣暢。

    前後歷時三月有余,廊州賑災的事算是完了。

    因蝗蟲能夠換錢,廊州境內的綠雲已經消散,甚至快要絕跡。

    一開始滿山都是蝗蟲,到如今寥寥無幾,眾多災民搜山刮地,想再多抓些蝗蟲,換多點銀錢。

    湘廊的長寧酒樓日日賓客滿座,瑾瑜和冬青將大部分蝗蟲做菜賣出去,剩下的臘干蝗蟲和咸菜準備帶去晉安的長寧酒樓出售。

    長寧酒樓生意好,自然不可能因為冬青和瑾瑜要回晉安就歇業,怎麼說都花了錢和精力經營,沒有物盡其用劃不來。

    冬青與瑾瑜商量過後,準備將長寧酒樓交給翠枝和大狗。

    左右翠枝手藝不差,長寧酒樓里還有兩個快要出師的大廚,加上一堆打雜的伙計,足夠了。

    翠枝大狗和李老漢夫婦聽說瑾瑜夫妻二人近期可能就要回程,心中滿是不舍。

    翠枝道︰“就不能多待個把兩個月嗎?至少一起過了年再走吧,現在冬月,離過年也沒多少時日,皇帝應該不會怪罪的。”

    王氏握著冬青的手,“冬青啊……我們托你和瑾瑜的福過上了好日子,可你們夫妻回來才這麼些日子,立刻又要離開,娘舍不得你們走。”

    大狗接話道︰“是啊,我們在山河縣還有個點心鋪子要找個歸置,得慢慢來,你們多待一個月,先看著酒樓。”

    螞蚱再小也是肉,雖然這段時間一家人聚在湘廊,但每個月翠枝和大狗都回山河縣一次,查查賬看看鋪子。

    湘廊距山河縣有一段距離,想要兩處都顧及,確實需要些日子來協調。

    瑾瑜撓了一把三狼的頭毛,無奈道︰“我和冬青也想與你們長久的在一起,但是我隨時給皇帝上報進程,欽差不是我的正職,我還得回翰林院,不好拖延太長時間。”

    一家人相顧嘆息,翠枝又道︰“說起酒樓,之前點心鋪子你們夫妻就留給了我們,這酒樓是冬青一手承辦的,我們怎麼好白拿?”

    點心鋪子賺錢不算太多,每個月也就二三百兩,最初盤下鋪子↑大房出的大頭,加之瑾瑜要在晉安做官,她們收下整個鋪子覺得還能接受。

    如今長寧酒樓盈利不少,他們沒出錢也沒出太大的力,但聽冬青和瑾瑜的意思,要整個的送給他們。

    要是就這麼收下,翠枝和李老漢等人心里都過不去。

    冬青在心里盤算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我與瑾郎又無法照看湘廊的酒樓,那便我們出錢你們出力,掙到的錢對半分,你們有空來晉安游玩的話順路把錢帶來,什麼時候都行。”

    翠枝和大狗對視一眼,覺得這樣還不錯。

    這酒樓因為飛蝗宴打出了名聲,只要好生經營,月入數千兩銀子不在話下,比山河縣那個點心鋪子賺得多很多。

    兩房商量妥當,李老漢與王氏自然沒有任何異議,無論在哪,他們現在都過得很舒心。

    要經營長寧酒樓,就得在湘廊常住,又不可能長期住客店。

    這些年翠枝和大狗也存了不少錢,翠枝與大狗和李老漢夫妻商量,準備在湘廊購買一座像樣的宅子,正式落戶于湘廊。

    瑾瑜聽後卻極力反對,“不要買太大的宅子,隨便找一個住處湊付,隨時能走都不心疼的那種。”

    這下不僅李老漢與王氏無法理解,一向機靈的翠枝也一頭霧水。

    “這又是怎麼個說法?人往高處走,既然要接手長寧酒樓,我們就在湘廊安家了,不出意外要在湘廊過一輩子。”

    瑾瑜不知要如何解釋,組織了一瞬語言,才道︰“湘廊在湘王的眼皮子底下,湘王不是面上看到的那般簡單,日後我可能與湘王是對頭,你們在湘廊安家,相當于讓我把弱點送在敵人手中。”

    他跟湘王,明面上還是一伙的,湘王給他該有欣賞和機會,再以利加固以求穩妥,與名冊上那些湘王的部署別無二致。

    畢竟,湘王看上且著手拉攏的人,多少都有幾分能耐,不可能憑著一腔熱血就追隨湘王造反。

    如今沒有撕破臉皮,家里人留在這里也無需擔心,趁著機會,用長寧酒樓能賺多少就賺多少。

    但絕對不能貪戀,該收手時需要立刻全身而退。

    至于何時是該收手的時候,大概是湘王察覺到他並非真心追隨,而是一個雙面細作的時候。

    如果翠枝等人在這里扎根,撤離不及時,就會變成湘王手里的把柄,用來要挾瑾瑜。

    李老漢幾人聽了瑾瑜的話,一時間面面相覷,雖然不懂其中利害,但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為了不給瑾瑜拖後腿,翠枝大狗和李老漢王氏按捺住想買宅子在湘廊安家的念頭,隨意的購買一座偏僻小院,就這樣住了進去。

    山河縣的點心鋪子沒有關門,而是決定交由掌櫃看守,翠枝每個月回去查看一次。

    購買宅子的計劃擱置,手里的銀子越攢越多,瑾瑜告訴家里人不要急,多存些,日後塵埃落定就能排上用場了。

    冬月末尾,瑾瑜和冬青與家里人和湘王交接妥善,踏上了去晉安的歸程。

    翠枝抱著向書,與一家人領著三狼,把瑾瑜和冬青送到城外,直到再也看不見背影,才轉身回城。

    瑾瑜與冬青回去比來時輕松,沒有押運銀子也不用運送糧食。

    冬青收購來的三萬石糧食賣出去,賺了三萬五千兩,存入錢莊換成數張大額銀票,塞在包袱里一身輕松。

    除此之外,冬青還收著瑾瑜的五萬三千兩銀票。

    哪怕湘王分走五萬兩,華元帝摳回去五萬兩,在這次賑災中,冬青和瑾瑜夫妻倆還是賺了近九萬兩銀子。

    夫妻二人只帶了孫奇留下的兩個侍衛,穿上樸素的便裝,趕著馬車奔馳在官道上。

    回到晉安後,二人洗漱歇息過後,冬青去找李林和小圓,查看這幾個月晉安的生意如何。

    順便將從湘廊帶來的臘干蝗蟲,送去晉安的長寧酒樓廚房,做成特色菜賣出去,又賺一筆。

    冬青事宜諸多,瑾瑜則被華元帝傳召入宮。

    對此瑾瑜並不意外,在廊州和滇州賑災之事上,他算是立了大功之臣,華元帝理應開恩讓他面聖。

    剛好,他也有要事與華元帝商量。

    瑾瑜帶了些肥美的蝗蟲入宮,跟華元帝借了廚房一用,給華元帝和御書房里徐千章等幾個閣臣做了一道炸蝗蟲卷餅。

    吃完皆是交口稱贊,“人道是君子遠庖廚,實在想不到,李翰林這雙手,不僅能寫出一手好文章,還能做一手好菜!”

    瑾瑜謙遜道︰“過獎,不過是投機取巧,不足掛齒。”

    華元帝撫須笑了笑,“這話就謙虛過了頭,若投機取巧都能達到你這個境界,朕願所有愛卿都效仿投機取巧。”

    華元帝對自己選中的這把利刃很是滿意,除去殿試策論所寫的政策效果顯著,這次賑災一事當真稱得上是鬼才,一舉數得。

    不得不說,這蝗蟲卷餅味道不錯,半晌齒頰還留有余香,不知道飛蝗宴其他菜色是不是也如此味美。

    華元帝開了金口,旁人自然一陣附和,自瑾瑜上報的文書傳到晉安,一眾閣臣就已對這個新秀另眼相看。

    瑾瑜按照聖意,當面給華元帝講述賑災細節,講完不告退,也不開口。

    四周還有數位閣臣在場,其中包括了湘王的耳目,他不方便與華元帝探討湘王。

    華元帝心靈通透,自然知道瑾瑜還有話要說,但礙于旁人在場。

    便揮手讓所有人退下,包括瑾瑜。

    別人退下是真退下,瑾瑜出門後卻拐個彎又回到了御書房。

    華元帝睇了瑾瑜一眼,道︰“說吧。”

    瑾瑜雙膝跪地,先告罪得華元帝赦免,才開口道︰“微臣斗膽猜測,向聖上檢舉,湘王與廊州知府結黨,貪污國庫。”

    隨後將所有有關湘王貪污的疑點列舉呈給華元帝,包括五年前那十萬賑災銀和期間大大小小的撥款。

    也難怪湘王總是缺錢,經營人脈與軍隊,沒有錢將寸步難行。

    這些疑點加在一起,只要華元帝不傻,就應該往正確的方向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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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25:54 |只看該作者
86章 銀鎖

    將瑾瑜呈上的文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上面一條條列舉了全部疑點,每條疑點都附有當年撥款的文書原件。

    華元帝面色微沉,半晌無話。

    “所以,你並沒有實證,只是根據這些間接證據所做的猜測?”

    瑾瑜以額觸地,道︰“因湘廊治下山河縣乃微臣故里,才請纓前去賑災,因微臣經驗不足,方翻看廊州以往文書,這一翻,發現當年的蝗災聖上並未任子民自生自滅。”

    “但是很不巧,微臣當年身在其中,沒收到任何一文官府的賑災銀,也沒聽四周村莊誰人領了賑災銀。”

    “後面的大小撥款,微臣趁著此次機會,專程探查過,與湘王呈上的文書多少有些出入,望聖上明查!”

    華元帝沉吟片刻,道︰“你先退下罷。”

    瑾瑜不再逗留,一路退出了御書房。

    如此一來,在華元帝心里種下懷疑的火種,湘王得了帝王的猜疑,便不可能暗自韜光養晦,更不可能等到兵力足夠強壯時發動兵變。

    瑾瑜主動檢舉湘王的舉動,表明了瑾瑜對華元帝忠心耿耿,對湘王的陰謀一無所知。

    日後湘王陰謀敗露,華元帝不但不會懷疑瑾瑜,還會給瑾瑜記上一功。

    在瑾瑜退下後,華元帝差人召了徐千章入宮。

    徐千章對此習以為常,他曾是華元帝的老師,華元帝倚重他,作為當朝首輔,大小事務都要操心一些。

    華元帝將瑾瑜的文書推給徐千章,“閣老如何看待此事?”

    徐千章細細看後,道︰“李全的劍刃已經足夠鋒利,根據這文書來看,湘王寧肇與廊州知府貪污一事,只怕八九不離十。”

    頓了頓,又道︰“中飽私囊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湘王貪污一事底下的意圖。”

    華元帝與徐千章一起處理政務多年,徐千章此話一出,便明白徐千章話中的意思,頓時皺起了眉頭。

    因為有南陽王的前車之鑒,二人才會對湘王的事如此敏感。

    二十年前,先皇還在位時,一直試圖收回兩個異姓王的封地,沒成想適得其反。

    南陽王私建軍隊準備謀反,卻被鄰州之主上一代湘王識破,與先帝合力將南陽王舉家斬殺。

    最後先帝收回了幽州封地,湘王因檢舉護國有功,只被收回政治決策權利,保留了王爵的封號。

    時至今日,湘王與朝廷命官結黨,借故貪污國庫,華元帝擔心湘王多年受朝廷管控,心生反叛之意,步南陽王的後塵。

    若湘王沒有造反的意圖,只當個閑散王爺,根本不需要與廊州的軍民重臣柳振寧結黨,也不可能缺錢缺到需要冒險貪污的地步。

    “那閣老的意思,此事該當如何?”

    華元帝心里盤算,既然五年前湘王第一次吞下國銀,至少五年前就已經開始經營這件事。

    如果不是李全心細產生懷疑,再過個幾年,湘王的勢力便會大成,鹿死誰手就沒了定數。

    徐千章思索片刻,道︰“若老臣的猜測準確,湘王至少經營了數年,不知道現在到了何種地步,狗急還會跳牆,沒有實質證據貿然出手,恐怕難以服眾不說,還可能遭到湘王臨死反撲。”

    “再者,也有可能老臣猜測出錯,畢竟世人皆不會嫌錢多,湘王也許只是找到了機會,與廊州知府合伙貪些錢財而已。”

    “總而言之,當下只憑李全的猜測,不方便行事,只能先做些防範,需要探到湘王的底,才好進行下一步動作。”

    華元帝一下一下敲擊著書案,道︰“如此說來,朕需要一個去探湘王底細的人。”

    徐千章拱手,道︰“正是,聖上需要選一個信得過的人下放廊州,不是湘王的人手又能打入湘王內部,但如今不知道朝中有沒有湘王的耳目,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華元帝道︰“閣老覺得,李全如何?他毅然向朕檢舉湘王不合理的行徑,就不可能是湘王的人手,也足夠機敏,應該能應付湘王,為朕探到湘王的底才是。”

    徐千章想了想,卻搖頭道︰“不妥,李全剛從廊州賑災回來,與湘王多多少少有些接觸,而且李全本是翰林學士,又立了大功回來的,突然下放成為地方官,太不合理,會引起湘王懷疑。”

    華元帝眉間溝壑越發的深,一時半會兒的,還真找不到這麼個合適的人選下放,事情陷入僵局。

    “今日暫且如此,閣老留心看一下,有沒有候補的人選,前去探路。”

    “遵命,老臣告退。”徐千章躬身退出去,尋思回去仔細篩選,找一個信得過又能合理下放的人。

    這邊瑾瑜直接回了家,冬青和小圓李林正在院中吃茶。

    李林看瑾瑜進門,立刻給瑾瑜倒了杯茶,“全兄!好久不見,一切可還順利?”

    瑾瑜點頭,端起茶杯淺嘗一口,道︰“還不錯,收獲頗多,你們呢?生意如何?”

    李林一攤手,“還能如何?有我和小圓出手,當然不可能出岔子,說是日進斗金都不為過。”

    一切都是冬青打了底子,他們只需要看著經營,一般情況確實不太容易出岔子。

    小圓笑意盈盈,“老爺,您如今可是翰林學士,我與李林已經將永安街的宅子布置妥當,下人丫鬟一應俱全,老爺和姑娘只需要搬進去即可。”

    聽了小圓的話,瑾瑜面色一肅,道︰“我命令你,不要叫冬青為姑娘,要叫李夫人。”

    “……”

    “是……老爺。”小圓只得應下,瑾瑜從來不擺官老爺和家主的架子,這好不容易拿出來一次,她怎麼敢不從?

    瑾瑜滿意的點點頭,“嗯,如此甚好,那便在宅子門上掛起李府的牌匾,選個黃道吉日,我們正式搬進去。”

    冬青笑道︰“好,我們一直在往外送禮,瑾郎都是翰林學士了,這次,也是時候應該收一次禮。”

    “選定搬遷日子後,就放出消息去,咱們李翰林李老爺買了新宅子,喬遷之喜擺宴慶賀。”

    瑾瑜心情有些微妙,他送出去這麼多禮,終于輪到自己收禮了。

    這就是變相的吆喝,我好不容易有個由頭,你們要巴結我的趕緊來送禮。

    這麼一想,瑾瑜覺得有點好笑,莫名的滑稽。

    幾人商定了一下細節,小圓和李林就各自去準備,留了冬青和瑾瑜在家里。

    瑾瑜環住冬青的腰,輕聲道︰“你說,我們突然搬進這麼大的宅子,會不會有人懷疑我貪污?畢竟以我的俸祿,得不吃不喝湊十多年才買得起這個規模的宅子。”

    冬青偏頭一笑,道︰“不怕,如今商人地位日益上升,瑾郎你也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我們可以露一些底,讓別人知道生意火爆的長寧酒樓,是我的產業。”

    瑾瑜胸中一股不知名的情緒蔓延,抱著冬青的手又緊了緊,“有時候,我都不知道該拿你怎麼才好。”

    “我想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給你,卻發現我除了一腔愛慕之意,再沒有什麼可以給你。”

    冬青唇角忍不住上揚,“在冬青心里,能得瑾郎的愛慕,已是世上最好的東西,無所能及,再無他求。”

    她沒有告訴瑾瑜,她對瑾瑜,也是滿腔愛慕之情。

    這世上最美好的事,不過是我心悅的人剛好愛慕于我,而我們兩人,還是結發夫妻。

    準備要搬家,冬青和瑾瑜閑時就陸陸續續收拾著小院里的東西。

    冬青最開始整理的,還是銀票細軟。

    她們有一個小盒子,裝著半盒子大額銀票,冬青打開取出來清點。

    將銀票一把抓出來,卻感覺隨手帶出一個物件,落在地上發出叮當響聲。

    旁邊的瑾瑜聽到聲響,回身一看,發現是當年為了二兩銀,被冬青當了,他又給冬青買回來的那個銀鎖。

    許是年代久遠,銀鎖落在地上,鎖身硬生生摔作了兩瓣。

    冬青只好放下手中的盒子與銀票,蹲下身去收拾。

    這是有關她身世的唯一信物,只可惜這麼多年了也沒用派上用場,因為除了鎖身上的素字,銀鎖便毫無特色,沒有任何辨識身份的東西。

    冬青撿起其中一半看了看,發現斷口整齊平滑,這銀鎖不是一體的,本就是兩瓣合成一個鎖,呈中空形態。

    銀鎖內側,還刻有“鳳凌”二字,不知是何意。

    再去看連著鏈子的另一半,在凹進去的凹槽里,放有一張折疊成小塊的紙張,依稀能看到上面寫著蠅頭小字。

    拿開紙張,這一半銀鎖內側,刻有“靜蕪”兩字,同樣不知何意。

    瑾瑜也看到了冬青這邊的異狀,放下手上的事,走到冬青身側,道︰“沒想到這簡單的長命鎖,竟然是可以打開的,你看看上面寫了什麼。”

    心里隱隱有些不安,如果不出意外,這張紙上寫的,可能就是冬青的身世。

    但如果只是一般的富貴人家,根本不需要將身世放在這麼隱秘的地方。

    以至于過去足足二十余年,銀鎖經手了數人,都沒人發現其中的奧秘。

    若非冬青忘記了銀鎖與銀票放在一起,沒有大意摔在地上,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發現銀鎖里其實藏有紙張?

    冬青顯然與瑾瑜想到了一處,將紙張拿起捏在手里,卻沒有打開。

    一直盼望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真到了臨頭,心里倒還有些膽怯。

    瑾瑜大掌握住冬青的手,低沉的聲音給冬青安慰,“別怕,也許寫這個的人只是覺得放在鎖里比較有趣,你只管打開,我一直在,與你一起看。”

    冬青輕點臻首,小心翼翼將折了數十年的紙給打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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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深仇

    數十年的折痕,冬青費了些事才將其拉平,一尺見方的薄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娟秀小楷。

    藏在銀鎖中沒有風吹日曬,不見風化,墨跡依然清晰,毫無暈染。

    瑾瑜站在冬青身後,搭手拿著紙張一角,借身高優勢,從上到下,從右到左,一字一句看過去。

    越看,面色就越陰沉,到最後,瑾瑜臉上的狠戾凝結得猶如實質,仿佛就要滴出來。

    冬青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終于知道了自己從何而來,知道了自己本來是何姓名。

    瑾瑜握住冬青微涼的手,出奇的穩當。

    “不要難過,我會把你該得的東西,一樣不少的討回來。”

    冬青似乎還在震驚中回不過神來,喃喃道︰“這上面寫的是真的嗎?”

    手中紙張被無意識的攥緊,多出數道皺褶。

    看著這密密麻麻的字跡,瑾瑜面色陰沉如水, “湘王妃求證了你是被尋叔從草叢里撿來的,便證實了尋叔所言非虛,既然這銀鎖確實是掛在你身上的,銀鎖中的書信,自然不會有假。”

    銀鎖中這張紙,寫著冬青原名鳳尺素,是第五代南陽王鳳凌和其王妃阮靜蕪唯一的孩子。

    夫妻二人感情深厚,生的第一個孩子取名尺素,意為二人相互所寫的情書。

    看紙上對南陽王和王妃的稱謂,這紙應該是家僕所寫,再看字體整潔秀麗,應該是出自女子之手。

    紙上除了道出冬青的身世,還用剩下僅有的篇幅,大略描寫了整件事情始末。

    南陽王與老湘王只相差五歲,私交不少,以兄弟相稱,最後卻是老湘王帶兵抄了南陽王府。

    血濺三尺,一把大火將南陽王府燒成廢墟,南陽王滿門盡滅,連府中下人都未曾逃脫。

    王妃匆忙將襁褓中的女兒塞給執筆之人,讓她帶著嬰孩穿過荒廢的南苑,在雜草中尋一個狗洞爬了出來。

    一路慌張逃離,害怕禍事上身,索性書信一封,道明身世與前因後果,藏進嬰孩脖子上的銀鎖當中,丟棄于路邊草叢。

    南陽王府事發前不久,曾見南陽王與王妃愁雲慘淡,南陽王口中提到自古忠義難兩全,一封書信加急送去晉安。

    書信送出去沒有多少時日,老湘王便帶了皇帝的詔書,將南陽王一門圍殺于南陽王府內。

    執筆之人只是一個婢女,並沒有了解事情全部經過,但瑾瑜從這只言片語中,看得到一些隱藏其下的陰謀。

    在執筆之人的敘述里,瑾瑜能看出南陽王為人正直,性子散漫,只想與嬌妻吟風弄月,並無造反之心。

    但他讀過的所有黎國史冊,皆是道南陽王私建軍隊意圖謀反,未至大成就被上一代湘王察覺,故而向先皇檢舉,請得詔書將南陽王的謀反大計扼殺搖籃。

    南陽王滅門後,私建的軍隊在先皇親督下盡數解散,一切回歸平靜。

    南陽事件中還有一個小插曲,老一代湘王借平叛有功一事,向先皇要求將幽州也歸為湘王的封地。

    奈何先皇十分強勢,不僅駁回老湘王的這個要求,甚至將湘王的決策權收回,親自指派了官員到廊州上任,與湘王一同處理政務。

    這個事跡記載,因有暗指先皇獨.裁之嫌而被封存,是瑾瑜進入翰林院後,能夠翻閱所有典籍史冊,才無意間看到的。

    本覺得無關痛癢,但如今結合冬青手中的書信一看,只覺得大有文章。

    事發前南陽王說過忠義難兩全,還寫信送到晉安。

    這“忠”一字,自然是南陽王以臣的身份對君而言。

    而“義”一字,除了跟南陽王兄弟相稱的老湘王,瑾瑜找不到其他人選。

    既然南陽王性子散漫,怎麼可能費盡心思建立軍隊行弒君之舉?

    反觀湘王,無論上一代還是當代湘王,都不是安分等閑之輩。

    綜合來看,會私造反的人,一定是湘王而不是南陽王。

    這些事情串起來,瑾瑜能描繪一個完整的過程。

    首先,南陽事件前,先帝真宗正致力于試探收回封地。

    有可能湘王本就在私建軍隊,只是還不足以跟朝廷抗衡,迫于黎真宗要收回封地的壓力,擔心黎真宗在他還無法捍衛封地時就將封地收回,或是發現他經營中的軍隊,將會萬劫不復再無翻身之日。

    不得不試圖與鄰州南陽王結盟,以求迅速壯大勢力,才能與黎真宗相抗衡。

    但是,老湘王萬萬沒想到,南陽王雖然跟他以兄弟相稱,卻選擇盡忠君主,欲將他的罪行陳列給黎真宗。

    根據後面事情的進展,南陽王信件鐵定是被老湘王半路攔截了下來。

    老湘王看到南陽王揭露他罪證的信件,知道結盟一事已無力回天,若留南陽王在世,他的事情遲早敗露。

    以黎真宗的性子,知道這些事後,少不了會將他一把抓死。

    便心生一計,反咬一口,將私建軍隊的罪名扣在南陽王頭上,借此把南陽王斬殺,守住自己野心的秘密,順便取得平反大功,以保全自身安全和封地。

    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留下封地,一切可以從頭再來。

    此舉不僅鏟除了能牽制他的南陽王,還從皇帝手里賺得一頂鐵帽子,至少可以庇護三代世襲。

    老湘王如意算盤打得好,弄死南陽王後意圖用功勞套取幽州,將幽州也收入囊中成為自己的封地。

    只可惜,老湘王低估了黎真宗的心性。

    黎真宗直接將幽州收回自己手中,沒有讓老湘王有可乘之機,還順便剝奪了湘王封地郡王的大部分權利。

    以至于老湘王直到過世都沒能造反成功,而老湘王的兒子寧肇,才能不輸老湘王,卻被打壓得偷摸行事。

    瑾瑜能想到此處,冬青自然也能想到,只是一時半會兒捋不清楚頭緒。

    “我……這下要如何是好?”

    瑾瑜沉思片刻,直視冬青雙目,道︰“這件事暫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無論當年事實如何,南陽王都還頂著反臣的罪名,若你的身份暴露,會死。”

    冬青慘笑一下,道︰“原來……我與湘王府的淵源,能追溯到上一輩,這張紙燒了吧,就當從來不曾有過此事。”

    不管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在這世上,她都不會見到任何一個親人,知道又能如何?

    瑾瑜將冬青攬入懷里,“燒了也好,有我在,親情還是愛情,我的全部給你。”

    瑾瑜安慰著冬青,神色卻一片沉著,眉宇間透出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勁兒。

    原來,湘王一族,對冬青不止是踐踏人權發賣的仇,還有殺父殺母害她顛沛流離的仇。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入鄉隨俗,不過是無視人權,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罷了,他做起來,好像出乎意料的順手。

    冬青揚手將這張二十多年才重見天日的紙丟進炭盆中,看著紙張與高溫相遇,引起橘色的火苗,最終被自己引的火舌舔舐吞噬。

    這般,鳳尺素這個名字,只是曇花一現,甚至沒有第三人知道,轉瞬葬身火中。

    至于那個刻有一家三口名字的銀鎖,冬青又將其兩瓣合二為一,收在妝奩最下面,算是留個念想。

    雖然知道自己身世很震撼,但冬青並非鑽牛角尖的人,不會沉浸過去停滯不前。

    一轉身就與小圓一起著手準備搬遷宴,讓家丁陸續把家里必要的東西都搬進大宅里去。

    瑾瑜心里惦記著湘王的事,抽空給徐千章遞了拜帖,查探一下湘王一事的進度。

    此前瑾瑜只是想讓華元帝警醒,開始慢慢瓦解湘王的勢力,並不打算自己牽涉其中,以便把自己從頭到腳摘個干淨。

    但如今湘王一族和皇族都與冬青有血海深仇,瑾瑜難以坐以待斃。

    想起冬青這些年所有的遭遇,他的心不由得會抽搐一下,而後眼眶跟著一熱,說不出的難受。

    瑾瑜給徐千章行了半禮,落座後寒暄幾句便切入正題,“徐閣老,聖上十分倚重閣老,此前下官對聖上檢舉湘王一事,想必聖上已經與閣老說過。”

    徐千章撫須頷首,道︰“聖上確實與老夫說過,只是還未找到適合的人選下放廊州,不知李翰林有何高見?”

    瑾瑜道︰“高見談不上,但下官確實有些想法,還請閣老一聽。”

    徐千章面露微笑,道︰“嗯,你說。”

    瑾瑜便不含糊,將自己的想法說給徐千章。

    “要查湘王,不一定要下放官員。”

    徐千章眉頭一皺,“此事自然要在朝中選一個親信下放,否則難以放心。”

    瑾瑜道︰“下官有個同鄉在幽州任職,下官以頭上烏紗擔保,他絕對正直忠心,不如將他從幽州提拔至廊州做通判,湘王若想繼續中飽私囊,自然要收買通判。”

    通判只是正六品,但其輔助知府處理政務,凡兵民、錢谷、戶籍、賦稅徭役與獄訟等公事,知府發布命令都需與通判連署才能生效。

    通判還有監察州府官吏的權利,甚至能直接向皇帝報備。

    突然變更通判人選,湘王與柳振寧一定措手不及,只得設法將新的通判拉入己方,才能確保自己的事跡不敗露。

    相對來說,徐千章還是信得過瑾瑜,畢竟自瑾瑜上任以來,政績可圈可點,為人並不齷齪。

    但這事還得從長計議,他不確定瑾瑜知不知道他們的重點是探湘王的底,貪污餉銀倒還是小事。

    只能先與華元帝商議,確定要不要跟瑾瑜說明真實情況,再來看瑾瑜推薦的人選是不是適合做這件事。

    瑾瑜知道徐千章的顧慮,順勢離開,騰出時間讓徐千章告知華元帝。

    他沒有直接露底,是因為他前兩天才寫信給陳君然講述了前因後果,要等陳君然回信。

    這件事說簡單也不簡單,說危險也算不上十分危險,想要高回報,就需高風險。

    能從七品知縣升遷成六品通判的機會極為罕見,雖然只是一個品級的差別,但前者是地方官,而通判已經屬于中央監察的範疇。

    只要是有抱負的年輕人,應該都不會拒絕這個機會。

    陳君然性子溫潤,卻不代表他願意將多年光陰用在熬資歷這件事上。

    當然,如果陳君然想老老實實熬個多年資歷,靜待升遷的機會,瑾瑜也不強求,他還有第二人選。

    他送出去的那些禮,花精力做的交際,並不是為了換一堆酒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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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發表於 2018-5-5 00:26:20 |只看該作者
第88章 戰起

    徐千章將瑾瑜的提議奏給華元帝,詢問是否將事情本質直接告訴瑾瑜。

    華元帝看了徐千章一眼,“閣老以為,從李全已經展露的頭角來看,李全看不透此事的本質麼?”

    徐千章道︰“老臣細一想,覺得李全已然看透了寧肇斂財一事的本質,才會主動提起,讓其同鄉加入其中。”

    “正因如此,老臣前來請奏陛下,是否要采用李全的提議?”

    華元帝思緒轉了一圈,如果采納李全的提議,李全就必須作為重要的一環參與其中,以鄉情和提攜之恩調節朝廷與那個同鄉之間的關系。

    如此一來,李全便能接觸到一國的最高機密,比一般翰林學士涉及的東西多,無限接近黎國政治決策的核心成員。

    捋清楚其中利害, 華元帝朗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不錯,這李全委實聰明,所有他遇到的問題,本該十分棘手,卻都被他轉化成為機會,一步步提高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李全確實是一把上好利劍,但有時候,朕不喜歡太過于聰明的人,一個不慎,他是否會連朕也算計進去。”

    笑著,卻不知牽動了什麼地方,引起一陣猛烈的咳嗽,唇上顏色有些淺淡。

    徐千章垂眸斂目,對此習以為常,許是華元帝太過勤政,積累了些許舊疾。

    “老臣以為,陛下足智多謀,李全雖比一般人聰明上進,卻還是不足以與陛下相提並論,無需擔心李全能夠算計于陛下。”

    “且李全人品極佳,重君臣之禮,全心為大黎社稷著想,常言道士為知己者死,攻心為上,陛下理應重用李全。”

    徐千章任太傅之職,與華元帝相處數十年,在徐千章眼中,華元帝什麼都好,不驕不躁耳清目明,有遠見夠狠辣,只是太過剛愎自用。

    華元帝期望大臣成為手中利刃,卻又不給好劍開刃。

    華元帝又笑一聲,道︰“當然,朕自會重用李全,李全身出寒門,任他自身三頭六臂,朝中文武百官足以絆住其手腳。”

    徐千章心中一凜,華元帝能逆流而上穩坐龍椅,並非偶然。

    人心不足,當徐千章成為黎國首輔,桃李滿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上面那一人的位置似乎唾手可及,也曾生出只手把持朝政取而代之的心思。

    但這麼多年過去,華元帝從未讓他有機會一手遮天。

    華元帝玩轉制衡之術,各方勢力皆相互絆住手腳。

    相互消耗之下,最終的得利者,便是華元帝。

    徐千章地位顯赫多年,堪比宰相,卻不再妄圖一枝獨大獨攬朝政,最終決定權都在華元帝手上。

    絲毫不用懷疑,哪怕多年師生情誼,華元帝也不會對他手軟,以至他只能改用迂回戰術。

    華元帝將徐千章的神色納入眼底,而後收回目光,“這件事就交與閣老處理,采用李全的提議,確保萬無一失咳嗯……”

    盡力忍耐,唇角還是露出幾聲干咳。

    “冬日天寒,還請聖上注意龍體。”

    徐千章便退下,找了瑾瑜確定細節,才好與吏部通氣,草擬調任詔書。

    瑾瑜收到徐千章送來的邀請函,心里就有了些譜,看來此事能成。

    瑾瑜來到徐千章府上書房,徐千章直接道︰“李翰林是聰明人,應該知道這次請你來所為何事。”

    瑾瑜這次沒有遮掩,道︰“下官人微言輕,不敢直接進諫,無奈才走此迂回路線,還請閣老恕罪。”

    實際上,如果沒有冬青那件事,他連迂回路線都懶得走,準備放手讓旁人去做,假裝什麼事都不知。

    徐千章並沒有糾纏于此,道︰“聖上采納了你的提議,你確定可行吏部立刻就能頒發調職文書。”

    瑾瑜道︰“我的信已經送出去數日,可能還需二十余日才能得到回信,確保無後顧之憂。”

    徐千章沉吟一瞬,“那就這樣吧,若你那同鄉立場不定,弄假成真當真被湘王收買,罪責你一律承擔。”

    瑾瑜一拱手,“自然,除此之外還有一事,下官當初為賑災順利不出岔子,假意答應與湘王合作,飛蝗宴賺來的錢,下官奏章中所寫用來運作的部分,就是被湘王拿走。”

    “雖然只是虛與委蛇,但避免日後湘王知道是下官檢舉于他就拖下官下水,下官想請閣老在聖上跟前說明情況,為下官求一道赦免令。”

    徐千章沉默片刻,道︰“此事不難,你自放手去做,不出三日便給你拿來那赦免令。”

    怎麼可能讓李全冒險?如此真材實料自然要讓其欠下人情,與自己站在一邊,日後才方便行事。

    瑾瑜得了保證,就安心離開。

    華元帝和徐千章知道朝中有湘王的黨羽,這件事屬于秘密進行,徐千章會保證除了必要的相關人再無別人知曉。

    寫給陳君然的書信,是瑾瑜利用官職之便,讓人快馬加急送過去的,沒有多少時日便送到了陳君然手中。

    這封信很是厚重,足足有數十頁,瑾瑜將所有細節事無巨細給陳君然說明,避免任何遺漏。

    收到信時陳君然還在公堂,看到是瑾瑜的署名,本迫不及待想拆開一讀,奈何公事纏身,只得帶回家里再看。

    陳君然當年授官後兌現了自己的承諾,回家請媒人上門求娶李湘棉,行了夫妻大禮才帶著妻子走馬上任。

    如今回家都能見著李湘棉,住在幽州小院也不覺孤寂。

    李湘棉挽了婦人髻,每日為陳君然作羹湯洗衣袍,多了不少溫婉之感,已是標準的賢妻良母。

    見陳君然進門,李湘棉就招呼陳君然洗手吃飯。

    陳君然罕見沒有聽話的去洗手,而是將瑾瑜的信拿出來,“全哥給我寫了信,我先看再吃,若是你餓便先吃吧,不用管我。”

    李湘棉自不可能自己先吃,她對瑾瑜的信件也有些好奇,就湊了過去。

    “信這麼厚,不知道寫了什麼。”

    陳君然眉目一彎,“看了不就知道了。”

    二人當下將信封拆開,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看完後李湘棉喜不自禁,“全哥也給你謀了個機會,雖然品級不如哥哥的高,但通判的地位可想而知。”

    陳君然捏著信紙,感嘆道︰“誰能想到,全哥如此厲害,我還以為自己要在這里待到年近三十,如今不足兩年,就能升官回到故土任職!”

    李湘棉催促,“那還等什麼?給全哥回信,你願意去廊州做通判。”

    瑾瑜在信中寫明了事情始末,瑾瑜已經打入湘王內部,如果瑾瑜插手,實則已經不需要一個人去刺探湘王的底細。

    但因為瑾瑜在湘王那里的位置,是日後才有用,所以目前他無法親自插手,否則會露出馬腳。

    如此,華元帝當下想要在湘王那里安插人手,還是需要一個人前去滲透。

    在瑾瑜看來,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與其讓外人摻和進來徒增變數,還不如找一個足夠聽話的自己人去做這個差事。

    瑾瑜把這個機會給了陳君然,讓他到廊州後安分做事,如果湘王拉攏他,掙扎幾許然後順勢應下來。

    之後,陳君然不用費力去刺探湘王,就當自己真的已經被湘王收買,湘王給的好處盡數收下,算是這個差事的額外獎勵。

    臥底都有赦免令加身,陳君然接受這個差事,要做的就是被湘王收買,極力收集一切有用的信息,靜待瑾瑜指示。

    唯一的風險,是收發信件時注意別被湘王逮到,否則湘王可能起疑心。

    畢竟陳君然與他出自一個村,冬青還是村長的義女,若是一個細節處理不好,便可能暴露。

    瑾瑜見識過湘王的手段,也相信陳君然能把這個角色扮演好。

    陳君然自然感恩戴德,瑾瑜給他這個機會為國效勞,除了升官發財,等事情一了,還能被記上一功,說不定會再次晉升。

    一舉數得的好事,豈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便順著李湘棉的話,回了書信,讓人盡快送到瑾瑜手中,他已經等不及想回歸故里。

    這邊瑾瑜除了等候回信,還得忙著搬家。

    搬家的時間定在臘月二十,就是明日,冬青已經讓下人準備好了所有宴會所需。

    她曾是柳飄雲的大丫鬟,代柳飄雲處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應酬,如今再接手,倒也不顯生疏。

    瑾瑜迄今為止只去過新宅子兩次,一座五進大宅,坐落在北門街。

    比之湘王府少了兩個廳,但在瑾瑜看來已經足夠大了,從後院走到門廳得走好一會兒。

    門前照樣坐了兩尊鎮邪的石獅,門上掛著刻有“李府”二字的牌匾,是瑾瑜親手寫的字。

    正式搬家這日,吉時一到便點燃爆竹,響徹整條北門街,陸續有賓客隨禮進門。

    冬青不再藏著掖著,一身素色交領雲錦襖裙,水綠盤金彩繡,錦墨黑發化作一朵流雲髻,佩戴赤金點翠面首。

    臻首娥眉,清眸皓齒雙目含光,膚色晶瑩剔透,削肩細腰身段裊裊,當真是絕色佳人。

    身側跟了兩個端莊清秀的丫頭,與瑾瑜並肩同立堂中,郎才女貌氣韻不俗,並非高門子弟,卻透著一股貴氣。

    進門賓客無一不駐足,感嘆二人天造地設,只是站在那里就如一副畫卷,端是賞心悅目。

    賓客之中不少沒有婚配的男女,看到二人時,心里莫名生出一陣可惜,可惜自己未曾先遇見其一。

    宴席菜色均是冬青敲定,色澤鮮亮香氣撲鼻,不是山珍海味卻不落下乘。

    除了交好的同僚,瑾瑜竟收到了許韜差人送來的賀禮。

    聽到這個消息瑾瑜一愣,沒想到會收到閣臣的賀禮。

    一般情況下,高官不會給品級低的人送禮,雖然許韜沒有到場,但能收到當朝六個閣臣之一送的賀禮,是一種殊榮。

    許韜給他送禮,大概已經從湘王那里得知他入伙的消息,送禮只是一個提示而已。

    旁人只有羨慕的份,瑾瑜上任兩年就從修撰當上了翰林學士,有個會打理後宅的貌美嬌妻,買得五進大宅院,如今還收到閣臣的賀禮。

    瑾瑜略有苦惱,許韜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湘王的黨羽名冊上,是不是已經加了他的名字。

    到了晚上賓客散去,冬青看著禮單上許韜的名字,面露憂愁。

    “瑾郎,你這步棋是不是走錯了,應該一開始就把復寫的名冊交給聖上的,若是湘王落馬,名冊落到聖上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瑾瑜安慰道︰“放心,我已經半真半假將事情透露給皇帝,拿了赦免令,徐閣老信任我,是我檢舉湘王,也是我幫忙查探,湘王落馬我是首要功臣。”

    “再者,我讓陳君然去廊州做通判,難道只是借故做個同鄉人情不成?陳君然將成為我的耳目,盯著湘王,不會讓名冊落入他人之手。”

    冬青輕斂眉頭,道︰“瑾郎,你為何對隱瞞名冊的存在如此上心?是有什麼打算沒告訴我麼?”

    瑾瑜勾唇一笑,慢悠悠道︰“從你的身世,我悟了一件事,身在朝堂,不為刀俎就是魚肉,我願做刀俎而非魚肉。”

    “自我準備插手這件事,就決定做個徹底,湘王的那本名冊,我是一定要拿到手里。”

    冬青看著瑾瑜的面容,她竟在那張英俊的臉上,看出一股邪魅狂娟之意。

    “瑾郎……你拿到湘王的名冊後,準備怎麼做?”

    瑾瑜眼楮微眯,“謀反是株連九族的大罪,拿到湘王的名冊,就相當于把湘王經營的人脈抓在了手里,有備無患。”

    “湘王不會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許韜知道湘王拉我入伙,是因為湘王把我放在與許韜同等的高度,別的黨羽不會知道我與許韜的存在。”

    “待湘王落馬,我就借陳君然的手,將許韜的名字送到皇帝跟前,把許韜除掉。”

    冬青嘴唇動了動,頓了頓才道︰“瑾郎,此事看上去確實萬無一失,但若有差池,哪怕有赦免令脫罪,聖上也將對你心懷猜忌,日後的官路,只怕要難走了。”

    瑾瑜笑容不減,道︰“所謂帝王心術,冬青你莫不是以為,我兢兢業業盡忠職守華元帝就會完全信任于我?”

    “華元帝從未信任過任何人,否則也不會大小事務都經手而過,世事無定數,縱觀前後史實,史上奸佞殘害忠良之事不勝枚舉,不是絕對盡忠便能高枕無憂。”

    “只要我能一直為華元帝所用,為他鏟除異己的同時不威脅到他,他就不會自毀手中兵刃。”

    “我不為奸佞,也不做忠良,願成刀俎,不當魚肉。”

    冬青愣愣看了瑾瑜半晌,突然展顏一笑,剎那風光月霽。

    她無法反駁,這半生經歷已經明明白白,當年的她何嘗不是忠心可表日月?最後只落得被發賣的下場。

    “好一個願成刀俎不當魚肉,不愧是我的夫君,自古夫唱婦隨,瑾郎一路直上,我便奉陪到底。”

    瑾瑜心間頓時一片柔軟,“自然要你相陪,世間若沒了你,日月都將蒙灰,成為刀俎又有何用?”

    冬青笑罵︰“油嘴滑舌!你都快要步入而立,我們老夫老妻多少年,你還是死性不改。”

    “是啊……”瑾瑜抱著冬青,懷中佳人一如初見般綿軟,時間卻已經過去數年。

    過了今年,他就二十六歲了,加上前生的年歲,確實已經三十二歲,不再年輕。

    冬青仰頭,看著瑾瑜冒著青色胡茬的下巴,小聲道︰“我們要個孩子吧,再拖下去,都老得動不了了。”

    聞言,瑾瑜面色一沉,“嗯?難道你對為夫的能力有意見?什麼叫老得動不了?為夫這就讓你見識一下這個老家伙。”

    冬青自知失言,還記得上次說瑾瑜不行就被瑾瑜嚇得不輕,如今她不再是黃花閨女,自然不怕瑾瑜對她如何。

    但在床上瑾瑜有一百種法子治住她,花樣百出,讓人萬分羞恥渾身顫抖,都不知道是從哪里學來的歪門邪道。

    忙改口認錯,“我的意思是帶孩子需要精力,年歲去了就沒那麼多精神領孩子,還是趁著年輕比較好。”

    瑾瑜斜眼浪笑,“哦?這樣啊?那好吧,我們這就來造人。”

    本來瑾瑜也準備問冬青要不要生個孩子玩,既然冬青主動提出來,那就順了冬青的意。

    準備要孩子他就不用顧及冬青的日子,剛好可以胡天胡地日日春宵。

    第二日,丫鬟進門為瑾瑜和冬青梳洗穿衣,瑾瑜一時半會兒的還有些不習慣。

    不過這大丫頭很是不一般,行走間毫無聲響,輕手輕腳且有條不紊。

    心靈手巧,一雙青蔥玉手給瑾瑜與冬青挽發,下手不輕不重,動作輕巧迅速。

    “夫人,這個發髻可還滿意?”

    冬青隨手取了兩朵簪花插上,笑道︰“挺好的。”

    這兩個丫頭分別叫尋春和秋霜,是小圓精心給冬青挑的貼身丫頭。

    秋霜得了冬青誇獎,滿臉喜意,“秋霜這就讓人端早膳過來。”

    瑾瑜不得不感嘆,古代有錢人家日子真好過。

    十指不沾陽春水這種事真的存在,恨不得吃喝拉撒睡都有專人伺候。

    還好冬青讓他們家變成了有錢人,不然他那點俸祿,還不夠買這宅子的一個角角。

    用過早膳後,瑾瑜換上公服去了翰林院,冬青則清點收到的賀禮入庫。

    她們正式擁有一個宅門,雖然只有兩個主子,但咱們屋子大下人多。

    接近大年三十,瑾瑜收到陳君然的回信,心中欣慰,陳君然果然沒有讓人失望。

    立刻告知徐千章,敲定後翰林院擬了詔書,吏部署名,讓陳君然即刻調任至廊州任通判一職。

    為掩人耳目,不止廊州一處有調動,找個名頭,免湘王生疑。

    調職文書一出,瑾瑜就將此事作為人情寫信告知湘王,朝廷有職位調動,廊州將會有個新的通判上任。

    對瑾瑜的善舉,湘王自是喜聞樂見,提前收拾好一切等陳君然上任,然後再徐徐圖之。

    陳君然不負所望,按照瑾瑜的指示,與湘王周旋一段時日,在湘王搬出讓人難以拒絕的誘惑時,順勢加入,唯湘王與柳振寧馬首。

    值得一提的是,陳君然提起李全頗有不虞,因為是同鄉且李全身在翰林,卻不對他開方便之門。

    湘王當然不可能一開始就信任陳君然,考察了一些時間,見陳君然老實聽話,處理事情不含糊,定期向上匯報事宜措辭得當,逐漸也就放下心來。

    瑾瑜見時機差不多,就讓陳君然慢慢向華元帝匯報少許實情,比如探查到蛛絲馬跡,湘王確實在私建軍隊。

    華元帝收到這個情報,殺心頓起,親筆書信讓陳君然留意著湘王軍隊的規模有多大,再留意湘王都與什麼人來往。

    準備摸清楚底細,將最後一個異姓王連根拔起。

    華元帝想知道的這些事,瑾瑜都有譜,不管陳君然有沒有留意到,都掐著時間讓陳君然向上匯報。

    只待將湘王所有的底都抖給華元帝,到了合適的時機,華元帝心中有底,就會著手對付湘王。

    瑾瑜每日按部就班,除去翰林院的正職,就專心應付湘王一事。

    陳君然並非當真在摸魚,他在柳振寧手底下呆了半年有余,通判實權不小,接觸到許多瑾瑜沒能接觸的事。

    所有的證據陳君然都竭力收存,盡數送到瑾瑜手里。

    陳君然在信中寫到,湘廊城北五十里外的山林中應該有一個練兵場,湘王的私兵就駐扎在那里。

    根據這半年陸續送進去的糧草來推算,軍隊人數至少上十萬,馬匹數千,而湘王還在繼續招兵買馬。

    瑾瑜估算了一下朝廷的兵力,覺得如果現在打起了,足夠壓制湘王。

    但軍隊開拔動靜不小,從晉安到湘廊這段路上又有不少湘王的耳目,只怕軍隊還隔個老遠湘王就會收到風聲。

    索性翻開復寫來的名冊,把這路上湘王收買了的人名列出來,讓陳君然把湘王的兵力情況和這些名字上報給華元帝。

    如今也算是把湘王的底摸得十分清楚,既然湘王還不足以跟朝廷抗衡,就不用迂回作戰了,按華元帝的性子,一定是硬踫硬。

    但湘王會如何應對沒有定數,是知道實力懸殊而臨陣逃脫?或是寧死不屈拼命反撲?

    無論哪種結果,瑾瑜都要先保全自身。

    寫信給陳君然,讓他交代翠枝大狗和李老漢夫妻,帶上細軟,趁沒有戒嚴,立刻離開湘廊,全力趕往晉安。

    至于陳君然,為了避免湘王收到華元帝發兵的消息會第一時間懷疑他,瑾瑜決定等消息傳過去就與湘王攤牌,把所有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反正他身在晉安,家人也都已經藏匿,湘王恨得牙癢癢也拿他無可奈何。

    表面風平浪靜,沒有絲毫異樣,華元帝卻已經下令整頓軍隊,向湘廊進發。

    一時人心惶惶,特別是湘王黨羽,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湘王的保密事宜一直做得很好,他們以為要等湘王發動兵變,這件事才會被華元帝所知。

    但如今東窗事發得突然,稱得上毫無預兆。

    瑾瑜看時機已到,書信一封,直直送去湘廊。

    瑾瑜的信,與華元帝發兵的消息一前一後送到湘王手中。

    湘王收到發兵的消息,如晴天霹靂,分明昨日都還一切安好,為何華元帝猝不及防就發兵南下?

    正焦頭爛額,又收到瑾瑜的書信,心中稍微平定一些,也許李全有什麼妙計能助他脫當下之困。

    拆開一看,頓時怒火攻心,臉色極黑,氣得渾身發抖,“好你個李全!”

    柳飄雲見湘王神色不對,忙上前關心道︰“王爺!出了何事?”

    卻被湘王一把推開,跌坐在了地上。

    柳飄雲一臉茫然,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

    湘王將瑾瑜的信摔在柳飄雲臉上,“自己看!你都做了什麼好事!”

    柳飄雲撿起飄落在地上的紙張,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寫滿字跡,筆鋒凌厲,氣勢逼人。

    看完後雙目呆滯,整個人癱軟無力,“李全……竟為了冬青那個小蹄子出賣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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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相接

    柳飄雲手里捏著信件,在地上呆了數個呼吸,抬眼看向面沉如水的湘王。

    “王爺,您這是遷怒嗎?我不過是行主母之權,發賣一個丫頭罷了,我有什麼錯?難道罪魁禍首不是您的父親?”

    柳飄雲萬萬沒想到,當初隨手撿回來的小乞丐,會是南陽王的遺孤, 與湘王有著滅門之仇。

    更沒想到,因為她隨意將冬青發賣出去,竟成了如今無路可退的境況。

    若是,當初她沒有將冬青發賣,冬青成為湘王的通房,是不是就不會遇見李全?

    更不會與李全結為夫妻,便不會有如今李全將湘王的全盤計劃捅給華元帝。

    湘王猛地轉身,死死盯著柳飄雲慘白的臉,卻找不到任何話來反駁。

    李全洋洋灑灑幾頁紙,講述了一個故事,一個陰錯陽差猶如虛構的故事。

    故事中,冬青是主角,本生來富貴,卻孤苦半生。

    而造就冬青舉目無親淪為乞丐的,是上一代湘王,也就是他的父親。讓冬青遭受背叛差點萬劫不復的,是當代湘王妃柳飄雲,也就是他的妻子。

    如今,當年棄嬰涅槃,嫁于手段了得的丈夫,將他多年的籌劃毀于一旦。

    “如今說什麼都無用,無論誰對誰錯,後果都要你我來承受,你好生領著馨兒與銘兒,留在王府。”

    湘王迅速捋清楚雜亂的思緒,召集黨羽商議對策。

    收到這個消息,柳振寧面容似乎一瞬蒼老許多。

    這場突變之下,他的國丈美夢碎裂,只怕要淪落到滿門抄斬的境地。

    “王爺,如今皇帝切斷了我們與晉安的聯系,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不成功便成仁,要麼……棄城隱匿,待日後東山再起。”

    湘王面露狠戾,視線掃過在場之人,“若我們棄城逃走,剩下的,就是華元老狗無盡的追殺,多年經營一朝散盡,如何才能東山再起?”

    陳君然立在後方,上前一步道︰“下官老父哥嫂均是廊州人氏,若下官逃走,置他們于何地?下官願誓死追隨王爺,奮力一搏。”

    湘王看一眼陳君然清瘦卻挺拔的身姿,沒有懷疑。

    因為陳君然與李全本就存有齟齬,他收買陳君然之後,告訴過李全,陳君然的名字,已經寫入名冊當中。

    “好!還有誰願意追隨本王?若有人想要離開本王也不阻攔,趁如今沒有圍城,速速逃開。”

    在場之人左右看一遍,陸續有人表態,願意與湘王同生共死。

    他們在廊州都有根基,而且李全之前賑災時見過他們,既然李全向華元帝告密,他們的名字和畫像,大概出現在了通緝令上。

    普天之下皆為王土,逃,又能逃出多遠?

    柳振寧欲言又止,雖然湘王膽識過人還是他的女婿,但此次能勝的幾率太小,他不想承擔這個風險。

    奈何在場無人退出,他作為湘王的岳父,若是跟湘王唱反調,不利于士氣,湘王只會敗得更快,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柳振寧當年官職不高時,設法搭上老一代湘王,眼看勝利在望,卻突遭變故。

    而後竭力登上知府的位置,與老湘王聯姻,這麼些年獲利不少,寧肇這個女婿也讓他很滿意,如今又遭變故。

    他已經老了,再無年華與魄力,將一切都壓在湘王身上。

    湘王正想對策,沒有注意柳振寧衰敗的臉色。

    陳君然看著眼前的地形圖,道︰“既然王爺準備與朝廷死戰到底,為何不佔地為皇主動出擊?”

    寧肇抬頭,“陳通判的想法,與本王一致,此刻起,立國為寧,我為開國君主。”

    “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陳君然反應機敏,立刻下跪口稱吾皇。

    旁人自然跟隨陳君然跪下,行君臣大禮。

    寧肇道了平身後轉臉看向私軍統領,道︰“林遇,朕命你為雲騎將軍,即刻前去整集八萬大軍,率軍隊至廊州邊界,死守金雞城,不要讓朝廷軍隊踏入廊州一步。”

    金雞城是廊州城池,雍州進入廊州的必經之地,地形奇特易守難攻。

    守住金雞城,廊州就是寧肇的地盤,自立為皇,必要時可向四周挺近,拓展版圖。

    寧肇做了長期應戰的準備,廊州雖只是一個州,卻五髒俱全,人口不少。

    撕破臉皮後便能肆無忌憚擴充軍隊,他手下有大將有謀士,逐步壯大之後,慢慢蠶食黎國江山。

    林遇跪地領命,前去整集軍隊,寧肇又看向柳振寧。

    “柳知府,你堅守本職,力保廊州境內運作有序。”

    柳振寧躬身道︰“臣,遵命。”

    寧肇不能離開湘廊,他需要在湘廊執政,迅速擴張軍隊,以防被華元帝絕對的武力碾碎。

    在場所有要員都領命退下,各司其職。

    寧肇對陳君然道︰“陳通判,如今通判一職在廊州已無大用,你暫代戶部兵部職權,調度糧草,整編軍隊。”

    “臣,遵命。”

    陳君然轉身離開湘王府,瑾瑜不僅給湘王寫了信,陳君然昨日也收到一封。

    若寧肇準備直面應戰,瑾瑜讓陳君然趁著寧肇孤立無援之際,迅速套取寧肇信任,不要做任何冒險的事。

    保命才是最要緊的事,名冊一事需等寧肇戰敗,不要讓華元帝的人拿到便可。

    信中,還夾雜了其他東西。

    華元帝足足撥了二十萬軍隊去對付寧肇,雖然金雞城易守難攻,八萬軍隊對上二十萬,依然壓力倍增。

    朝廷軍隊的掛帥大將汪一行是兵家良才,知道己方人數佔多數,就將軍隊分為數撥,對金雞城發起車輪攻擊。

    如此一來,己方士兵有足夠時間休整,又能不斷騷擾金雞城。

    每一波攻城都需要相對多的士兵應戰,金雞城內寧肇的軍隊時刻處于緊繃狀態,遲早潰散。

    眼看就要被攻破,寧肇不得不將之前留在湘廊的四萬與重新招募的三萬送去支援。

    若金雞城被攻破,後面城池不如金雞城堅固,將一潰千里。

    近一月時間,雙方僵持不下,華元帝怒火中燒,二十萬兵力竟沒能迅速拿下寧肇,而寧肇膽大包天,以廊州為據點,自稱寧國。

    華元帝意圖再加派兵力,怎麼能容忍寧肇在自己的天下稱皇?猶如眼中釘肉中刺,欲拔之而後快。

    瑾瑜聽到要加派軍隊的消息,給華元帝遞了一紙條陳。

    廊州處于黎國中間靠北地帶,佔地面積不小,寧肇正全力應付晉安這面的攻擊,便沒有多余的軍隊顧及其他方位,湘廊此時相當于無兵之城。

    瑾瑜提議,讓廊州接壤的另外兩個州,派地方軍隊直入湘廊,從三面施壓,不需要太多軍隊,數萬地方軍足矣。

    寧肇兵力不足,若要抵御其他兩隊攻擊,就必須分散金雞城的兵力去迎戰。

    但金雞城前還有二十萬大軍虎視眈眈,金雞城兵力一減少,將破城在即。

    無論寧肇顧及哪一方,其余兩方都會直奔湘廊。

    華元帝豁然開朗,當即下令,派遣兩位將軍,帶上皇命詔書,快馬趕往與廊州相鄰的幽州和冀州,整頓軍隊朝湘廊進發。

    三隊兵力,如三把鋼刀,從三個方位直直插.入廊州的首腦地帶。

    前線戰事如火如荼,翠枝等人卻已經從湘廊來到了晉安。

    找到瑾瑜所說的住址,被眼前的大宅震撼得合不攏嘴。

    大狗撓了撓頭,“這……我們沒找錯地方吧?是不是我們記錯了陳君然怎麼說的?”

    王氏道︰“我特意念了好多遍記下的,北門街中段李府李翰林家。”

    翠枝把小向書塞給大狗,朝朱紅的大門走去,“去叫門問一下就知道了,你們在此地等等。”

    輕輕拉動門環,過了片刻,有青衣家丁開門出來,上下打量了一下翠枝,“你有什麼事?是否遞過拜帖?”

    翠枝不知道拜帖為何物,只是開口問道︰“請問這是李全李翰林府上嗎?”

    小廝道︰“正是。”

    翠枝松了口氣,指了指那邊的李老漢幾人,笑道︰“我是李翰林的大嫂,那邊是李翰林的父母與兄長,我們收到李翰林的家書,前來投靠。”

    小廝聽完,偏頭看一眼李老漢幾人,立刻將門全部打開,“快請進,夫人專程吩咐過,若有四人攜小孩與狼前來投靠,立刻請進門,想必說的就是幾位。”

    說完轉身對另一個小廝道︰“快去上房通報夫人,老爺的哥嫂爹娘來了,我領她們去花廳。”

    小廝一路小跑朝後院去了,翠枝便招呼幾人跟隨小廝進門,一路來到花廳坐定。

    不禁左右打量,屋內陳設紅漆實木雕花桌椅,精致無比,再有幾幅山水掛壁,整個格局簡單素雅,干淨整潔。

    剛坐定一會兒,就有梳著雙丫髻的丫頭踩著碎步進來,手上端木托盤,給幾人上了茶水。

    丫鬟動作輕盈,放下茶盞後低頭退了出去,桌上茶盞都是細膩的白骨瓷,泛著光亮。

    大狗幾人面面相覷,這個陣勢,他們還從未見過,只是聽說大戶人家丫頭下人一大堆,規矩森嚴,十分講究。

    小心翼翼端起茶杯嘬一口,大狗滿面享受,“啊……你們快嘗嘗,這茶跟我平常喝的不太一樣,說不上來哪兒好喝,但就是好喝。”

    翠枝白了大狗一眼,小聲道︰“莫要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給瑾瑜丟份。”

    大狗干咳一聲,變得正襟危坐,他們從深山溝一路走上來,托瑾瑜和冬青的福,步伐走得太快,一時半會兒來不及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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