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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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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梅無闕] 農門青雲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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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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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10:03:48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報應

    冬青把錢袋子打開, 數一百文給翠枝,跟家里人說了以後的打算,得家里人一致贊同,日後冬青和翠枝都不用下地,專心做點心。

    一行人正沉浸在年存一二十兩的喜悅里,翠枝突然道︰“以後冬青別跟我上街賣點心了,我一人能成,讓冬青在家安心刺繡。”

    冬青的樣貌在這明山鎮太打眼,翠枝擔心今天這種事層出不窮。

    “可……點心就有幾十斤,再加上木板,嫂子你一個人背不動的。”冬青知道翠枝的顧慮,但翠枝一人背不動那些東西。

    “讓大狗送我去,白天又趕著回來下地,不耽誤事。”翠枝態度堅決。

    李老漢和大狗不明所以,明明讓冬青跟著去就能解決的事,為何要脫褲子放屁?

    瑾瑜來回打量翠枝和冬青的神色,看出一些端倪,卻沒有戳破,道︰“是時候用上三狼了,改日你們倆上街擺攤, 帶上三狼。”

    旁邊趴著睡覺的三狼耳朵動了動,聽有人叫自己,立刻睜開眼睛,抬頭看向瑾瑜這邊。

    三狼很聽冬青的話, 已從半大狼崽又長很大一截,對付個把兩個成年男子綽綽有余。

    單獨讓翠枝守攤瑾瑜不放心,冬青跟著去瑾瑜更是不放心,而他要下地不得空跟著去。

    只有冬青帶上三狼去出攤,瑾瑜才稍微安心一些,至少能震懾住不少人。

    轉眼看了看三狼,冬青立刻敲定下來,“聽瑾郎的,這個法子好,養了三狼這麼許久,確實該用上了。”

    翠枝想了想,覺得暫時這樣也行,只是她擔心若林老二沒死,帶上十來個家丁找她們尋仇,就算再多兩個三狼也無濟于事。

    冬青決定每隔兩天出一次攤,點心時間又不能擱太長,明天再著手準備材料,後天做出來剛好。

    加之今天遇到的事太多,天色還沒黑透,冬青收拾了三狼的飯碗後,早早洗漱回了屋。

    屋里瑾瑜捏著筆練習懸腕書寫,見冬青進來,便問道︰“你與我說說,今日在集市,是不是有人準備輕薄于你?”

    冬青從準備偷襲林老二開始,就一直渾身緊繃,此時得瑾瑜溫聲詢問,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癱坐在床,眼眶止不住的一熱。

    從事情伊始,冬青就一直冷靜沉著,打倒林老二,安慰翠枝,處理證據。

    她其實很害怕很害怕,可她若是不冷靜下來,她和翠枝不知道還能不能完好無缺回到家里,不知道還有沒有臉面活在這世上。

    更是沒有臉面來面對瑾瑜。

    看冬青眼眶發紅,瑾瑜停下寫了一半的字,起身走到冬青身側,將她攬進懷里,低聲道︰“別害怕,我在這里。”

    冬青不禁抬手,環上瑾瑜精壯的腰背,緊緊抓著瑾瑜後背的衣裳,臉埋在瑾瑜胸膛,微微有些發抖。

    感受著冬青縴細柔軟的身體在懷里瑟瑟發抖,瑾瑜的手緊了緊,輕輕給冬青撫著背。

    燭光搖曳跳躍,誰也沒有說話,兩人相擁坐了半晌,冬青平復了許多,便從瑾瑜懷里退了出來。

    瑾瑜的聲音透著陰沉,“你與我仔細說說怎麼回事。”

    冬青抬眼,燭光晃動,讓她看不清瑾瑜臉上的神色。

    細細把事情經過說給瑾瑜,冬青心有余悸。

    瑾瑜沉思片刻,道︰“所以你們只把他丟在路邊?”

    聞言,冬青以為瑾瑜嫌她心思惡毒,打傷了人竟不讓人醫治,而是放在路邊任其自生自滅。

    慌忙解釋道︰“那點傷不至于會死,嫂子說林老二十惡不赦,害了不少妙齡少女,我想著萬一送醫途中他醒了,我跟嫂子只是弱質女流,他不會在一個地方跌倒兩次,我只能暗算他一回,要不我們現在去看看他?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瑾瑜打斷冬青語無倫次的話,伸手捧住冬青的臉,“你做的很對,那林老二確實罪大惡極,應當處以極刑方能贖清罪孽。”

    不說林老二接二連三害人性命,就說在這個貞潔大過天的時代,林老二奸.淫一條就夠他死上十次不止。

    “你先睡,我出去一下。”瑾瑜把冬青放倒在床上,給她蓋上被子。

    瑾瑜不免心頭慶幸,還好冬青和翠枝夠機警,若不然他不敢想是什麼後果,“安心睡,我去與嫂子探討一番。”

    “嗯。”

    瑾瑜將蠟燭吹滅,出去關緊房門,轉身敲響大狗和翠枝的門。

    大狗應門,瑾瑜叫了翠枝去轉角處,兩人在黑暗里低聲交談片刻,翠枝便滿臉疑惑回了屋。

    翠枝關上房門,大狗問道︰“二狗找你說什麼?”

    他這個弟弟,居然大半夜敲嫂子的門,還把嫂子叫出去說話,他這個親大哥倒還成了外人似的。

    翠枝脫著外衣,漫不經心道︰“沒什麼,就是他覺得冬青情緒不大好,找我問問是不是白日我跟冬青鬧別扭,我怎麼可能跟冬青鬧,他就回去了。”

    “哦這樣啊。”大狗沒有疑心,大掌握上翠枝的腰肢,“二狗神兮兮的,都恨不得把冬青捧天上去,鬧點情緒怕啥?咱不管他,咱來歇息吧。”

    翠枝嗔了大狗一眼,對大狗的心思一清二楚,順勢坐到大狗腿上。

    院子里瑾瑜看翠枝回屋,緊皺眉頭在院子里站了半晌,轉身順起一個髒麻袋,走到牆邊叫醒三狼。

    “三狼,起來,跟我出去一下。”

    三狼張嘴打了個哈欠,起身跟在瑾瑜身後出了院子。

    瑾瑜帶著三狼,順著前山去集市的小路往上爬。

    一直走到白日冬青和翠枝撞上林老二的地方。

    站在路邊往下看,卻沒有在路坎下看到林老二。

    瑾瑜陰沉的臉色越發往下沉,跳下路坎,在一處泥土上看到一灘不大的血跡。

    “三狼,下來。”

    瑾瑜把三狼叫下路坎,推過去聞了聞那灘血跡,“聞仔細了,找到有這個氣味的人。”

    三狼不負所望,嗅了片刻便回到路上,順著路往集市的方向走。

    瑾瑜緊緊跟在三狼後面,走了好一段,眼看就要到大路上,終于聽到前面有些響動。

    三狼兩眼發光,邀功似的回頭蹭了蹭瑾瑜,就要跑上前去,卻被瑾瑜摁住,順手在林邊撿一根趁手的木棒。

    借著林間透下來的月光,瑾瑜看到前面有個穿綠色錦衣的人在蹣跚前行,走一步歇兩步,時不時還杵一下頭。

    那衣裳的熒光綠太閃眼,不想看見都不行,完全符合冬青和翠枝描述的特征。

    瑾瑜鎖定目標,剛想行動,卻見大路上竄出兩個人影,把林老二打倒在地,手腳麻利裝進麻袋里,抬著往鎮上去了。

    可憐林老二在路坎下躺了半天,好不容易醒過來,還沒走出多遠,又被敲了悶棍,連是誰打的他都沒看見。

    瑾瑜捏住三狼的嘴,待那兩人走得遠了一些,才貓身跟在後面。

    尾隨二人來到鎮上,街上空空蕩蕩黑燈瞎火的,所有商鋪都關了門,偶爾幾家從門窗縫隙里透出幾絲光亮。

    那二人扛著林老二來到街尾一家包子鋪門前,抬手敲了包子鋪的門。

    不一會兒有人應門,開門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胡子邋遢一身酒氣,手里端著半截蠟燭,“誰啊?”

    兩人把裝有林老二的麻袋往青年跟前一丟,沉聲道︰“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說完抬腿就走,留下青年一臉茫然,“喂你們是誰?”

    卻沒有得到回應,那兩人沒入黑暗不見了人影,青年看著門口的麻袋一臉狐疑。

    頓了頓,把蠟燭放在台階上,蹲身解開麻袋,露出林老二的半張臉。

    看清林老二的臉時,青年一瞬咬牙切齒滿臉凶惡,滿腔恨意止不住的外泄。

    隨後把林老二又塞進麻袋,左右看了看,拖起進屋關上了門。

    拐角處的瑾瑜借著燭光看到青年臉上的神色,嘴角掛起一絲冷笑,原來不止他一人有這般想法。

    如此,便不擔心冬青會遭林老二毒手。

    他不過是想找翠枝問清楚林老二的具體情況,也好在林老二上門找茬時有所應對。

    沒想到林老二的惡行一件接一件,強佔民女,性.侵虐待,把自己的結發妻子性.虐待至死,甚至奸.淫十二歲的幼女,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人渣。

    明山鎮多少人都對林老二恨之入骨,敢對林老二動手的人卻寥寥無幾,若是不成,反而會遭到林老二報復。

    不計後果要讓林老二為他所害冤魂償命的,方才的青年也許是唯一一個。

    翠枝告訴瑾瑜的事跡中,鎮上街尾張記包子鋪的張梁,因為林老二霸佔他的未婚妻,恨不得吃林老二的肉。

    張梁的未婚妻,是上河村陳家大妮陳夏,清秀溫柔的一個姑娘。

    張梁十分喜愛陳夏,歡天喜地準備成親時,陳夏被林老二盯上,遭到頻繁騷擾。

    有人看到林老二尾隨陳夏,最後陳夏在回家的路上不見了。

    整整一月,張梁百般苦找,終于把未婚妻從林老二手里討了回來。

    陳夏奄奄一息殘破不堪,渾身青紫沒一塊空地。

    張梁肝腸寸斷,想把陳夏的傷養好,他還願意娶陳夏為妻。

    哪成想陳夏看上去溫溫柔柔,實則性格萬分貞烈,乘人不備尋了死。

    張梁細心溫養半個月的未婚妻,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屍首。

    肝膽俱裂的張梁潛入林老二家,準備殺了林老二給陳夏報仇,卻以失敗告終,反而挨了板子受牢獄之災,前不久剛放出來。

    包子鋪從此歇了業,張梁日日買醉不修邊幅。

    眾人提起張梁皆搖頭嘆息,好好的大小伙,就這麼瘋了。

    既然張梁想報仇都想得瘋了,如今便有人給了張梁這個機會。

    瑾瑜看張梁關上門,轉身往回走,心里疑團重重,那打昏林老二送來給張梁的兩人,是如何得知林老二會出現在那個地方?

    荒山野嶺的,林老二為何會不帶隨從獨身一人?

    就算湊巧林老二今日沒帶家丁,見色起意,冬青和翠枝兩個弱女子能暗算打傷林老二完全在意料之外,而林老二什麼時候會醒,也沒有定數。

    瑾瑜拋開滿腦子疑問,無論如何只要解決了林老二這個隱患即可,還不用他費事。

    帶著三狼一路小跑回了家,已至半夜。瑾瑜把自己洗刷干淨,帶著一身寒氣進屋,輕輕躺在冬青身側。

    冬青半夢半醒,呢喃一聲,“嗯……你去哪了?”

    瑾瑜伸手抱住冬青,溫聲道︰“我起個夜,快睡吧。”

    “嗯……”冬青在瑾瑜胸口蹭了蹭,安心的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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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10:03:58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制裁

    明山鎮最近出了兩件稀罕事。

    一是鎮上東邊林員外家無惡不作的弟弟林老二, 他失蹤了!

    林員外讓人前前後後把林老二會去的地方找了個遍,硬是沒能找到林老二的蹤跡,好似就這樣人間蒸發了。

    二一個事,是頹廢數月的張梁,突然就鮮活了起來,包子鋪重新開業,里里外外的忙著招呼客人。

    張梁十分亢奮,仿佛不知疲倦般包著肉包子,皮薄餡大卻只賣一文錢一個,晚上打烊後剩下的,盡數扔去後巷喂了野貓野狗。

    林員外懷疑張梁賊心不死,又找林老二報仇。詢問了包子鋪四周的人家,結果所有人都作證,林老二失蹤那幾天, 張梁一直在屋子里沒出去過。

    只不過,開張前一日的白天張梁都還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夜里卻忙著剁餡兒揉面,收拾屋子,第二天一早就開門賣包子了。

    林員外不信邪,非帶上家丁去張梁屋里搜查,但除了一堆包包子用的餡料和面粉,一無所獲。

    眾人十分欣慰,這好人有好報,林老二大約是傷天害理的事做多了,被老天收了去。

    而張家小哥張梁,也終于把往事放下,重拾賣包子的營生,日後定會再次尋得良配。

    重新開業的張記包子鋪,包子都比以前多了股說不清的味道,皮薄餡兒足,鮮美多汁,肥而不膩。

    冬青和翠枝照舊隔兩天就上街出攤,除了冬青身邊跟著三狼以外,旁的一切如常。

    因為三狼矯健的身姿,吸引了不少人前來觀看。

    時間一長,鎮子上的人都知道,南巷有個賣點心的姑娘,身嬌貌美音甜體軟,身邊卻領了一頭威風凜凜的狼。

    玉質嬌娘與凶悍野獸的組合,成了這明山鎮上獨有的風景線。

    翠枝對此喜聞樂見,冬青和三狼簡直就是活招牌,多少人聞風而來,順便就買了她們家的點心。

    最近這幾場攤子都不用再賣力吆喝,在申時一刻便能將點心兜售干淨。

    一開始被人注視,冬青十分不適應,面色通紅,使針的手都有些不聽使喚。旁人一見冬青那羞惱的小模樣,就越發來勁兒。

    冬青適應性很強,連續好多次出攤都有人往這邊看,索性就不去管他。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賺錢,若旁人來看一下她和三狼順便就能買了點心,又有何不可?

    心里是這麼想的,臉上的紅卻壓不下去,只得一直低頭刺繡。

    翠枝把點心賣完,轉身走到冬青身側,“冬青,嫂子知道你原來在大戶人家待習慣了,時興什麼姑娘家不能拋頭露面,但咱們現在是農婦,不興這一套,看幾眼不會少塊肉的,你就委屈一下。”

    冬青點頭,“嗯,我知道,不委屈,我們都上街賣東西了,還能不讓人看不成?”

    而且她原來是丫鬟,本就不存翠枝說的那些事。

    “那你說我們要不要多做一倍點心?”翠枝一行收拾攤子,一行打算著做雙倍的點心。

    最近都是天色很早就賣完了那三十多斤的點心,若是做雙倍,雖然時間耗得長一些,可每次就有雙份的錢入賬。

    冬青將快要繡完的繡布卷起,道︰“不行,我們隔兩天就出攤一次,多了是賣不出去的,多做十來斤倒是可行。”

    明山鎮能時常買點心的人家不多,而時不時買點心的人是一個輪回,還要排除一些不愛吃這個點心的人。

    做得多了,別人也只買這麼點,天氣漸熱,沒幾天就要立夏,剩下的點心等不到二次出攤就會壞掉。

    翠枝有些失望,“那也行,咱就多做十來斤,好歹能多一點的。”

    “嗯,總會好的,日後咱們去縣里擺攤,那里會有很多人買我們點心的。”

    兩人照例去糧油鋪買下次做點心的材料。

    走在路上,路過張記包子鋪,踫到剛從包子鋪里出來的客人,一行走一行跟身邊的人在抱怨。

    “我說這才過去多久?張梁這包子鋪又開始走下坡路了,餡兒沒之前足,味兒也有些不一樣,還賣三文錢一個。”

    人聲漸漸遠去,冬青沒有在意,她身後的翠枝卻抬眼看了看張記包子鋪,眉頭微皺。

    雖然翠枝不知道瑾瑜做了什麼,但隱約覺得林老二的失蹤和張梁的振作,都與她那個小叔脫不了干系。

    她特意跟鎮上的人打聽了一下,張記包子鋪重新開張的頭一天,正是瑾瑜向她打聽林老二惡行那一天。

    深深看冬青一眼,翠枝默默在心里給自己提了個醒兒,日後無論如何,都不能與冬青夫妻二人鬧翻。

    回家後,冬青接著繡制李湘棉的畫像,看進度今夜應該能夠繡完,下次出攤就可以去金線坊交活,她的錢袋子里,又會多三兩有余的銀子。

    瑾瑜從書里抬起頭,看著正在給畫像收尾的冬青,娟秀的眉眼認真盯著繡布,縴縴玉指捏著繡花針上下翻飛。

    怎麼看,都覺得賞心悅目。

    許是感覺到瑾瑜的視線,冬青抬眼,恰好與瑾瑜視線相對,不知為何就紅了臉。

    忙低下頭,“瑾郎,你可否再畫一副像這樣的格子?”

    “嗯?”瑾瑜挑眉,笑道︰“可以,我家娘子要多少我都畫。”

    冬青沒有再反駁瑾瑜稱她為娘子,只是搖頭,“不是我要,我和嫂子每次出攤都在同一個地方,旁邊賣燒餅的王大娘對這個刺繡的法子很有興趣,讓我找你幫她畫一個,她願意出錢買。”

    冬青接著道︰“我想著這算一門賺錢的手藝,你畫出來,我去集市繡制,順便廣而告之,誰都能輕松上手刺繡,你也有錢可賺。”

    瑾瑜摸了摸下巴,“這樣啊,倒也不是不行,但如果按照你現在繡這副這樣繡,不是所有人都能輕松上手的。”

    十字繡的繡布是特制的,呈網格狀,格眼方正,不用另畫格子。

    只需要按照圖紙坐標,將繡線從繡布原有的小格子里,順著一個方向交叉壓線勾出十字,確實很簡單。

    但冬青繡的這幅,繡布是細紗,並非網格。

    雖然他把整幅圖搬了上去,讓繡制變得容易許多,但還是要有一定的技術,用傳統刺繡方法,才能平整的繡完整副繡品。

    也是因為如此,冬青才會繡了近一個月才將這畫像繡完。

    若是用現代的方法,按冬青的努力程度,最多半月就能完工。

    聽聞瑾瑜的擔憂,冬青彎唇一笑,“我覺得相對來說已經容易了許多,至少不用隨時圖紙對照,不擔心繡錯了,完全不費腦子,也不浪費光陰。”

    瑾瑜莞爾一笑,“笨蛋,那是對你來說,你認為這明山鎮,有幾個像你一樣心靈手巧的女子?”

    冬青白了瑾瑜一眼,“那你說該如何才好?”

    瑾瑜想了想,道︰“這種方法目的是為了讓所有人都能上手刺繡,不如這樣吧,家里土豆苞米都已經種下了,地里不算忙,下次出攤我與你一同去,到鎮上的幾個布莊看看,如果尋到差不多的布料,它還能更加簡化。”

    聽完瑾瑜的話,冬青櫻唇微張,有些驚訝,“還能簡化?還能如何簡化?”

    瑾瑜睇了冬青一眼,戲謔道︰“山人自有妙計,待尋到布料再說不遲。”

    冬青對瑾瑜稀奇古怪的想法已經司空見慣,索性安心刺繡,左右瑾瑜到最後都要告訴她的,不急。

    這次做點心更忙了一些,多做十斤的量。

    瑾瑜跟著去趕集,把所有東西都背在了背上,冬青和翠枝落得清閑。

    到了集市上,先讓翠枝看著攤子,瑾瑜和冬青去金線坊交活結錢,順便接下一單活。

    再去賣布料的鋪子,看看能不能找到大框粗紗的布料,來做十字繡的底布。

    走出一段,卻看到主街街尾人聲嘈雜,人頭攢動,對人群中心指指點點,低聲交談。

    瑾瑜眉頭一皺,如果沒有記錯,那個位置應該是張記包子鋪。

    隨後腳下拐了個彎,拉上冬青往人堆那邊走,“我們去看看出什麼事了。”

    冬青一頭霧水,按理瑾瑜不是愛湊熱鬧的人,今日怎麼繞路都要去看這個熱鬧?

    瑾瑜牽著冬青擠進人群,向旁邊的一位老者問道︰“請問這里出了何事?為何這麼多人?”

    老者一臉惋惜,“造孽啊!張梁這小子終究是放不下陳家那閨女,還是把林老二給做了!”

    “做了?怎麼發現的?”瑾瑜疑惑,張梁早不做晚不做,偏偏快一個月了才做了這林老二?

    老者壓低聲音,“隔壁那個鋪子的人,聽後巷里幾條野狗搶食,嗚哇亂叫吵人得緊,就過去驅趕,結果看到野狗嘴里叼著的,是一只人手啊!”

    “人手?”冬青臉色一白,“又如何得知那是林老二的手?”

    “那人嚇得報了官,消息傳出去,林員外來認過了,那只手小指斷的,就是林老二!仵作在後巷找到大部分屍骨,上面沒有一絲兒肉,大約是被野貓野狗剔了個干淨。”

    林老二那小指斷了多年,是林老二的妻子臨死咬斷的。

    當年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都沒有辦法從林二媳婦口中把斷指取出來,就隨它含在口里下葬了,如今倒還成了辨認林老二身份的特征。

    正說著,張梁已被幾個官差模樣的人押了出來,戴著枷鎖鐐銬。

    張梁身形削瘦,一雙眼卻格外有神,眼神掃過街上所有人,突然仰天狂笑。

    “你們當真以為,那屍骨……是我沒藏好被發現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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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10:04:10 |只看該作者
第32章 布料

    眾人心中一凜,張梁那模樣,分明早已料到此刻。

    張梁的視線,最後落在林員外身上,眼里透著深意,“林員外,我張梁認下你這個大善人的稱呼,林大善人名不虛傳。”

    圍觀眾人齊刷刷看向林員外,林員外時常救濟窮苦,在明山鎮有幾分威望。

    林員外面色不顯,“無論舍弟如何罪無可恕,但殺人便是殺人,自古殺人償命,你自安心去吧,我代你照看著老母親。”

    張梁展顏,“用我張梁賤命一條,換取這明山鎮女子的安寧,值了!”

    一行人目送官差將張梁押走,氣氛莫名沉重。

    旁的殺人犯伏法,眾人拍手稱快,如今卻有些悲涼。

    從今往後,這明山鎮,再沒有草菅人命毫無人性的惡霸林老二,也沒有正直仗義的包子小哥張梁。

    冬青與瑾瑜站在人群之中,直到最後陸續散去。

    瑾瑜不著痕跡看了林員外一眼。

    林員外堪堪不惑之年,眉眼方正,天庭寬廣印堂紅潤,兩鬢飽滿雙耳朝珠,生得一副富貴之相。

    此時不苟言笑平添幾分威嚴,卻沒有注意瑾瑜打量于他。

    一直跟于冬青身後默不作聲的三狼,在林員外一行人路過身旁時,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吼聲。

    瑾瑜看一眼便收回目光,彎腰安撫著三狼,隨後和冬青去了布巷。

    當夜是什麼人把林老二打包送給張梁?張梁藏了一月的屍骨,為何會在今日重現天日?其中厲害,只怕無人參透。

    不過,那與他並沒有半個銅仔的干系。

    二人來到金線坊,將繡好的畫像交給月娘。

    繡品完工後,冬青仔細漂洗過,多余的污跡盡數洗去,完全看不出瑾瑜畫過的線條。

    月娘把繡布放在櫃台上鋪開,另外兩個繡娘立刻湊上來觀看。

    只見布上的少女羅裙倚地,素手輕扶臻首,青絲逶墜如雲,朱唇點絳,眼角微挑,眉梢含情,透著鮮活靈動。

    這幅繡品,比畫像還多了幾分靈氣,把李湘棉小女兒神態刻畫得入木三分,讓人眼前一亮。

    “甚好!”月娘對此十分驚艷,拉攏冬青實在是明智之舉。

    “那是自然,我家娘子心靈手巧。”瑾瑜自豪溢于言表。

    年長的繡娘稱喜姑,掀起眼皮斜了瑾瑜一眼,鼻孔里輕哼一聲。

    轉身拿起之前放下的半成品,對年輕一些的繡娘道︰“春兒,還不過來動手,再看那也不是你的活兒。”

    冬青對喜姑和春兒笑了笑,後轉向月娘,“既然東家滿意,可否把我那份佣金付給我?”

    “這就付。”月娘收起繡布,拿出記事本子,在後面畫上個圓,將佣金算了填上,才轉身給冬青拿了夠數的銀子。

    把銀子放在小秤上,對冬青二人道︰“這幅繡品佣金十二兩,你的三成就是三兩又六錢,你來看看秤。”

    “我信得過東家。”冬青對銀子已有譜,便沒有湊過去看秤。

    月娘一笑,“你可真會討人喜歡,來看看下次接什麼活吧。”

    冬青和瑾瑜又翻著那個本子,選了一份佣金不錯,一個人繡制也不費勁的活。

    告別月娘,出門拐個彎進了旁邊的布莊。

    趙記布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木架子上整齊擺放著各類花色的布匹。

    見有人進門,店里伙計迎了過去,“客官,要買什麼花色的布料?您大體說一下我帶您去看。”

    瑾瑜掃視一周,沒看見符合要求的布料,便開口道︰“我想要粗紗布料,稍微有一點的硬度,最好是網格,間距一致,不易變形。”

    伙計皺起了眉頭,“客官您這要求稀奇得緊,能否問一下,客官您是要做什麼用?我可以給您推薦更合適的。”

    “我有特殊用處,若是沒有,那我便去旁的一家看看。”

    三言兩語瑾瑜也解釋不清楚要做什麼,卻必須要這樣的布料。

    趙記的東家恰好看到這一幕,見自家伙計一臉為難,就來到三人跟前。

    “二位客官,我是這布莊的東家趙德,麻煩再跟我說一下詳細要求,明山鎮就兩家布莊,不是趙某誇口,我這鋪子布料齊全,趙記沒有的,另外一家照樣不會有。”

    瑾瑜只得再與趙德仔細說了要求,讓趙德也皺起眉頭。

    瑾瑜靈光一閃,又道︰“我對這種布料需求量很大,東家進貨時看到這種布料,可以拿來賣給我。”

    趙德捋著胡須,“倒也不是沒有,我應該看到過你說的那種網格布料,只是摸上去略粗糙,看上去也不好看,我就過了一眼而已。”

    “當真?若是如此還請東家務必帶來。”

    “可以,但你得先付押金,否則那種沒有花色又漏風的布料做不得他用,到時我進過來你如果不要,我很難處理。”

    聞言,冬青走到瑾瑜身側,偷偷把剛剛收到的佣金放到瑾瑜手里。

    瑾瑜手里只有幾錢銀子,是之前山上捕獸扣還能抓到野物時,用野物換的。

    別說還買了蠟燭紙張與筆墨,根本余不下什麼錢。

    瑾瑜沒有推脫,順勢握住冬青柔軟的手。

    冬青對他的好,他會銘記在心,日後他的身家將盡數交在冬青手上。

    瑾瑜給趙德付了二兩押金,寫了契約雙方摁上手印,確定下次來貨的時間,便與冬青回去南巷,陪翠枝一起守攤。

    三狼輕車熟路躺到陰涼處,時不時抬頭看冬青一眼。

    冬青依舊坐在石墩上,拿出方才剛接到手的繡活,開始分線配色。

    瑾瑜在前方給翠枝打下手,幫忙過過秤或是打包一下。

    平日翠枝一人都能輕松應付,加上瑾瑜實在綽綽有余。

    瑾瑜偶有回頭,便能看到陰影下的一人一狼。

    赤烏西移,擋在冬青身上的牆影漸漸爬了上去,似火驕陽照著白底繡布,竟有些刺目。

    冬青眨了眨眼,抬手攔在額前,試圖遮擋那無孔不入的光線。

    瑾瑜送走一位食客,用紗布擦著手,對翠枝道︰“嫂子,你一個人先應付一下。”

    “唉好,我一人能成,你去吧。”

    翠枝以為瑾瑜有事要辦,卻見瑾瑜走到冬青身側,以身作傘,為冬青擋住了直炙人面的日頭。

    家里只有一把傘,給了前面待客的翠枝。

    冬青抬頭。

    只看到瑾瑜滿臉笑意,“我經常下地曬習慣了,你只管繡就好,這是一把自動傘,自動調整位置,不會讓你被曬到。”

    不能讓冬青在強光下刺繡,很傷眼楮。

    瑾瑜的笑容也能讓冬青心里一麻,忙低下頭,“不用,我也是曬習慣了的,雖然曬得黑了些,卻不至于曬傷。”

    頓了頓,躊躇道︰“還是……瑾郎你嫌我曬黑入不了眼?”

    瑾瑜忍俊不禁,“你在說什麼?我是不是該買塊鏡子回家?好讓你對自己的外貌有個清楚的定位。”

    連續出攤一月有余,冬青被曬得黑了一些。

    但在這淨是古銅膚色的明山鎮,依然十分亮眼。

    精巧柔和的五官,哪怕再黑幾個度,想來也應該同樣靚麗。

    冬青掃了一眼街上的行人,不少人轉頭看向這邊,小聲道︰“既然不嫌我難看,那便不用如此,旁人都在看呢……”

    “我執意如此,況且,我帶了書本。”

    說著,從懷里摸出一卷泛黃的紙頁。

    冬青輕嘆一口氣,只得低頭刺繡。

    李瑾瑜這個人,看似溫和容易說話,實則心思通透,十分有主見,不易被旁人所左右。

    翠枝打著傘站在攤位後面,看著驕陽下的一男一女,一站一坐,男的俊朗,女的嬌美。

    心里莫名覺得自己有些淒涼?

    明明冬青和瑾瑜體諒她,覺得她在前招呼客人幸苦,便把傘給她。

    可為何,打著傘還覺得自己很失落?

    翠枝想不明白,只是突然有些想念大狗。

    翠枝愣了一會兒,聽得有人叫她。

    “翠枝?老早就聽聞你們家在鎮上賣點心,沒想到還是真的。”

    翠枝轉臉,看到小趙氏領著大河站在攤前。

    “大嫂,你一個人領大河來麼?”翠枝望著小趙氏笑,“冬青出本錢和手藝,領我合伙呢,算不得什麼。”

    聽翠枝提起冬青,小趙氏心中顫了一顫。

    她還記得不久前,冬青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就挑起了她們家大部分內部矛盾。

    大伯被冬青一說,加之趙氏撒潑耍狠,細一尋思,把趙氏狠狠訓斥了一頓,讓她別往外丟人現眼。

    最近一段時間,大伯家消停不少,趙氏很少串門,不像以往,看誰家地里的白菜蘿卜青蔥蒜苗長得好,都想伸手去拔一顆。

    小趙氏偏頭朝翠枝身後看,“你那弟媳……今天也來的嗎?”

    話音剛落,翠枝讓往一邊,被翠枝和瑾瑜攔住的冬青抬頭看過來。

    “大堂嫂。”

    “唉。”小趙氏干巴巴應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生怕一個不好,冬青在大街上就能數落得她啞口無言。

    見這個堂嫂對她發怵,冬青只是對小趙氏彎彎唇角,打了招呼便低頭刺繡。

    上次的效果,比她預計的還好上幾分。

    小趙氏心里松口氣,轉而看向小攤上的點心,頓時喜笑顏開,“這些都是什麼?真好看,我站這麼遠都聞著香兒吶!”

    翠枝有些不過意,怎麼說都是親戚,你賣吃的,一點都不分人嘗嘗,好像有些說不過去。

    便回頭望向冬青,這點心生意是冬青承的頭,也是冬青傳的手藝。

    加之平時生意上的事都是冬青出主意,翠枝下意以冬青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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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10:04:25 |只看該作者
第33章 犬首

    卻又無可奈何,冬青做事說話滴水不漏,讓人無從下手。

    跟冬青對上,實質的好處佔不著不說,就連口頭上的便宜她都討不了好。

    趙氏狠狠剜了冬青一眼,跺腳離開,等以後逮到機會,再把場子找回來就是。

    翠枝往街角瞄了幾眼,回頭對冬青道︰“大伯母大約是走了。”

    冬青沒有抬頭,“走了就走了吧,她不會懂以心換心這句話。”

    翠枝眉頭微皺,“大伯母記仇得很,以前娘跟她吵過一架,大伯母落了些下風,後來咱們家小片地里的苞米被絆倒一大片,雖然沒有當場看見,但我比了地里的腳印,跟大伯母鞋碼是一個大小。”

    “……”瑾瑜無言以對,原來真存在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去絆斷別人家苞米這種事。

    而翠枝,居然還對比了腳印。

    冬青刺繡的手頓了頓,“無礙,不過是些無關痛癢的小動作,隨她去吧。”

    不過,最好不要讓她當場抓住。

    既然冬青說沒事,翠枝也就定下心來,想來冬青不會把大伯母的小動作記在心上。

    “把剩下的給我都包上。”

    李言卿一行跟翠枝說話,一行往翠枝身後看。

    最近李言卿已成為這個小攤的常客,喜好甜食的李湘棉很中意這些新穎小食,不是很喜歡甜食的李言卿,也能吃上那麼兩塊。

    雖然知道冬青是有夫之婦,但靚麗的風景,總讓人不禁多看幾眼

    每次都能在後面看到安靜刺繡的姑娘,如今望過去,卻看到姑娘身側多了個一手執卷的男子。

    “那個男子是誰?”李言卿好奇,翠枝說過,冬青是她弟媳。

    既然如此冬青的丈夫應該是個農夫。

    而冬青身側這個男子,除了皮膚稍黑衣料粗糙之外,神態氣韻不俗,與這滿街的農夫有著天壤之別。

    “誰啊?”翠枝隨意回頭看了一眼,手上麻利的給李言卿打包著點心,道︰“那是我小叔,冬青的丈夫。”

    “你小叔?”李言卿又看了瑾瑜幾眼。

    翠枝把打包好的點心遞給李言卿,“對,我小叔李二狗,八十三文。”

    “李二狗……”李言卿忍不住笑出聲,這名字還真是……別有新意。

    “你叫我?”瑾瑜之前就注意到李言卿打量自己和冬青,之後還叫起了李二狗。

    那模樣,分明是在嘲笑于他。

    瑾瑜比李言卿高了大半個頭,此時瑾瑜走到跟前,氣勢乍起,李言卿頓感壓力陡增。

    面上卻毫無異色,笑道︰“我與你家嫂子拉個家常,不是有意提起你的名字,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瑾瑜爽朗一笑,“無妨,貴姓?”

    瑾瑜對自己現在的身高很滿意,隨意往別人跟前一站,便能讓人氣弱三分。

    “免貴姓李,家父是城南李長雲李員外。”

    李言卿下意識搬出自己的父親,隨後看到瑾瑜手上的書卷,有些意外,“沒想到你能識文斷字,讀這四書之一!”

    瑾瑜看了看手里的草紙卷,“見笑了,我雖身處窮山惡水,置于窮苦之家,也略有薄志。”

    “英雄不問出處,薄志同樣是志。”

    李言卿將錢付給翠枝,拿上點心往回走。

    瑾瑜看著李言卿挺拔的背影,心里松口氣。

    他能察覺李言卿打量冬青的目光,同為男人,自然知道那目光是什麼意圖。

    一番試探下來,李言卿並不是林老二一流的無賴,便不用擔心上次的事情重演。

    李言卿回到家就開始收拾包袱,。

    一路走來,腦海里總是浮現李二狗那副神態。

    李言卿與陳君然是同窗好友,不過他天賦優于陳君然,是當屆定額內廩生,家境優越卻不用自供伙食。

    他曾有意將自己的膳食分與陳君然,奈何陳君然傲骨錚錚,不吃嗟來之食。

    甚至有意避開他親妹李湘棉的愛慕,就怕旁人說人窮志短,傍大樹吃軟飯。

    今年縣學開學,他並未跟陳君然一同上路。

    因為他準備在這明山鎮做個土財主,寧為犬首不做虎尾。

    他李家在明山鎮,是首屈一指的士紳。

    走出明山鎮,便連末流也算不上。

    可若李二狗一介山野村夫都有走出去的野心,他又怎能落于人後?

    看了看剛剛買回來的那包點心,李言卿將它塞進包袱里,並未拿給李湘棉。

    李長雲把李言卿送出家門,捋一把胡須,對旁邊的管家道︰“嗯……此前我好說歹說這小子都執意留在明山鎮,出去遇到一個農夫,竟能改變他的想法。”

    管家一躬身,“回老爺話,那農夫,是大公子中意那個姑娘的丈夫。”

    “哈哈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無論如何,這都是好事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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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10:04:36 |只看該作者
第34章 暗生

    瑾瑜自是不知無意中改變了李言卿的志向,搭手將紗布木板收起,買一些食材,背上背簍回了家。

    除去晚上念書寫字,白日里,冬青和翠枝處理食材做點心時,瑾瑜下地做活很賣力。

    忙著把紅豆黃豆串進苞米地,土豆地里的雜草鋤干淨,在根睫周圍提起土堆,土厚一些土豆個頭才大。

    他想擠出時間陪冬青出攤,而且與趙記布莊約定的時間,差不多就是下次出攤的時間。

    夏日的氣候很是炎熱,夜里沒有太陽依然悶熱,讓人細細密密的出些汗水。

    冬青熱得臉色有些發紅,停下刺繡的手,扯了扯因出汗而黏在身上的衣裳。

    分明之前她才用涼水擦了澡,這才過去多久,渾身又是粘粘糊糊的感覺。

    瑾瑜因是男子,思想也相對開放,僅僅穿著褻衣,還將領口扣子解開,露出大半精壯結實的胸膛。

    冬青看了瑾瑜幾眼,好像感覺更熱了些。

    瑾瑜察覺到冬青的焦躁,抬眼道︰“不然我們把窗戶打開吧?”

    “可……若是起風,蠟燭會滅的。且夏日蚊蟲頗多,你我進出都有隨手關門,它們照樣能尋著縫隙進來,直接打開了窗戶,豈不是打都打不淨?”

    冬青對山里的蚊蟲心有余悸,入夏之後,她的身上被咬了好些口,全是紅疙瘩。

    不撓的話癢得緊,一撓的話就破皮,再加上止不住的出汗,汗液浸透傷口,又痛又癢。

    更有些蚊子很是缺德,照著關節處或是腳板叮咬,那種感覺,實在酸爽。

    奇怪的是,蚊子並不叮咬瑾瑜,好像它們也知道冬青比較白嫩可口。

    瑾瑜對此無可奈何,沒有電沒有冰箱沒有空調,這個夏天有夠冬青受的。

    “這樣吧,你不用穿得如此嚴絲合縫,至少把腰帶松一松,衣裳不緊貼皮肉會好過一些。”

    冬青躊躇了一下,睡覺時僅著褻衣她不覺得有何不妥,但此時她正端坐刺繡,衣衫不整是否有辱儀態?

    頓了頓,還是將腰帶解開,松開一些確實好過不少,至少不再緊緊粘在身上。

    腰帶松松垮垮,掛在冬青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上,領口敞開,露出淺色里衣,隱約能看到精巧的鎖骨輪廓。

    瑾瑜喉頭動了動,突然無心看書。

    心里暗自唾棄自己自作自受,分明冬青不經意的動作,能挑起他這個身心都是老處男的情.欲,他偏偏要在冬青寬衣解帶時緊盯不放。

    嘆了口氣,瑾瑜放下手里的書本,起身往外走,“我出去一下。”

    “瑾郎……”

    冬青伸手拉住瑾瑜的手腕,一雙眼飽含水光看著他。

    “怎麼了?”瑾瑜不著痕跡側了側身子,掩蓋自己的窘態。

    冬青低下頭,抓著瑾瑜的手沒有放開,反而緊了緊,秀氣的骨節泛著白,“我……”

    瑾瑜摸摸冬青的頭頂,笑道︰“屋里熱得慌,我出去透透氣,不走遠,一會兒就回來。”

    “我……我願意……伺候瑾郎……”

    話說到後面,冬青已經把臉埋到了胸口,聲音幾不可聞,手卻很堅定的拉著瑾瑜。

    冬青並非不知人事,瑾瑜時常不著痕跡起身離開,她能猜到是為何。

    瑾瑜幾乎懷疑自己精蟲上腦,產生了幻聽。頓時喜悅鋪天蓋地沒過頭頂,又害怕自己聽錯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等了幾個呼吸不見瑾瑜動彈,冬青羞得無地自容,手如觸電般收了回來。

    她看瑾瑜忍得辛苦,加之這些日子對她面面俱到的關懷,方才一時沖動,抬手止住了瑾瑜的去路。

    而瑾瑜無動于衷,這讓她如何有臉面再抬起頭來?

    “我,你當我沒說。”

    手忙腳亂拿起針線,腦子一片空白,不知從何下手。

    “冬青。”

    瑾瑜蹲下身,扶住冬青圓潤的肩,“你看著我,並非我不想要你,我想要你,卻也尊重你,你不必是任何人的附屬品,不用伺候任何人,我要你準備好全身心的屬于我,而不是一時的心軟沖動。”

    冬青愣愣看著瑾瑜,臉上的羞紅還未褪去,心里百感交集。

    這世上,竟有如此男子!

    “莫不是……你有隱疾?”

    瑾瑜聞言臉一黑,這小女子什麼腦回路?

    他不過是覺得現在火候還不夠。

    人說愛是克制,是恆久忍耐。

    在遇到冬青之前,他對此並不理解。

    哪怕冬青只是腦子一熱願意把身子交給他,他也滿心歡喜。

    但他們沒有明媒正娶,沒有去官府登記,更沒有成親儀式。

    若現在他順勢行了夫妻之禮,不說他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冬青心里定會有很大的缺憾,這些事錯過就是錯過,一輩子都補不回來。

    瑾瑜是死過一次的人,不希望自己的妻子人生存在任何遺憾。

    只可惜,趕走精蟲做了這柳下惠,冬青卻認為他有隱疾?

    “今天就要讓你好好檢查檢查,為夫到底有沒有隱疾。”

    瑾瑜取走冬青手里的繡布針線,將冬青打橫抱起,放到床上欺身壓過去。

    一把扯掉冬青的腰帶,大手順著衣角探進去,握住光滑細嫩的腰肢。

    瑾瑜的手很粗糙,滑過肌膚引得冬青一陣顫栗,充滿侵略性的瑾瑜讓她難以招架。

    忙伸手抵住瑾瑜下壓的胸膛,“我,我很害怕,我大約是還沒準備好……”

    “哦?可冬青你還沒檢查我是否有隱疾。”

    瑾瑜抓住冬青的手,強硬往腿.間摁去,引領那只柔若無骨的手共舞。

    冬青心如擂鼓,只覺頭腦轟鳴,一片空白,思緒完全無法運轉。

    黑暗里觸覺變得十分靈敏,甚至能感受到掌心里每一個細節,每一次脈動。

    生機勃勃,仿佛隨時能脫手而出,卻又被瑾瑜牢牢摁住,抽手不得。

    瑾瑜呼吸變得粗重,低沉的聲音在冬青耳畔響起,“如何?對為夫的東西可還滿意?”

    “瑾郎……我知錯了,這次就饒了我吧!”冬青聲音帶著些許顫抖,她無法想象那等巨物進入身體是什麼感受。

    瑾瑜心頭一慌,略微欠身,輕撫冬青面頰,“別怕,不過是跟你預習一下,我會等你真正準備好接受我的全部。”

    第一次看到這具身體的老二時,瑾瑜自己都嚇了一跳,這可比他前世可觀得多。

    一直知道前生自己的東西算不上傲人,但對比下來還是忍不住氣悶。

    “真的?”冬青一雙清澈的眼楮看向瑾瑜。

    “真的,但切記莫要再說我有隱疾。”他是男人,自然不能免俗,禁不起激,千萬不能說一個男人不行。

    冬青點點頭,“嗯。”

    安撫好了冬青,瑾瑜愁眉苦臉,“你說這怎麼辦?”

    冬青臉一熱,“我哪知道怎麼辦?你,你平時怎麼辦就怎麼辦。”

    “我,想要我家娘子幫我。”瑾瑜湊在冬青耳邊,緩緩說道。

    冬青嚇了一跳,一雙含情目睜大,“你方才剛答應過我,會等我完全接受,如今想反悔不成!”

    “借你的手一用。”

    不由分說拉起了冬青的手。

    事後瑾瑜靠在床頭,冬青坐在一邊,臉紅紅的,捧著自己觸踫過瑾瑜的那只手,眼楮里有些晶亮。

    瑾瑜看著冬青的小模樣,不由得好笑。

    冬青學習能力很不錯,看來,他日後的性福生活是有了保障。

    有了這次的“親密接觸”,他與冬青的關系,便更近了一步。

    冬青心里築起高牆,將所有試圖接近的人攔在心門之外。

    而他要做的,是把那堵高牆慢慢瓦解。

    如今看來,他至少成功了三分之二。

    翌日,冬青和翠枝忙著打包點心,瑾瑜把自己抄好的四書與詩經包上。

    準備拿去墨染閣,換取五經里他沒有的那幾本。

    陳君然借給他大學、中庸、孟子、論語四書,再加上五經中的詩經,他目前還差了尚書、禮記、易經和春秋。

    瑾瑜花三月有余的時間,將四書背了個滾瓜爛熟,意思理解透徹,準備開始著手學習五經。

    童生試每年二月舉行縣試,而院試三年兩考,瑾瑜想趕著下次院試之前取得考取生員的資格。

    雖然還有十來個月的時間,他的記性也不差,但瑾瑜心里的底氣不是特別足。

    因為到時候,滿打滿算他也只學了一年有余,而看古人動輒寒窗十年,心里不免忐忑。

    不過如今也沒什麼退路,好歹他現在有的是力氣,養活妻兒老小不成問題。

    而且年歲不過二十出頭,試一次不中,還有機會再試一次。

    只盼著這幾本手抄本,能換得他缺了的那幾本書。

    每次瑾瑜跟著去出攤,翠枝心里都松一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麼。

    到集市上,照舊翠枝先行守著攤子,瑾瑜與冬青去布巷一趟。

    不過這次沒有去金線坊,冬青上次接的活還沒有繡完,用不上去交活。

    趙德看到瑾瑜二人如期而至,臉上笑起了一堆褶子,“來看看這布料,是不是您要的樣子?”

    瑾瑜走過去,趙德從櫃台上牽起一匹布料,“照您說的,網格狀,間距一致,軟硬適中。”

    瑾瑜接在手里摸了摸,這應該是用麻織造的,確實是網格狀,間距也幾乎一致,就是少數地方有些亂線交纏。

    而且顏色不是純白,帶著微微的黃,是米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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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10:04:58 |只看該作者
第35章 信任

    不過算不上是特別黃,只要不跟純白布料放在一起,基本不用在意這一些些的黃。

    瑾瑜沉思片刻,道︰“可以,不知道進了幾匹這種布料?”

    趙德示意伙計,伙計從櫃台下面又搬出一匹,“因客官您沒見著,怕不合您心意,這次只拿了兩匹。”

    “那兩匹我們都要了,多少錢一匹?”

    趙德拿著算盤撥了幾下,一行說,“這布料八文錢一尺,一匹有四丈長,兩匹就是八十尺,攏共就是……六錢又四十個銅板,從押金里扣。”

    “嗯,將絲線棉線各色給我拿上一綹,這兩匹應該能用上一些時日,押金暫時不取走,待我用完再來告知東家進貨。”

    瑾瑜決定先拿這兩匹回去試試,能成再做二說。

    趙德稍一思索便應下,將兩匹布和一大把線包給瑾瑜, “加上繡線,一共八百五十七文,七文零頭給你抹了,八錢半。”

    看著趙德在契約上記清楚,瑾瑜和冬青便拿上布匹繡線,離開布巷,去了墨染閣。

    墨染閣的東家,同意瑾瑜用四書加詩經換取尚書、禮記、易經與春秋。

    瑾瑜又選取了各色染料與幾沓大張的草紙。

    草紙拿回去抄寫五經之四做注解,順便還能做個紙板。

    他留在家里的四書與詩經,就是用這種草紙,整齊的抄寫,逐一做了注解,按順序疊起來,再用冬青的針線縫合在一起。

    雖然看上去不如訂本書好看,但卻經濟實用。

    翠枝看到瑾瑜二人買的布料,心思動了動沒有說話。

    冬青兩夫婦總有稀奇古怪的想法,好些觀念她無法理解,但二人對這個家挺好,她也就懶得過問。

    傍晚收攤回到家里,王氏在灶屋忙著做飯,大狗和李老漢去山里砍柴去了。

    翠枝搭手做飯,瑾瑜與冬青回了屋里。

    拿出絲線與布料,平鋪在桌上。

    冬青好奇道︰“這下要如何?”

    “先裁剪,按照劉大娘要求的大小,六尺高低。”

    瑾瑜去找賣燒餅的劉大娘問過,劉大娘想要個四扇圍屏。

    屏風要雙面都有花色,繡娘和木工價格很高,這個大小的四扇圍屏做下來,至少近二十兩銀子。

    看到冬青新奇的繡法,便忍不住想自己來繡,想來能省不少錢。

    聽說瑾瑜能給她畫,劉大娘按屋子的大小給瑾瑜說了尺寸,花色她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

    瑾瑜提議,既然四扇圍屏,那便可以繡上梅蘭竹菊四君子,寧靜且高雅。

    劉大娘聽瑾瑜說得頭頭是道,一拍大腿就定了下來。

    而瑾瑜是為了作畫簡單,才給劉大娘推薦的四君子。

    瑾瑜裁剪了布料,端詳半晌,在腦內勾勒預想圖案。

    確定位置後,用數根細小竹簽蘸染料,往繡布上點起了各色的小點。

    瑾瑜點顏色的點很小,不過是在一個網格內橫豎兩根線的交叉點上,沒有沾染旁的地方,以防繡線蓋不住點上的顏色。

    冬青一直站在瑾瑜身後,看著布料上的小點點,湊近看貌似雜亂無章。

    往遠了一看,那些小點湊在一起,竟是一株寒梅輪廓。

    不過冬青還是皺起了眉頭,“瑾郎,這寒梅樹枝是黑色,花瓣應是正紅或是玫紅,你為何點的淺黃?”

    瑾瑜手上停了停,道︰“顏色不礙事,你先去給我燒個土豆來,不要燒太熟,透心硬的就行。”

    冬青只得轉身去灶屋燒土豆。

    待回轉時,瑾瑜已將布上的顏色點完。

    “你要這半生不熟的土豆何用?”冬青看著手里的土豆,她自認不算愚笨,卻想不出土豆與這神奇的作畫之法有什麼關聯。

    只見瑾瑜神秘一笑,拿出一張草紙對折幾次,剝開土豆皮,往草紙中間摩擦。

    確保每個面都沾上黏黏的土豆,往下一壓,數層草紙就被粘成一塊稍硬的紙板,待晾干還會更硬。

    吃了晚飯,紙板已經干硬得差不多。

    瑾瑜在紙板兩側剪出一些孔洞,往孔洞上方沾染一點方才用來點色的染料。

    對照著繡布上的顏色,選取一根大紅繡線從淺黃那個孔洞放進去,以此類推,紙板上掛滿了繡這副寒梅要用的繡線顏色。

    瑾瑜對繡制這些花色需要多少繡線沒譜,放一根繡線,只是為了讓繡制的人知道,繡布上什麼顏色對應什麼繡線,她們自己對照著去買。

    “這就成了!”

    天色已黑透,瑾瑜頗有些成就感。

    用這點畫的技巧,以點成畫,他即將引領一股全民刺繡的潮流。

    “成了?”冬青偏頭看了看,大體看出了是個什麼原理,但具體不知道為什麼要這種網格布料。

    “對,這個網格不大,大約需要雙線合並,按照色板上的顏色對照,將我點了顏色的格子,順一個方向交叉挑出十字。”

    瑾瑜說著,一邊拿起針給冬青示範,“像這樣,是不是比傳統刺繡容易許多?”

    看著人高馬大的瑾瑜手拿繡花針,說不出的滑稽,冬青不禁笑出聲,“確實,畫畫比刺繡快多了,像這樣一副畫,你打算賣多少價?又叫什麼名字?”

    瑾瑜思索片刻,“叫挑花刺繡吧,按用料大小定價,這一幅可以賣三到五錢,賣五錢這四君子兩面繡共八面也不過四兩,比繡娘價便宜數倍,而且這個方便簡單受眾廣,不缺乏人會買。”

    雖然冬青心里有些數,但還是忍不住驚喜道︰“這一副的成本至多一錢銀子,這樣算下來,盈利翻倍。”

    說著嗔了瑾瑜一眼,“你這是在跟我搶飯碗,日後誰還需要繡娘?大伙都花比繡娘便宜很多的錢,買回家自己繡了。”

    瑾瑜放下繡布,將冬青抱個滿懷,“我沒法搶繡娘的飯碗,畢竟這個局限性大了點,也比較粗糙,只能繡繡擺件。”

    “不過,現在已經存夠欠缺的稅銀,點心生意也走上正軌,你繡完手里這幅繡品就別繡了,刺繡比看書傷眼楮得多。”

    冬青沒有答應,“再說吧,能多一文錢都是好的,而且我也不至于瞎得那麼快。”

    “那……若不然你跟我一起制作挑花刺繡?就是這明山鎮終歸地界有限,生活水平也有限,只怕生意做不長久。”

    瑾瑜這話倒讓冬青有了些計較,“畫作一直是我的短處,過些日子陳君然會回來,看他給李湘棉畫的畫像,畫工應該扎實,你邀他入伙,我有法子將生意做得長久。”

    “嗯?什麼法子?能否說來給夫君聽聽?”

    冬青黛眉一挑,“山人自有妙計!”

    她被瑾瑜賣了太多次關子,好不容易有機會,自然是把場子找回來。

    看著面帶狡黠的冬青,瑾瑜心里有些酥,“你是如何得知,那幅畫像是陳君然為李湘棉作的?”

    提起李湘棉,瑾瑜突然靈光一閃,“哦……”

    月娘說,那幅畫像,是李湘棉的心上人為她畫的。

    冬青又說,是陳君然為李湘棉畫的,那陳君然就是李湘棉的心上人。

    陳君然願意並且有機會給李湘棉畫像,畫得還那般細致靈動,說明是兩情相悅,也沒有遭到李湘棉父母阻撓。

    既然如此,陳君然竟沒有上門提親,就只能是他自身的心理原因。

    因為陳君然目前沒有出路,抄書賣畫不過杯水車薪,不能自食其力。

    還靠村長憑一己之力,壓著他那幾位不好相與嫂子,才能供他上學。

    如果冬青和自己,給陳君然一個賺錢自立的機會,就能收攬一顆人心。

    之後讓陳君然牽線李員外,李員外作為明山鎮首屈一指的大戶,人脈自然比平常人多很多,可以牽線給他們的刺繡做出口生意。

    不用擔心陳君然拒絕,好不容易得到自力更生的機會,又怎能讓它溜走?

    說出口可能有點不恰當,因為只是走出明山鎮而已。

    但,大地方好掙錢,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冬青一看瑾瑜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的想法被猜了個透。

    紅唇輕抿,她就不該提陳君然為李湘棉作畫,忘了李瑾瑜腦子靈活,舉一能反三。

    “好啦,別生氣,我什麼都不知道,真的。”

    冬青斜了一眼瑾瑜,好笑道︰“你分明就是在騙我,我又不是小孩,哪用得上這般哄騙?”

    瑾瑜干咳一聲,“好吧,我以後都不騙你。”

    都說戀愛中的人智商為負,還容易孩子氣,他如今算是領教了。

    就像剛剛,回過神來簡直覺得自己是智障,實在難以直視。

    “以後都不騙我?那以前呢?你可有騙過我?”冬青不依不饒,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

    瑾瑜下意識想說沒有,話到嘴邊卻頓住,皺起眉頭,“我還真有一件事沒跟你說,但說出來你可能會難受。”

    冬青被瑾瑜嚴肅的神情嚇得一愣,“你瞞了我什麼?”

    瑾瑜頓了頓才道︰“關于爹的事,上次去湘廊取你的銀子,他……有些小心思。”

    他知道冬青從小沒了雙親,很看重親情恩情,又遭到過發賣。

    一開始就不打算跟冬青說,不是包庇自己的父親,而是怕冬青傷心。

    好在冬青並沒有問他,他也沒有什麼負罪感。

    如今冬青清透的眼楮直視自己,問有沒有騙過她,自己竟說不出任何一個隱瞞的字眼。

    聞言,冬青卻神色一松,“我知道,自爹爹說怕白跑一趟,我就知道。”

    如此輪到瑾瑜一愣,“你知道?你知道還敢讓我們去取你的全部身家?”

    冬青舒展眉眼,笑意生輝,“因為,我信得過瑾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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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上交

    瑾瑜花了數天時間,將梅蘭竹菊四幅繡品點完,共八面,每個花色兩面,繡完重疊就是雙面繡。

    晾干後整齊卷了起來,與翠枝冬青二人一同去了鎮上。

    劉大娘開門很早,倒是讓瑾瑜省去了等候的時間。

    直接拿出長長的布卷,打開鋪在劉大娘面前,回頭看了看與翠枝擺攤的冬青。

    “冬青,東西擺好了麼?擺好的話你先過來,給大娘示範怎麼繡。”

    “唉,這就來。”

    冬青就包點心的紗布擦了擦手,走進燒餅鋪里,拿起寒梅一卷,將圖案放在繡撐里,仔細給劉大娘說瑾瑜教了她的刺繡方法。

    “這個‘梅’字是用黑色點的,看這個紙板上,黑色對應了黑線,就用黑線繡制。”

    說著,冬青從自己的針線包里取了黑色繡線,兩根合並,交叉繡著斜的“十”字。

    不過片刻的功夫,梅字的黑點已被十字蓋了一半。

    “大娘,您看懂了嗎?”

    劉大娘喜笑顏開,一個勁猛點頭,“懂了懂了,這個簡單,比我做燒餅還簡單。”

    因著看過冬青繡的那幅畫像,雖然看上去比憑空刺繡簡單,但也要十分技巧,劉大娘還擔心麻煩瑾瑜畫了她也繡不成可就麻煩了!

    “這四幅屏風要多少錢?”劉大娘有些忐忑,不知道會不會要價很高。

    “一共四兩。”瑾瑜叫價五錢一幅,如果劉大娘還價的話,就可以適當便宜一點。

    “四兩?!”

    這價格比劉大娘預計的低上很多,沒有還價就把錢給了瑾瑜。

    瑾瑜對此喜聞樂見,笑道︰“大娘,您介不介意我用你的這幾幅畫做個宣傳?”

    “宣傳?”大娘一愣,“怎麼個宣傳法兒?”

    “是這樣,大娘您把刺繡要用的絲線買回來,坐在門口去繡,我招呼別人過來跟您學習如何?”

    “行啊!”劉大娘幾乎想也不想,她這一輩子是個就知道做燒餅的粗人,能讓這十里八鄉的人跟自個兒學習新穎的刺繡,是多長臉的事兒?

    劉大娘當即請冬青去買了絲線,叫兒媳孫子看著燒餅鋪,搬個小凳坐到門口。

    冬青在一旁看著,糾正劉大娘錯誤的繡法。

    繡線不能拉太緊,否則會顯的線與布是分離的,讓線蓬松一些,縮小孔的距離,就會感到圖案成為一個整體。

    瑾瑜站在大街上吆喝開了,“各位父老鄉親,看一看瞧一瞧,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鄙人推廣刺繡新法,這挑花刺繡容易上手方法簡單,只要你有一雙手,都能繡出精美繡品,買包教會,看一看你不吃虧,瞧一瞧你不上當……”

    “……”一邊守攤的翠枝忍不住掩嘴大笑,看不見笑開的口,卻看見眯成縫的眼楮。

    她這個小叔太滑稽,這都是從哪兒學來的吆喝?真是獨樹一幟,讓人聽了特別想笑。

    瑾瑜看到翠枝和冬青笑話自己,心里不由得一珄F 惺裁床歡裕克 刺倪漢榷疾畈歡嗍欽飧鱍印br />
    這新奇的吆喝,倒還真就十分見效,不一會兒劉大娘身側就圍了一圈人。

    附近一些與劉大娘熟悉的人,知道劉大娘根本不可能會刺繡,用這個法子,卻不一會兒繡成了一個飄逸美觀的“梅”字。

    眼看一朵朵大小不一的紅梅,經由劉大娘那雙稍顯笨拙的手綻開布上,一眾人嘖嘖稱奇。

    一些女子止不住的手癢,恨不得自己上手去繡制一番。

    瑾瑜見火候差不多,又大聲道︰“此物名為挑花刺繡,價格實惠,一幅繡品按大小和花色一錢起價,上不封頂,支持預定,花色多樣,如有親自刺繡的想法,便可到旁邊由我的妻子登記,少則十天,多則一月,來此付款領取。”

    許多人持觀望態度,不過陸續有一些人走到冬青身前,仔細詢問有關事宜。

    冬青手拿一本裝訂本,確認大小與風格頁下方寫了客人的名字,撕下來交給客人。

    仔細交代過,拿著寫了名字的紙條過來,交了銀子,就能拿到自己預定的花色。

    旁人一看,原來預定是不用交錢的,是看到了成品再給錢。

    如此便不擔心這些人是騙子,又多了幾人上前預定。

    登記了十來個,瑾瑜大手一揮,“今天預定名額到此為止,因為只有我一人純手工點畫,預定太多畫不過來,待我做完這些再做預定。”

    每幅畫難度不一,僅憑他一人之力很難做太多,順便試試饑餓營銷。

    越聚越多的圍觀人群發出一陣噓聲,卻沒有散去,照樣看著劉大娘刺繡。

    劉大娘嘴一直沒合上過,活了一把年紀,還沒像這樣出過風頭。

    而且一些圍觀的人順便就買了她家的燒餅,一舉兩得。

    翠枝忙著賣點心,抽空看了看劉大娘的刺繡,覺得自己也能繡。

    頓時心下豁然,怪不得她這小叔要讓劉大娘坐在街邊繡制。

    看過劉大娘刺繡,許多人與她一個心思,覺得一個大娘如此簡單就能繡出花樣,自己為何不能?

    今日點心賣完得更早,瑾瑜跟劉大娘打過招呼,收起東西回去了。

    讓劉大娘不用客氣,不會的地方等下次他們來出攤可以詢問,他會一一解答。

    劉大娘連聲應著,心里覺得應該沒什麼地方不會。

    她只要謹記冬青說的,壓線往一個方向,繡線不要拉得松緊不一,一個格子有二色點的各色佔一半,繡出來就沒什麼太大的問題。

    回程路上,翠枝忍不住問瑾瑜,“二狗,你這東西一天可以做幾幅?能賺多少錢?”

    瑾瑜盤算了一下,道︰“這個我也說不準,看花色復不復雜,花色簡單半天能出一幅,復雜的幾個月也不一定。”

    曾經他花六個月畫過一幅巨大的點畫,不過時間與金錢成正比,花色越繁復用時越久,價格就越高。

    翠枝仔細看了瑾瑜幾眼,能花幾個月的時間用小點湊成一幅畫,這個耐心讓人敬佩。

    回到家瑾瑜拿出冬青登記的本本,逐一看了要求。

    還好都是些不算很大的東西,最大不過六尺見方,而且花色也不復雜。

    大部分要求都很簡單,要吉祥如意寓意好,喜慶的。

    瑾瑜按照要求裁剪布料大小,讓冬青把布料做個初步處理。

    每隔十個小格,用黑色繡線橫豎穿一根暗線,一眼就能知道那是幾個格子,不用慢慢細數耽誤時間。

    黑色暗線很明顯,沒有打結,針腳很大,只為定位一用,待繡品完成,捏住一端就能抽走。

    瑾瑜畫了牡丹,梅花,錦鯉,鴛鴦戲水為底,字樣有闔家幸福,家和萬事興,年年有余,百年好合。

    稍微變換位置,就能得到新的花色。

    平時下地鋤草,加上念書做功課的時間,前前後後竟真用了一月左右的時間,才陸續讓冬青把這十來幅挑花刺繡送去鎮上。

    很多買挑花刺繡拿回去繡了出岔子的,來找冬青,冬青都能幫忙補救回來。

    瑾瑜稱之為售後服務,一傳十,十傳百,信譽上去了,這次預定的人就多了起來。

    不過瑾瑜依然登記十余個就截止預定,一個月也只能點畫這麼多,平均每單八錢上下的淨收益。

    上個月把兩匹布料用完,繡線還有剩余,成本加起來在八錢左右,毛收九兩又五錢。

    淨利潤就是八兩零七錢。

    冬青看著銀子越來越多,打心里為瑾瑜高興,這賺錢的新法子,三個月能抵全家種地一年。

    李老漢看瑾瑜在布上點些點點就能掙這麼多錢,索性讓瑾瑜別下地了,就安心留在家里念書作畫。

    瑾瑜喜不自禁,如此,他便能全天與冬青相處。

    冬青沒有再去金線坊接活,因為許多要擺件的人家為了省錢,都準備買挑花刺繡回去自己繡,比繡娘價便宜得多,也勉強看得過去。

    金線坊接的活相對就少了很多,只接到一些挑花刺繡沒法兒涉及和要求高的活,原有的三個繡娘綽綽有余,便沒了冬青什麼事。

    再者,自家丈夫搶了月娘那麼多生意,冬青也不好意思經常湊過去。

    月娘面上不說,心里終究會生些芥蒂。

    與翠枝的點心生意倒沒有耽擱,除了下雨的時日,依然按時去街上出攤。

    順便將瑾瑜做好的挑花刺繡帶到鎮上,等客人上門來取。

    也有一些預定過卻不要了的,冬青一轉眼就能賣給另外一人。

    瑾瑜又去趙記布莊訂了幾匹網格布料,讓趙德跟加工布料的人說一下,如果可以染色,網格布料的其他底色也需要一些。

    瑾瑜賣挑花刺繡的事,半個月的時間已經在鎮子上傳開了,瑾瑜來訂布匹,趙德都砸吧著嘴,他怎麼就沒這麼好的點子和手藝?

    八文錢一尺的布料,這李瑾瑜拿去點上花色,就能賣一錢銀子一尺。

    瑾瑜用一月有余的時間,把挑花刺繡在明山鎮推廣,手里有了十兩銀子,算是這輩子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桶金。

    臥房里,瑾瑜將十兩銀子包起來,交到冬青手上,冬青有些錯愕,“這……是何意?”

    “你是我的妻子,我的錢當然交給你收著。”

    冬青看著手里不算多的銀錢,心里熱熱的。

    握著銀子的手緊了緊,顧慮道︰“可如今你我都不下地,飯卻照吃,這錢,我盡數收著只怕有些不合適。”

    “嗯……”瑾瑜想了想,“不如這樣,我每個月上交二兩,你我油鹽口糧綽綽有余,多的就當孝敬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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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10:05:31 |只看該作者
第37章 大房

    冬青對瑾瑜每月上交二兩銀的做法沒有異議,當即拿了二兩給王氏。

    李老漢與王氏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只要能賺錢,不管瑾瑜怎麼賺的。

    一年十二個月,每月二兩,一年就是二十四兩。

    他們老兩口和大狗幸苦些,家里糧食收成就夠一家子糊口,這二十多兩銀,完全可以存下來。

    大狗坐在大門外,默默嘆了幾口氣,看著自己粗糙的雙手,有些失落。

    分明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他這個弟弟從來就跟他不一樣。

    最開始是個呆子,悶聲不響的,後來機靈了,不僅跟著冬青識文斷字,還奇思妙想賺起了大錢。

    相比之下,自己就顯得十分無用,只會使憨勁兒,比二狗幸苦數倍,賺的錢還不及二狗十分之一。

    翠枝從門里看到大狗微屈的背影,做了好幾年夫妻,一看就知道大狗心里煩什麼。

    放下手里的花生,出門坐到大狗身側,輕輕靠攏一些,兩廂貼合。

    “大狗,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嗯?”大狗抬眼,對翠枝扯了扯嘴角,“你明白就成,別往外說。”

    翠枝握住大狗粗糙的大掌,彎起唇角,黝黑的面龐仿佛透著些柔光。

    “咱換個思路,我們是一家人,你們兄弟還小的時候,是爹爹和娘頂著整個家;後來爹娘年歲大了,二狗又心智不全,就是你頂著這個家;如今二狗好了,也是時候讓他頂一會你說是吧?”

    這話讓大狗的笑容禁不住多了些,“媳婦兒你真會說話,我李大狗這輩子能娶到這樣的媳婦兒,不知道幾輩子修來的福。”

    “我說的是事實,二狗能賺錢他也沒全部私藏,冬青說過,是二狗出主意讓她教我做點心做菜的。”

    翠枝說著頓了頓,認真看著大狗周正的眉眼,“還有……能嫁給你才是我的福分,爹娘不拿捏我,你也將我放在心上,我的丈夫頂天立地,于我而言,是最好的。”

    大狗一時覺得胸中火熱,脹滿了不知名的情緒。

    嘴唇動了動,卻實在嘴笨,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抬手將翠枝攬進懷里。

    翠枝溫順的任由大狗抱著,安靜聆聽大狗強有力的心跳聲。

    瑾瑜從屋里往外走,還沒出門就看到自己的大哥大嫂相擁而坐,立刻又悄悄把腿收了回來。

    他倒是覺得無所謂,不過是相擁而已,但大哥大嫂終究比較保守,可能會不好意思。

    大狗和翠枝對此毫無察覺,翠枝仰頭看著大狗,笑道︰“我跟冬青賣了三個月點心,分到了三兩銀子呢,加上之前娘給的二兩,我們有五兩私房錢!”

    大狗又嘆一口氣,“比起以前,手里常年只有幾十文錢,現今確實是很多銀子,但跟二房一比,實在不夠看。”

    以前只有地里的收入,除去糊口的口糧,繳了公糧,余下的糧食拿去換作銀子,至多一二兩。

    他們家多少年也只存下十幾兩銀子,兩年的災荒造了個干淨。

    父母在世,當家的自然是父母,銀錢全在王氏手里。

    王氏沒有苛待翠枝,時不時給上幾十文錢作零花,逢年過節都拿錢扯新布做衣裳。

    如今不足半年,翠枝手里拿了五兩銀子,後面還有持續的收入,怎麼看都比之前好了數倍。

    但二房一個月的收入就是□□兩,就算上交父母二兩,都還剩六兩上下。

    這個差距,大得讓人難以忽視。

    冬青從耳房出來,看到瑾瑜站在院里,疑惑道︰“你不是去陳叔家找陳君然麼?為何出來半晌還站在這里?”

    瑾瑜往唇上豎了根食指,“噓!”

    冬青立刻噤聲,輕手輕腳湊到瑾瑜身側,發現原來瑾瑜在聽大哥大嫂的牆角。

    只見翠枝冷著臉跟大狗說話,“做人要知足,二狗上交給爹娘的錢,他們夫妻二人根本就吃不完,剩下的能便宜了誰?”

    “翠枝你別惱,我就隨口一說。”大狗苦著個臉。

    他也不是說見不得二房錢比大房多,那是人家夫妻憑本事賺的錢,甚至沒從家里拿一分一毫的本錢出去,而他們點心生意還是冬青墊上本錢,不吝教翠枝手藝的。

    只是對比下來差距大,順便提了一嘴,沒想到翠枝會生氣。

    翠枝神色松了松,“這話萬萬不能讓二狗和冬青聽了去,不然他們會以為我倆貪得無厭,得寸進尺。他們願意拉我們一把是情義,沒有理由將我們從青壯年就養老送終。”

    大狗嘿嘿笑了笑,“翠枝你說的在理,有手有腳還能把自己餓死不成?再說現在我媳婦兒是手藝人,日子總是會一天比一天好。”

    院內瑾瑜與冬青對視一眼,心里有些打算。

    兩人並肩跨出門去,坐在石坎上的翠枝和大狗看到冬青夫婦,立刻站了起來。

    “二狗,冬青,你們的挑花刺繡做完了?”

    瑾瑜與冬青相視一笑,道︰“還沒呢,我們出來,是想跟大哥大嫂商量件事。”

    翠枝和大狗皆是一愣,“什麼事?”

    冬青道︰“是這樣,最近這挑花刺繡訂貨的人很多,瑾郎一個人忙不過來,我要給瑾郎搭手。”

    這倒不是假話,因陸續有人繡出成品,許多持觀望態度的人下了決心,點心攤兒前經常有人來問還能不能預定。

    冬青要幫著瑾瑜給布料串暗線,他們還想到一個讓不會點畫的人也能點布料的法子。

    那就是瑾瑜先點好一幅作品,剪與這幅作品一樣大小的底布,串上暗線,數格子照著點,相當于批量生產相同的花色。

    雖然速度很慢,依葫蘆畫瓢也不夠新意,但聊勝于無。

    現在五月底,陳君然昨日回到了家里,陳君然有繪畫功底,學點畫應該比旁人容易許多。

    方才瑾瑜準備去找陳君然,卻在門邊聽了牆角。

    翠枝聽聞冬青的話,頓了頓,“那你們的意思……是冬青不跟我做點心生意了麼?”

    瑾瑜點頭,“對,大嫂你已經能獨自挑梁,在街上守攤的也是大嫂,日後點心生意就全全交予大嫂了。”

    冬青笑了笑,“大嫂不急,左右我和瑾郎都要去鎮上交貨,一起把點心背到集市,跟以前一樣。”

    翠枝還未說話,冬青又道︰“既然所有事都是大嫂一個人經手,賺的錢自然全都歸大嫂的。”

    “這怎麼行?”翠枝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這生意的本錢還是你出的,手藝也是你的,我怎麼能獨佔了收入?”

    瑾瑜一擺手,“都是一家人,還說這些做什麼?手藝這東西,你學去了就是你的。成本才幾個錢?大嫂你要真過意不去,下次賣完點心,把本錢還給冬青就是。”

    反正現在翠枝手里已經能拿出本錢了。

    翠枝咬咬牙,心里有些掙扎,冬青不跟她分錢,她一個月就有二兩的收入了,比之前多一倍。

    但就這麼應下來,又覺得好像什麼地方不對勁。

    瑾瑜不等翠枝說話,牽著冬青往外走,“就這麼說定了,之後就是大嫂你一個人做點心了,可得抓緊些,不行就讓大哥搭把手。”

    他之所以跟冬青達成共識,讓大房獨自做這點心生意,是因為他不想冬青整日整日的在柴火跟前煙燻火燎的。

    既然大房想要多些銀子,如此一舉兩得,讓冬青從點心生意里抽身出來。

    大狗和翠枝站在原地,目送兩人手牽著手消失在視線里。

    兩人大眼瞪小眼,翠枝摸摸鼻子,“你說那話,只怕是被冬青和二狗聽了去。”

    “那……那咋整?”

    翠枝白了大狗一眼,“還能咋整?就知足吧你!二狗和冬青心胸寬廣,不嫌我們貪得無厭,一轉身就相當于把銀子白白送給你我。”

    “知足,我當然知足!”大狗連聲應著,照這個勢頭,沒幾年他們兩口子都能有上百兩的積蓄,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這邊瑾瑜牽著冬青來到村長家,陳君然正在書房里,手執粗毫,行雲流水寫下幾個大字。

    天道酬勤

    字里行間透著蒼勁,與他雋秀的外表很不相符。

    瑾瑜一撫掌,“好字!”

    陳君然將毛筆放到筆架上,笑得有些羞澀,“嫂子,二狗哥過獎,不過是閑暇涂鴉而已,不值一提。”

    瑾瑜朗笑出聲,“哈哈,哪里,君然你這一手字,比我的狗爬好多了,不信你問問你嫂子。”

    陳君然只是笑了笑,問道︰“不知道這次二狗哥登門有何事?缺了什麼,盡管跟我說,能幫忙的小弟一定搭手。”

    “缺倒是暫時不缺什麼,這次我們來,是因為你嫂子說要邀你入伙。”瑾瑜最缺的,是陳君然參加過縣試府試和院試,還參加過鄉試的經驗。

    不過這些可以日後慢慢討教,現在不急。

    陳君然詫異看了一眼冬青,饒有興致,“入伙?我方一回家,就聽幾位嫂嫂說了,二狗哥這一月有余的時間,一躍成為咱們村的名人,兜售一名為‘挑花刺繡’的東西,無論是誰都能上手刺繡對嗎?”

    陳君然的那幾位嫂子,見識到挑花刺繡的神奇之處,一直對著村長軟磨硬泡,讓找李家二狗買上幾幅,她們也要親手刺繡。

    奈何瑾瑜的挑花刺繡都不便宜,三人買下來至少幾兩銀子,前頭兩年還在鬧災荒,家里算不上特別寬裕,那擺件也不是非要不可,村長就一直沒答應。

    陳君然一回來,幾位嫂子就找陳君然施壓來了,盼著陳君然說服村長,給她們買上幾幅挑花刺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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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10:05:45 |只看該作者
第38章 鋪路

    陳君然也確實從幾位嫂子那里,切身感受到了很大的壓力。

    除了這清水溝唯一的秀才這個名頭,他對這個家沒有實質貢獻,時不時還要往家里要錢。

    幾個嫂子明里暗里的跟他訴苦,在家里是如何困苦,如今連想買幅挑花刺繡都不行。

    陳君然的三個嫂子,每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這三個疊加,實在讓人難以應付。

    就算陳君然不說,冬青也知道其中緣由,“你聽說過自然最好,這挑花刺繡全靠手工點畫,靠一人之力賺不了什麼錢,若你願意,瑾郎會教你點畫,本錢我們出,你點一副按市價利潤對半分成如何?”

    陳君然聽說過挑花刺繡,瑾瑜並不意外。

    冬青長袖善舞,故意讓人四處宣揚,以達到眾人皆知的目的。

    不得不說冬青做得很成功,所有跟她探討過刺繡的人,都覺得她十分順眼,不介意為挑花刺繡做推廣。

    瑾瑜不禁將視線黏住冬青,嘴角不自覺的往上揚,他就喜歡冬青八面玲瓏拉攏人心的小模樣。

    陳君然聽了冬青的提議,心里暗自做了計較,“清水溝這麼多人,為何嫂子平白無故要找上我?讓二狗哥教家里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更好?”

    冬青唇角一彎,“清水溝有幾個能提筆作畫的人?不是誰人都能學好點畫,而且你對瑾郎念書一事伸出過援助之手,又怎麼能說平白無故?”

    “挑花刺繡每筆淨利潤在七至八錢,五五分成你到手有四錢,往少了說你一月只點十套,也有四兩銀收入,你一月一兩銀換口糧綽綽有余,剩下的就是存余。”

    冬青逐一給陳君然分析利弊,“待日後你能獨當一面,在縣學閑暇之余便能制作,將生意延伸到縣城,到時更是供不應求,財源滾滾而來,這……是雙贏的局面。”

    陳君然啞口無言,冬青將方方面面都給他考慮周到了。

    而且不用出本錢,每月四兩的收入,實在誘人得緊。

    瑾瑜心里微訝,冬青說的這話,與他當初猜想的有些出入。

    不提李員外,而是讓陳君然直接將市場打入縣城。

    冬青讀到瑾瑜的眼神,身後偷偷捏了捏瑾瑜的手指,待過後再與他解釋。

    陳君然沉吟半晌,抬眼道︰“嫂子和二狗哥如此待我,我自當全力以赴!”

    如今郁郁不得志,在家里被幾個嫂子數落得抬不起頭來,卻又苦思不得解決之法,嘗試一番有何不可?

    若真能賺得銀錢,自給自足還有剩余,處境定會好上許多。

    冬青贊賞看了陳君然一眼,陳君然神色堅定,不說怕學不會,而是說全力以赴,這就足夠了。

    以陳君然的繪畫功底,全力以赴的結果,不會太差。

    “既然如此,就趁熱打鐵,今日你便跟著我去點制挑花刺繡。”瑾瑜拍板定論,火候已經足了。

    陳君然沒有含糊,跟著瑾瑜二人回了家。

    瑾瑜將冬青穿好暗線的布料拿出來,放到院里的桌子上,端出裝有染料的盅子。

    足足有七八個茶盅,整齊擺在木制托盤里,是瑾瑜專門買回來裝染料的。

    花色繁復的作品著色也多,染料不能混裝,用碗太大太笨拙,染料用得又不多,每次調的染料都只能蓋住碗底,瑾瑜索性買了一打小茶盅。

    冬青搭手調制染料,只要保證每個顏色不一樣,容易分辨就行,不一定要切合繡品真實的色彩。

    因為這只是為了讓繡制的人知道,什麼地方用什麼顏色的繡線,最後繡線的配色都是瑾瑜配的。

    以瑾瑜專業的眼光,配色出來少不了能讓人覺得美不勝收。

    調制好了的染料,每個茶盅里都放有一根細長的竹簽,方便瑾瑜隨時用上那個顏色,拿起就能蘸染料。

    冬青還照著瑾瑜的法子,用土豆把草紙折疊粘成紙板,剪出圓洞,等點畫完成後,由瑾瑜配色掛上繡線。

    陳君然一直站在旁邊,看著兩人默契配合,做著他從未見過的事。

    瑾瑜一邊畫,一邊給陳君然解說,說點畫的技巧。

    對瑾瑜來說,點畫唯一的難點,在于你的腦洞要夠大。

    如果能夠在腦內描繪整幅畫的樣子與細節,再加上多年的繪畫功底,一般就能上手作畫了。

    瑾瑜隨手遞給陳君然一張紙,“你先隨便畫一個簡單的事物,記得每個點間距一致,畫得多了,自然就順手。”

    雖然傳統點畫不要求點的間距一致,點的大小也沒有限制,但陳君然學點畫是為了點挑花刺繡。

    挑花刺繡要正點在格子中間,每個點的間距是一致的,如果陳君然能做到不在格子布上點畫都間距一致作成完整畫作,上手挑花刺繡時更加輕松。

    陳君然接過紙張平鋪,看了瑾瑜正在點的畫半晌,閉眼片刻,便伸手拿起墨色的竹簽,往紙上開始作畫。

    三人靜對,除去夏日蟬鳴,就只剩下風吹門前樹葉的沙沙聲。

    陳君然的畫沒有花太久時間,不過兩刻功夫,就放下了手里的竹簽。

    冬青仔細一看,陳君然獨用了黑色的墨,畫的事物確實很簡單,只是一只黑貓。

    一只貓靜坐的背影,由間距一致的小點組成。

    瑾瑜不禁挑眉一笑,連聲稱贊,“好!君然你十分有悟性,你試試把這只貓放大數倍,再縮小數倍,點的間距不變,貓的形態也不變。”

    因為繡品的用途不同,會導致底布大小不一,相同的圖案要學會縮放,靈活操作。

    陳君然得了誇獎,心里松一口氣,按照瑾瑜的要求,開始對貓的大小進行縮放。

    中間出了幾處岔子,試了數次,終于找到縮放的訣竅,成功畫出一排從小到大的貓背影,形態一致。

    直至日暮偏西,外出拔草的王氏和李老漢回轉,瑾瑜就收拾了桌上的東西。

    李老漢眼楮眯成一條縫,“君然啊,來找二狗探討學問的麼?”

    家里人都知道最初陳君然借了書給瑾瑜,如今瑾瑜也成了清水溝的名人,雖然此名人與彼名人有些差別,但名人自然跟名人有共同話題。

    李老漢和王氏最近春風得意,走在路上遇到鄉里鄉親的,別人都會提一嘴自家二狗,話里話外透著艷羨。

    在這清水溝過了大半輩子,從前都因為二狗心智不全遭人詬病,現在因為二狗而面上有光。

    陳君然沒有隱瞞,如實道︰“二狗哥教我點畫,讓我學習制作挑花刺繡。”

    李老漢和王氏笑容僵了僵,“這樣啊,那學的怎麼樣?學會了嗎?”

    陳君然笑著搖了搖頭,“差得遠,我還有很多欠缺,一時半會兒恐怕只能給二狗哥拖後腿。”

    王氏撩起毛巾擦了一把臉,“慢慢來,不急,要不留下吃了飯再接著學?”

    “不了,我來學藝哪還有讓師父倒貼伙食的道理?”陳君然不顧眾人挽留,執意離了去,準備回家接著練點畫。

    目送陳君然走出很遠,王氏把院門關上,看了看瑾瑜和冬青,躊躇道︰“二狗啊,不是娘說你,老天爺賞你飯吃,這好不容易想出一門安身立命的手藝,怎麼能叫別人學了去?”

    李老漢沒有說話,默認了王氏的看法。

    他們還沒光鮮幾天,陳君然本來就是清水溝唯一的秀才,再把這新奇的特技學了,豈不是要把自家兒子的風頭都壓下去?

    而且,陳君然學會了這手藝,不是就要跟瑾瑜搶生意?平白少了一半的錢,想想就覺得好像硬生生剜了身上一塊肉。

    瑾瑜知道自己的父母顧慮什麼,無奈道︰“最近訂單猛增,我一個人畫不了那麼多,要趁熱賺錢,陳君然值得結交,教會他制作也無妨。”

    冬青在一旁接過話頭,“瑾郎教陳君然制作挑花刺繡,陳君然學會後,點一套成品要給我們分一半利潤,趁著現在這股勁頭,自然畫得越多越好,他出力我們白白收一半的錢,沒有壞處。”

    瑾瑜的話沒有說到重點,深山里被生計磋磨的農家人,想打消他們的顧慮,只要讓他們知道此舉有利可圖,能賺很多錢就是。

    “一半?”王氏和李老漢對視一眼,“你怎麼不早說?我和你爹還以為因為陳君然幫過你,你就白白把手藝教給他了,可不能做那種傻蛋。”

    如此的話倒是可以接受。

    “我這不還來不及說嘛,冬青替我說了。”瑾瑜望著冬青笑了笑,是他考慮事情太主觀。

    為人處世這方面,他還遠及不上冬青,畢竟上輩子他沒怎麼跟人交際。

    用過晚飯,眾人相繼回屋歇息,冬青與瑾瑜坐在院子里,誰也沒有說話,靜靜感受夜里微涼的風拂過面頰,帶走夏日的燥熱。

    近日天氣晴朗,頂蓋沒有半朵雲彩,漆黑如墨的夜空里,密密匝匝布滿星宿,織成一幅美麗的星空圖。

    “冬青。”

    “嗯?”冬青轉臉看著瑾瑜,黑夜里只能看見深邃的輪廓。

    “你當初讓我邀陳君然入伙,是出自什麼考量?”

    “這個嘛……”冬青杵著下巴,慢悠悠道︰“瑾郎不是已經猜到了?”

    瑾瑜啞然,無奈的搖頭,“我自以為我猜到了,實際上,我覺得你的考量與我的猜測有些出入。”

    這回冬青倒是沒賣關子,仔細與瑾瑜說了利弊。

    陳君然為人正直,除去與家里幾個看他不過眼的嫂子不對付,在外風評優良。

    拉攏陳君然,能與明山鎮最大的士紳李員外交好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陳君然能對瑾瑜將來科考提供不少先機,可以省去很多彎路。

    這一點,瑾瑜有所認同,他本就打算跟陳君然討教考試經驗,相當于劃重點,考試必不可少。

    但關于生意方面,瑾瑜還有些疑惑,“你說讓陳君然先行在縣城推廣這挑花刺繡,為何我們不自己前去?或是讓陳君然牽線李員外,找了門路,批量發售,豈不是更加省力?”

    冬青笑道︰“李員外是什麼人?經他的手牽線找門路,他會不分一杯羹?我們這是小本生意,經過層層中間人抽成,我們還能剩下幾個利潤?”

    “而且,你這法子很新奇,憑我們幾人也做不出批量銷售的數,沒有看到足夠大的甜頭,根本不會有商人願意為我們試水。”

    瑾瑜嘆氣一口,“那我們自己去縣城推廣?”

    “我們確實要親自上手,陳君然在縣城呆了兩年有余,多少有自己的人際,比我們熟悉縣城,不至于像無頭蒼蠅。”

    最重要的,是自己累積人脈。

    這清水溝用得著上心拉攏的人,是村長和陳君然,交好陳君然,就能與明山鎮的李員外扯上關系。

    交好李員外,便能接觸更廣的面。

    強龍不壓地頭蛇,與當地士紳強商打好關系,生意也就能做得長久。

    就像一顆種子,想要發芽成長,需要先生出根須。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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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10:05:55 |只看該作者
第39章 林間

    每日清晨,瑾瑜總是按時醒來,叫上冬青一起,順著村邊的山路,踏著晨光,絆帶朝露,遛彎。

    之前下地干活就當鍛煉身體,如今不下地,便趁著每天空氣最新鮮的時候,帶著冬青走入林間,同樣鍛煉身體。

    健康的體魄,是一切的基本前提。

    六月正值盛夏,今年風調雨順,不止地里的莊稼生長茂盛,山里的植被也綠得耀眼。

    菌類植物枕著這天然溫床,零零散散從地表冒頭,頂開地上厚厚的腐葉,露出大小不一的頂蓋。

    瑾瑜與冬青晨運時,順便在山上采些無毒蘑菇,拿回家做菜來下飯。

    加上青椒和大蒜,無論燴炒或是煮湯,味道都十分鮮美。

    走在山路上,注意低頭看灌木林腳邊,若是看到有被頂起的木葉,輕輕扒開,總能扒出一個個肥厚圓潤的蘑菇。

    瑾瑜從地上取出一個青頂蘑菇,矮矮胖胖,模樣十分討喜。

    將蘑菇拿在手里把玩,瑾瑜叫住冬青,滿臉戲謔,“我又撿到一朵青姑娘。”

    這是一種名為青頭菇的蘑菇,樣子很好看,村里俗稱這蘑菇為青姑娘,倒是特別有意思。

    看著瑾瑜骨節分明的手,放在蘑菇上細細描摹,指尖內扣,輕輕掃過頂蓋里側的絲瓤,絲瓤隨著指尖滑動的力度偏來倒去,冬青一時面頰飛滿紅霞,轉過頭去不敢再看瑾瑜。

    為何?為何瑾瑜總能做出一些讓人難為情的動作?

    瑾瑜站在冬青身後,看著冬青小巧玲瓏的耳朵通紅,那紅像是要滴出來,頓時心情萬分愉悅。

    低頭看了看手里青頭菇,不禁好笑,這下,冬青只怕無法再直視這青頭菇了。

    冬青已經走出去一段,停在一叢矮小灌木前,聲音透著雀躍,“瑾郎,快過來。”

    “嗯?好,這就來。”瑾瑜邁開長腿,幾步跨到冬青身側。

    只見灌木上結滿圓圓的果實,大多是綠色,當陽一面透著些許的紅,除了不如楊梅大粒和紅艷,看上去就跟楊梅一個模樣。

    “這是野生楊梅,看樣子已經熟了。”冬青解答了瑾瑜的疑惑,摘一顆下來用手絹擦了擦,遞到瑾瑜嘴邊,“快嘗嘗。”

    看著冬青亮晶晶的眼楮,瑾瑜張口把青綠的楊梅吞進口中,舌尖輕掃冬青細白的指尖。

    冬青閃電般收回自己的手,一臉期待看著瑾瑜,“怎麼樣?好吃嗎?”

    瑾瑜吐出楊梅核,面帶一絲享受,“嗯……不錯,很甜。”

    “真的?”冬青卻有些不相信的樣子,伸手給自己摘一顆,擦了擦放進嘴里。

    方一入口,冬青整張臉就皺在一起,忙不迭把楊梅吐出來,握拳去捶瑾瑜胸膛,“你騙人,這楊梅分明酸得很!”

    “哈哈哈!”瑾瑜大笑出聲,握住毫無力度的粉拳,一把將冬青帶入懷里,放柔了聲音,“我沒騙你,我家娘子手拿過的東西,都是甜的,不信你嘗嘗。”

    說完低頭噙住冬青紅潤雙唇,舌尖輕敲貝齒,充斥在兩人唇齒間的,是楊梅酸澀過後的回甜。

    青山綠樹,蟲鳥和鳴,人共連枝。

    “唔……哈……”

    冬青一時忘記呼吸,瑾瑜松開後,忙喘息攝入缺少的空氣,胸膛微有急促起伏。

    瑾瑜眉開眼笑,“如何?我沒騙你,真是甜的。”

    冬青美目帶著水光,櫻唇越發鮮紅水潤,瞪了瑾瑜一眼。

    被瑾瑜把玩青頭菇的動作弄得臉熱,本想用這野生酸楊梅偷偷報復瑾瑜,沒成想自己又被饒了進去。

    “我們走得夠遠了,回家吧。”瑾瑜抬頭看了看日頭的高度。

    “先等等。”冬青開始采摘野生楊梅,照著個大粒圓色紅的摘。

    瑾瑜不解,“雖然這楊梅不至于酸得難以入口,但著實算不上好吃,摘它作甚?”

    若是沒有準備,放入口中能讓腮幫都跟著酸上一下,現在回想那味道,瑾瑜還覺得滿口生津。

    冬青卻沒有停下,一行摘一行解釋,“拿回家用蔗糖腌制一夜,甜里帶酸,酸中有甜,乃夏日可口小食,開胃且解饞。”

    “哦?還有這種操作?”瑾瑜索性也蹲下身,跟著冬青采摘楊梅。

    將一棵楊梅樹上果子摘個差不多,樹上只余下實在小顆發綠的,摘下來的夠冬青用圍裳兜了半兜。

    家里有翠枝買回來做點心的砂糖,冬青把野楊梅仔細洗干淨,裝在大土碗里,往里面撒上砂糖,攪拌均勻,放進裝有涼水的桶里。

    涼水恰好淹到碗口下方,放在陰冷處,能讓碗里的野楊梅持續保持冰涼,防止天熱變質。

    翠枝在準備做點心的材料,明天又到了出攤的日子。

    最近的飯食都是翠枝和冬青接手,其他人安心下地干活,瑾瑜搭手擔水劈柴燒燒火。

    好在最近地里也不算忙,只是鋤一下莊稼間隙的雜草。

    冬青將撿回來的蘑菇細細削去泥,燒開水燙了一下,把蘑菇的質地從硬質易碎,變為濕軟有韌性,清洗起來不會揉爛太多。

    燒熱了油,大蒜干椒和花椒熗鍋,再放入青椒與蘑菇爆炒,香氣四溢,飄滿整個農家小院兒。

    據說放蒜可以檢測蘑菇有沒有毒,蒜遇到有毒的蘑菇會變黑。

    剛吃了午飯沒多時,翠枝在灶屋燒火蒸面粉著手做點心,瑾瑜和冬青在院子的陰涼處準備點畫挑花刺繡,等陳君然過來。

    感覺一人跨進門來,定楮一看,來人是大伯家三兒媳梅芳,手里抱了一歲有余的小閨女。

    冬青笑問︰“三堂嫂,吃飯了嗎?沒吃的話我去給你熱熱菜,我們剛吃不久。”

    梅芳靦腆一笑,“吃了,不用麻煩,我就是帶妞妞過來玩的。”

    瑾瑜給梅芳遞了個小凳,“三堂嫂,坐。”

    瑾瑜總覺得有些微妙,這里的人成親都很早,這三堂嫂才十八,女兒都已經快兩歲了。

    說起來,他的幾個嫂子,除了小趙氏之外,其余的年齡都不如他大。

    就連翠枝,今年都不過才二十整。

    梅芳卻沒有坐下,而是往著灶屋走,“翠枝姐在灶屋忙嗎?翠枝姐很喜歡妞妞,我帶妞妞去看她。”

    “在呢,就是怕她現在沒什麼空。”冬青回答梅芳,翠枝明日要出攤,現在大約正忙著做點心。

    梅芳扯了扯嘴角,“不礙事,我就是與翠枝姐說說話,她忙她的,嘴閑著就行。”

    冬青抬頭,頗有深意看了梅芳一眼,“那你去吧,嫂子嘴不忙。”

    “唉,好。”梅芳應著,鑽進了灶屋。

    瑾瑜看到冬青微蹙的眉,問道︰“怎麼了?”

    冬青舒展眉頭,道︰“沒什麼。”

    她只是奇怪,自她來李老漢家,過了近半年時間,平日也不見大伯家的人來串門。

    上次趙氏和幾個兒媳來串門,還是覺得她有便宜可佔,準備蹭她白做繡鞋的。

    後來因為野物的事,大伯一家比較怵她,基本看到她都繞道走。

    一個多月以前,小趙氏在街上主動湊過來嘮嗑,也是因為大伯母教唆小趙氏過來套話。

    不得不說冬青疑心有些重,畢竟過去十年都生活在高官後宅,一眾女眷的心思重得很,稍有不慎就著了道。

    瑾瑜心里暗自做了計較,倒沒有說什麼,等陳君然過來,讓陳君然上手開始做些簡單的挑花刺繡。

    陳君然畫功確實不錯,悟性尚可,重點是很勤奮很積極。

    近幾日跟在身側,看瑾瑜畫得多了,每日回家後一直在紙上嘗試進行創作,次日把創作帶來給瑾瑜過目。

    陳君然一直堅信天道酬勤,勤能補拙。

    瑾瑜看著陳君然一日比一日進步,今日看過作品後,覺得可以讓陳君然上手制作挑花刺繡了。

    先點畫一些要求簡單,比較不繁復的花色,就算陳君然點錯了他還能補救。

    想著可以開始掙錢第一步,陳君然還有些緊張。

    不過很快調整心態,平心靜氣,仔細看了要求,縱觀整幅畫格局,閉眼想象畫面,後拿起竹簽落點。

    瑾瑜與陳君然安靜作畫,冬青沒有打擾,只是坐在一旁給別的底布串暗線,時不時看染料干了就加些水。

    抬眼看到翠枝從灶屋出來,隱約聽她跟梅芳交談,“我出個外頭,你先坐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出外頭,是解決三急之一隱晦的說法,人有三急,冬青也沒在意。

    卻見翠枝一行往大門外走,一行對著她招手。

    冬青只得放下手里的布與線,起身根跟翠枝出了門。

    到了院門外,翠枝沒去茅廁,而是把冬青拉到一邊,悄聲道︰“我怎麼覺著,梅芳是來咱們家打探來了。”

    冬青心里微訝,又感覺在意料之中,問道︰“怎麼了?她說你很喜歡妞妞,帶妞妞來看你,她說什麼了?”

    “我喜歡小孩倒是沒假,只是她一直緊緊盯著我做點心,幾次我與她說話她都心不在焉,不時的還問那是什麼材料,要加多少,感覺正專心記著呢。”

    冬青微微嘆了口氣,“嫂子你覺得要怎麼辦?干脆把法子給她?各有各的財路,誰也別妨礙誰做生意,免得她們老是惦記,我們也疲于應付。”

    隨後話鋒一轉,接著道︰“不過,我先提醒一下嫂子,按大伯母的性子,哪怕你把法子教給她們,她也不會感恩,反而會嫌你搶了她的生意。”

    翠枝思索一瞬,一咬牙,道︰“冬青,你別說嫂子自私,我不想把法子教給大伯母,出力不討好,我還嫌她搶我的生意呢。”

    冬青心思一轉,計上心頭,對翠枝招了招手,“嫂子你附耳過來,我與你說個法子,讓大伯母偷雞不成蝕把米。”

    兩妯娌遂交頭接耳,冬青不知說了什麼,翠枝喜笑顏開,眼楮都亮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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