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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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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假面的盛宴]家養小首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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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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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2 00:33:47 |只看該作者
卷五 會師京城踏雲巔 第二百五十章

  石府,陳秀蘭淚眼婆娑看著石志友。

  有大把的銀子,石志友自然不會虧待自己。這些年石家換了好幾處宅子,宅子越換越大,儼然一副富豪之態。

  「你怎麼又去泰隆商行了?那商行跟咱家沒關係,你這麼做,我以後還怎麼見招兒姐,若是我哥知道……」

  「什麼叫跟咱家沒關係,那商行裡賣著咱們的花,就跟咱們有關係。再說了,要不是靠著你的手藝,他們能開起這麼大的商行。如今倒好,這麼大的商行開著,卻分成兩家,一分銀子都不分給我們。就花坊那裡,也是摳摳索索,也就你是個傻子,為他人做嫁衣裳!」石志友半靠在榻上,英俊而有些虛胖的臉上,一片忿忿不平。

  陳秀蘭穿一身暗青色的衫子,本就消瘦的身形在這麼深的顏色下,越發顯得乾癟。

  白淨的臉,也就清秀之色,帶著一種久未見到陽光的蒼白。

  梳著婦人髮髻,倒是脂粉未搽,頭上只戴了根素銀簪子,素淨得不像是這石府的太太。

  連石府裡的丫頭都比她穿得鮮亮。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帶了女人去的……」陳秀蘭囁嚅道。

  商行裡的人自然不會替石志友遮掩,所以陳秀蘭是知道的。

  石志友有些厭惡地看了妻子一眼,敷衍道:「我在外面做生意,免不了逢場作戲,我又不把人帶回來,你吃個什麼味。你自己出去看看,哪家的老爺不是三妻四妾,通房成群,這麼些年我就守著你一個人,難道你還委屈了?」

  陳秀蘭抹了一把臉,小聲委屈道:「我不是吃味,可你總是這麼著,若是傳進大哥耳朵裡……」

  「那我以後不去了還不成?你煩不煩?我這會兒心裡煩著,你讓我自己待會兒。」

  見此,陳秀蘭只能站起來道:「那我去做花。」

  提起花,陳秀蘭才來了點兒精神,腳步匆忙就離開了。

  等她走後,從外間走進來一個青蔥似的丫鬟。

  見這丫鬟,石志友當即眼睛亮了,招手讓她過來。

  這丫鬟也就過來了,石志友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抱著就是一陣亂親。

  穿桃紅色衫子的丫鬟,一面假裝去推他,一面道:「老爺,可不成這副樣子,人家以後還要嫁人呢。」

  「你個小妖精,還想嫁誰?就該給老爺洗腳暖被生兒子。」

  丫鬟眼睛一轉,嗔道:「那也得老爺給人家一個名分,不然這像什麼話。」說著,她似乎有些委屈了,將石志友一把搡開道:「你騙我也騙夠了,以後我可是不會讓你再占我便宜。」

  石志友被敗了興致,有些煩躁道:「名分這事不用提,有她那哥哥杵在那兒,除非你打算和我一起被攆出去。不過把你養在外面,也不是不可,老爺我多的是銀子,你在外面當奶奶,難道不比在這裡給人伏低做小的好?」

  「那老爺可要說話算數,我也要一座大宅子。」

  石志友又抱了上去:「行,你要多大的宅子,老爺都給你買。」

  今天乃是休沐之日,所以陳堅也在家中。

  薛庭儴去了將此事與他說後,便坐車離開陳府。

  行經劉記的時候,他想起招兒和寧寧愛吃這裡的糕點,便下車去買了兩包。

  這店裡的夥計與他熟悉,特意給他拿了新出爐的,還熱乎著。

  懷揣著熱乎乎的糕點,薛庭儴的心情當即好了起來,正打算上車,旁邊突然有人叫他。

  「庭儴老弟。」

  竟然是岳步巔。

  自太原鄉試一別之後,這些年薛庭儴和岳步巔再未見過。

  後來多少也知道些他的消息,知道他又考了三次,終於中了進士,還入了翰林院。而薛庭儴之所以會聽說岳步巔,倒不是因對方翰林的身份,而是不癲居士的畫。

  岳步巔像那個夢裡一樣,其所作之畫突然風靡大江南北,連帶其人也是聲名大噪。不過和那個夢不同的是,岳步巔沒有死,反倒成了官。

  因為靠著一手妙筆丹青,岳步巔頗受嘉成帝賞識,已經做到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的位置,乃是正五品的官銜,如今是二皇子之師,專授其畫藝。

  薛庭儴回京後,才知道這些細枝末節。

  不過他身份敏感,從未去找對方敘過舊情,未曾想今日倒是岳步巔找上來了。

  「步巔兄,多年未見,如今可好?」薛庭儴含笑道。

  「好,好,只是不如你好,而立之年竟已成二品大員。」穿一身靛青色直裰的岳步巔,眉眼飛揚,絲毫不改豪邁之氣質。

  「步巔兄謬贊了,不過是運氣。」

  「我若是有你這般運氣,恐怕做夢都要笑醒了。」

  兩人一陣寒暄,岳步巔看了看天色道:「多年未見,這也快到飯點了,我請你飲酒,可去?」

  「這……」想著懷裡的糕點,薛庭儴不免有些猶豫。

  「怎麼,可是不方便?」

  「這倒不是。」薛庭儴轉身回到車前,從懷裡掏出糕點,吩咐隨從送回府,並告知招兒今晚不回去用飯,才走到岳步巔面前。

  「那步巔兄,咱們走吧?」

  岳步巔笑容更是燦爛,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驅車找了家酒樓,又要了個僻靜的雅間。

  一番杯盞交錯後,免不了各敘經歷,如今岳步巔是二皇子之師,自然少不了也提一提二皇子。

  嘉成帝共有九位皇子,除了太子早逝,二、三、四、五皇子都已成年。因太子之位懸而未定,幾人都未分封就藩。

  這位二皇子乃是鐘貴妃之子,鐘貴妃出身定國公府,鐘家在建朝之時也是立了汗馬功勞,因此封了個國公,也是世代安享榮華富貴。

  二皇子現年二十有四,性格勇猛果敢,頗有嘉成帝之風。在皇后至今無子的情況下,其出身高貴,乃是當下儲君的熱門人選。

  岳步巔是二皇子之師,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還提了二皇子,其寓意不言而喻。

  這正是薛庭儴覺得自己身份敏感的原因所在,嘉成帝封了他個太子少傅的銜兒,可如今太子人選未定,也因此自打他回京後,多有皇子門下對他示好,只可惜薛庭儴都唯恐避之不及。

  「我也就不賣關子了。步巔兄,你這趟而來是為我二人多年未見而來,還是為了那位而來。」薛庭儴問道。

  拈著酒盞一直似乎有心事的岳步巔愣了下,他放下酒盞,長舒一口氣,道:「罷,我也就不遮掩來意。其實我早就想來找你,可礙於身份。我這趟來既為了多年未見,也是為了那位。」

  「敘舊情,我樂意之至。為了那位——」薛庭儴苦笑一下,道:「步巔兄也知道我身份,陛下突然鬧這麼一齣,無太子卻封太子少傅,這明擺著是想架我在火上烤。如若我與皇子有所來往,恐怕不光會害了自己,也會害了皇子。」

  「庭儴賢弟難道就不能換個念頭,也許陛下初衷並不是想架你在火上烤,而是視你為國之棟樑,治國之能臣,才會封你為少傅,就是希望未來的儲君能與你交好,才能全了這份君臣之誼。」

  聞言,薛庭儴當即愣住了。

  如果照岳步巔這麼說,那麼嘉成帝對薛庭儴看重,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因為岳步巔的話明顯是指,嘉成帝封薛庭儴當太子少傅,是因為太過看重他,讓他來選擇大昌未來的帝王。這樣才可以避免未來君臣不合,薛庭儴的才能無法得到施展。

  可這實在是來令人難以置信了,也太令人覺得魔幻。

  嘉成帝是什麼樣的帝王?

  他確實是個好皇帝,他有一顆愛民之心,可他恰恰也專斷獨行,剛愎自用,猜疑心重,擁有許多帝王都有的特質。

  這種特質註定會成為孤家寡人,也註定帝王心深沉。所謂的君臣之誼聽聽也就罷,萬萬當不得真。

  且嘉成帝為何要這麼做?他正值壯年,就算薛庭儴人才出眾,他想借其推行新政,以他的年歲,也足夠自己完成了,而不至於寄託於新君。

  總而言之說不通。

  「步巔兄,還是莫開玩笑了。」怔忪之後,薛庭儴搖頭失笑。

  「連你也覺得我這是玩笑?那試問陛下何以會無太子卻封少傅?」

  「這——」這點薛庭儴至今未能猜透,只能失笑道:「也許不過是一時興起。」

  其實連岳步巔也覺得自己這種想法有些無稽,可他看似狂放不羈,實則卻是個認死理的性子。每每各種奇言怪論總會遭來人們的恥笑、詫異,久而久之別人不信,他也不就不再說,只是心中依舊這麼固執的認為。

  「罷,咱們不說這些,還是喝酒。只是希望庭儴賢弟能多關注關注二皇子,在為兄心目中,諸位皇子之中,也就二皇子有潛龍之勢。」

  薛庭儴面色鄭重起來,道:「步巔兄,這話你當著我說也就罷,萬望不要當著人前也說。需知陛下龍精虎猛,正值壯年,作為臣子就這麼大張旗鼓擁立儲君,若是失了分寸,乃是大忌。」

  「此事我自然知曉,多謝庭儴賢弟提醒。」岳步巔雖是這麼說著,卻是爽朗一笑,似乎並未放在心上。

  薛庭儴見之,心中搖頭。不過岳步巔位不高人也不顯,不過是個奇才,卻不是為官之奇才,既不在漩渦之中,想必也無人對他太過上心。

  之後二人暢飲至月上枝頭,就不細述。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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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2 00:33:59 |只看該作者
卷五 會師京城踏雲巔 第二百五十一章

  薛庭儴來去匆匆,只撂下一些話,根本沒問陳堅打算怎麼辦,就離開了。

  留下陳堅怔在那裡,良久都沒緩過來神兒。

  「……阿堅,我們也認識不是一年兩年,不管怎樣,我都不希望損了彼此的情義。可招兒的為人處事,你是知道的,她不是一般女子,她心胸寬闊,從不與人計較這些零零碎碎,尤其是自己人。」

  「對自己人,她從來是事無巨細,替他人著想,顧忌彼此的顏面,顧忌彼此的情分……可你家那東西實在太膈應人……狗玩意的,他惡了招兒就是惡了我!我看在你面子上,這次我不動他,再有下次,我摁死他!你到時可別對我哭訴沒了妹婿……」

  這些話說得倒是挺狠,可配合著他的來去匆匆,似乎弱了幾分氣勢。

  可陳堅怎麼可能不知薛庭儴為何如此,不外乎牽扯到彼此的軟肋,既覺得不能縱容,又怕傷了彼此的顏面,所以留了空餘給他下臺。

  只是他怎麼下臺?

  「去請夫人來。」

  徐氏很快就被請來了,她並不知之前發生的事,有些摸不著頭腦。

  「夫君,可是有事?」

  「秀蘭最近過得如何?」

  問起這些,陳堅才發現自己疏忽妹子了太久,朝中事務繁忙,他殫精竭慮,好不容易庭儴從外面歸來,他總算能鬆一口氣,卻又連著發生了那麼多事。面臨著吳閣老一系倒塌,岳丈告老,朝堂勢力更替。

  這些說起來簡單,實際上吳閣老能倒這麼快,也是有外力干係。

  而這外力自然少不了徐系,也少不了薛庭儴,不過薛庭儴和徐閣老不能出面,都是陳堅這個看似清閒的清閒人來做的。

  距離上一次陳堅和妻子認真對話,還是上個月,身為妹妹的陳秀蘭可想而知。因為知道自己忙,陳堅特意將照顧妹妹的事,託付給了徐氏,吩咐她平時多照顧那邊一些。

  也因此才會有這一問。

  徐氏一愣後,道:「秀蘭過得挺好啊,我前陣子剛讓人送了些補品過去。」

  「真的?那秀蘭和王記花坊的事,你可知曉?石志友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事,你可知曉?」

  「我……」

  見了徐氏的臉色,陳堅冷笑道:「你都知道,卻還在說秀蘭很好,你這個嫂子做得可真好哇!」

  說著,陳堅就大步朝門外走去,徐氏過去攔他:「夫君……」

  可是根本沒攔住,她只能坐視陳堅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徐氏腿一軟,跌倒在地,哭了起來。

  陳秀蘭正在工坊裡做花,突然收到下人稟報,說是大哥來了。

  這間工坊是個單獨的小院,正房三大間裡擺的都是陳秀蘭平時用的布料和器物,裡面亂糟糟一片,也就只有她才能準確找到自己要用的東西,也因此平時她從不讓人進來。

  聽聞大哥來了,她心中高興,忙站起來想往外走,才發現自己穿了身做工時穿的衣裳。

  只能回房重新換過,等過去見陳堅,卻是耽誤了不少時間。

  陳秀蘭到時,陳堅正在同外甥和外甥女說話。

  兩個小娃大的六歲,小的才四歲,長得雪白可愛,也活潑,就是似乎和娘不太親。見到陳秀蘭來了,並沒有叫人,還是奶娘低聲說著,才叫了聲娘。

  陳堅一陣心疼,閉了閉眼,抬手讓人把外甥和外甥女領下去。

  「怎麼了,大哥?」即使遲鈍如陳秀蘭,也看出了異常。

  陳堅深深地看著妹子,無法想像當年那個瘦小的女孩,已經成長為人母人妻。可惜似乎沒有長大,又或是長大了,卻被人給帶歪了。

  「石志友在王記花坊做的事,你可是知曉?」

  陳秀蘭的臉一下子白了,見此陳堅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秀蘭,還記得當年大哥在學館求學,突然有了銀子,我兄妹二人終於可以吃飽肚子,大哥不用為束脩發愁?可還記得那年冬天大哥給你買了第一件花衣裳,是件紅底兒藍花的棉襖,當時你高興壞了?可還記得那年過年咱家有肉吃了,你因為饞肉,吃了整整一碗,後來鬧肚子,大哥半夜送你去醫館?可還記得大哥中秀才後,帶你去薛家的時候,跟你說的那些話?」

  陳堅的聲音起先很輕,漸漸加重了語調,充滿了回憶、惆悵,甚至疲累。

  「你可還記得,回答大哥的話!」

  「大哥……」

  「你可還記得初來京時的寄人籬下,可還記得連門都不敢出,大哥忙於翰林院差事,是哪些人日日找著與你說話,帶你出去見世面,是誰給了你這份手藝,讓你終於有了寄託,又是誰給了你今日的這一切?」

  陳秀蘭的臉一點點白了下來,直至變成慘白。

  「做人不能忘本,我沒想到我陳煥之的親妹妹,竟成了如此忘恩負義,偶變投隙之人。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說著,陳堅站起來,就往外走。

  陳秀蘭呆滯著,突然衝上去拉住大哥,她哭得滿臉都是眼淚,搖著頭:「大哥,我沒有,我都還記得,我……」

  「你都還記得,你縱容石志友去訛王記花坊?一成紅利不甘心,要兩成,兩成還是填不了你們貪婪的心,所以要三成。是不是招兒哪日把花坊給了你們,你們就消停不鬧了?」

  「大哥,不是的,他找招兒姐要紅利,我不知道。我開始不知道的,後來等我知道了,他已經要到手很久了。他說我這麼辛苦,該是我得的,我見招兒姐也沒說什麼,就想招兒姐應該覺得也是我該得的。」

  「那第二次你也不知?」

  第二次陳秀蘭卻是知道,哪怕石志友再渾,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背著陳秀蘭搞事。且招兒顧忌顏面,薛湖可不顧忌,刻意找到陳秀蘭面前。

  那一次石志友是怎麼和陳秀蘭說的?

  說他們有兒子,以後要和舅舅一樣,當個大官。可當官就得念書,念書就得銀子,還說陳秀蘭每天這麼辛苦,有點空閒就在研究新式樣,連兩個孩子都沒空照顧,請奶娘買丫頭都得銀子。

  還說毛、李兩家,什麼都不用幹,每年淨得三成紅利,憑什麼陳秀蘭才兩成。

  被他纏了多日,陳秀蘭便同意了。不過她沒臉主動去說,還是石志友出面。

  其實陳秀蘭怎麼不知有點過了,這也是為何招兒一家回京以來,她從沒有露面的原因所在。她害怕大哥知道了,害怕招兒姐瞧不起自己,可她又實在說服不了石志友,他但凡有些事不如意,就跟她鬧,她能怎麼辦?

  其實現在陳秀蘭也不知怎麼辦,她腦子裡一片混亂。

  「那石志友在外面花天酒地,你也知道了?」

  「他說他在外面做生意,免不了有些應酬。不過大哥你放心,他從沒有將人往家裡帶,他也說了,一輩子就守著我一個。」陳秀蘭怯怯道。

  「他吃你的,喝你的,花你的,拿著你的銀子包粉頭,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做錯了?」

  陳秀蘭眼中噙著淚,雖然沒有說話,但神情無不是默認。

  成了親之後,陳秀蘭才知自己還是害怕與人接觸,尤其是夫妻之間的親密,每每讓她不適,所以她和石志友同房的次數極少。

  她甚至不會和自己的孩子相處,她喜歡那軟綿綿的小人兒,卻又害怕碰觸他們,害怕他們哭鬧。

  而每當她退縮起來,她都想躲進工坊,只有做花才能讓她安適。

  為人妻為人母的職責,她都沒有做到,這些恰恰都是石志友可以利用之處,也因此形成了如今的這副局面。

  陳堅痛苦地閉上眼,身子不禁晃了兩下。

  他的心一陣挖心似的疼,終於明白為何招兒從不說,甚至不告訴庭儴,而素來行事果斷的庭儴,今日罕見婦人之態。

  俱是因為他,因為他啊!

  秀蘭在人格和性格上都有短板,這些作為親哥哥的陳堅怎麼不知。陳秀蘭是他一手帶著長大,可他是個男人,除了讓她吃飽穿暖,別的他也不會教,更不知道怎麼教。

  這也是他為何會同意將妹妹嫁給石志友的原因所在,他不求什麼,就求這個男人能對自己妹妹好一些。

  如今看來,他還是錯了。

  「你現在跟我走!」陳堅抓住妹妹的手,就往外走去。

  陳秀蘭一面掙扎,一面問:「大哥你要帶我去哪兒?」

  「回陳府。」

  「我不去,大哥……」

  「這是怎麼了?怎麼了?」

  收到消息的石志友,匆匆趕來,人剛走進院子裡,就看見是這樣一副情況。

  陳秀蘭掙扎著:「大哥你快鬆手,我手疼,我還要做花,別人已經訂了很久,我得……」

  「大哥,秀蘭既然說了讓你別拉她,你就別拉她了。我家秀蘭可全指著手吃飯,拉壞了怎麼成。」石志友呼呼喝喝走上前來,先把陳秀蘭的手從陳堅手裡解救出來,才將妻子護在身後道。

  「秀蘭,你真不跟大哥走?」陳堅沒有理會他,只是緊抿著嘴角看著妹妹。

  陳秀蘭沒敢去看大哥的眼睛,垂著眼小聲道:「大哥,我還得做花,我……」

  石志友假惺惺地笑著說:「大哥,就算秀蘭惹你生氣了,你也別怪她,到底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大哥……」

  陳堅什麼也沒說,拂袖而去了。

  「大哥……」

  「你們都瞎了不成,還不去送舅老爺!」石志友呼喝道,轉頭擁著哭得泣不成聲的陳秀蘭往裡走:「兄妹哪有隔夜仇,大哥肯定不會真的生你的氣,過兩日我再帶你去和大哥道歉,到時候大哥肯定就原諒你了。」

  「可我……」

  「對了,你不說有花等著交貨,還不去做?」

  「對哦,我還要做花,我去做花……」

  陳秀蘭狼狽地抹了抹眼淚,就匆匆忙忙走了。

  等她走後,石志友才得意地呸了一口,轉身進屋。

  心知還有人等著,岳步巔離開酒樓,就去了二皇子府。

  二皇子祁邴果然等著他。

  祁邴是個年輕英俊的男子,長相肖似嘉成帝,濃眉虎目,面部線條剛毅,穿一身深青色暗紋的錦袍,頭戴赤金冠,端得是滿身威儀。

  聽完岳步巔的敘述,他面上帶著失望之色,但什麼也沒說,而是讓人把岳步巔送走了。

  等岳步巔離開後,一個四十多歲的華服男子從屏風後走出,正是二皇子的舅舅定國公世子鐘青楊。

  「舅舅,你覺得這岳步巔所言是真是假?」

  「真也好假也好,拉攏薛庭儴都沒什麼錯。此人少年成名,天縱奇才,深受陛下看重。吳閣老一系在朝中根深蒂固,枝繁葉茂,多少朝臣為之避讓,唯獨他還未入朝就與其對上。此人也是吳閣老的前世冤家,硬生生將之連根拔起,落了個晚節不保。」

  「可若說父皇打算讓此人來挑選儲君,未免有些無稽之談。」

  對此,二皇子是一直不屑一顧的,只是他甚為看重岳步巔,也是心存拉攏薛庭儴的心思,覺得不管如何,能把人拉攏過來就是真,心裡卻並沒有將此言當真。

  鐘青楊笑得意味不明:「這岳步巔素來以離經叛道著稱,為人也是狂放不羈,若不是名頭在外,又是個閑差,恐怕不知死了多少回。他說著你聽著,也就罷了,何必去計較長短,你如今的心思不該放在這上頭。」

  「舅舅說的是,只是父皇態度一直不明,那馬妃沒少在皇后面前伏低做小,皇后久病多時,我和母妃就怕皇后動了將老三記在名下的心思。」

  這才是二皇子一系最大的阻礙,自古以來儲君都是立嫡立長,自打太子死後,皇后的身子就弱了下來,再無所出。

  近幾年病得越發狠了,如今皇后早已不管事,後宮則是交給鐘貴妃和淑妃、馬妃暫管。眼見皇后也沒多少日子可活,可她只要還活著一日,就一日是皇后。哪怕鐘貴妃再怎麼勢大,也只能對其俯首下拜。

  「若是皇后不將老三記在名下,我與他還有一爭。如若不然,就只能出京就藩了。」二皇子緊擰著眉道。

  「此事光急也無用,再說了就算皇后想,陛下也不一定同意,所以關鍵還是陛下那兒。你也不要多想,平時該如何現在還是如何,千萬莫亂了方寸。」

  也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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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2 00:34:16 |只看該作者
卷五 會師京城踏雲巔 第二百五十二章

  招兒正在家中看賬,徐氏突然找上門。

  徐氏將那日之事說了一遍,才哭著道:「自打前日他從石府回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除了去翰林院,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我去找他,他也不見我……」

  招兒心裡暗歎一口。

  之前她便覺得有些異常,陳堅不可能放任陳秀蘭不管,哥嫂都在身邊,卻發生了這麼些事。若不是她心知阿堅不是那種人,莫怕是要多想。

  阿堅沒有問題,那問題就出在徐氏身上,可她和徐氏見過幾面,覺得徐氏也不是那種人。

  那麼只有一個,這夫妻二人之間交流恐怕有些問題。

  因為不清楚具體,她也不敢多插言,這也是為何她容忍陳秀蘭那邊鬧出的妖蛾子,可惜該爆發的事還是爆發了。

  趁著徐氏哭訴之間,招兒端詳對方。

  徐氏雙目紅腫,面容憔悴。招兒雖對徐氏不太瞭解,但清楚對方是個注重儀表體面的人,是個正經的大家小姐,能狼狽成這樣,恐怕心裡是很在乎陳堅的。

  她歎了口氣道:「阿堅是個情緒內斂的人,打從我認識他,他一直就是那種默默無聞,但當你需要的時候,他一定會站在你身邊的人,有苦又累從來不說,即使打落了牙齒也是和血吞。」

  徐氏沒料到招兒會這麼說,還是以這種方式,停下啜泣,看著招兒。

  「你想知道阿堅以前的事嗎?」

  徐氏一愣,垂下頭沒有說話,過了好半晌,才點了點頭。

  「阿堅和庭儴是在一個叫做清遠學館的地方相識,不光有他們二人,還有八斗和大田。那是一座很小的學館,彼時四人都還是農家子的出身……」

  招兒講了很多,有些是薛庭儴告訴她的,有些是她通過薛庭儴幾人相處之間得來的,說了很久很久。

  「阿堅幼年的時候其實很苦,在沒有遇見庭儴他們時,秀蘭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能與你來看,兄妹之間既然各自成了家,彼此就不該僭越太多,畢竟那是別人家的事,可對於阿堅來說,卻不是這樣的,他一直將秀蘭當做自己的責任。」

  「他怪我知道小姑家的事,卻不告訴他。其實我只是隱隱約約感覺到了,至於石志友在外面包粉頭的事,我其實並不知道,但我知道這個男人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大抵是徐氏第一次對人如此剖心析肝,她從小的教養就是女子情緒不易外漏,當得秉持著大家閨秀的教條,要保持體面。所以從她懂事開始,她已經學會捏著帕子,嘴角噙著得體的笑,哪怕她當時並不太想笑。

  尤其對於一個女子來說,被一個噁心的男人用那種污穢的目光看,是極其讓之屈辱,甚至羞於啟齒的。

  基於這種心理,致使徐氏並不太愛去石府,每次所謂的噓寒問暖,她大多都是讓下人去的,下人自然發現不了什麼。

  招兒蹙緊眉:「你沒和阿堅說過這事?」

  徐氏搖了搖頭,道:「像這種沒影兒的事,怎麼拿來說。就算我告訴夫君,夫君去質問他,他肯定不會承認,只會倒打一耙,可到時候我的處境就尷尬了,恐怕會惹來夫君的厭惡。」

  招兒歎了一口氣:「其實這件事你該和阿堅說,阿堅並不是不講理的人。只要好好說,說清楚了,總不至於會誤會。就像上次我去你家,我問你那事可是告訴了阿堅,你說沒有,我也不好插言。夫妻夫妻,既然同床共枕,就不該什麼事都藏著掖著。」

  「我……」

  其實說白了,還是因為兩人的婚事不像毛八斗和李大田他們的那樣,是因為心儀,是因為喜歡而結合。兩個本來陌生的人突然被湊在一處,所謂的夫妻之情,就是相敬如賓。

  各有各的心結,各有各的顧慮,自然同床異夢。無事還好,若是一旦有事,誤會很容易就產生了。

  因此,招兒也突然想起自己和薛庭儴之間的結合。

  若說毛八斗和李大田他們,都是因為互相心儀,才會成親。那她和庭儴呢?招兒突然發現她似乎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這件事。

  徐氏很快就離開了。

  招兒也不知自己與她說的這些話是否有用,但希望是有用的。而她,因為這突來的念頭,竟是糾結了整整一日。

  經過這一天時間的梳理,她覺得自己是喜歡庭儴的,可庭儴對她呢?是基於父母之命,是基於一種習慣,還是其他什麼。

  天黑之際,薛庭儴才從外面回來。

  用晚飯的時候,招兒一直若有所思。

  薛庭儴看在眼裡,卻沒有詳問,直到用罷飯,將幾個孩子都送走了,夫妻二人收拾著準備歇下,他才若無其事問起今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招兒也沒隱瞞,就把徐氏今日來所說之事,說了一遍。

  「我總覺得我是不是對徐氏有些太苛刻,明明這其間她並沒有錯,我反倒讓她去理解阿堅,去主動尋求諒解,解釋誤會。」

  見她困擾的樣子,薛庭儴笑了起來,越笑越樂。

  「你笑什麼?」招兒有些惱了。

  薛庭儴這才道:「這跟對錯無關,這和腦袋的方向有關。我跟你打個最簡單的比方,若是八斗大田和媳婦吵架了,我肯定是站在他們二人一邊。你呢?」

  招兒下意識道:「我肯定是和桃兒嫣然一起的。」

  「那不就行了,人還有遠近親疏之分,若今天是桃兒來找你訴苦,你肯定不會這樣,而是當即去找大田興師問罪了。」

  招兒歎了一口氣:「也是。希望阿堅能和徐氏好,不然……」

  這個『不然』之後,招兒並沒有說,但薛庭儴知道是什麼意思。

  當年出了登聞鼓的事之後,陳堅便不知怎麼和徐閣老親近上了,及至他被外放出京,沒多久阿堅就娶了徐氏。

  也許旁人不知,薛庭儴卻知道陳堅為何會娶徐氏,認真說來也和他有些關係。

  男人都有功利心,這是薛庭儴早就熟知的事情,可經歷了夢裡一世和夢外一世,薛庭儴覺得什麼都沒有她在身邊最重要。

  「當初不懂,現在看來八斗和嫣然,以及大田和桃兒真好。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大抵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聞言,薛庭儴有些發愣,拿眼睛去瞅已經躺在榻上,也不知想到什麼了,逕自發出感歎的招兒。

  「你很羨慕?」

  招兒坦率地點點頭:「當然,你看八斗他們,再看看阿堅。」

  「這麼說的意思,你不幸福了?」

  看見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臉,招兒眨眨眼道:「那倒也不是,只是你看當初八斗娶到嫣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兩個人現在多恩愛啊,咱們當初成親,好像是因為父母之命?」

  薛庭儴的眼睛眯了起來。

  招兒莫名有些心虛,道:「難道不是,我記得你跟堂爺說咱們親事的時候,是說的父母之命,而且你也沒說過心悅我之類的話。」

  「王招兒!」

  「幹啥?你凶什麼凶,眼睛瞪得大了些,就代表你有理了,你本來就沒說過。」話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

  「我當初送你的那根鴛鴦簪子,還有……」

  「還有什麼?」

  薛庭儴有些無奈,也有些惱怒:「我為你做了那麼多……」

  「你做了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薛庭儴徹底被招兒打敗了,氣急敗壞道:「你不光眼睛瞎,心也瞎了!」

  想繼續罵,可看著這張臉實在捨不得,只能無奈地歎了一口道:「以前的那些都不提了,我現在告訴你,王招兒,我薛庭儴很心悅你,這輩子非你不娶,什麼大家閨秀給我,我都不要,只要你。我這顆心裡裝得全都是你,除了你,誰也擱不下……你這個磨人精,現在你滿意了。」

  招兒被他無奈的樣子,給逗笑了,笑得沒心沒肺。

  「不行不行,你不是讀書人嘛,說得一點都不優美,我記得八斗那會兒為了哄嫣然,還寫了很多情詩,你怎麼都沒給我寫一首。」

  薛庭儴往榻上一倒,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我讀書行,寫詩不行。」

  「那你換一句也行啊。」

  「不換。」

  這是氣了。還轉過身,給了招兒一個脊樑。

  「你真不換?」

  招兒在他背後戳他,專撿著他腰戳,戳得他癢癢,一縮一縮的,就是不回頭。

  「不換!」

  招兒湊到他耳邊,拿嘴吹他耳朵,他耳朵一抖一抖,還是不理她。

  「你不換,那我換了!」

  還是不理她。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

  這句話是湊在他耳邊說的,近乎嚀喃,然後招兒就見薛庭儴耳根子一下子變得通紅。

  薛庭儴十日休沐一日,每逢休沐的時候,一家人就會聚在一起用早飯。

  吃飯的時候,寧寧總拿眼睛看爹和娘。

  可是看了又看,她也沒看出什麼來。

  從正院裡出來,寧寧拉著大哥的手追問。

  這問題問的,薛耀弘怎麼知道娘今日看起來怪怪的,爹也怪怪的。

  其實在薛耀弘來看,也算不得什麼怪。

  他打小看多了,小時候不明白,長大了卻知這是代表爹娘恩愛。

  如今薛耀弘在國子監讀書,也認識了一班官宦家的子弟,哪家不是庶子庶女一大堆,也就他家和姨母家清淨。

  只是這話肯定不能和妹妹說,他只能說妹妹看錯了,他怎麼沒看出爹娘哪兒怪怪的。

  見此,寧寧只能放棄大哥這邊,去了泰哥兒面前尋求助力。

  平時她從不認為自己比二哥小,還曾試過讓二哥給她當弟弟,藉口是別人家都有弟弟,唯獨她沒有。可泰哥兒不理她,她沒有得逞。不過她平時極少叫泰哥兒哥哥,除非某種情況下。

  例如現在。

  「二哥,你也覺得我看錯了,你沒覺得爹和娘都怪怪的?」

  對於這種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臨時抱佛腳,泰哥兒從來都是用無動於衷,來表示自己洞悉一切。

  這種表情把寧寧給惹惱了,決定放棄兩個哥哥,去找表哥幫忙。

  寧寧氣呼呼地跑了,薛耀弘瞄了蘿蔔頭大小,卻一派沉著冷靜的弟弟一眼,道:「大哥知道你也是疼她的,怎麼總是故意氣她。」

  泰哥兒回了他一眼,道:「大哥,你從哪兒看出我也是疼她的?」

  說完,也施施然走了。

  留下薛耀弘摸了摸鼻子,打算不繼續糾結這件事。

  正房裡,薛庭儴滿臉哀怨道:「你欠我個解釋。」

  妝台前,招兒揮退了春蘭幾個,自己梳髮挽髻,忙的不亦樂乎。

  「我欠你什麼解釋啊?」、

  梳好了髮,她便去更衣,不多時穿了一身蓮青色滾寬邊刺繡的夾衣,及青色真絲暗紋打籽繡馬面裙出來,又回到妝台前坐著,描眉畫眼。

  「就是昨晚……」

  「昨晚發生了什麼,我都忘記了。要不,你提醒提醒我?」

  「你——」薛庭儴氣急道:「王招兒,你這麼無賴,你姑娘知道不?」

  「寧寧不知道。」招兒答。轉過身來,手裡拿著根簪子問他:「你看這根簪子配不配?」

  薛庭儴分神看了一眼,說了句不錯,才又道:「那你把昨晚說的話,再說一遍,我就原諒你了。」

  招兒站了起來,對著琉璃鏡照了照,十分滿意,才走到他面前來,滿臉無辜:「你原諒我什麼,我又沒做錯什麼?還有什麼昨晚的話,我昨晚說了那麼多話,我怎麼記得是哪句。對了,你不說今天要去阿堅那兒,我收拾好了,走吧。」

  薛庭儴氣得鼻子都歪了,惡狠狠地拉著她,使勁在她的裙子上揉了兩下,揉得招兒連連嗔道別把衣裳弄皺了,才放過她說了句走。

  兩人坐車去了陳府,等了好一會兒,陳堅才帶著徐氏出來。

  招兒遠遠瞧過去,見徐氏粉面桃腮,眉眼帶著嬌羞,料想夫妻二人之間大抵有了轉機。心中安慰之餘,也不免鬆了口氣。

  看來這徐氏也不是個傻子,大抵之前一直拘著,也不懂什麼夫妻相處之道。如今開了竅,只要努力一把,兩情相悅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至於另一邊,薛庭儴見陳堅在自己的盯視下,眉宇間有些不自在。

  這不自在此時在他眼裡,是多麼的刺眼。不禁更是拿刀子似的眼,使勁往陳堅身上戳。

  陳堅清了清嗓子,問:「庭儴,你這是怎麼了?」

  這聲音惹得兩個女人都不禁忘了過來,薛庭儴被看得有些惱羞成怒,道:「秀蘭的事,你到底打算怎麼辦?就這麼聽之任之,任那狗玩意欺負了?」

  陳堅的臉僵硬了一下,道:「我要帶她回來,她不回。」

  「她不回你就不管了?你這當哥哥的真是……」

  「庭儴!」陳堅痛苦道。

  招兒插言:「你今天怎麼像吃了槍藥似的。這事肯定要解決,對付那石志友的法子很多,就看阿堅想要得到什麼結果。乾股是我給的,我想收回來隨時可以,花坊那邊秀蘭如今也就做一做仿真盆栽,供著那些文人墨客,做與不做並不影響生意。至於石志友,我忘了告訴你們一件事,他身契至今還在我手中。」

  聞言,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招兒才有些不好意思道:「當年我和庭儴在定海,突然收到消息說石志友娶了秀蘭,我本是打算將契給毀了,可當年那些人的身契都在一張紙上,又要去順天府銷名,因為中間沒有回來過,所以這事一直拖著沒辦。」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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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會師京城踏雲巔 第二百五十三章

  也就說石志友還是奴籍?

  幾人面面相覷一番,最終目光都落在招兒的臉上。

  「其實也不怕秀蘭會想不通,就是怕阿堅會捨不得。重病還得重藥醫,讓我來看其實秀蘭其他問題都不是問題,她的問題在這裡。」

  說著,招兒伸手去點自己的胸口,卻又發現這麼做好像有些不雅,轉而點在薛庭儴的心口上。

  這一番舉動,可把徐氏看的,目瞪口呆。

  見薛庭儴滿臉無奈,卻又隱含著寵溺的目光,她似乎意識到什麼,偷偷地看了眼陳堅。

  哪知陳堅也看了過來,兩人的目光正好撞在一處,旋即就分開了。

  「她鼓不起勇氣走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外人說什麼也沒用。」招兒做下結論。

  現如今就看陳堅是如何想了。

  陳堅似乎終於下定決心,吐了口氣,問:「該怎麼做?」

  「我說,你先聽聽,大家都可以出一出主意。」

  酒色從來不分家,當然還要加上賭。

  尤其是石志友這種突然暴富之人。以前石志友就會賭幾把,輸贏也就是幾百兩的事,可這次他去賭坊,卻被裡面的老熟人帶著去開了開眼界。

  自然是以石志友的身份,去不了的地方。

  在那裡,石志友見識到了什麼叫做一擲千金,也見識到了什麼是一夜暴富。

  銀子似乎來得特別容易,不過是舉手之間。

  他不可避免就下場賭了幾把,關鍵運氣也不錯,把把都贏,贏到最後,銀子對他來說似乎就是個數字。

  按理說,若是這個時候收手,他可以贏上一筆平生沒見過那麼多數目的銀子,可惜他紅了眼,生了貪婪心,之後就是一瀉千里。

  不光贏來的銀子輸光了,身上的銀子也輸光了,還管賭坊的人借了不少。

  等賭到賭坊的人已經不願意再借他銀子的時候,石志友才知道自己輸了所有身家。

  他畢竟不是什麼大人物,賭坊怎可能放他獨自回去拿銀子,所以他是被押著回去的。

  石府的下人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家老爺被押著回來,掏空了所有的銀子不說,府裡的東西也一樣一樣被折價抬走了。

  即使這樣也不夠。

  「你們這是做什麼?我說過我會還銀子,我大舅兄是翰林院的陳堅陳大人。你們這是不想要命了?」

  賭坊的打手笑得滿是鄙視:「你別說翰林院,六部裡的人我們也不放在眼中,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有後臺我們在這皇城根下能開賭坊?」

  「你們快去請舅老爺!」石志友氣急敗壞道。

  石府裡一片大亂,陳秀蘭也被請了過來,她一臉無措地看著這一幕,根本回不過神來。

  「我還有王記花坊的股!秀蘭,你快把契拿出來。」被暴打了一頓的石志友喊道。

  「契?什麼契?」

  「就是花坊那三成乾股的契。」

  陳秀蘭又慌又急,哭道:「志友,你是不是魔怔了,我們哪裡有契,不都是口頭說好的,我沒有契啊。」

  石志友的臉一片死灰,這才想起來他們根本沒有契。

  從一開始就沒有,後來他要過兩次,王記那邊很痛快就給了,每月到時候紅利就送過來了,從沒有拖欠過,所以他根本沒有想過這件事。

  眼見那幾個打手又逼了過來,他臉上的傷還隱隱作痛,石志友強笑道:「我沒有騙你們,我家真在王記花坊有三成股,不信的話,我這就叫人去請王記花坊的人來。」

  「怎麼,這是找機會想去報官?」

  「我真沒有騙你們。」

  那打手頭子眼睛一轉,摸著下巴道:「就算你真想報官,老子也不怕,還不知誰弄死誰。行,我讓人陪著你去。」

  府裡的一個小廝被委以重任,身後跟著兩個彪形大漢,一同出了府。

  他們很快就回來了,小廝哭喪著臉道:「老爺,花坊那裡說了,那三成股只作犒勞,不會分割,也從來沒有分割過。他們還說花坊已經不打算用太太了,讓你以後不要在外面打著花坊的名頭招搖過市。」

  聞言,不光石志友呆了,陳秀蘭也呆住了。

  「他們怎麼敢這樣!怎麼敢!你大哥呢,還不快讓人去找你大哥。」

  陳秀蘭啜泣道:「那天我大哥氣成那樣,我現在怎麼有臉去找他。」

  「什麼有臉沒臉的!你這個不中用的女人,讓你去就去!」石志友上來就甩了陳秀蘭一巴掌,又是拳打,又是腳踢,像魔怔了。

  陳秀蘭被打倒在地,除了哭,什麼也做不了。

  「行了,你們也別在這裡演戲了。沒有銀子,那就用人和房子抵!」打手道。

  最後,把石府的房子都抵了,又把府裡所有下人算了銀子,才剛剛夠把石志友欠的銀子還上。

  他和陳秀蘭兩人被丟出大門,渾身上下除了身衣裳,什麼東西都沒給兩人留下。

  石志友倒也拉著陳秀蘭和兩個孩子去了陳府,可惜連門都沒進去,門房說老爺說了,以後就當沒陳秀蘭這個妹妹。

  自此,天才終於塌下來。

  坤寧宮裡,明黃色的簾幕低垂,空氣中散發著一股濃烈的藥味兒。

  進出的宮女和太監個個都縮手縮腳,生怕發出一點兒動靜。

  隨著『啪』的一聲脆響,是藥碗砸在地上的動靜。

  金紅色的地氈上,一個宮女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她面前不遠處的地方砸碎了個藥碗,深褐色的藥汁潑在地上,像光鮮的人頭上長了塊兒癩痢。

  「你好大的膽子!」是個宮妃打扮模樣的人。

  她生得一副我見猶憐之態,明明臉上驚怒交加,卻讓人感覺不出幾分氣勢,只會覺得這人大抵不是個膽大的。

  「行了馬妃,你也不要太過激動。」

  鳳床上,馨香高軟的被褥中,躺著一個面容蒼白、骨瘦如柴的女子,明明只是半闔著目,也只說了一句話,卻是一股無形的威壓在空氣中飄蕩。

  「娘娘,實在不是妾身衝動,而是這、這……」

  「把她拖下去,問問是誰吩咐她這麼做的。」

  隨著一聲命下,便上來幾個宮女將跪著的那人拖了出去,那宮女嚇得神魂俱喪,使勁的掙扎著,可惜聲音在還沒出喉嚨之前,就被人堵住了。

  只有那絨裡顯得淩亂的地氈,才能證明這裡之前發生過什麼。

  直到這時,馬妃包在嗓子眼裡的話,才脫出口:「娘娘,這鐘貴妃欺人太甚!」

  「你怎麼就確定是鐘貴妃?本宮重病在身,那些妖魔鬼怪早就開始作妖了。」皇后闔著眼道,臉上帶著一種不正常的蠟黃,哪裡還能看出當年風華絕代的模樣。

  美人遲暮,其實最可怕的不是遲暮,而是明明正當年,卻只能任自己一日日病弱下去,被病氣吞噬了自己的所有。

  連多說一句話,都會覺得力不從心。

  「可是除了鐘貴妃,還能是誰?」

  是誰?

  人多了。

  「好了,馬妃。你也辛苦多日了,回去歇一歇吧。」

  「娘娘,妾身不累。」

  不累?怎麼可能不累,只是有東西撐著吧。

  皇后身邊的貼身大宮女已經上來請馬妃了,她也只能無奈地被請了下去。

  其實皇后知道馬妃求得什麼,這也是個可憐人,出身太低,只能小心翼翼曲意承迎。

  若是換做自己,可能也會如此,可惜她……

  「娘娘,您再睡一會兒吧?」

  睡?每天都在睡,其實皇后並不睏倦,只是這身子撐不住她維持太久的清醒。說不定,哪日她一覺睡過去,便再也見不到天明。

  睡……

  「去請陛下來,說本宮有事與他相商。」

  嘉成帝看著榻上的皇后,眼前又出現當年兩人大婚時她的模樣。

  此時的她,與大婚時,完全是兩個人,這也是嘉成帝不太願意看到皇后的原因。

  不是不喜,只是看見她總會提醒他,這些年經歷了什麼,發生了什麼,有什麼東西無聲無息就流逝了。

  然後下意識就會恐慌。

  「你找朕有事?」

  「陛下,臣妾想將三皇子惠記在名下。臣妾已經沒多少日子了,不想死後連個供奉自己的人都沒有。」

  「你胡說什麼!」

  其實嘉成帝並不意外皇后會提出這個,可真是事到臨頭,他還是有些意外。

  「你乃朕的皇后,一國之母,就算真有那一日,也就是高居祖廟,受大昌皇族世世代代供奉,又怎會無人供奉。」

  「可臣妾膝下無子無女,若真有那一日,恐怕再無人能記住我,陛下……」

  「皇后還是不要多想了,好好養病才是。」

  一陣令人窒息的寂靜後,嘉成帝站了起來。

  「陛下,真的不能?」

  「為了江山社稷,我以為你懂,沒想到你還是讓朕失望了。」

  「江山社稷,江山社稷?」

  看著那明黃色的背影,皇后突然笑了起來,抑不可止。

  「江山社稷能換回我的皇兒?我以為陛下教養太子多年,應該瞭解自己的兒子,太子從不會是流連那種地方的人。我皇兒得了那種髒病沒了,年紀輕輕,臨死之前還嚎哭不已。這究竟是誰,是誰害了我皇兒?我以為陛下明白的,定會替皇兒復仇。你才讓我失望,徹徹底底的失望。」

  嘉成帝突然轉過身,緊緊地攥著負在身後的手,看著榻上那個狀似瘋癲的人:「皇后,你失儀了。」

  「失儀?一個快要死的人,說什麼失儀不失儀。」

  「你這是在譴責朕?無憑無據的事,朕要怎麼做,才不至於讓你心中充滿怨懟。生在這皇家,每一步都是自己走的,適者生存,就算真有人故意蠱惑他,只能怨他意志不夠堅定。」

  「你果然無情!」

  「相信朕,這世上再沒有比朕更不希望那一切的發生。可既然發生了,就該去面對。」嘉成帝轉身往外走去,有聲音被留了下來:「你若真想在名下記一位皇子,朕可以答應你,但不是現在。」

  「可臣妾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

  嘉成帝的腳步一頓,過了幾息,才踏了下去。

  他沒有說話,離開了坤寧宮。

  從坤寧宮出來,已是月上枝頭,清冷的弦月懸掛在暗藍色的天空上,冰冷而又無情。

  一陣微風吹過,平添幾分涼意。

  有人靠了上來,將披風搭在嘉成帝的肩頭。

  「陛下,時候不早了,可是要回乾清宮。」

  嘉成帝咳了兩聲,道:「去把劉太醫請來。」

  嘉成二十年初秋,皇后曹氏山陵崩塌,舉國齊喪。

  帝哀痛不能自已,輟朝五日,命京城上下停鼓樂、婚嫁,禁屠宰等,持服二十七日。諸王公及文武官員、眾內外命婦,齊集舉哀,。

  連招兒都沒想到,她第一次進宮竟然是來哭靈的。

  本來按理她作為二品命婦,合該在受封之後入宮拜過皇后。可惜皇后病體已久,這茬就被免了。

  這趟入宮哭靈,她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倒有個徐氏,可惜徐氏品級不夠,跟她不在一處。這入眼都是慘兮兮的白,她也分辨不出誰是徐氏。也只能女官說什麼,就做什麼,跟著那前面的人起立、跪下、哭。

  連著三日下來,身體強壯如招兒,也有些受不住了。期間,有些年邁病弱的命婦,昏倒的也不再少數。

  等這一場辦罷,招兒整整在家中歇了數日,才緩過來。

  整個八月,京城裡比平時都要寂靜。

  皇后歿了,這是國之大殤,哪怕是走在路上說句話,還得注意言行,不能說笑,也免得遭了人眼,被治個大不敬之罪。

  至於婚嫁、筵宴等,更是早就停了,得停過二十七日,才能重拾。

  一直到入了九月,京城才重現了鮮活勁兒,恢復了以往的熱鬧與喧囂。

  同時熱鬧的還有朝堂,因為就在這個時候,薛侍郎薛少傅又鬧出了新的妖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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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會師京城踏雲巔 第二百五十四章

  薛庭儴當朝提出提高商稅之事,並闡述種種,引經據古,旁徵博引。

  先從前朝說起,延伸至今朝。

  不光拿出農稅的種種數據,甚至拿出朝廷在沿海開阜以來,對朝廷乃至民生帶來的種種影響。上至皇帝,中到百官,下到黎民百姓,誰人不爭相稱頌,實乃利國利民之大好事。

  所以提高商稅迫在眉睫,大昌的太平盛世只待此遭。

  別看薛庭儴說得好,可此言還是遭來眾大臣的反對,他們群起而攻之,竟是當朝就和薛庭儴爭辯起來。

  本來半個時辰就能結束的早朝,因為這件事竟是拖到了午時。

  看得出嘉成帝對此十分有興趣,竟是賜了百官廷食。

  這百官賜食早在前朝就有慣例,只因『職事眾多,供億為難』被罷停。從常例變成了偶例,其實也很清楚的表達了嘉成帝的意思——眾愛卿歇一歇,吃過了咱們再繼續。

  太和殿外的簷下和台基上,擺滿了小條案,百官跪坐於蒲團之上。負責朝儀的監察御史來回走動巡視,也沒能抑制住下面的嗡嗡的說話聲。

  至於嘉成帝,早就擺駕回了乾清宮,自然不會在此相陪。

  其實這些人議論,也就是議論提高商稅之事。

  正是吵得臉紅脖子粗之際,突然被叫停,能忍下的大抵沒幾個。不過大多都是些低階官員,高官卻是極少有人如此不顧朝儀的。

  即使議論,也不過只是輕言細語幾句。

  薛庭儴的位置既不靠前,也不靠後,這排座都是按著品級來。條案上的飯菜並不豐盛,但也不差,一葷一素,另備有湯。

  還有提著茶壺的太監在一旁候著,顯然是要百官們吃飽了喝足了,可能能吃得下的官員卻寥寥無幾。

  唯獨薛庭儴。

  他不光把一葷一素兩個菜吃光了,還吃了兩大碗黍米飯,此時又抱著碗喝湯。引來眾官員紛紛側目,心中鄙夷其能吃能塞能搞事的人不在少數。

  「薛大人真是好飯量,能吃能喝是福氣。」正是坐於薛庭儴斜對面的,通政司右參議盧炳福,正四品官銜。

  此時薛庭儴剛好喝完了湯,正放下碗筷,從懷中掏出帕子擦手抹嘴。

  他仔細地擦完後,將帕子放入袖中,方道:「盧大人誇讚了,本官因趕著早朝未用早飯。」

  說著,他看看自己面前,再去看盧炳福面前分毫未動的飯菜,一點都不羞愧道:「難道陛下御賜的廷食竟讓盧大人不喜,所以才未動分毫?不過也是,本官年輕力壯,正是食量大的時候,自然不能和盧大人相比。」

  這話看似清清淡淡,卻把盧炳福氣了個仰倒跌。

  他這話明顯就是譏諷,可對方反倒說他誇讚了,並以此來譏諷他年老體邁,還給他扣大帽子說是不喜陛下御賜之食。

  這話往輕裡說,可以是上了年紀食量小,往重裡說可以是藐視聖恩。

  盧炳福臉色頓變,忙拿起筷子道:「本官哪裡是不喜,不過是早飯吃多了些。」

  薛庭儴領會地點點頭:「盧大人真是好飯量,能吃能喝是福氣。不過養生之道講究飯吃七分飽,盧大人還是要注意些啊。」

  盧炳福剛進口的菜當場噴了出來,並劇烈地嗆咳著,老臉通紅一片。

  薛庭儴忙揚手叫人,還關切道:「本官知曉盧大人有感陛下聖恩,可也不用如此匆忙。俗話說催工不催食,盧大人就算腹饑難忍,也實在不用如此心急。」

  等監察朝儀的御史到了,他還幫著盧炳福說了幾句好話,讓御史不要將之記名。另幫他找小太監要了茶水,可謂是呵護備至。

  經歷這麼一齣,哪怕心中再是含了怨懟萬千,也無人敢找薛庭儴逞口舌之快了,知曉此人是個牙尖嘴利的。

  不是牙尖嘴利,方才在朝堂上舌戰群雄,能會不敗於下風?

  都是官場的老油子,其實沒人不懂這個道理。可關係到切身利益,也是心知薛庭儴受陛下寵信,若此事真讓嘉成帝提上日程,損失的可是眾人,也因此難免失了方寸。

  提起這個,就要說說這商稅了。

  大昌一直是個重農抑商的國家,從前朝開始就是如此。朝廷重田稅,而輕商稅,商人地位低下,從士農工商的社會等級,就可窺見一斑。

  雖隨著時間的過去,各地的商業越來越繁榮昌盛,商人的地位日漸增高,可是商稅依舊沒正式進入朝廷徵收賦稅的範疇之中。

  這其中的原因太多,最大的原因無外乎官商勾結。

  朝堂上歷來南官多,北官少。之所以會形成這種情況,不外乎一詞解釋之,良性循環。

  南地自古以來就比北地繁榮,氣候、經濟等等都是原因,而人們富裕了,最大的體現就是讀書人多。

  讀書人多,出的朝廷官員就多,本土出身的官員免不了扶持家鄉。文風鼎盛的情況下,讀書的人就更多。

  南地普通老百姓識字的都不在少數,可北地的想要供出一個讀書人,得舉全家之力,就足以證明!

  同樣,南地歷來都是商業繁榮之地,江南一帶多少富豪商賈,其生活之豪華奢靡,估計連嘉成帝都要退一射之地。

  為何收不起商稅,不外乎南官占了朝堂大半江山。提高商稅等於動了他們的飯碗,這就是為何沿海開阜艱難,而想提高商稅更是難之又難。

  前朝曾幾次都想提高商稅,無奈都是腹死胎中,俱是來自於朝堂上阻力太大。

  而這些官員一面收受著那些豪賈的好處,一面阻撓朝堂提高商稅,等於吸了萬民之血,來中飽自己的私囊。

  明白這些的官員並不在少數,可要麼隨波逐流,要麼泯滅於眾。因為但凡敢提起這個的,幾乎都沒有好下場。

  所以說,薛庭儴此舉,真不亞於捅了馬蜂窩。

  薛庭儴吃飽喝足,又懟了人,難得神清氣爽。想到待會兒還有一場持久仗要打,便想出恭。

  他並不在乎有沒有失儀什麼的,這會兒失儀,總比等會兒吵架吵到一半失儀的好,遂叫來監察御史,小聲說了自己的需求。

  御史自然不會阻撓,於是薛庭儴便在眾人如炬般的目光中,離開了。

  等他走後,又是一陣議論聲起。監察御史眼觀鼻鼻觀心,只當是聽不到也看不到。這時,又有一人起了,卻是陳堅。

  他也要出恭。

  別看出恭這件事簡單,實則但凡扯到皇宮,就不會有簡單的事。

  皇宮乃至聖上住的地方,可不是來給你出恭的,所以最起初前廷並沒有給官員設置茅廁。

  因這不仁道的行舉,多少官員漏夜趕來上朝,卻米水不敢進。若是早朝結束的早也就罷,拖晚了餓暈的也不再少數。

  自然也少不了當廷便溺出醜者。

  因為這樣的事不少,當時的皇帝才特意在前廷設置了一處茅廁,專供朝臣使用。茅廁設於南城牆根下,距離內閣大堂沒有多遠,也是方便閣臣們使用。

  薛庭儴一路從太和殿奔至南城牆根下,路上在心裡是罵了又罵,直到終於到了地方才解放。

  這茅廁挺乾淨的,不光設了幾個恭桶,還以隔間分之,並熏了香,一點污穢之氣都無。

  薛庭儴淨了手,正打算出去,陳堅從外面進來了。

  見此,他忙裝作腹痛,又回到隔間內。

  領路的太監在外面守著,若是壓低了說話,外面其實是聽不見的。

  陳堅坐下後就道:「你這是捅了馬蜂窩!之前不是說的那事,怎生又弄了這齣?」

  對方壓低著嗓音,又是這麼個環境,薛庭儴哪裡經歷過這種,心裡是囧囧然。

  「這啊,這有些不好說。」

  其實並不是不好說,而是薛庭儴不知該怎麼說。

  事情還要說到之前,孝安惠皇后的梓宮剛送入皇陵,嘉成帝突然召見了薛庭儴。

  倒也沒說什麼,就是言語中有暗示之意。

  嘉成帝早就想動土地兼併的事了,早在十年前薛庭儴還只是一個小小的中書舍人時,就曾在廷議中提過,那次的事最終不了了之。

  可這樣的帝王,又怎能會放下心中的宏願。

  薛庭儴以為嘉成帝明白這種事不能操之過急,他確實有想逢迎之心,是為了大昌,也是為了百姓。可此事對於一個官員來說,無疑是身在烘爐,一個不慎就是萬劫不復,他難免會有所猶豫。

  可惜……

  可惜嘉成帝等不及了。

  薛庭儴不知嘉成帝到底在急什麼,可顯而易見若是沒有這一遭,他完全可以偷摸打諢,且行且看。

  這麼一來,他只能被趕鴨子上架,也因此才會有今天這一齣。

  「罷,既然你意已決,等會我會聲援你。我會嘗試帶著徐系一派的人,可你是知道的,徐系一派的人恐怕也不願意看到朝廷提高商稅。」

  身處渾水中,誰比誰乾淨呢。

  所謂的乾淨,不過是合沒合皇帝的意。世上哪有全然的敵我之分,為了同樣一個目的,可以是敵。也可以是友。

  誠如之前鬥垮吳閣老,誠如當下。

  明明這種讓人發窘的情況,有些不合時宜,薛庭儴心裡還是一陣感動。他笑了笑,道:「這事你不用插手,我志不在此。」

  百官進了廷食後,便翹首以盼。

  盼了近一個時辰,才盼來似乎小憩了片刻的嘉成帝。

  大臣和皇帝自然是沒有比的,譬如高坐龍椅神清氣爽的嘉成帝,譬如下面一眾腰酸背痛,說不定還內急難忍的眾官。

  關於提高商稅的第二場朝議,就這麼開始了。

  不同於上午,彼時眾官沒有準備,又被薛庭儴打了個措手不及。這次他們明顯經歷過悉心準備,說不定還打了腹稿,嘉成帝的『各抒己見,權衡利弊』剛說完,就有朝臣上奏。

  奏的自然是提高商稅有多麼的不人道。

  對於這種不人道之詮釋,此人拿了前朝萬曆年抗稅案做以旁證,細述了提高商稅會引起百姓的暴動,社稷的動盪之種種。

  其實此人有些牽強附會了,萬曆抗稅案乃是萬曆皇帝識人不清,宦官為禍。那些充作稅使的宦官去了地方,各種巧立名目,大肆橫徵暴斂,並從中漁利。以此惹來當地百姓心生不滿,並致使暴動。

  當然,宦官為禍之餘,這暴動之中有沒有受人指使且不提,但此案確實是每次有官員提出加收商稅時,攻擊對方的必備之救命良藥。

  但凡是帝王,大抵就沒有不怕激起民變的,所以此人也是對症下藥。

  而打從這名官員開始,一個又一個官員連連上奏,都是附和此言,說得是聲聲如泣,用心良苦。

  只差搖著嘉成帝的衣襟說,千萬不要聽薛庭儴這個小人的,他這是居心不良,妄圖動搖國之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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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會師京城踏雲巔 第二百五十五章

  是的,在駁薛庭儴之上書的同時,這些人並沒有忘記將他打成奸邪小人。

  這是朝堂上一貫的論調,凡有異者,皆是奸邪小人,意圖蒙蔽聖聽,企圖動搖國本。

  招式不怕老,夠用就好。

  這招老套是老套了些,但架不住好用。如若薛庭儴是奸邪小人,聽了奸邪小人的嘉成帝不就是昏君了?

  沒有皇帝願意被人說是昏君的。

  又或是被打做奸邪小人的定力不好,一時受不住攻擊亂了方寸,那就更好了。不用人打擊,就先不戰自潰。

  於是本來是攻擊提高商稅的種種弊端,到最後變成了批判薛庭儴的專場,直到嘉成帝聽得十分不耐,說道改日再議,才散了朝。

  等眾朝臣走出太和殿,已是紅日西沉。

  幾個今日在朝堂上大出風頭的官員十分得意,顧盼之間神采飛揚,身邊更是擁簇了許多官員,紛紛低聲議論著。

  在見到薛庭儴從此經過,大多的表情都是譏誚地笑著,不屑一顧。

  「薛大人,年輕氣盛是好的,可做事多多少少講究些方式。」馮成寶大搖大擺走過來,圓胖的臉滿是居高臨下的笑。

  「馮閣老所謂何意,下官有些聽不懂。」

  「聽不懂啊?今天不就懂了。」

  丟下這句高深莫測的話,馮成寶便離開了。

  留下薛庭儴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目色深沉。

  不遠處,陳堅遙望此處,身邊站了幾名官員。

  其中一名官員道:「陳大人,當下情形,明哲保身乃是正途。這薛大人有想法,人才也出眾,可惜……」

  可惜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人,都是蠢的。

  陳堅沒有說話,依舊看著遠處明黃色的琉璃瓦,以及視線盡頭被橘紅色籠罩的金水橋。

  就要開始了嗎。

  已經開始了。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薛庭儴比想像中更為不屈不撓。

  每日早朝上他都會提出其他的佐證,用以證明提高商稅確實乃是利國利民之舉。漸漸,朝堂上也開始有了聲援他之人,起先只是一兩個本就有清名的低階官員,到後來越來越的官員加入,竟不乏中階官員。

  這些人與百官相比,自然不能相提並論,首先從數量上便不能相比。可這些人也是起到作用的,

  最起碼集中在薛庭儴一人身上的炮火,被分散開了。

  而就在朝堂每日都因此事吵得如火如荼之際,薛庭儴又生驚人之舉。

  在後世中,被譽為大昌王朝轉折點的《醒世疏》,就是在此時誕生。而此時在眾人眼裡,這份奏疏不過是薛庭儴被圍攻狗急跳牆的嘩眾取寵。

  此奏疏現世,便引起朝野內外震動。

  在奏疏中,薛庭儴痛斥朝廷種種弊政,貪官當道,吏治不修,百姓民不聊生,前朝之弊歷歷在目,可惜一些官員蒙著眼佯裝不知,而大昌看似一片太平盛世,實則大廈將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的上疏自然不是空口白話,而是旁徵博引舉了許多實例。

  從定海開阜說起,闡述了其中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又以廣州任巡撫所見所聞為佐證,輔以河南賑災的經歷,及至入了戶部後,種種陋規惡俗,讓人觸目驚心。

  而長篇大論說了這麼多,不外乎為了引入大昌如今面臨之危機,要想化去這些危機,朝廷急待改革。

  改革之重為二,其一為提高商稅,其二為清丈土地,重提前朝一條鞭之法,並在此基礎上拾遺補闕。此二者相輔相成,才能做到真正的利國利民。

  這份奏疏直戳核心,等於在大庭廣眾之下,將朝廷乃至官員們最後一層遮羞布扯下來。而這次打擊面更為廣闊,甚至涉及到土地問題。

  難道薛庭儴說的這些,別人看不到嗎?

  當然看得到,不過大家都不說,也就都不說罷了。

  都是讀書人,從踏上這條仕途開始,就註定利益是共通的。而這利益之共通,不外乎朝廷對於士大夫的優待。

  投獻之風歷來盛行,有這麼一句話形容,士一登鄉舉,輒皆受投獻為富人。

  所以朝廷看似還是那麼多地,可這麼多地其中有許多都是不收稅的,甚至有些人為了避稅,勾通當地官吏,將重稅轉嫁在老百姓頭上。

  大昌的人口在一天天增多,可能收到稅的土地卻在一年年減少,又有朝廷開阜,那些奸商們為了更大的利益毀田種桑,甚至不惜謀奪百姓的稻田,看似換取了巨額銀兩,實際上不過是在飲鴆止渴。

  於己身沒有直接的干係,可於一朝一國來說,危機早已悄無聲息的逼近。

  「微臣知曉現當下有不少人認為微臣這是瘋了,之前重提加征商稅被眾官圍攻,還歷歷在目,可微臣不想再沉默下去,也是微臣經歷了這些日子,突然有了底氣。因為臣不信聖明如陛下,會坐視不管;臣不信這朝堂只是藏汙納垢;臣不信這裡只有指鹿為馬,顛倒黑白;臣不信熟讀聖人書的諸官可以泯滅良知;臣不信他們心中只有孔方,而沒有大義……」
  「所以臣站了出來。孰是孰非,自有公論,即使如今不能蓋棺論定,百年之後還有史書,還有無數後來之人,是時定然能見分曉,而我薛庭儴問心無愧!」

  其實最起初,薛庭儴本不是這麼打算的,他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打算以提高商稅作為契機,經過種種佈局,而後切入清丈土地之事。

  一切不可操之過急,而是溫水煮青蛙。人的內心深處都有底線,只要不越過那道底線,完全可以慢慢操作。

  可他突然改變了主意,是因為漸漸有未泯滅良知的官員站了出來,是因為這些越來越多站出的官員讓他知道,大昌還沒有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大抵基於那個夢的原因,一直以來薛庭儴對諸官都是失望的,這些官員沒有作為一個官應有的品質。他們無利不起早,黨同伐異,排除異己,不問對錯,身為官員不知民生疾苦,只為自己謀求私利。

  所以他在面對與這些人博弈之時,慣是陰謀,而不喜用陽謀。

  是力所不逮,也是因迂回為之更為便宜。

  可這次他不想這麼幹了,他想堂堂正正的站出來,看一看。看看這朝堂上還有多少官員有藥可救,而這天下人之中,又有多少心懷天下之人。

  而這一句『我不信』,述盡了薛庭儴心中擠壓了許久種種。也許打從他連著幾夜伏案奮筆疾書,他已經完全變了,不過誰又知道呢?

  也許真如他所言,還待若干年後,史書自有公論。

  這道《醒世疏》就像一道龍捲風,席捲了個整個大昌。

  從北到南,從朝堂到民間,到士林,無數人都在議論著。

  唾駡其妖言惑眾者無數,罵其嘩眾取寵也不少,這世上罵人罵得最好的,便是這群讀書人。口誅筆伐,一時間各地都充斥著唾駡,甚至不少士子寫時文痛斥。

  可與此同時,薛庭儴也迎來了無數人附庸。

  誠如他所言,他不信那些人只有孔方,而沒有大義。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他們或許性格上有各種不討喜,甚至私德有虧,甚至也曾做過許多錯誤的事,可同時他們心底也有良知未被泯滅。

  就如同那星星之火,只要給其一個引子,便足以燎原

  前朝之亡,歷歷在目,難道真要到了那一日,才知道清醒。

  ……

  還是那座不知名的宅子裡,林邈再度登門。

  不同於以前,經過這近十年的歲月,彼此之間都有了許多變化。

  兩人面對面而坐,一個青衫,一個紅衣。

  青衫之人容貌未變,紅衣之人經歷了這些年朝堂的傾軋,和那些掩在水面之下的爾虞我詐,面容蒼老,眉宇疲憊。

  「怎麼?」

  「師叔,這些年我生為人師,卻束手旁觀,任其沉浮。只因你說為了大局,為了北麓一系的未來,為了復社再興,為了我們心中的大義。可到了如今,我已不知我們心中的大義是否尚存。」

  「我實學派生自心學,卻反對心學、清談,抨擊空、無,主張反虛務實,反對逃世、主張救世,以救世為己任,所以我們入仕。我還記得《復社紀略》中所言,『登明堂不能致君,長郡邑不知澤民,人才日下,吏治日偷』,此為大誤,誤國、誤民、誤己。」

  「現如今我已不想再深究繼續中立下去,未來是不是我復社大興,我只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只知現如今已有人站了出來,我不該繼續沉默。不光是為師,也是為臣為人,所以我打算卸下北麓一系未來山長之位,去做我應該做的事。」

  虞欽本是閒適端在手中的茶盞,發出一陣悅耳的清脆之聲。

  他將茶盞擱於案几之上,道:「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你這麼做,可是對得起你師對你之栽培?」

  這十年裡發生的事太多,北麓山長魯桓卿壽元耗盡,與世長辭。而同時隨著林邈的入閣,北麓一系再度立於朝堂之上。

  魯桓卿逝世後,北麓群龍無首,因著林邈是當下中流砥柱,所以北麓一系都是以他為馬首是瞻。

  如今他要撂了挑子走人,北麓其他人又該如何。

  「我不知我是否對得起老師的栽培,但老師若是一直以復社社義為主張,想來他定是願意看到這一幕。此子徒有徒孫之名,甚至根本不知復社為何,可所作所為無不是光復我復社核心社義之己任,也許老師在天有靈,會後悔當日對其袖手旁觀,可我不想再後悔一次了。」

  ……

  次日,禮部右侍郎兼東閣大學士林邈上書,附議戶部右侍郎薛庭儴之奏疏。

  他的此舉引來朝野內外紛紛側目,同時也宛如一記強心劑,打入以醒世疏為核心一眾官員心中。

  緊隨其後,陳堅也下場聲援,與之一同還有數名清流官員。

  這些人看似極少,卻已列入高官之列,而真正能動搖朝廷大局者,低階官員作用並不大,還屬高官。

  尤其林邈閣臣的身份,分量極重。

  早朝散後,自打薛庭儴站出來之後,第一次沒有冷嘲熱諷,抑或是群起攻之,而是罕見的沉默。

  這種沉默象徵著一種不安寧,可這種不安寧卻是對方陣營之中。

  薛庭儴離開擁簇著他的一眾官員,往這邊行來。

  「老師。」

  林邈什麼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可他緊繃的臉皮已經述明了他內心深處的不平靜。

  林邈離開了,留下薛庭儴和陳堅兩人。

  「老師還是這麼的內斂。」其實陳堅想說的是臉皮薄,可惜他不是毛八斗,說不出這般話來。

  薛庭儴含笑,點點頭。

  「這次我們一定能贏。」

  「希望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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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會師京城踏雲巔 第二百五十六章

  當鄭贇傑以及葉莒也下場後,才真正奠基了反對一派的失敗。

  這兩人一人是嘉成帝手裡的槍,一個是其心腹,也算是側面代表了嘉成帝的態度。

  現如今早已不是十年前,也許嘉成帝在朝堂上還做不到真正的一言堂,可其威嚴已經深入人心。

  當嘉成帝開始表態了,難免會有人躊躇掂量。

  有躊躇就有可趁之機,趁著這個空檔,改革派一鼓作氣,群起而攻之,終於定下擇地試行的章程。

  這是折中之法,就好比當年定海開阜,先選一地試之,這樣就算有了疏漏,也不怕會危害社稷。

  事成這一日,多少人夜不能寐,多少人縱酒高歌。

  下面一些官員甚至組織了慶功宴,彙聚一堂。

  薛庭儴自然是要到場的,可看見大家高興的模樣,他說不出這一戰其實剛開始之言。

  事實上確實剛開始,如若說沿海開阜損失的是極個別人的利益,提高商稅是損失大昌最富裕一部分人群的利益。那麼清丈土地,整合賦稅,則是侵害了數萬數十萬大小地主地方鄉紳的利益。

  大昌乃是農耕之國,其奠基之石便是下面萬萬人的農民。而自古以來就有皇權不下縣,縣下惟宗族和鄉紳之說。鄉紳代表的是無數農民,侵犯了他們的利益,隨時可能激起民變。

  所以最難的並不是朝廷頒下制度,而是制度的推行和完善。

  可惜這一次薛庭儴不能身先士卒,深入地方,只能將此事分派下去,而他還有其他的事要做。

  薛庭儴將此次的試點定在河南的開封,也就是張盛的治下。

  之所以會選在這裡,是有許多考慮和顧慮的。

  河南一帶初遭旱災,百廢待興,且薛庭儴賑災一舉,在當地頗有名望。如若是他推行新政,不管能不能成,至少當地百姓不會抱著抵觸之心。

  而張盛是個嫉惡如仇,心中頗有方正之人,也是個能臣。由他來推行,薛庭儴是能放心的。

  可在推行之前,還是做了許多工作。

  下發政令之前,張盛提前就招來治下各縣縣令,將朝廷的新政以及其中具體詳細解說,並特意選中他所看重的一個縣重點實施。

  陽武縣就是這次推行的地方,縣令孫海英為官清廉,受百姓愛戴。在接到上峰命令後,就將自己的親信派往各鄉各村廣而告之,曉諭百姓。

  雖這些事當地里正便可以做,可各地里正便是鄉紳之一,若是他們故意曲解朝廷政令,引起百姓的恐慌,是時鬧出大亂,新政無疑會腹死胎中。

  即是如此,還是碰到了許多阻力,縣衙之人前腳離開,後腳就有當地鄉紳妖言惑眾,說這次清丈土地乃是朝廷要加賦稅。

  農人的賦稅本就沉重,除了每家每戶的人頭稅、田稅,還有各種巧立名目的苛捐雜稅。

  尤其早些年朝廷頒佈政令,體恤百姓,銀糧皆收,有地方官為了牟利,只准百姓繳銀為稅,並不收糧。

  百姓為了繳稅無法,只能在收到糧食的時候,將糧食賣掉換銀。可每年收成之時,歷來是全年之中糧價最低的時候,又有糧商勾通當地官吏刻意壓低糧價,百姓平白要被剝削幾層。

  一年到頭,累死累活,收來的糧食還不夠繳稅。很多百姓都棄掉農田,落為流民,抑或是拿著自家田地投獻,寄身在鄉紳之下,淪為佃戶,才能苟且偷生。

  雖是近兩年因為換了縣令,情況已經好了許多,可前車之鑒歷歷在目,各地受了災,朝廷都是要免稅幾年,供以百姓休養生息。而如今不但不免稅,反倒要加稅,甚至把各家開墾出的荒地都要計算上。

  要知道鄉下幾乎沒有人家不墾上幾畝荒地,供以補貼家裡日常所需。這些田大多不是什麼好田,產出也極少,可即使如此,也能讓農人得以有個喘息之地。

  這種每家幾畝不用繳稅的荒地,是鄉下一種心照不宣的老慣例,如今突然說這種地也要繳稅,也容不得下面人不慌。

  陽武縣大溪村,村頭的麥場上集合了許多村民。

  一個莊稼漢打扮模樣的人站在最前面,滿是義憤填膺地道:「這日子沒法過了!去年鬧旱災,各地死了多少人,後來才聽人家說,不是朝廷不賑災,是朝廷賑災的糧食都被那些貪官污吏一層層扒皮了,等落到了我們百姓手中,一天三頓稀都不夠。如今災年剛過,家家戶戶剛有了收成,朝廷就弄了這麼一齣,這是想要我們老百姓都去死啊!」

  「誰知道是不是朝廷的政令,說不定是那些貪官污吏們搞出來的,就是為了剝削咱們的糧食。」

  「這馬上就快到了秋收,這時候清丈土地,明擺著是沖著秋糧來的。我們不能讓這些貪官污吏搶了咱們的糧食,我們不能讓一家妻兒老小都餓死!」

  「咱們去縣衙找他們要個說法去,若是沒有說法,咱們就去府衙鬧。」

  「走,大夥兒都去!」

  這些漢子們不由分說便各自回了家,安頓好妻兒老小後,便拿著鋤頭、鐵鍬之類的農具,走出家門。

  「那些衙役會打人,咱們要帶上傢伙,大不了跟他們拼了!」

  「大不了跟他們拼了!」

  這些人彙聚成一條長龍,往村外走去。

  就在這時,順著村頭駛來一輛騾車。

  這車的車廂頗為怪異,是加長了的,車頂上還做了凹槽,可以在上面堆放東西。車廂上漆了幾個大字,農人們都不識字,自然不知道寫的什麼。

  不過他們都認識這車,這是王記菜行的車。經常下鄉來收些農家產的菜、雞、蛋、肉之類,有時候還會收糧食,價格童叟無欺,大家都是老交情了。

  果然這車到了前面停下,車夫與眾人打招呼。

  「王大山,你們這是去哪兒?難道又是隔壁村截了你們的水,跟人家幹仗去?」

  這是舊事,也是調侃之言。

  「多大點兒事啊,好說好商量就是,大家都是鄉親,抬頭不見低頭見,何必鬧成這樣。」

  「劉小哥你是不知,朝廷要逼著我們去死,縣裡說要清丈我們的田地,你也是附近村裡的人,知道家家戶戶少不了開些荒地補饑荒,如今朝廷要清丈俺們的荒地,等於這些地都要繳稅,你說這日子還能不能過。」

  這姓劉的夥計確實是附近村裡的人,王記菜行一直走的是深入鄉下的路線,各鄉各縣的夥計都是雇的當地人。

  尤其是下鄉收菜的夥計,都是附近村裡的村民,因為很多地方固守排外,只有當地人才能打成一片,所以劉夥計是很清楚當地民情的。

  劉夥計滿臉詫異,有些猶豫問道:「你們說的是不是朝廷推行的新政?」

  「怎麼劉小哥也知道這事?」

  劉夥計撓了撓腦袋,笑著道:「如果是這事,我還真知道。咱們王記菜行的大東家,就是推行這次新政的薛大人的夫人。大東家兩口子出身農家,深知百姓疾苦,大東家創建了菜行,替鄉下的農戶拓展營生,哪家哪戶有吃不完的菜,經由菜行賣掉就能換錢。」

  「而薛大人就是之前來咱們河南的賑災的欽差,他有感百姓疾苦,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朝廷整合賦稅,免掉人頭稅,清丈土地,按土地繳納賦稅。以後大家就不用發愁繳納人頭稅了,孩子想生幾個生幾個,想抱幾個孫子抱幾個孫子。這是大好事啊,怎麼你們倒是——」

  說著,劉夥計一臉詫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些村民一陣面面相覷,有人問道:「不是要清丈咱們荒地收稅?」

  「這個我倒不清楚,我一個平頭百姓的。不過是聽上面的管事說了一嘴,說是此乃利國利民之舉,以後百姓們有福了。再說了,你們算算看,就算真清丈荒地你們怕什麼,以前自留地不收稅,可各家除了繳人頭稅,還要繳田稅,以及一些苛捐雜稅。等清丈了土地後,就只繳田稅了,怎麼算都是只會比以前繳的少,而不是多收。」

  人群裡,有村民問著周圍人:「之前縣衙來人宣告新政,你們誰在那兒聽著,到底是怎麼說的?」

  「是有說會免了人頭稅,可李狗蛋說朝廷這是巧立名目收咱們自留荒地的稅,說免了人頭稅,都是騙咱們的。」

  「我也是聽李狗蛋說的。」

  「我也是。」

  劉夥計插言:「這李狗蛋是誰?難道是縣衙裡的衙役?」

  「李狗蛋是趙大戶家的佃戶。」

  自此,終於有人明白過來被人當槍使了。

  「你們這群囊蛋,李狗蛋說什麼你們就聽什麼?」人群裡,一個老莊稼漢氣急敗壞罵道。

  劉夥計道:「你們村裡的事我也不清楚,不過這新政是對老百姓有利,損的是那些大戶們的利。你們想想,你們一家不過幾畝地,可人口多,要繳多少稅?那些大戶們多少地,才幾口人?這事我一個外人,也不適宜插言太多,我覺得你們最好找幾個可信的人,去縣衙裡問清楚最好。而不是悶頭悶腦,手裡拿著傢伙就去了縣衙,像你們這麼去,是藐視朝廷,要蹲大牢的。」

  說完,劉夥計便走了,明顯打算這趟連菜都不收了,事實上這種情況下,他想收菜也收不了。

  這一群村民面面相覷,有人提議去找李狗蛋問個清楚,村民們便就此折道去了李狗蛋的家,剛好把其本人堵在家裡。

  經過一頓痛打,這李狗蛋說出實情。他確實是受趙大戶的唆使,挑唆村民去縣衙鬧事,為的就是阻撓縣裡清丈土地。

  不光是村裡,縣衙那裡趙大戶也收買了人。

  等村民去了,就會有人刻意生事,激起村民攻擊縣衙。

  是時,這些村民死的死傷的傷,不死的下大獄,等此事引起大範圍的恐慌,朝廷新政自然推行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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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會師京城踏雲巔 第二百五十七章

  此事很快就被報去縣衙,孫海英知道後大驚失色,同時也恨得咬牙切齒。

  在肅清縣衙中被收買的衙役後,親自出面拿了趙大戶。

  事情被開封府所知,知府張盛親自下了命令。

  趙大戶挑唆百姓,意圖激起民變,乃是十惡不赦之大罪。朝廷頒有明令,有惡意阻撓朝廷推行新政者,情況嚴重可抄沒家產,判處斬首之刑。

  府衙親自來了人,當眾斬了趙大戶,並抄沒了對方家產,其田地也被均分給附近百姓。

  有了趙大戶的例子在,陽武縣的其他大戶們即使有什麼妖蛾子,也不敢隨意亂使了。縣中清丈土地進行的很順利,趕在秋糧下來之前,清丈土地的事宜已全部完成,縣衙下了告示說,今年秋糧的賦稅就按新法收。

  不光免除了人頭稅,還將一切苛捐雜稅全部免除,併入田地稅中,並承諾永不加稅。

  一時間,百姓人人拍手稱快,都唱著新法好。

  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此事自然被附近幾個縣裡的百姓所知,得知陽武縣的百姓今年要比自己少繳許多賦稅,其他縣的百姓們都坐不住了。

  不時有人風聞消息,親自趕來陽武縣觀望,見當地百姓個個喜笑顏開,再聽他們細細述說,那心啊就像貓爪了似的。私下裡議論紛紛不說,還有人耐不住問上所屬縣衙。

  一問才知,新法確實正籌備中,不日就會施行。

  可這個不日是多久?於是附近幾個縣的新政,竟是被人催著施行的,都想趕在繳稅之前施行新政。

  自古以來,人心所向者無敵,在經歷有人大肆宣傳陽武縣之事,許多目不識丁的百姓都知曉這新法是朝廷惠及百姓,損害的是那些大戶們的利益。

  而一切阻撓新政的,都是大戶們施展的陰謀詭計,萬萬莫要相信。

  在這種情況下,新政的進行的非常順利,雖期間少不了有人干涉,可有鐵血手腕也不懼這些。

  這些說起來簡單,實則難之又難。

  曉諭百姓是其一,避免百姓受人蒙蔽是其二,而這些當地大戶關係盤根錯節,少不了有親戚什麼的在做官。清丈到自己頭上,就會托人走關係走門路,托人帶話給當地主持新政的縣官。

  大昌是個人情社會,免不了會面對這種問題。人情加上前程的威脅,上上下下所受到的壓力,都是前所未見的。

  幸虧開封有張盛這個敢於橫眉冷對千夫指的府台,而去年河南落馬了一批官員,又補了一批新進官員。

  這些官員年輕有志,身上的棱角還未被世俗磨光,他們從小受聖賢書教誨長大,還是懂得禮義廉恥,懂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道理。

  其實並不是每個官員天生就是貪官,而所謂的貪,是需要合適的土壤讓其生根發芽。這些官員初入仕途,被省去了這一道程序,由這些人來推行新政,事半功倍。

  當初薛庭儴將這些人安排來河南,本意並不是為了謀求此事,只是來到此地賑災,見到當地亂象,不免生了憐憫之心。

  也是有感張盛此人的剛直,與難得的清正,特意伸了一把援手。

  在收到開封新政進行的很順利的消息後,他萬分慶倖當初之舉。

  不過這慶倖並沒有持續太久,他就投入忙碌之中。

  如他之前所言,這一戰不過剛剛開始,新政可以推行,也可以阻撓,而大昌疆域遼闊,在還沒徹徹底底推行下去,誰也不敢言成功。

  其實這些日子,薛庭儴的日子也並不好過。新政由他主持,所有的暴風驟雨都需他頂在前頭。

  幸好他如今有了許多幫手,不至於孤立無援,而他只用將一切身心都投入新政推行即可。

  就在這時,又發生了一件事,讓薛庭儴頗感無力。

  那就是加征商稅之事。

  本來此事只是作為新政施行之契機,可既然提到了檯面上,自然要跟著新政一同推進。趁著革新派都忙得腳不沾地的同時,此事被司禮監半路截下了。

  被人摘了桃子,換做誰都不甘願,尤其前朝關於徵稅的宦禍還歷歷在目,自然讓人心中憂慮。

  可此事嘉成帝已經答允,而革新派在應對朝中攻訐的同時,還得將新政推行下去,自然抽不出手來忙商稅之事。

  即使不甘,也只能看著。

  而司禮監似乎也想辦成一件大事,特意組建了清稅司,並選了蘇州作為試點。

  新政還是碰到了阻力,且是無法避免的,那就是士紳階層。

  所謂士紳,入則為官,出則為紳。

  其實用白話點來講,就是那些身負功名,且在當地享有聲望者。這些人或是本身具有功名,或是到了年紀告老回鄉,或是無意官場閑賦在家,抑或是家中至今有人在朝為官者。

  這些人無疑是一尊龐然大物,越過了那些地方小地主,首當其衝就是這些作為當地士紳的大地主。

  也是心知不可能一蹴而就,薛庭儴如今已在籌備新的《優免則例》,身負功名者不是不可免丁稅,而是需要建立新的規矩。

  薛庭儴已經拿出了新的則例,朝堂之上又陷入一片混亂之中,最後還是嘉成帝親自拍了板,定下就按新的則例來。

  嘉成帝早年一直有口舌刻薄之名,近多年順心如意多了,便一改早先秉性。

  這次再度語出驚人,他說:「既然你們爭得急赤白臉,以後朝廷就不設一品官銜了。朕養一個一品官,不但得每年付出高額俸祿,還得優免一萬畝田稅。你們都說你們自己是清官,這一萬畝田是從哪兒來的?」

  又道:「你們個個詆毀朕任用宦官,讓朕來看,太監確實好用,至少太監不會挖了朝廷的賦稅,去中飽自己的私囊。」

  這些話讓滿朝沉默,再無人敢跳出來反對,可私底下關於嘉成帝刻薄寡恩之名,卻悄悄的流傳起來。

  薛庭儴聽聞這些流言,心中憂慮更深一層。

  嘉成帝此言雖是有效,可確實過了一些,實在不符合他近些年的處世方針。聯合之前暗示他推行新政的急切,薛庭儴不免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可轉念一想,夢裡到底不是現實,且在那夢裡嘉成帝是崩於嘉成十八年,如今已是嘉成二十年。

  再說了,夢裡嘉成帝的死因是暴斃,後太醫診斷嘉成帝是多年勞於政務積勞成疾而致,以嘉成帝目前的龍體情況來看,著實無暴斃之相,遂不再多想。

  河南開封禹縣,殷家的大門前佇立著一名中年人。

  此人四十些許的年紀,面黑,微瘦,穿一身深青色的直裰,衣襟袖口已磨得有些微微泛白,像個懷才不遇的寒士。

  他已經在殷家大門前站了近一個時辰有餘,可今日也是出了奇,往常開啟頻繁的角門今日卻一直未見開啟,彷彿此人是個什麼不速之客,並不受裡面的人歡迎。

  「大人,咱們還是走吧?」一個隨從模樣的人勸道。

  臨著街旁的地方,停著一輛騾車,此次二人輕裝簡行,也就來了兩個人。

  「再等等,整個開封也就禹縣受了阻,而來禹縣不拜殷家不成事。既然都這麼說,殷家之事不解決,這禹縣新政之事就解決不了,要知道朝廷還等著喜報。」

  隨從不忿道:「可他們殷家實在太不把人放在眼裡,大人生為堂堂一府府台,他們竟然也敢拒之門外!」

  張盛微抿唇角,目光乾澀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黑漆大門。

  「薛大人對我委以重任,即使這殷家難啃,也必須將之啃下。我受些委屈又何妨,只要新政能推行,委屈就委屈了罷。」

  「那小的去車上給您拿些水來。」

  隨從去拿了水囊,就來到張盛身邊,張盛接過來灌了兩大口,也是實在口渴。

  就在這之際,突然生了變數,竟從路旁跑來一群人,這群人嘴裡咋呼地吆喝著抓賊,手裡的棒子就揮了過來。

  張盛和其隨從挨打挨得莫名其妙,可根本顧不得講理,只能狼狽地躲避著毆打。

  這些人一面打一面罵,忽而有人喊道打錯人了,這些人頓時做鳥獸散狀。

  等這些人走了,張盛已倒在地,頭上鮮血淋漓,卻是受了傷。

  那隨從也沒比他好到哪兒去,不過到底年輕力壯,還能勉力支撐。他目眥欲裂地瞪著殷家大門,呼道:「好你個殷家,竟敢毆打朝廷命官!」

  可那門紋風不動,他只能攙起張盛,匆匆上車離去。

  等他們走後,黑漆大門從裡面打開,有人從裡面往外張望。

  「四爺,人已經走了。」

  「走了最好,再敢來糾纏,爺還找人教訓他們。」門裡,一個身著華服的年輕男子道。

  「可他到底是朝廷命官,四爺咱們會不會惹了大事?」

  「怕什麼,有堂爺在朝中,諒他們屁也不敢放一個。」

  張盛當場昏迷了過去,等再次醒來已回到府衙。

  他的隨從不忿往京裡去了信,等他想阻止,信已經遞出,只能一面養傷一面尋思著那殷家之事。

  信發得是八百里加急,所以當天晚上就到了薛庭儴手中。

  薛庭儴看後,被氣得不輕,當著招兒就罵了起來。

  招兒從他手中拿過信來看,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是認識張盛的,只是張盛並不知她乃是女子身份。

  「這殷家到底是哪家?竟然如此猖狂。」

  薛庭儴冷笑:「殷是小姓,滿朝文武有幾個姓殷的。」

  因著薛庭儴推行新政,招兒從中也幫了不少,所以她如今對朝中大事也知道些許。一番思索過後,便想到是哪個殷家了。

  說起這殷家也算是詩書傳家,早在前朝時,族中就出了不少官員。到了大昌,族中有出息子弟甚至做到二品大員,此人就是吏部侍郎殷湛。

  這殷湛乃是兩朝老臣,清正廉明,兩袖清風,在士林之中頗有聲望。其本人也是個處事低調之人,經歷兩朝依舊穩如泰山,有常青樹之稱。

  「殷侍郎不是個清官嗎?怎麼——」

  「不貪的就是清官,可清官不代表窮。」

  在那夢裡,他也一直以清官著稱,可實際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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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會師京城踏雲巔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其實這種詭異的現象追根究底,不過是讀書人對待讀書人格外優待。

  薛庭儴閒暇之餘,曾給當下的人劃了分類——讀書人、不是讀書人,以及皇帝。

  皇帝需要統治江山,便需要幫手,讀書方能明理,所以讀書人管理著下面沒有讀過書的那群人。

  皇帝需要專治,而讀書人需要權利,這種權利最好是越大越好,也因此形成種種怪相。

  所謂的清廉如水,兩袖清風,這種本來是形容人非常窮困的詞語,在以讀書人為主流的群體中,其上限便是指這個官員不貪。

  可不貪不代表窮,這又要扯到《優免則例》之上。

  前朝有清廉賢相徐存齋,告老還鄉後被查出占地二十四萬畝,今朝有兩袖清風殷子虛。殷家所占之地雖沒有二十四萬畝那麼多,但幾萬畝是肯定有的。

  禹縣殷家處事一直低調,這次大抵也是狗急跳牆,才會找人藉故打了張盛。仗得是殷湛的勢,仗得也是就算你心知肚明,卻根本抓不到把柄。

  「那你打算怎麼辦?」

  「明天我就去找殷湛這老匹夫談談。」

  呃,招兒不知該說什麼了,總覺得自打推行了新政,他就越來越粗魯了。

  次日,薛庭儴專門讓人盯著殷府,知曉殷湛回到家中後,才上門拜訪。

  殷湛不負他清廉之名,三進的宅子,還是上面賞的。家中器物一概陳舊,讓人簡直不敢置信這是一個正二品大員的宅邸。

  「薛大人登門造訪,不知所為何來?」

  「自然是有事造訪。」

  殷湛雖比薛庭儴年長許多,但並未擺架子,而是將之請坐下來。

  待下人奉上茶,薛庭儴輕啜了幾口,他才問道所為何事。

  觀其面色和藹含笑,實在不像做賊心虛之人,不過薛庭儴心知這些老狐狸都是慣會裝相的,也沒有被迷惑,而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在薛庭儴說話的過程中,殷湛便面露怒色,及至他說完,對方終於按捺不住怒道:「不知薛大人說此事是出自我殷家人授予,可是有憑據?無憑無據,怎生就把這髒水往我殷家頭上潑。」

  「這還需要憑據?殷老大人您歲數也不小了,在朝為官幾十年,這其中的道理還用得著本官一個後生晚輩來提點您?」

  殷湛被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邊冷笑道:「看來薛大人是一定要將這事硬栽在我殷家頭上了?好大的氣勢!好霸道的作風!」

  薛庭儴笑了起來:「殷老大人您說本官霸道也好,強勢也罷,但今日前來確實是為好意。其實本官完全可以不來這趟,又何必來找您的不痛快,就算新政推行碰上阻礙,本官可以奏明陛下,以陛下革新之決心,殷老大人在這場事中討不了好,只會被陛下誤會您故意帶頭與他作對。是時您被落了面子,新政照樣進行,干本官何事?可本官為何會來這趟?」

  說到這裡,薛庭儴停頓了下,含笑的眼看著殷湛。

  殷湛老臉緊繃,面無表情,只有微微閃爍的眼神,暴露了他內心深處的不平靜。

  「因為本官不想讓那有些人,把殷老大人頂在前頭當槍使,所以本官偏偏不照著他們的思路來,所以本官才會不請自來。也是不忍看到殷老大人一輩子為官謹慎,一世英名壞於後輩之手。」

  「其實本官之前就有耳聞,殷士一門家風謹慎,晚生後輩也個個好學上進。這次那開封知府張盛在殷家門前被人打了,事情傳到本官耳中,本官第一個就不信這是殷家人幹的。料想定是有那魑魅魍魎之輩,暗中動了壞心思,故意慫恿了您老家中的後輩。」

  「是時事情鬧出,於陛下面前您是膽大至極,阻礙朝廷新政。於殷家來說,半文錢好處沒有,反而遭了陛下的厭惡。只有那有些人才會暗中偷笑,拿著您來做槍使。當然,殷老大人可以當本官這是危言聳聽,不過孰是孰非,大人自會斟酌,本官就不再多說了。」

  殷湛依舊沒有說話。

  薛庭儴長歎一口,站了起來:「既然要說之事已說,本官就告辭了,相信殷老大人是個聰明人。」

  薛庭儴拱了拱手,往門外走去,剛走到門前,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老夫謝薛大人的提醒,薛大人放心,若是我殷氏一門有人罔顧朝廷法令,老夫定不輕饒。」

  薛庭儴沒有回頭,只是微微點點頭,就離開了。

  等他走後,殷湛才察覺自己背後竟是被冷汗浸濕了透,心中更是恨家中後輩愚蠢至極,那暗中搗鬼之人可惡至極。

  忙叫來下人拿來筆墨紙硯,寫了書信送回河南。

  張盛的傷勢並不嚴重,也就看起來駭人,其實並沒有傷筋動骨。

  他心中惦記著禹縣之事,人在府衙,命令就發至禹縣縣衙,讓他們先行清丈縣中其他土地。至於殷家,還是要想個法子才成。

  事情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就在這時,殷家有人上了門,不光送來了許多補品,還將殷家的一個子孫綁上門來。

  「老大人往家中來信詢問,家主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經查明那些打了張大人的人,正是出自這個不孝子孫為之。細問之下,才發現其也是為人蠱惑,不過事情已發生,說什麼蠱惑不蠱惑,未免是推脫之言。所以家主特吩咐將此人綁來,聽憑張大人的處置。另殷家也表明立場,既然朝廷下了明令,殷家乃是大昌子民,自然是要配合府衙做事的。」

  這番話看似極短,實則話裡意思很多。

  既表明此事不是出於殷家授意,是下面不懂事小輩所為,而這個小輩是受人蠱惑,才會幹下這等駭人聽聞之事,有意有所指之意。

  同時,殷家也表明了態度,絕不袒護,任憑張盛處置。又著重申明既然朝廷有了明令,殷家自然聽從之,與故意逢迎有狗腿子之嫌也劃清了界限,保存了清名。

  對此,雖然這麼說有些沒出息,但張盛還是有些喜出望外。

  只要能拿下了殷家,禹縣的新政推行自然不是難事。

  而他,自然也不可能拿那位不孝子孫如何,殷家既然擺出態度,給了面子,張盛自然要識趣。不過是象徵性教誨了此人一番,又關了幾日,就放其歸家了。

  如此一來,兩者面子都全了,唯獨就是張盛無緣無故被打了一頓,還要放了對方,未免有些太沒出息。

  可事實比人強,如今推行新政重要,個人榮辱自然是小事。再加上就算張盛真報了被打之仇,他以後還要做官的,而殷家家大勢大,殷湛還沒倒,讓對方承自己一份情,總比把對方得罪了好,張盛很明白其中的道理。

  這就是薛庭儴看重張盛的原因所在,剛正不阿,嫉惡如仇的官員不缺,缺的便是這一份難得的審時度勢和圓滑。

  當初開封彙集了河南所有大員,張盛還能在這些人的威勢下,該做什麼做什麼,保存了許多百姓,就可以窺見一斑。

  隨著開封府新政推行徹底完成,時間也到了年關。

  嘉成二十年雖過得風風雨雨,到底結束是好的,而值此新年即將來臨之際,朝臣們也消停了許多。

  是因為『年』對大昌人的特殊意義,也可能是醞釀著其他陰謀,不過誰又知道呢。

  一個新政的施行,總是伴隨著艱難險阻,只能且行且看。

  這個年嘉成帝過得意氣風發,趕著年關之前,又大賞了一次百官。

  自打戶部弄出個薪俸司後,又出了個俸祿條,嘉成帝隔三差五總會恩賞一些。

  現在不像以前,以前賞就賞了,就那麼幾個人知曉,下面官員就算拿到銀子,也不知是打哪兒來的,糊裡糊塗。現在俸祿條上,各種明細都會列明,被加了俸的百官自然少不了為嘉成帝歌功頌德。

  初一是元日,也是大朝會之日,嘉成帝帶著一眾皇子及王公大臣召見了一眾番邦的使節。打從這一日開始,宮裡便是大宴小宴不斷,薛庭儴這個重臣新貴,自然少不了要陪同在側。

  薛庭儴忙,招兒也不清閒。

  今年的薛府不像往年門庭冷清,薛庭儴如今也結交了不少官員,大昌的習俗就是逢年過節少不了來往走動,交情人情都是走出來的,誰也不能免俗。

  也因此,從初一到初五,招兒在家中待了不少客,同時也沒忘去林邈家中走動一二。

  師生十多年,為了避諱人前從不來往,經歷了這場事,薛庭儴終於可以堂堂正正上門了。

  當日,他和陳堅以及林邈,在一同喝了不少酒,所有人都很開心。

  初五這日,陳府請了招兒一家人。

  兩個男人在宮裡,招兒帶著兒女們提前先到的。

  幾個小輩下去各自玩耍,徐氏和招兒則說起陳秀蘭的事。

  不過一夕之間,陳秀蘭兩口子從家財萬貫到流落街頭,幸虧陳秀蘭還有幾樣隨身攜帶的首飾,石志友把這些首飾拿去當了,一家人先找了個地方落腳下來。

  自然少不了咒駡陳堅無情無義,以及陳秀蘭的沒用,這石志友出了事只會埋怨別人,從來不會在自己身上尋找原因。

  從寬敞大屋淪落到蓬門小院,從錦衣玉食淪落到了粗茶淡飯。可不管怎麼,日子總是要過,而開門七件事,少不得柴米油鹽醬醋茶。

  石志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陳秀蘭只有一技之長,可如今全無用處。就只有當了首飾那麼幾十兩銀子,一家人坐吃山空,漸漸竟到了沒米下鍋的地步。

  這期間,石志友自然少不得去王記花坊鬧,可如今沒人縱容他,去了就被人扔出來,還威脅若是下次再來鬧,直接送官。

  石志友這才想起王記花坊看似個做買賣的,可背後卻站著一位二品大員。

  當然也去陳府賣過可憐,可註定是無功而返。陳堅避而不見,徐氏這次將一個壞嫂嫂演繹得淋漓盡致,各種看不起鄉下人,自然不願再認陳秀蘭這個惹了哥哥生氣的小姑。

  兩處都沒著落,石志友這次徹底抓瞎了。

  為了維持生計,他倒也逼著陳秀蘭在家中做花,拿出去兜售。

  可惜賣貴了沒人要,賣賤了連本錢都不夠。哪怕石志友再怎麼說這是出自巧手娘子之手,卻無人相信,只當他是招搖撞騙。

  世人皆知巧手娘子在王記花坊,怎麼可能做了花拿來在街上兜售,這不是笑話嗎。

  萬般皆不如意,石志友免不了拿媳婦孩子撒氣。

  本來他對兩個孩子便不太上心,日裡都是讓丫鬟奶娘管著的,這次因遷怒陳秀蘭不中用,兩個孩子也遭了狠手。

  有生以來第一次,陳秀蘭徹底爆發了,和石志友對打了起來。

  打完了日子還是得過,還是過得磕磕絆絆,似乎苦水永遠吐不完。

  石志友成天不著家,不是喝得醉醺醺回來,就是幾天不歸。陳秀蘭帶著兩個孩子,在鄰居的幫助下,漸漸又把花做了起來。

  這次卻不說是巧手娘子了,也不再做哪些昂貴的花,只做些普通的拿出去臨街兜售,賺個一文兩文,用來養家糊口。

  這期間又發生了一件事,陳秀蘭知曉石志友在外面養了外室,這外室還是曾經侍候她的丫鬟。

  這大抵是石志友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因著養著這丫鬟,他特意在外頭購了座小宅子,宅子裡各樣家具齊備。

  出事之後,石志友便想起這處,不過他耍了花招,並沒有說自己落魄了,日裡也能在外室那處混些吃喝,或是以忘了帶銀子為藉口,從外室那裡弄幾兩銀子花花。

  不過他弄來了錢,從不知道拿回來養家,而是都拿去賭了。

  他依舊還做著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的夢,寄望靠著賭一夜暴富,再回到從前的日子。

  可時間久了,就被那外室發現了。

  畢竟對方也不是傻的,她之所以會願意給石志友銀子,是因為這些銀子便是石志友給她的。她一個婦道人家坐吃山空,還讓石志友這麼搜刮著,日子也過不下去了。

  動心思找來後,才發現石志友竟然過成了這副樣子,而石志友見暴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要把宅子收回來賣掉,這對狗男女當著陳秀蘭的面就打了起來。

  後來,也不知石志友和那外室怎麼商量的,兩人竟把那宅子給賣了,搬來和陳秀蘭一同住。

  賣宅子的錢又被石志友給賭輸了,兩人成天都因為沒錢在家裡大打出手。

  對此,陳秀蘭是無動於衷的,只顧擺攤掙錢,管著自己和兩個孩子的吃喝。

  她誰也靠不上,還有兩個孩子,一天不出去擺攤,一天就沒有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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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會師京城踏雲巔 第二百五十九章

  正月初五,又稱破五。

  過了這一日,街上的鋪子就都開門了。

  時不時就能聽見有鞭炮聲響,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個個衣衫簇新,臉上帶笑,洋溢著過大年的喜氣。

  位於大街一角處,擺了個極小的攤子。

  攤子的主體是個小推車,上面用竹竿做成架子,上面掛了些絡子、荷包什麼的,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樣的花。

  攤子後面擺了兩張小杌子,上面坐著兩個小孩。一個大點是男娃,長得虎頭虎腦的,小點的是女娃,白白淨淨的,雖是穿了一身粗布棉襖棉褲,但也不掩其粉雕玉琢的模樣。

  臨著街還擺了幾個做吃食的攤子,攤主一面做著生意,還不忘分神看著兩個孩子。見大點男娃知道看著妹妹,還知道有人走到攤前,問人家需要買什麼,都不禁會心一笑。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孩子能當事了,爹娘也能輕鬆些。就是這石家的男人不是東西,窮得叮噹響,還弄個妾回來,天天在屋裡打仗,就是不知道擔起做人夫做人父的職責。

  餛飩攤的老闆見了不免有些心疼,問道:「誠小子餓不餓,叔給你們下碗餛飩,你和妹妹先吃著。」

  叫誠小子的男娃看過來,道:「不了,叔,娘已經給我和小桃兒去買早飯了。」

  一旁賣大餅的老闆娘低聲和男人道:「真是作孽啊,你說那石家的男人咋想的,大過年把鍋碗瓢盆都給砸了,這一家子連吃飯都成問題。」

  她男人正在鍋前做餅,分神答她:「用得著你去操心,砸就砸了唄,一家子都不用吃了。」

  「可憐的是孩子和石家的,那兩個短壽的,誰會去操心他們。」

  「讓我說石家的可不傻,反正就沒指著家裡能吃口熱飯,砸了就砸了。也免得石家男人一天到晚管她要銀子,都填了那小婦養的嘴,兩個孩子卻落不上一口。如今這樣多輕省,母子仨就在外面吃,吃完了收攤回家,家裡那兩個管他們死活。」

  「也是,就是作孽。」

  「大過年的,感歎個什麼,這餅拿給兩個小的吃去,就當開年討個喜氣。」

  老闆娘忙去拿了熱騰騰的餅,塞給兩個孩子。兩個孩子不要,還是她硬塞的,回來直說石家兩個孩子教的好,輕易不管人要東西,給了還知道說謝謝。

  過了一會兒,餛飩攤也送碗餛飩去,兄妹兩個就著大碗吃了起來。

  等陳秀蘭捧著熱騰騰的包子回來,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娘。」誠小子有些忐忑不安道。

  「吃了就吃了吧,娘去給人錢,人家也不欠咱們的,哪能總是吃。」

  將包子放起來,陳秀蘭就掏了銅板去旁邊兩個攤子付錢,兩個攤主都不要,說是給孩子吃的。

  她實在不好意思,扭頭回到自己攤子上拿了兩朵花過去,就當是抵了飯錢了。

  陳秀蘭回來捧著包子吃,小桃兒吃完擦了擦小嘴道:「娘,餛飩湯真好喝。」

  「好喝娘明天還給你買。」

  「不買了,餛飩太貴,娘又不讓白吃人家的,這一天下來也賣不了幾朵花,我們吃包子就好了,包子好吃。」誠小子說。

  小桃兒也忙說:「那就不吃餛飩了。」

  看著兩個懂事的孩子,陳秀蘭眼中水霧翻滾,可到底還是沒流下來。

  她怕嚇到兩個孩子。

  「等娘多賺些錢,就出去賃個房子住,到時候咱們搬出去,離開那個地方,你倆也不用大冬天跟著娘出來擺攤了。」

  石志友和那女人吵架了,就拿兩個孩子出氣,誠小子被打過一次後,陳秀蘭便再也不把兩個孩子單獨放家裡了。

  「可是他能讓咱們搬出去嗎?」這個他自然指的是石志友。

  陳秀蘭強笑道:「肯定能的。」

  心裡更是暗暗下了主意,等手裡錢攢夠了,她就悄悄帶著兩個孩子離開。

  到中午就沒什麼生意了,見別人都收了攤,陳秀蘭便也收攤回家。

  回去後,家裡一片清冷,廚房裡冷鍋冷灶的。

  如今家裡就剩這一個大鐵鍋能使,她燒了些熱水,給兩個孩子擦洗後,母子仨就回了屋,躲在屋裡,就著熱水吃包子。

  正吃著,石志友從門外闖了進來。

  「好你們仨,竟背著老子偷吃東西!」

  其實這並不是什麼秘密,不過石志友自己吃飽的情況下,是不會去管這些事。可他已經餓了整整一天,自然餓紅了眼。

  小題大做,也是給搶包子的行徑做鋪墊。

  攏共就四個包子,被他搶去了仨,陳秀蘭哭罵都沒用,他吃了兩個,剩下一個拿回了正房。

  別看他和那外室吵,吵歸吵,吃東西可不會忘了對方。也是對方不像陳秀蘭老實,沒吃的就罵石志友沒用,就和石志友鬧,大抵也就只有這樣女人才能制得住他。

  陳秀蘭擦擦眼淚,從炕上爬了起來,道:「娘再去給你們買去。」

  「娘,我也要去。」

  見誠小子雖沒說話,但眼神驚懼,陳秀蘭知道兩個孩子怕,便點了點頭。

  母子仨收拾了一下,悄悄出了房門,正房那邊安靜無聲。

  三人一同出了院門,陳秀蘭轉身關門,還沒回頭,就聽見誠小子叫了聲舅舅。

  「大哥。」

  陳秀蘭不敢置信地看著對面的斯文男子,距離這裡不遠處停著兩輛車,徐氏和薛庭儴、招兒都在那裡站著。

  「跟我回去。」

  陳秀蘭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最終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

  她垂下頭,揉了揉衣角:「大哥,我還是不去了,其實我過得挺好的。」

  陳秀蘭過得好不好,陳堅怎麼可能不知道。之前徐氏和招兒說起這事,等兩個男人從宮裡回來,便一同來看了陳秀蘭,自然看到她帶著兩個孩子擺攤的辛苦,也看到她許多的轉變。

  其實本意就是讓陳秀蘭對石志友徹底死心,是想看看她能不能走出來,幸好人到絕境,為母則剛,她並沒有讓大家失望。

  「跟大哥回家。」

  這時,徐氏和招兒等人也走了過來,徐氏對陳秀蘭笑了笑,便上前抱起誠小子,小桃兒讓招兒給抱起了。

  「大哥,我……」

  「快走吧,還等著回去吃午飯呢。」徐氏道。

  「大嫂,招兒姐……招兒姐,我對不住你……」

  招兒笑得渾不在意:「行了,我能跟你計較,我要是跟你計較,今兒也不會在這兒了。快走吧,阿堅和你嫂子天天掛心著你,你不回去,兩人過年都不安穩。」

  就這麼一行人上了車,那緊閉的院門從裡面打開,卻是石志友聽到動靜跑出來了。

  「秀蘭,秀蘭……」

  兩個隨從上來攔住他,馬車的車窗裡露出陳秀蘭無動於衷的臉,和陳堅冰冷的眼神。

  「讓他寫封放妻書。」

  然後馬車便走了。

  兩個隨從手持著招兒給的身契逼了上來,要麼被賣為奴,要麼寫放妻書,相信石志友會做好這個選擇題。

  當然,等待他的還不僅是這些,還有被送離京城遣返原籍。

  在他老家,他無田無房,也沒有親人,又沒有一技之長,只能窮困潦倒的活著,很快就死在一個寒冷的冬天。

  不過,這也是後話了。

  那次薛庭儴離開後,殷湛心知肚明這次若是處理不好,殷家以後的日子難過。既然左右都討不了好,索性將此事在朝堂上撕擄出來。

  他當朝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只是省去了薛庭儴上門之事,又向嘉成帝請罪。這種情況下,嘉成帝自然不可能治其罪,而是痛斥了那暗中搗鬼之人。

  自此,事情大白天下。

  殷家不再是重臣之中,第一個倒向新政的官員,在士林之中保留了『萬不得已,不得已而為之』之名。

  同時,在嘉成帝面前也落了好。

  所以說,能屹立兩朝不倒的老臣,沒有一個是簡單角色。

  可不管殷家的事是不是出於有人刻意搗鬼,至少這件事的發生,也算是起了個好頭。

  之後新政在河南推行,免不了有些官員的家族首當其衝。

  鑒於殷湛身上發生的事,都怕被人當了槍,自然都學著殷家用『既然是朝廷明令,作為大昌的子民,自然不敢不遵從之』的藉口做了幌子,遵循了朝廷的新政。

  因此,新政在河南當地推行的很順利,幾乎沒有再碰到什麼阻撓。

  順勢而為之下,新政從河南蔓延,往山西、山東、陝西等偏北的省份進行著。

  有著薛庭儴提前廣而告之的準備,進行的還算勝利,雖然私下裡少不了有人罵,可朝廷也不是不給大家優待,不過是降低了優免的數額。

  有前朝的種種例子在,難道以前的大臣們都可以,輪到你們就不行了,你們還到底是不是個清官。所以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進行著。

  時間進入六月,正是大暑天,朝堂上也熱鬧得宛如開了鍋的油。

  皆因今年乃是大考之年,辛酉年八月的鄉試馬上就要開始了。每逢這個時候,就是朝廷選派京官前往地方監考的時候。

  各部各司都是一片熙熙攘攘,出京外派監考的官員並不是額定,而是要參加試差考選。凡系正經進士出身,翰林、六部及科道、國子監屬官,皆可參加一體試差之考選。

  試差所選大多為同考官或是副考官,本來同考官多是從地方官選任,自打十年前出了場舞弊大案,朝廷對此更是謹慎,同考官皆是由京官選任,不夠才由地方官選派。

  至於正考官一般都從六部侍郎、內閣學士,京堂科道中高官選任。只有人數不夠者,方會從試差中提選。

  不過不管能不能當上主副考,這種差事都是讓眾京官趨之若鶩的,也因此各部院少不了生些明爭暗鬥之事,當然這一切都和薛庭儴沒什麼關係。

  按照他的資歷,其實這次也該在試差範圍之內,起步就是一省之主考官。可惜遇不逢時,此時新政正進行到關鍵之處,他也抽不出空閒。

  倒是陳堅機會不錯,此次正好趕上。

  對了,還有林邈。

  不過林邈的意思是這一次他就不湊熱鬧了,也是怕他和陳堅都離京,薛庭儴一人在京中孤掌難鳴。

  可薛庭儴的意思卻恰恰相反,林邈雖已入閣,卻是墊底的存在。出任考官乃是積累資源的好機會,萬萬不可捨本逐末。

  經過薛庭儴一番勸,林邈倒也改了主意,只是到時候能不能選上,那還得看嘉成帝是不是願意給他機會了。

  試差整整進行了一個月,才選出這次入選的官員,不過對其所出任的地方,卻是並沒有公示。

  七月十五這日,林邈突然招了薛庭儴和陳堅去林府。

  原來這次嘉成帝打算派林邈出任主考官,只是暗示了一二,對於地方並沒有點明。而林邈之所以會叫來兩人,一是吩咐離京之後京中事宜,二來也算是提前通個氣,免得兩人沒有心理準備。

  而陳堅這次也是應選範圍之內,也就是說兩人都要出京,京中只剩了薛庭儴一人。

  對此,薛庭儴渾不在意,只道兩人放心出京就是。

  雖是如今新政已經進入了關鍵地方——江南一帶。但整個大昌也就只剩江南一地,想必那些人不會負隅頑抗,再說了還有嘉成帝呢。

  嘉成帝可比他本人更上心。

  之後,三人又就著此事商議了一二,便各自歸家。

  七月十八日,正是朝廷公示各省考官之日。

  凡試差應選之官員,皆自備行李奔赴午門,聽候宣旨。

  而主考官則是在次日聽宣,由內閣發下中選之人,聽宣之時方知監考之地。

  所有官員接到聖旨後,必須立刻啟程,不准攜帶家眷,不准辭別親友,也不能過多攜帶隨從,行在途中不得閒遊,不得當地官員接待。抵達所差之省,由提調官即刻迎入公館,不得接見當地官員,直至入貢院。

  就這樣,嘉成二十一年的大考終於緊鑼密鼓的在各地開始了。

  而與此同時,順天貢院的鄉試也開考在即。

  這次薛家有兩人要參考,正是薛耀弘和王葳。

  之前兩人順利拿到生員的名頭,又在國子監攻讀一年,心中頗有自信,便想下場試一試手。

  對此,薛庭儴是不反對的。

  能不能考好,其實不光看學識,還看臨考的反應和經驗。這些東西是教不來的,只能自己去實踐。

  如若考不上,就當是積累經驗了,反正二人還算是年幼。

  招娣和沈平不在京中,平時王葳都是招兒管著的。這次兩個孩子一同下場,招兒又開始忙了起來,除了多給兩人安排好的吃喝,臨考前補補腦,還忙著給二人收拾行李用物。

  這鄉試不同其他,一考就是多日,兩個孩子沒吃過苦,又才是十四五歲的年紀,她難免就會擔心。

  這種擔心一直持續到順天貢院開考,將兩個孩子送入貢院之中,才算是歇下了,剩下的就是盡人事聽天命。

  第一場結束時,招兒親自在貢院門口等候。

  果然兩個孩子是沒吃過苦,從貢院裡出來都是面色慘白,腳步虛浮。

  問過之後才知曉,兩人是被餓的。

  也是薛耀弘和王葳,打小日子就過得富貴,兩人雖是勤奮好學,溫謙有禮,卻也是真正的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別說是做飯了,連火都沒有燒過。

  基於這些,招兒在兩人進貢院之前,專門給兩人準備了做好的乾糧。

  可惜天氣太熱,第一天還能吃,第二天已經餿了。兩人只能拿出行囊裡的小鍋煮粥,幸虧招兒之前為了以防萬一,給兩人帶了鍋具和米。

  問題是兩人不會煮,好不容易燒了火,卻是煮的半生不熟,還有一個直接煮糊了鍋。也就是說後面這兩日,兩人就靠著吃了點煮的半生不熟的粥,就這鹹菜熬過來的,不怪兩人會是這般模樣。

  回到薛府後,先是梳洗了一番。

  等梳洗完,招兒已經命人準備了吃食,都是好克化的,且油水不多的。兩人多日不食油,唯恐突然大油大葷,鬧得腹瀉。

  薛庭儴從戶部回來,得知這一切,滿是調侃地跟兩位少年郎,分享了自己早年下場的經歷。

  聽聞爹(姨夫)當年在貢院裡,煮粥做飯還煎蛋吃餅夾肉,兩個少年滿臉都是羨慕,暗暗發下狠心這趟考完回來一定要學會做飯。

  二人已預感這次考得不好了,實在是腹饑難忍,又哪裡有心思去做題。

  次日,兩人再入貢院考第二次,招兒又閑了下來。

  可就在這時,朝廷卻是出了事,還是一件不小的事。

  蘇州貢院考生罷考了。

  歷來各地鄉試都是順天先考,各省次之。

  並不是特意安排了時間,而是順天貢院就在京師,考官都是直接入場的。其他各地還需要有個考官到當地的時間,也因此會遲上數日不等。

  不過一般不會遲上太久,也就是三五日的模樣。

  也因此順天已經考上了,蘇州還沒開考。

  到了開考當日,蘇州貢院慎重以待,可惜考生在奔赴考場後,卻拒絕入場,而是在貢院門前靜坐罷考。

  此事引起蘇州當地官員重視,規勸無效後,當即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將消息遞往京師。

  獲知這一消息,滿朝譁然,嘉成帝速召眾官,在乾清宮商議這件事。

  乾清宮裡,嘉成帝面色鐵青,高坐龍椅之上。

  其下站了二十多個官員,俱是一水的緋色官袍,皆是高官重臣。

  「鄭贇傑,你來說說怎麼回事。」

  已經晉升至都察院左都御史的鄭贇傑,將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其實事情的起因很複雜,竟是和新政有關,同時也和司禮監有些關係。

  當初司禮監半路截胡攬下加征商稅之事,並將試點定在蘇州。

  蘇州歷來繁榮富饒,當年沿海還沒開阜時,朝廷每年的賦稅一半來自江南,其中蘇松兩地就占了整個江南的近七成。

  所以蘇州的富,天下皆知。

  司禮監會將此地作為試點,明擺著是想幹場大事,立一場大功,也免得人們提前宦官,都覺得他們就是群閹奴。

  想法是挺好,可惜蘇州當地的情況太複雜,且這也與用人有關。

  事就出在鄭安成的乾兒子,一個叫做李金忠的太監身上。

  這李金忠在鄭安成面前,可是頭字一等有臉面的人物,這些年來也幫著鄭安成幹了不少事。

  鄭安成的幾個乾兒子都被派出了京,唯獨李金忠一直留在他身邊侍候,就是因為這李金忠會來事、懂眼色。

  這次加征商稅乃是重中之重,鄭安成去不得,就只能派心腹去,便挑中了李金忠。李金忠當著鄭安成面是直拍胸口,發著毒誓道絕不讓乾爹失望。

  事實上李金忠確實忠心,問題他就是太忠心了。

  到了江南後,他哪兒都沒去,就先去了上海一趟,見了鎮守在上海市舶司的順喜。兩人促其長談數日,李金忠心裡終於有章程了。

  在李金忠心裡,他本就覺得蘇州富,經過和順喜的一談之後,更是覺得蘇州富得流油。

  他若是將在蘇州加征商稅的事辦妥了,可是大功一件。

  可惜此人忘了一件事,他即是先入為主覺得蘇州富得流油,又沖著加稅而來,這差事打從一開始就註定辦不好了。

  李金忠躊躇滿志到了蘇州,卻遭遇了極為尷尬的境況。

  地方官都懶得搭理他,他去見人家,人家倒也見他,可對於加征商稅之事,卻是連手都不伸。只道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再說了商稅之事繁瑣,人家也不懂,自然不敢攙和。

  李金忠屢遭冷遇,受盡白眼。

  就在這時,他經由人介紹認識當地的一夥幫閒,就在這群人的出主意之下,開始了自己的加征商稅之舉。

  他先是在當地設了稅收所,同時將自己從京裡帶來的人,一一給了稅官的名頭,同時又讓這些幫閒充作參隨,開始在蘇州設置稅關稅卡。

  蘇州的紡織業最為繁盛,李金忠並未忘記這茬。

  他命人統計了當地所有的織坊和織戶,定下每張織機加收稅銀兩錢的章程,又規定緞一匹,稅銀三分,紗一匹,稅二分。所織紗緞,必須繳稅後由稅官加印,方准發賣。

  同時又在城門處設稅卡,凡進出城門者,只要是和商有關,皆需納稅。

  一時間,民怨沸騰,許多織戶因不堪重稅,已經停機不幹了。

  歷史在這裡進行了詭異的重合,若是李金忠熟讀史書,當知在前朝萬曆年間,有一個叫孫隆的太監,也幹了與他差不多同樣的事,因此致使蘇州發生暴亂,又稱織傭之變。

  可惜他並不知曉,正在因替朝廷多收了商稅高興著呢。尤其蘇州富饒,有許多都是他在皇宮裡沒見過的世面,在那些參隨的引領下,他過得醉生夢死,大把的銀錢花不完,並不知曉黃泉路已經在他腳下鋪開。

  暴亂的起因是稅收所一位參隨,帶著人去織戶家收稅,要了錢不說,見戶主妻子生得貌美,一時沒按耐住調戲了對方。

  戶主不堪受辱,當即和這些人打了起來。

  這些幫閒原不過只是一群地痞流氓,因熟悉當地事為李金忠所用,這些日子在蘇州城裡橫行無阻,早就忘了自己是誰,見這戶主如此大膽,當即將之一頓痛打。

  可惜下手沒輕重,將人打死了。

  這些人見打死了人,也有些驚慌,當場就想逃逸,卻被戶主之妻死死拉住。而此時,聽聞動靜的街坊鄰居都出來了。

  這些街坊們大多都是織戶。蘇州當地人為了維持生計,少不了在家中置一兩張織機,一年到頭織緞換銀,也能養得一家老小,還略有剩餘。所以從事這一行的人很多,幾乎是家家戶戶都有織機,家家戶戶都是織戶。

  織戶痛恨稅官,又見打死了人,就和這些人打了起來。

  人多手雜,織戶們打死了兩個,打傷了幾個。

  見惹出人命官司,這些織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召集了城裡大量織戶、織工,一同去稅收所進行打砸。各處稅卡皆被衝擊,打死稅官數人,罪魁禍首李金忠也送了命。

  這場暴亂發生在鄉試大考前幾日,發生後地方官員當即出面,將帶著織戶鬧事的幾個人抓了起來,並查明事情原委,上報朝廷。

  只是當地官員辦事不出效率,等這份奏疏往京城送來時,正是蘇州貢院開考的日子。緊接著又發生蘇州貢院士子罷考之事,兩份奏疏竟是前後腳送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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