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嗜酒態睡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假面的盛宴]家養小首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1
發表於 2018-8-2 01:10:42 |只看該作者
卷五 會師京城踏雲巔 第二百七十章

  薛庭儴滾了,卸了戶部尚書一職,滾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

  小日子過得非常滋潤,除了陪招兒外,順道還也沒少指點薛耀弘的學業。

  「那你就這麼著了?這是卸磨殺驢啊,這官沒升到,還被擼了官職。」招兒說。

  「你見不得你男人清閒是不?」穿一身常服,半靠在炕上的薛庭儴睨了她一眼,道。

  「那倒不是,我怎麼覺得這事一齣一齣,就消停不了呢。那會兒你推行新政,我怕你被人害了,後來發生了陛下被人暗害的事,我怕咱們一家子都填進去了。好不容易楊黨、馮黨等都倒臺了,如今輪到你被陛下遷怒了。也沒見朝廷給你發多少俸祿,怎麼這官就當得這麼不安穩呢。」

  「做官哪有什麼安穩的。」薛庭儴歎了一口氣道。

  「那閑著就閑著吧,我也能少操些心。」

  說著,招兒下了炕,打算去見各地的管事。

  她如今出不了京,各地的生意就靠高升等人平時在外面撐著。至於她這邊,每年各地的掌櫃和管事,都會到她所在之地三次,算是述職吧。

  這主意還是薛庭儴給她出的,除此以外,泰隆商行還專門成立了監察小隊,前往各地去巡視。

  這是各地掌櫃第一趟入京,這幾日招兒就忙著這事呢。

  看著招兒離開的背影,薛庭儴順手拿起擱在炕上的一本書,笑著躺了下來。

  還沒看到兩頁,就聽見外面傳來寧寧嘰嘰喳喳的聲音。

  「爹,我跟你說二哥他又欺負我了。」

  緊接著響起的,是泰哥兒慢吞吞的聲音:「我可沒欺負你,是你欺負我。」

  「寧寧,你怎麼又欺負你二哥了?爹是把你慣得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是吧?」

  這幾年來,薛庭儴也算認清了女兒的本質,不會被她的扮可憐騙到,良心大發的發現原來二子才是家裡最可憐的,自此開始偏起兒子來。

  從這時開始,寧寧在家裡的日子才難過起來,讓她覺得這家裡還是大哥最疼她。

  「明明是二哥欺負我,怎麼變成我欺負他了。」

  「你二哥怎麼欺負你了?」

  「我讓他把他的金算盤給我玩一下,他不給我玩……」

  他還能清閒多久呢?

  聽著兒女們一快一慢的吵嘴聲,薛庭儴想起最近朝堂上發生的一些事,心想這種瑣碎而悠閒的日子,大概不會太久了吧。

  心裡這麼想著,他開始充當和事佬替兒女調停。

  「你明知道你二哥的金算盤,是你娘送他的生辰禮部,寶貝的不得了。你的那套九連環,你不也捨不得給你二哥玩。」

  「那是大哥送我的。」

  「你都捨不得把寶貝給你二哥玩,你二哥難道就不能捨不得自己的寶貝,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隨著嘉成帝下令結案,大清洗終於步入尾聲。

  以楊崇華等人為首的一眾文官,俱皆斬首示眾。視情況輕重不同者,有的是被滿門抄斬,有的家眷則被流放,三代之內不許做官。

  這種情況雖然有些慘,但比之前預想的結果要好多了。彼時處在癲狂的嘉成帝,真讓人以為這些人大抵就是個誅九族的下場。

  而在誅了首惡之後,其他一些被牽扯的官員,有真憑實據者俱被處置,沒有真憑實據的,皆被放回。

  朝堂上漸漸平靜下來,讓所有人不禁鬆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因觸怒嘉成帝,而暫時被卸了官職的薛庭儴,也進入人眼底。

  都想著他要不了多久就要回來了,極大的可能是更進一步,可是一直沒見著動靜。

  不光嘉成帝那邊沒動靜,薛庭儴那邊也沒動靜,甚至與他交好的一眾朝臣都沒動靜。

  難道迎帝歸朝的功臣,就這樣了?

  可都不說話,自然也沒人敢在這當頭插言。

  私下裡朝中一些大臣議論紛紛,殊不知乾清宮的那位,早就因某人的不識趣,氣得歪了鼻子。

  「朕讓他滾,他就真滾了,還主動卸職回家,朕允許他卸職了?」

  「一點都不識時務,也不知道怎麼做到二品官的!」

  「朕惱了他,他就不會來求一求?」

  最近,乾清宮裡總會響起這種怒駡,沒有預兆,沒有由來。

  可能前一刻嘉成帝還在命人傳膳打算吃飯,後腳就沒頭腦的罵上一句。罵多了,罵久了,都知道這是在罵薛大人。

  李順小心翼翼端著碗湯藥,服侍著嘉成帝喝了。

  他是繼鄭安成以後,嘉成帝又提拔上了的一位首領太監。吃過一次被身邊人背叛的虧,嘉成帝待李順並不親近,甚至頗為嚴苛,也因此李順幹什麼都小心翼翼的。

  待嘉成帝喝完了湯藥,李順接過藥碗,想著外面跪著的二皇子,愁容上了臉。

  「愁什麼?朕都還沒愁成你這樣。」嘉成帝睨了他一眼道。

  李順是個老實人,嘉成帝就是見他老實,才提拔了他來身邊侍候。見陛下這麼問,當即嚇得跪在地上,小聲道:「二皇子又來了,在外面跪著。」

  自打嘉成帝回宮後,二皇子每天都會來乾清宮跪上一會兒。

  時間不定。也是李順是個老實人,心裡藏不住事。若是換做以前的鄭安成,他心知嘉成帝不待見誰,是怎麼也不會提那個人的,沒得給自己找不痛快。可到了李順這裡,通常他憋不了多久就會吐露一切。

  嘉成帝知道了,有時會任二皇子跪著,有時會讓他滾。

  不過今日滾了,明日還會來,日復一日。

  二皇子這是來求原諒的。三皇子的下場實在嚇到了他,本以為虎毒不食子,老三再不濟也是個龍子,頂多就是被圈禁的下場,誰知嘉成帝回宮後就將之賜死了。

  不光三皇子被賜死了,還有已晉為太后,後來又成了罪妃的馬氏。當然少不了鄭安成,鄭安成被嘉成帝下令車裂,也算是大昌建朝以來開天闢地第一遭的酷刑。

  這幾人的慘死,嚇壞了二皇子和鐘貴妃。

  雖心知有之前的亡羊補牢,父皇應該不會對自己下手,可二皇子還是怕。

  不光怕自己下場淒慘,也是自打嘉成帝回宮後,定國公府就被抄了,如今鐘家一眾人都被關在宗人府裡,下場未定。

  「讓他滾,朕不見他!」

  李順並不意外是這種回答,忙出去傳話了。

  外面,二皇子聽到這句口諭,臉色灰敗,但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原地磕了個頭,就站起來離開了。

  遠遠瞧去,本來挺拔的背影不知何時竟變得有些佝僂。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手抱著浮塵的李順搖頭歎了口氣。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

  李順沒有敢在外面待多久,很快就進了殿中。

  哪知就他出去的這會兒,靠在暖炕上的嘉成帝突然有了新想法。

  「薛庭儴之妻護駕有功,著令封為趙國夫人,頂冠服色照公夫人品級。你去傳話,讓內閣擬旨。」

  聞言,李順來不及多想,就匆匆應命又出去了。

  等走出乾清宮,才細想這事,不禁有些感歎。

  這陛下和薛大人鬧脾氣,倒是封上薛夫人了。如今薛大人賦閑在家,夫人卻被封為正一品國夫人,這讓做丈夫的怎麼有臉面。

  說白了,其實就是在逼薛大人回來,明說不行,非得這麼來。

  聖旨到薛府時,薛庭儴和招兒正在帶著寧寧和泰哥兒看小狗。

  去年冬天的時候,黑子走了,是壽終正寢。

  黑子已經很老很老了,狗極少有能活到它這個歲數的,早年還能陪著幾個孩子玩,到後面幾年已經走不動,牙齒也掉光了。

  明明知道這是天道輪回,乃是正常,招兒和幾個孩子還是沒少抹眼淚。尤其是薛耀弘,仨孩子中他和黑子的感情最深,連著好多天都是悶悶不樂了。

  關鍵他自詡是大哥,就算悶悶不樂還得強顏歡笑,讓招兒看得心疼不已。

  為了逗幾個孩子開心,也是習慣家裡有條狗了,薛庭儴特意讓人從餘慶村弄了條狗來。

  也就是眼前這條胖乎乎的小奶狗了。

  長相和黑子小時候一模一樣,黑溜溜的眼睛,黑鼻頭,黑得像根小木炭。若是按輩分算,應該是黑子的重孫子,是當年黑子還在餘慶村時,在它後宮裡一條小母狗身上留下的種。

  也是湊巧了,剛好這次薛庭儴派人回去遞信,村裡有條狗剛下了狗崽。認真算一算,竟和黑子扯得上關係,就把和黑子最像的它給送來了。

  兩個多月大的小狗,正是頑皮的時候。

  春蘭她們給它用上等絲綢做的狗窩,都被它撕扯爛了。這狗東西一點兒都沒有做了壞事的自覺,還凶巴巴地衝上來咬薛庭儴的袍角。

  薛庭儴一腳把它撩開,它還不依不饒的,把招兒逗得哈哈直笑,說當年黑子剛抱回來時,也是這麼不待見薛庭儴。

  別看薛庭儴乳名叫狗子,可他打小就不遭村裡的狗待見。

  就在這時,有下人報宮裡來聖旨了。

  都以為莫是召薛庭儴回朝的聖旨,所以招兒還特意趕他回屋換了身衣裳。

  薛庭儴有些不情不願的,招兒連眼神都懶得給他一個。當她看不出,他其實是很雀躍的。

  兩人終於收拾停當去了前院,是李順親自帶著聖旨來了。

  隨著李順在嘉成帝身邊嶄露頭角,這個沉寂了前半輩子的太監,終於變成了宮裡的大紅人,從無人問津到無人不知。

  李順能來宣旨,就是代表天大的面子,也因此薛府上下都是喜氣洋洋的。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薛庭儴之妻王氏,護駕有功,巾幗不讓鬚眉……今封為趙國夫人,頂冠服色照公夫人品級,欽此!」

  招兒一時有些反應了不過來,還是李順笑著看了她一眼,她才忙跪下領旨謝恩。

  「夫人請起。夫人這可是咱大昌朝建朝以來,開天闢地頭一遭啊。陛下自打回了宮後,朝政一直繁忙。這不,剛抽出空來,就記起了夫人,還拖老奴問問寧姑娘可是好,有空了可以去宮裡玩。」

  招兒滿臉都是笑,可這笑後面還有許多詫異。

  她以為這次的聖旨是給男人的,沒想到竟是給她。

  李順說這是開天闢地頭一遭,她能明白什麼意思。

  自打前朝起,誥命夫人的品級就隨夫品級了,也就是說丈夫是幾品官銜,妻子就是幾品的誥命。

  妻不能越過夫。

  而這國夫人在唐宋兩代,乃是單獨封授給某位有功女子的,獨立於丈夫之外。也就是脫離了丈夫,不管丈夫是何品級,都不影響妻子。

  尤其這趙國夫人,因有正式封號,比正一品誥命夫人還要更高一級,算是超一品了,是外命婦能達到的制高點,一些品級略低的內命婦都可能不如。

  用白話點講,內命婦中也就皇后和皇太后的品級,比趙國夫人高。不過一般情況下,肯定不能這麼算來著,你一個大臣之妻和皇帝家眷去比,不是沒事找事嗎。

  「妾身真是受之有愧。」招兒說著客氣話。

  「怎麼是受之有愧呢,夫人當得,當得啊。」李順滿臉堆笑。

  正場走過了,接下來自然要請內侍進去小坐喝茶,臨走時封個大紅封,也是必須要辦的。

  不過到了薛家這種地位,簡在帝心,就算薛家給李順塞好處,他還不一定敢收。

  略微坐了坐,李順就出聲告辭,由薛庭儴將他送出大門。

  臨走時,李順悄悄地對薛庭儴說了一句:「薛大人,您就跟陛下服個軟,陛下龍體不好,何必這麼硬強著。」

  這是李順自己加的臺詞,本來嘉成帝封招兒趙國夫人,一是功勞如此,二來也有慪氣的意思。

  因為他這句畫蛇添足的話,徹底將嘉成帝這次慪氣行為,顯得既幼稚又可笑。

  這事嘉成帝並不知道,知道估計把李順活吞了的心都有。

  薛庭儴笑了笑,沒有說話,李順也不好再多言,只能歎著氣走了。

  等薛庭儴扭頭回去,才發現本來應該很高興的招兒,似乎並沒有那麼開心。

  也不是說不高興,就是很平靜。

  不光招兒平靜,連她身邊的丫鬟都很平靜,似乎這趙國夫人的誥命,沒什麼值得好稀奇的模樣。

  想著李順之前說的話,薛庭儴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只是招兒不說,他一個做人丈夫的,也不好覥著臉去解釋,自己其實並沒有不高興什麼的。若真這麼解釋了,恐怕反而畫蛇添足。

  最後還是招兒沒沉住氣,吃罷飯借著小憩的空檔,勸了他幾句。

  「要不,你就跟陛下服個軟?他是君,你是臣,總這麼僵著你吃虧。」

  「我吃什麼虧,我無官一身輕,樂得悠閒。」誰說薛大人不在意了,多多少少是有些在意的,瞧這話說的,酸溜溜的。

  招兒太瞭解他了,聞言乜了他一眼,道:「就別說做面子的話了,當我不知道你就算在家裡閑著,先生和阿堅那裡你也沒少去。難道你去他們那兒,就是喝喝茶說說閒話?陛下到底是陛下,身體也不好,今兒封我這個誥命,何嘗不是看著你的面子。陛下已有示好之意,你就借坡下驢吧。」

  「你不懂。」見招兒圓睜的眼,他才歎笑一聲道:「這事我心裡有數,你別多想。」

  「真有數?」招兒看了看他,才道:「罷,那你有數就成。」

  這場僵持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因為遼東燃起烽火,終於破局。

  自打太祖將那群金人趕出關外,這些年他們一直虎視眈眈地盯著大昌,時不時就想南下生些事。

  金人驍勇善戰,而大昌重文輕武,雖這些年已經改了許多,卻一直和對方僵持著,只能將對方擋在遼東邊線之外,並不能將對方斬草除根。

  金人早在前朝是就建了國,又稱後金。黑圖阿拉便是金人的都城,這些年來大昌整飭朝中各處毒瘤時,對方也沒少積蓄國力。

  大抵是覺得終於可以和大昌扳一扳手腕,說不定還能一舉突破邊關防線,揮師南下。到那時候,他們再不會重蹈祖先的覆轍,而是會佔據整個中原大好的江山。這次金人的攻勢頗猛,遼東戰事連連吃緊,遼東邊線已經丟了好幾處衛城。

  戰報送來,朝堂上下同仇敵愾,自然是要一致對外的。

  值此之際,薛庭儴主動入了趟宮,也不知他和嘉成帝說了什麼,總而言之君臣之間盡棄前嫌。

  其實本身就沒什麼大事,不過是皇帝被落了面子,做臣子刻意給他做面子罷了,可給皇帝做面子的同時,做臣子也是要些面子的,才會鬧得這麼一齣。

  嘉成帝重整朝堂後,戶部尚書的人選一直懸而未定,明顯是等著薛庭儴。

  這是表態。而每逢大戰,必然糧草先行,這些都需要戶部去籌備,這場戰事正好給君臣一個各下臺階的好機會。

  經過一番商論,朝廷擇了數名驍勇善戰的大將,奔赴遼東。

  而就在這時,五皇子祁戦突然請兵出戰。

  三皇子的謀逆敗露,到底是連累了他。雖然整件事他並沒有攙和其中,但他本身與三皇子交情甚佳,就是犯了帝王的忌諱。

  如今幾個成年皇子中,二皇子每日鍥而不捨想求得嘉成帝的原諒,四皇子一改早先高調的作風,低調至極。

  唯一大出風頭的是莫伽,這個在年紀上算是除過亡太子,最大的一名皇子。

  按照齒序,他該是大皇子,可惜他有異國血統,前陣子朝堂上又刮起一陣立儲之風。嘉成帝直接封他做了魯王,算是徹底否決了莫伽在皇位繼承的資格。

  其實想也知道,中原王朝歷來重視正統和血統,怎麼可能會擇一位有異國血統的皇子為儲君。就算嘉成帝答應,下面朝臣們也不會答應。

  也許在一些事情上,他們各自為陣,總是喜歡鬥得死去活來,可在大統繼承之上,他們格外重視,且態度一致。

  這也是為何那次嘉成帝露面後,會形成一面倒的境況,一個大逆不道和謀朝篡位,就足夠將三皇子拍死在當場了。

  明擺著嘉成帝暫時並無立儲的打算,五皇子不可能永遠任自己處在這麼尷尬的境地,只能自謀出路,才會有這次請兵出戰。

  嘉成帝准了,五皇子收拾行囊出京。

  他的離京並沒有引來太多人的關注,世人只當他是受了三皇子牽連,被流放了。

  其實離開也好,也許外面有更為廣闊的天地等著他。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遼東的戰事一直處於膠著狀態。

  大昌時敗時勝,沒吃什麼大虧,但也沒占到什麼大便宜。

  就在秋風驟起之際,五皇子突然領兵大破被金人佔領的廣寧城,自此便一發不可收拾,連著奪回了三處失守的衛城。

  朝廷迎來大捷,嘉成帝龍顏大悅,封其為鎮北王。

  一時間五皇子聲名大噪,本就對立儲死心的朝臣們再度蠢蠢欲動,請奏立五皇子為儲君。在如今既無嫡出,其他皇子要麼默默無聞,要麼都尚且年幼的情況下,五皇子似乎是個很不錯的人選。

  可惜這事被嘉成帝駁回了,他也一改早先專斷獨行的態度,聲稱已留下密詔,在自己龍御歸天之際,就是大昌未來繼承人大白天下之時。

  為了取信眾臣,他甚至拉出葉莒、林邈等人作證,已將密詔藏於乾清宮正大光明匾之下。

  其實這不過是拖延之計,反正薛庭儴是知曉那後面什麼也沒有的。

  戰事大捷自然少不了論功行賞,遼東那邊也就罷了,京城這邊戶部尚書薛庭儴因籌備軍糧有功,被嘉成帝下旨入直文淵閣。

  聖旨發下,朝臣們並不吃驚,反倒有一種早該如此之感。

  不過三十三歲的閣老,雖是實至名歸,卻足夠讓人為之嫉妒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2
發表於 2018-8-2 01:10:57 |只看該作者
卷五 會師京城踏雲巔 第二百七十一章

  逢此大喜,薛府上下都是喜笑顏開,可招兒卻是有些犯愁。

  無他,皆因大兒子該是說親的年紀。京城各家子弟定親都早,十五六歲定親,十七八歲成親。儒家講究的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也就是俗稱的先成家後立業。就算不在京城,在餘慶村,以薛耀弘的年紀也是該說親了。

  招兒歷來是個開明的性子,並沒有打算招呼都不打一聲,便給自己找個兒媳婦回來,所以她提前就把這事和大兒子說了。

  哪知在薛耀弘這裡,卻是受了阻。

  薛耀弘的意思是大丈夫當先立業後成家,他打算考中功名以後,再說婚事。

  不光如此,他還打算出門遊歷一番,增長見識。

  這不,招兒就愁上了。

  這事招兒可做不了主,就把事情告訴薛庭儴,而薛庭儴卻不免多想了一層。

  他還沒忘記在那夢裡,兒子一生未娶,最終成了個斷袖的事。

  雖一個正常男子成為斷袖,必然會有諸多因素,可他心中一直惦著此事。

  平常的時候沒少關注大兒子,也是近兩年見沒這種徵兆,才漸漸淡了這種心事。如今該成親的時候不成親,說是要出門遊歷,這到底是真為遊歷而去,還是為了躲避婚事?

  薛庭儴刻意抽了個休沐的時間,將大兒子叫來詢問。

  面對父親,隨著年紀日漸增長,薛耀弘多了許多敬仰和尊敬,卻少了幾分幼年時的親近。

  不是不親近,只是長大了,懂得事多了,明白擔在自己肩上的責任,心態就變了。

  「我聽你娘說你打算出門遊歷?」薛庭儴揉了揉眉心道。

  他如今入了閣,事務更多,尤其嘉成帝似乎也放開了,不再像以往那樣什麼都一把抓在手中,也是身體不允許,政務不免就壓在內閣身上。他今天說起來是休沐,不過是把所有的事都扔下了,才抽出空來。

  薛耀弘並不意外父親會這麼問自己,點點頭:「兒子是有這種打算。」

  「為何會突然有這種想法?」

  薛耀弘看了坐在書案後的父親一眼,見他一身青衣,面容清雋,渾身充斥著一股儒雅而從容的氣質。

  這就是他的父親,大昌的戶部尚書,最年輕的閣臣,陛下心目中的肱股之臣。

  薛耀弘是崇拜薛庭儴的,可這種崇拜每多上一分,他心中便會多上一分自慚形穢。

  「怎麼不說話?」

  「爹,我……」

  薛庭儴從書案後走出來,來到旁邊的圈椅上坐下,他指了指身邊的位置,道:「過來,這邊坐。」

  薛耀弘走過來,坐下。

  「我們父子之間還有什麼話不能說?是不是爹這些年忙了,小狗子就對爹不親近了?」

  聽到這句『小狗子』,薛耀弘白淨的臉上現出赧然之色。

  幼年不懂事,他記憶早,還沒忘記小時候總是小狗子小狗子的這麼稱呼自己。那個時候大抵也是他最快樂的時光,爹的官位不高,還沒有肩負朝廷重擔,總會用個小背簍,背著他和娘四處遊玩。

  孺慕之情頓起,薛耀弘同時也想到他家的情況不同他人,一直以來父母對他都是寬容默許的狀態,從不干涉他的生活,甚至也從沒要求過他一定要如何如何。

  「兒子覺得自己思想淺薄,見識也太少。我是家中長子,可爹不在時,作為長子的我卻沒有挑起家中的重擔,碰見危機時,還得娘出面周旋。兒子今年已十六,爹十六的時候已經是個舉人了。如若只是困守在家中這方天地,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兒子覺得自己大抵一輩子不能成長……」

  其實還有許多,薛耀弘沒有說。

  在嘉成帝住在薛府的那段時間裡,也許寧寧和泰哥兒還不能察覺到家中的危機,作為長子薛耀弘卻是心知肚明。

  他很想幫著娘,擔起那份責任,可直到這時他才發現,他竟然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娘為了全家安危,殫精竭慮。

  尤其薛耀弘是出生在薛庭儴未發跡之時,他幾乎是親眼看到爹從一路艱辛到位極人臣,如今年逾三十已是內閣輔政大臣。

  期間的艱難險阻,他雖不能體會到,但只從那次娘失蹤了一年時間,就能感覺出。

  他總會下意識拿著自己,和爹當年這般年紀時比較,比較下來的結果是自愧不如。再加上之前鄉試失利,緊接著又發生了許多事,他才生了外出遊歷的心思。

  只是家中正值多事之秋,他一直沒敢提,眼見一切進入正軌,這想法又上了心頭。

  隨著薛耀弘的訴說,薛庭儴只是默默聽著。

  等他說完了,他才抬眼看向身邊這個俊秀斯文,卻難掩青澀的少年。

  少年的面孔稚嫩,就如同當年的他一般。

  這是他的兒子!

  每個人都會經歷,才能成長。誠如他,何嘗不是因為那個夢,比旁人多經歷了一輩子,才會在這輩子得心應手。

  人生沒有捷徑,他薛庭儴也不是總把兒女護在羽翼下一輩子的人。兒女成長了,就該放他去飛。

  至於結果是好還是壞,總得經歷了,才能知道,不是?

  他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擔憂很可笑,明明現實早已脫出夢裡的軌跡,他為何要去擔憂兒子會不會再度變成一個斷袖。

  會與不會,那都是他的人生。

  「你既想去,那就去吧,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只是出門在外,多想想家中父母弟妹,就算不成也不需要氣餒。每個人的存在都有他必要的含義,都有他應有的位置,只要自己快樂了,又何必在乎許多。」他略微有些感歎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很顯然這些話,暫時薛耀弘是不會懂的,也許以後能懂,但那也是以後的事了。

  ……

  薛耀弘並沒有在家中停留太久,很快就收拾行囊上路了。

  寧寧歷來和大哥親近,知道大哥要出遠門,連著哭了好幾天的鼻子。

  送走兒子,遙望著那漸漸遠離的馬車,連素來堅強的招兒也忍不住紅了眼。

  「你真放他走啊。」招兒哽咽著,眼淚終於滑落下來。

  薛庭儴環著她的肩,另一手摟著她腰,安慰道:「好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又不是不回來了。」

  「可我還是捨不得,你說他打小就養尊處優,這麼出去了能吃苦?你說都有你這麼個爹,還有我這麼個娘,錢權都有了,你放他出去遊歷個什麼!」

  「人有不如我有,他有自己想走的路,你忍心干涉?」

  招兒抽了抽鼻子,道:「我不想跟你說話!」說著,她氣得扭頭走了。

  當然這氣肯定持續不了多久,別看招兒嘴裡說,其實她心中也是挺自豪的。見多了京中那些紈絝子弟,自己的兒子能有這種想法,她心中覺得很安慰。

  只是做父母的難免會多思多慮,不是有那句話——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招兒以為大兒子出門遊歷,頂多也就是一年半載,誰曾想薛耀弘這一去就是數年才歸,其中另有奇遇,當然這是後話。

  又是一年上元節。

  每逢上元節之時,都是京城裡最熱鬧的時候,可薛庭儴一家人卻從沒有逛過燈市。

  無他,開始是忙著沒空,這幾年則是每年上元節宮裡都會舉辦宮宴,不光薛庭儴,連其家眷都得入宮赴宴。

  好不容易這回宮裡總算不辦宴了,招兒和薛庭儴提前就商量著帶兩個孩子去逛逛燈市。

  這邊剛決定下,哪知宮裡那邊又變了主意,不過嘉成帝下命不在宮裡辦宴,而是與民同樂。

  因為這一句話,戶部又開始忙了起來。這次薛庭儴借著由頭拉上了禮部,總算是有人分擔了。

  到了當日,棋盤大街至正陽門大街這一路,早早就開始紮起燈棚、燈塔。

  除了朝廷置辦以外,自然少不了各家各府湊趣。

  難得陛下有興致出宮賞燈,若是自家花燈博了聖上眼緣,是時可是面子大漲。連薛家也跟著紮起燈棚,又購置了許多花燈,不求當日出彩,只求中庸即可。

  除過各家各府的燈棚,最為吸引人眼球的當是正對著宮門的那座鼇山高燈。

  這事是禮部張羅的,戶部只管出銀子就好,反正這幾年大昌國庫豐足,難得歡慶佳節,也不在乎這一星半點。

  天還沒黑,那座鼇山高燈就被人點亮了。

  若是有人居高望去,內城之中最顯眼的就是這座巨燈。

  巨燈整體為山狀,其下飾以各種花燈作為點綴,其上盤旋著一條巨大的五爪金龍,象徵的皇權的威嚴。

  隨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各府的燈棚也都亮了起來。

  說是燈棚,不如說是用各種花燈裝飾而成,棚前懸掛著一盞盞各式各樣的花燈,皆是各府得意之物。

  薛家一家人自是盛裝而來。

  因著薛家燈棚左右分別是林家和陳家,都是相熟之人。到了後,薛庭儴便入宮迎聖駕去了,招兒也不愁沒人說話。

  都是當娘的,自然嘮的都是兒女經。

  「對了,招兒姐,你給寧寧看人家沒?可是有中意的人選?」

  聞言,招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徐氏在說什麼。她為難地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和陳如月說話的女兒。

  這就是別家的女兒和自家女兒的區別。小時候還看不顯,可隨著兩家孩子漸漸長大,如月隨了徐氏,嫺靜溫柔,而寧寧卻是隨了……反正是不像她,活潑好動的像個假小子。

  倒也不是說寧寧不好,她爛漫而純粹,可這樣的閨秀明顯迥異京中其他家的閨秀。眼見也十三了,卻沒有大姑娘家的樣子,反而還是像個孩子。

  為了這事,招兒沒少頭疼,可閨女有爹護著,人家爹都說了,我薛庭儴的女兒幹甚要和別人一樣,再加上招兒也捨不得管教,只能這樣了。

  心裡想著再過兩年,等女兒再大點就好了,可她這樣明顯還不適合談及婚事,所以招兒也一直也都沒忘上面想。

  「這可不行,招兒姐你都不急?寧寧今年十三了,看人家定親得一年半載,等說定了還要準備嫁妝,忙著忙著也都十五六了,你看京裡各家哪家不是女兒十三歲就開始說親的?」

  這個道理招兒動,可——

  「你看我家寧寧那樣,還跟小孩子似的,她爹說不急,那就不急吧。」

  見此,徐氏也不好再多說,只能和招兒說起她給陳如月看的幾戶人家,從家世背景,到人品德行,乃至家風以及公婆性格,甚至妯娌之間都有考慮。

  聽得招兒十分汗顏,覺得自己當娘當得真不太合格。

  隨著時間過去,夜已不期而至。

  而外面的燈會上,更加熱鬧了。

  不得不說禮部的人還是有一手,不光請了許多雜耍班子,什麼吞火、吞劍、變戲法、舞龍燈應有盡有,還有不少賣小吃和花燈的攤子。

  真不知他們從哪兒找來的。

  總而言之,這燈會佈置得十分熱鬧,與琉璃廠和燈市口的燈市並沒有什麼區別,唯獨有些區別的,就是賞燈的從平民百姓變成了達官貴人。

  開始各家都拘著,因著都帶了家中孩子來,孩子們鬧騰,漸漸都不免放開許多。聖駕有沒有來,招兒並不知道,不過去宮裡迎聖駕的薛庭儴一直沒回來。

  陳家小兒沖哥兒一直鬧著要去看花燈,他今年才六歲,是陳堅和徐氏唯一的獨子。寧寧也說出去玩,招兒見外面已經有不少人了,便和徐氏商量著出去逛逛。

  徐氏是個嫺靜的性子,本來還有些怕拋頭露面,不過禮部給每家燈棚裡都發了一些面具,倒也省去這點子顧忌。

  一見娘點頭答應了,寧寧忙叫下人去把面具取來。

  這些面具怪模怪樣,有的頭上還有角,乍一看去有些嚇人。

  「禮部弄這些做甚,大晚上的出去戴上這種面具,沒得嚇著人。」招兒手持一個整體為棕黑色,頭有兩角的面具道。

  這個徐氏倒是知道些,便與招兒解釋了一番。

  原來上元節賞花燈戴面具是許多年以前傳下來的古習俗,來源自上古時期的儺文化。而『儺』有人避其難、驚驅疫厲之鬼的寓意,所以這些面具才會如此嚇人,就是為了嚇走疫病、厲鬼這些不吉祥的東西。

  估計禮部弄這套,也是為了應景。另外也是這次來參加皇家燈會的,都是一些勳貴國戚與王公大臣,還有不少女眷,有了面具,也能替彼此避一避忌諱。

  「原來是這樣。」

  見此,招兒也不免來了興致,將面具分了下去,一人一個,連沖哥兒也分了一個小點兒的。

  一行人各自戴上面具,便出了燈棚,沒入人流之中。

  「禮部和戶部這次差事辦得不錯。」

  燈市中,有一行人與其他人不太一樣。

  幾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擁簇著一個靠坐在輪椅上的老者,因為都戴著面具,也都穿著便服,倒是看不出其容貌如何,身份又如何。

  不過能出現在這燈會上,又是坐著輪椅的,還能是誰,其他幾人的身份自然不難猜出。

  不過陛下及輕裝簡行,明擺著是不想人認出來,就算見到這行人並猜出其身份,也沒人不識趣的主動說破。

  甚至為了不敗壞陛下的興致,碰見的人都裝得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不得不說能當官的都得有一份七竅玲瓏心,不然早混不下去了。

  「戶部不敢居功,多是禮部的功勞。」立在輪椅右側的青衣男子道。

  正是薛庭儴。

  「薛大人也是出了不少好點子的。」代表禮部說話的是魯王。

  其實這場燈會說是禮部辦,實則是魯王操持。魯王便是莫伽,不過如今已經他已經不叫莫伽了,而是改了祁姓。

  「魯王殿下謙虛了。」

  「好了,你二人都有功。」嘉成帝笑著道,隔著面具看著這難得的熱鬧。

  他有多久沒見過這種熱鬧了?宮裡的人雖是多,可個個說話辦事都拘著,作為帝王必然是身在高處不勝寒,可久了也是眷念這份煙火氣息的。

  「賣元宵吶,皮薄餡多,又大又圓的元宵吶!」「炸酥果,又香又酥又脆!」「餛飩!餛飩吶!」

  賣小吃的攤子前人最多,反正也看不見頭臉,這些達官貴人們也願意掏出銀錢一二,買了小吃來吃,渾當體驗民情。

  不遠處,就站著一個人正在吃元宵。

  可能有些燙,燙得他連連吹氣,還是逕自往嘴裡餵。

  嘉成帝看向那處,看得津津有味。

  四皇子終於找到說話的機會,忙道:「父皇可是讓人買一碗來?兒臣見那元宵似乎挺不錯。」

  聞言,邊上的李順忍不住了,忙勸道:「陛下,這宮外的東西……」

  剩下的話雖沒說完,但都明白意思。

  若是吃出個什麼事來,今日這歡慶佳節就會變成慘劇了,估計這燈會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

  四皇子也意識到自己失言,沒有再說話。

  嘉成帝雖是有些想,到底是忍住了,一行人又往前逛去。可有著之前這事,到底還是被掃興了。

  逛了一會兒,嘉成帝便厭了,道:「朕睏乏了,回宮。」

  「兒臣送父皇回宮。」魯王和四皇子幾乎是異口同聲說道。

  嘉成帝擺了擺手:「還送什麼,你們逛吧,別讓朕擾了你們的興致。不是說等會兒還有什麼煙花,朕上了年紀,就不湊熱鬧了,你們留著看。」

  言罷,他就讓李順推著他離開了,韋雲傑等人當即護在其側。其實暗裡還有錦衣衛的人,只是從表面上看不出來罷了。

  待嘉成帝走後,就只剩下薛庭儴、魯王和四皇子幾人。

  四皇子看了魯王一眼,便扭頭走了。

  留下薛庭儴和魯王兩個,兩個男人隔著面具互視一眼,分道揚鑣。

  薛庭儴回了自家燈棚。

  招兒和孩子們都不在,陳家那邊也沒見有人。又聽留守的下人說都去逛燈市了,他便轉身出了燈棚。

  外面一片喧囂,不遠處有舞龍燈、踩高蹺和舞獅子的,敲鑼打鼓,熱鬧至極。

  別的也就罷,那龍燈舞得頗為稀奇壯觀。

  龍燈有龍首,身軀分數節不等,每節中都燃有蠟燭,燈下有棍子以便撐舉。舞時,由一人持彩珠戲龍,龍頭隨珠轉動,其後數人各舉一節龍身,隨之舞動,並以鑼鼓配合,十分壯觀。

  周圍站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人都戴著面具,難以分辨。

  薛庭儴記得招兒今日穿了身桃紅色衣裳,幾個孩子的衣裳也都記得,只要找到衣裳了,自然就找到了人。

  他環視一下場中,並無招兒等人,就換了地處找。

  薛庭儴並不知曉,在他後面也有人去了薛家燈棚,得知都去逛燈市了,便也沒入了人流中。

  ……

  寧寧笑著和陳如月嬉鬧著。

  兩個女孩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正是豆蔻年華,笑起來即使遮著臉,也美得像一幅畫。

  「大姐,我看前面有賣好吃的,咱們去買!」矮個子的沖哥兒喊道。

  說著,人便鑽入人群裡不見了。

  「哎呀,沖哥兒你跑那麼快做甚。」

  兩個女孩一前一後跟了過去,招兒在後面喊:「小心撞到人,這孩子也真是。」

  徐氏急道:「快跟上,別跑丟了。」

  「丟不了,這地方怎麼可能會丟。」招兒笑著說。

  徐氏這才反應過來這是皇家辦的燈會,在這裡若是能丟了孩子,天下估計沒地方安全了。

  「還是找找吧。」

  說著,徐氏便追了過去。招兒左顧右盼,見不遠處有個戴著面具的少年蹲在一個賣花燈的攤子前,匆匆對他說了句別亂跑,就跟上去了。

  招兒不過轉個頭的功夫,就不見了徐氏,只能一面走一面張望著找著。可燈火璀璨,人聲鼎沸,也炫花了她的眼,抬眼看去到處都是一片五彩斑斕的光。

  招兒正走著,突然有人在後面拍她肩膀。

  她轉頭看去,就見他站在身後。

  「你怎麼找來了?陛下呢?瞧你這面具真醜!」她自然而然上前拉住他的大掌。

  「陛下回宮了。」

  「你眼力真好,我戴著面具,你都能認出我。」

  薛庭儴輕笑一聲:「你不也沒錯認我。」

  招兒先是笑,笑完了才道:「都老夫老妻了,我能認錯你?你這身衣裳還是我出門前挑的。對了,快幫忙找找寧寧,那丫頭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

  魯王見前面不遠處行著一個身形高挑,穿桃紅色衣裳的女子。

  怎麼看怎麼像她。

  他唇角微勾,走上前道:「怎麼在這兒?」

  對方沒有說話。

  「嚇傻了不成?你還能嚇傻?」

  這時,對方才有了動靜,揭下面具遲疑道:「你是?」

  是一個陌生的面孔。

  倒是長相不俗,卻讓魯王當即沒了心情。

  他眉頭微蹙,正打算離開,旁邊突然伸過來隻手,是個小丫頭。

  個頭不高,纖纖細細的,抓著他衣袖的小手,細白柔嫩。

  「大叔,你怎麼在這兒?」

  只聽聲音,魯王就知是誰。

  他正想說什麼,就見小丫頭沖不遠處招手喊道:「爹,娘,我在這兒。」

  魯王順著看過去,就見一男一女並肩而立,回頭看來。

  ……

  就在這時,突然聽見『咻——嘭』的幾聲響,不遠處的天空突然亮了。

  大片大片的煙花在空中炸開,有的像火球、有的像銀蛇、還有的像一朵朵盛開的花兒,美麗極了。又有大片煙花從天空傾瀉下來,形成了銀色、金色的瀑布,壯觀得讓人歎為觀止。

  煙花下,相互依偎站著的男女,美得讓人窒息。

  魯王遙望過去,心中微澀。

  晚了一步,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大叔,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

  又有砰、砰、砰的聲音接連響起,到處都是一片感歎聲,都仰望著那美麗的星空和璀璨的煙花。

  就這樣,似乎也真的沒什麼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3
發表於 2018-8-2 01:11:13 |只看該作者
卷五 會師京城踏雲巔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大結局

  明明一片喧囂熱鬧,魯王卻格外覺得有些孤寂。

  耳邊是小丫頭嘰嘰喳喳的聲音。

  「這煙花真漂亮,我聽我爹說是工部剛弄出的新玩意兒。」

  「真好看,要是明年宮裡還辦這燈會就好了。」

  可是再好看的東西,總有消失的時候,感受著漸漸平靜下來的氛圍,看著那燦爛的煙花在夜空中消逝,寧寧發出陣陣遺憾聲。

  另一頭,招兒也在說:「工部的那些匠人真是奇思妙想,竟然弄出這麼漂亮的東西。」

  薛庭儴摸了摸臉上的面具,才不想告訴他這是工部研製火器時,不小心弄出來的。

  「喜歡看,明年還讓他們放。」

  招兒笑他:「你以為禮部是你家開的。」

  薛庭儴的囧臉藏在面具後,聲音格外沒好氣:「你男人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招兒知道他又氣上了,用手去撓他掌心,撓得他一縮一縮,忍不住一把抓住她頑皮的手。

  「快過去吧,寧寧在叫我們。對了,她身邊站的那個人是誰?」

  薛庭儴這才順著妻子的目光看向那處,見女兒正和那人說話,目光當即一凝,大步走了過去。

  「魯王殿下怎麼在此?」雖然戴著面具,但明顯能看出薛庭儴態度生硬。

  「閒遊至此。」

  「小女沒有冒犯魯王殿下吧?寧寧還不快過來。」

  薛庭儴的態度讓寧寧有些一頭霧水,但還是聽話地走過去了。招兒看了男人一眼,沒有說話。

  魯王搖了搖頭,薛庭儴對他矜持地點點頭,就帶著妻女離開了。

  這場燈會辦得真是別開生面,也因此許多人都逗留了很晚。

  一直到了快子時,薛家一家人才回家。

  洗漱躺下後,招兒才和薛庭儴說起之前的事。

  「你怎麼還在吃以前的醋,都多少年了,見到人家還是沒好臉色。」這個人家指的自然是魯王。

  薛庭儴輕哼了一聲:「有嗎?」

  「剛才寧寧都被你嚇愣住了,回家的時候還在問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這話招兒自然答不上來,總不能說她爹還在吃很多年前的陳年老醋,只能托詞敷衍。

  薛庭儴將她拉到懷裡來,眯著眼看她:「他至今未娶,陛下與他說了多次,他都藉口推脫。」

  招兒下意識愣了一下,才若無其事道:「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一個都快做婆婆的人了。對了說起這個,寧寧也不小了,穎兒都在給如月挑人家了,你說咱女兒怎麼辦?」

  一提起這事,招兒就發愁。

  「寧寧才多大,說什麼親。」薛庭儴不以為然道。

  「都十三了,總要在她及笄之前定了親事。」

  「十三還小,你捨得女兒這麼早嫁出去?」見招兒搖了搖頭,他才又道:「不如多留幾年,十八再嫁也不遲。」

  「你當爹的不急,我這當娘的很急。就不說寧寧了,弘兒都這把年紀了,至今婚事還沒著落,幾年就回來了一趟,都是你當初答應他拜那個什麼洞庭三傑為師。」

  說到這裡,招兒不免埋怨起來。

  薛庭儴失笑道:「那小子自己拜了師,是我能阻止的。行了,兒子過陣子就回來了,八月有大考,他之前來信說今年會下場。」

  「真的?」

  「我騙你做甚。」

  夫妻二人閒言碎語了一會兒,就睡下了,關於魯王的事,甚至薛庭儴心中那點隱晦的擔憂,自然被扔到了九霄雲外。

  五月,薛耀弘終於回京了。

  離去的幾年讓他變化很大,個子更高了,皮膚也黑了不少,且面部線條硬朗了許多,更像一個有擔當的男子。

  招兒見了,又是心疼又是感歎。當著兒子面笑眯眯的,扭頭和薛庭儴卻是又抹眼淚又感歎,說兒子吃了不少苦。

  薛耀弘在家中休息了兩個月,八月下場,一舉拿了解元。次年二月赴會試,又中會元,及至四月殿試,以一篇文風奇峻的策論,讓嘉成帝歎為觀止,稱之為當之無愧的狀元之才。

  自此,薛家一門雙狀元的事蹟,流傳於世。

  薛耀弘入了翰林院,像他爹當年那樣修著史書,是沉澱也是積累。

  到了此時,他婚事的問題也再度被提到日程上。

  若說之前是還未學成,是功名未取,如今狀元都當上了,也算是朝廷命官,這些藉口自然不能再用。

  誰曾想這次薛耀弘沒有拒絕,只說任憑父母做主,倒是讓招兒吃了一驚。

  兒子鬆口了,當娘的這裡卻又難上了,為了給薛耀弘挑個可心的合意的妻子,招兒又是多處打聽,又是和薛庭儴商量多次,才給他選了柯家的三姑娘。

  這柯家乃是國子監祭酒柯永家,柯永為官清廉,飽學多才,柯家門風嚴謹,招兒與柯夫人相識多年,也見過這柯三姑娘多次。

  柯三姑娘生得溫婉嫺靜,性格柔中帶剛,又不失大家風範。薛耀弘是長子,選的是薛家的長媳,自然得慎之又慎。

  兩家彼此早有意,只是招兒礙於兒子一直不歸,不敢將話說明瞭。

  如今不過詢問了一二,兩家便一拍即合。

  不過招兒還是拿了對方畫像給兒子看,想看他是否中意,誰曾想薛耀弘神色平淡,波瀾不驚,只說爹娘覺得合意就行。

  他的態度太坦然,反倒弄得招兒心裡七上八下,她不好出面詢問,就使著薛庭儴去問,問兒子是不是有什麼心意的姑娘,若是有的話,家裡張羅去提親也可。

  薛庭儴本不想來這趟,無奈被招兒逼迫。現如今整個薛府裡,誰不知道府裡說話算數的不是老爺,是夫人。

  夫人發了命令,老爺自然得遵從。

  薛庭儴專門去見了兒子,坦誠公佈地交談了一番。

  回來後,他和招兒說,讓她不要想多了,兒子並無什麼心意的對象。

  其實想也知道,這世上哪來的那麼多兩情相悅,更多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一種盲婚啞嫁。

  至於感情,感情婚後再培養就是。當下官宦之家的夫妻更多的是一種相互扶持,男主外女主內,各自做好分內之事,若能再得一份舉案齊眉就完美了。

  被薛庭儴點破這些,招兒心中黯淡。

  可薛耀弘今年已二十有二,算是大齡未娶,外出這些年來也未曾碰到心意的女子,說明也許命中沒有。

  他的年紀已耽誤不得,自此招兒歇了亂七八糟的心事,操持起兒子的婚事來。

  婚事定在十月,雖有些急促,但薛耀弘年紀在此,柯三姑娘的年紀也不小了,也沒那麼多講究。

  到了當日,薛府大擺宴席,過府道賀的人絡繹不絕。

  就不提京城這邊,毛、陳兩家人來了,招娣和沈平也帶著子女來了。

  還有王葳。當年他與薛耀弘一同外出遊歷,機緣巧合下,拜了洞庭三傑為師。

  這洞庭三傑乃是神隱在洞庭湖一帶的三位隱士,都是名聲在外的大儒,薛耀弘拜在狂儒裘年羲門下,王葳則是拜在琴聖顧鶴庭門下。

  因二者並不在一處,就此分離,再加上狂儒居無定所,薛耀弘便一直與他流離在外,表兄弟二人也是多年未見。

  王葳早在兩年前就下場拿了功名,卻是個不中不下的名次,他也未在朝廷做官,而是四處閑雲野鶴。至今未娶,也讓招娣和沈平二人頭疼得很。

  「沒想到你還是敗下了陣。」

  王葳一身深青色寬袖大袍,梳著獨髻,只簪了一根竹簪。雖是穿著素淨,可他天生容貌俊美,這般反倒給他增添了幾分出塵的氣質。

  幸虧他極少在京城露臉,不然指定迷倒一眾閨秀。

  聞言,薛耀弘含笑道:「不是敗下陣,不過是到了時候,我是家中長子,這是應盡的一份責任。」

  「我也是長子,可我就沒你這麼多顧慮了。」王葳閑閑地歪在椅子裡說。

  可他到底和薛耀弘不一樣,招娣和沈平成親的這些年,生下了兩子一女。因為得顧著生意,所以二人在沿海一帶的多,而王葳為了讀書,卻住在薛家居多。

  因為不是親生的,沈平待王葳除了父親的關愛,還多了一份小心翼翼。又因常年沒辦法在一起生活,致使夫妻二人對待這個大兒子還有一份愧疚心,總覺得如今自己一家人幸福美滿,倒是單下了大兒子。

  所以別看招娣急得火急火燎,卻不敢多說,也不敢強迫兒子成親。

  「你也別總顧著自己,多想想姨母,她心裡關心你,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王葳臉上的笑僵了一下,卻是一閃即逝:「我早說過了,等我碰到自己心悅的女子,我就成親了。」

  心悅?

  心悅是什麼呢?

  薛耀弘腦海裡下意識出現柯三姑娘在畫像上的模樣,心中卻是一片茫然。

  不過他並沒有多想,轉頭又和王葳說起其他事情。

  第二天就是正日子了,薛府一片喜慶熱鬧。

  招兒忙得連軸轉,雖瑣事都有下人去做,可她還得忙著應酬一干上門道賀的女眷。

  幸虧寧寧別看她平時頑皮,辦正事的時候卻很懂事,跟在娘身邊招呼客人。與她年紀相仿的閨秀們,都有她出面陪著,有模有樣的,也未做出什麼失禮之事,反倒讓一些夫人們誇讚教養極好。

  笑得臉都僵了的招兒,這才鬆了口氣,心中滿是欣慰。

  喜宴從中午一直擺到月上樹梢,隨著客人們的離去,薛府才回歸了平靜。

  累了一天的招兒倒在床上就不想動了,還是薛庭儴硬把她拽起來洗漱更衣。

  終於躺在榻上,這會兒招兒反倒睡不著了,開始擔心起兒子的洞房花燭夜來,讓薛庭儴嗤笑是不是得去聽了牆角才安心。自此又引發了一場嘴仗,最後招兒是被人堵了嘴才算消停。

  春宵一刻不值千金,可不光指新人。

  到了次日,一家人早早的就聚齊了等待新人。

  新人姍姍而來,見兒媳婦跟在兒子身後,芙蓉面含羞帶怯,兒子嘴角含笑,招兒這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裡。

  看得出柯三姑娘教養是極好的,含蓄而不失大方得體。寧寧很喜歡這個嫂嫂,老二薛耀泰對嫂嫂也是恭敬有禮。

  至於柯三姑娘,見了公婆和小叔小姑後,心也終於安了下來。

  雖早知未來婆婆是個好相處的,可沒見到薛家實際情況,她的心還是半懸著。此時她終於明白為何娘寧願一直拖著她的婚事,也要等薛家長子回來,做了這門親事。

  只憑看這一家人的為人處世,和家中簡單的人口,這門親事就是頂頂好的。再看看身邊的穩重而不失體貼的丈夫,柯三姑娘嬌羞地垂下頭。

  薛耀弘自是看見妻子這點小動作,想著昨夜洞房花燭夜,他眉眼不禁軟了軟。

  本是視若平常,莫名地竟對未來多了幾分期許。

  薛家就兩個兒子,老大薛耀弘已有功名在身,老二薛耀泰明擺著不喜歡讀書,只對經商有興趣。

  一個隨父走仕途,一個隨母走商途,這就代表以後會少了許多矛盾。

  柯麗雲過門的第三天,招兒就著手將府中的中饋交給了她。

  她先是推辭,推辭不過,就坦然受下了。府中上下被他打理得是井井有條,讓招兒十分滿意。

  時光如流水般滑過,第二年春天的時候,柯麗雲懷上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薛庭儴打算讓兒子外放出京。

  自此,薛庭儴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薛耀弘會沿著他走過的路,經歷外放積累人脈資源,也是鍛煉他治理的能力,同時瞭解民情民生。待一切水到渠成之後,再回京升遷。

  這些薛耀弘並不意外,早在他剛回來的時候,他爹就跟他說過了。

  可柯麗雲這裡卻是心中憂慮,丈夫外放,她卻身懷有孕,這般情況她定是不能跟去的。

  其實按照一般官宦之家的規矩,丈夫在外做官,正妻都是在家侍奉公婆,會另擇一二妾室陪丈夫外出。

  她該怎麼辦?

  自打嫁入薛家後,柯麗雲自詡為人處世從不讓人挑揀,這是她打小的教養,柯家的女兒從小都是按照宗婦的標準培養。

  這種情況該是她挑了陪嫁的丫頭,陪丈夫上任,並賢惠地自請在家中侍候公婆。不光能博得丈夫歡心,還能得到公婆的誇讚。

  這一切道理她都懂,卻是莫名就不願這麼做。

  就這麼猶豫了好幾日,一直到薛耀弘臨行前,她才猶猶豫豫開了口。

  話剛出口,淚已先落,卻怕被丈夫看出,背過身去默默擦淚。

  一個溫暖的大掌覆在她的香肩上,男子溫厚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不要多想,我家沒有納妾的規矩。我若是納妾,估計我娘那一關就過不了。且娘也說了,沒有夫妻兩地相隔的道理,所以這次你跟我一同出京。」

  柯麗雲訝然地轉頭看著丈夫,連臉上的淚都忘了擦。

  薛耀弘笑道:「當年我爹入京趕考,我娘是帶著我一同陪著的。這麼多年了,一直是我爹在哪兒,我娘在哪兒,她怎麼可能留了你在京裡陪她,就算你願意,我爹也不願。」

  提及公婆之間的恩愛,柯麗雲不禁有些羞澀,同時更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羞愧。

  因為怕婆婆主動提起讓她留下的事,她這幾天一直借著身子不舒服,沒去正院請安,如今想來,倒是她淺薄了。

  她小聲地和丈夫說著這事,還說了內心的擔憂。

  薛耀弘笑道:「別擔心,我娘與尋常女子不同,她不會怪你的。」

  與此同時,正院裡招兒也在和薛庭儴說這事。

  薛庭儴躺著,她盤膝坐著,說得憂心忡忡。

  「你說這家裡多了一口人,就是不一樣。麗雲是個好孩子,待我們恭敬有禮,待寧寧和泰哥兒事無巨細,人也穩重得體,可就是心思太重。知道她心思重,我平時在她面前說話做事,不免顧忌,沒想到這回還是誤會了。」

  「你是做婆婆的,她是當兒媳婦的,當婆婆的顧慮兒媳婦的心思,你累不累?有那點閒工夫,你把心思多在我身上放放。」

  聞言,招兒睨了他一眼,道:「你說我在你身上放的心思還少?以前年輕那會兒也沒見你這麼矯情,如今老了反倒事事的。你說你身上穿得裡裡外外,飲食起居哪樣不是我親手安排的,就這還說我在你身上放的心思少了?」

  被排揎老了的薛庭儴,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

  入了內閣後,為了讓自己顯得成熟穩重,他特意蓄了鬚,也就是時下所稱的美髯。起先不慣,久了覺得不光讓他顯得穩重,也平添了幾分風采,唯獨就是顯老了些。

  再去看妻子。

  不過四十的她,因為保養得當,看起來依舊像不到三十,卻渾身充斥著一股成熟的風韻。怪不得那魯王依舊對她念念不忘,有事沒事總想在她面前露露臉。

  他心裡酸溜溜的,一把將她拉過來:「嫌我老了?」

  一看他這表情,就是沒想好事,招兒忙道:「沒。」

  「你就是嫌了。」

  「我真沒。你別岔開話好不好,我們明明在說兒媳婦。」

  「兒媳婦有什麼好說的,你兒子自己會處理。這不過是一個兒媳婦,等以後泰兒也娶了妻,我看你這婆婆打算怎麼辦?」

  「兩個兒媳婦?」招兒想著就頭疼。

  不過她頭疼並不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被人轉移了注意力。

  次日一大早,柯麗雲就來向招兒請了安。

  雖沒有明說,但彼此都明白怎麼回事,本就沒什麼事,不過是柯麗雲多思多想,既然弄明白了,這茬就算過了。

  不過經此一事,婆媳之間倒是更親近了,柯麗雲向招兒請教了不少,到任後當家太太應該做的事,招兒也就細細跟她講訴,也算是言傳身教了。

  之後幾日裡,便是收拾細軟打算啟程。

  不過這次柯麗雲卻是一改早先低沉,忙裡忙外的安排人去置辦,那紅光滿面的模樣,讓薛府上下都知曉大太太這是和大公子一同出京上任,老爺和夫人都是同意了的。

  因此,暗中有不少丫頭大失所望,可看看老爺和夫人的恩愛,似乎並不難理解為何夫人沒留大太太在家。

  到了當日,招兒親自把兒子兒媳送出家門,看著那遠遠離去的車隊,她不禁又想到當年薛耀弘出門遊歷的情形,一時間感慨萬千,有一種歲月滄桑之感。

  「這養大了兒子,就是一次次看著他離開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去,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薛庭儴扶著她,道:「不會太久的。」

  可這不會太久,卻是整整七年。

  自打鎮北王鎮守遼東以來,經過多年努力,收復各地失城,解救了無數在金人奴役下苦不堪言的漢人百姓。

  後,又在撫順關一帶連設十三座衛城,將金人徹底擋在撫順關以外。

  到底是擋住,而不是斬草除根,多年來鎮北王一直鎮守遼東,為大昌守著位於北方的國門。

  嘉成三十年,適逢嘉成帝六十大壽,鎮北王苦於不能入京賀壽,便讓長子祁煊代之。

  帝有感鎮北王功在社稷,也是上了歲數覺得宮裡清冷,便留鎮北王世子在宮裡陪伴,一時間羨煞無數皇子皇孫。

  祁煊其實並不想留在京裡,他知道皇爺爺為何會留他。這趟回京之時,父王便與他說過,他雖才不過七歲,卻明白質子是為何物。

  他爹鎮守遼東,遼東軍幾十萬的兵力,皇爺爺老了,膽子也小了,怕他爹會謀反,所以留他為質。

  宮裡的日子自然比遼東好到不知道哪兒去,看似光鮮榮寵的背後,卻是隱藏了無數的含沙射影和明槍暗箭。

  祁煊也是個硬骨頭,開始是忍著,到忍不下了就仗著年紀小鬧騰,鬧得嘉成帝精力不振也開始厭了他,卻還是不讓他回遼東。

  對於幼小的祁煊來說,宮裡唯一的溫暖大抵就是薛少傅了。

  薛少傅雖不是首輔,但卻是皇帝的心腹大臣,他那些小皇叔和堂兄弟們看著薛少傅的顏面,也不敢明晃晃地來招惹他。

  「少傅,你為何對我這麼好?」

  薛庭儴看著這個矮矮壯壯的蘿蔔頭,一時沒有言語。

  他能說大昌能有如今的太平盛世,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眼前這個小蘿蔔頭。

  命運的軌跡總是這麼的奇幻莫測,在他的夢裡,原該是三皇子登基為帝,若干年後鎮北王功高震主,其長子被留在京為質。

  之後因為機緣巧合,反倒是此子得了大統,成為英明神武的延熙帝,開創了大昌的太平盛世。

  如今嘉成帝依舊建在,三皇子謀逆被賜死,鎮北王卻依舊功高震主,其子又被留在京中了。

  冥冥中,薛庭儴總有一種感覺,也許有些東西變了,但還有些東西依舊會照著他既定的軌跡運轉。

  不過這一切都只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薛庭儴也不可能和一個小蘿蔔頭解釋這一切,只能道:「你大概不知,少傅除了會讀書會做官以外,還會一樣東西。」

  「什麼?」

  「少傅會算命。少傅見你骨骼清奇,以後必成大器,你可是願意拜我為師?」

  很顯然,小蘿蔔頭也不是個笨的。

  他好奇問道:「少傅,你除了算出我以後必成大器外,還能算出什麼?」

  「這個——」薛庭儴頓了一下,道:「少傅還算出你未來的姻緣在南方,此女身份雖卑賤,卻命格奇詭,與你命格相輔相成,得之則如虎添翼。」

  小蘿蔔頭雖沒有說話,但臉上明顯寫著你在騙我的意思。

  他看了薛庭儴一眼,半晌才撓了撓腦袋道:「雖然少傅明擺著是騙我,但你既然這麼看重我,我就拜你為師吧。先說好,我讀書肯定不行,打架還行。」

  ……

  「為何會選了他?」

  「眼緣吧。」

  ……

  嘉成三十八年,戶部尚書薛庭儴進太子太傅,授保和殿大學士,接內閣首輔之位,權傾朝野,年僅四十八歲。

  嘉成四十三年,帝崩於乾清宮,享年七十有三。

  在位期間,他勤政愛民,躬勤政事,善用賢能,開創了大昌難得一見的太平盛世。其豐功偉業彪炳史冊,被後世評為千古一帝。

  而他與首輔薛庭儴之間的君臣之誼,也在後世傳為佳話。

  值得一提的是,成祖越過眾多兒子傳位於孫子的事情,讓許多人都大吃一驚。但念及其乃是薛相唯一的弟子,似乎也能明白。

  這更是全乎了這份君臣情義。

  有人說,有成祖,方有薛相,又有人說有薛相,方有嘉成盛世。

  眾所紛紜,但這聖君賢相的故事,卻是廣為流傳。

  ……

  一輛剛離開京城沒多遠的馬車中,傳來女子絮絮叨叨的聲音。

  「你說,咱們都一大把歲數了,還到處跑,這像什麼。」

  「多大歲數?你認老,我可不服老。」

  「可你把那一攤子事都扔給弘兒,新帝那邊你也不交代一聲就走了,新帝會怎麼想?」

  「該怎麼想就怎麼想。」

  招兒瞪了他一眼:「你怎麼越老越犯渾!」

  知道她是捨不得剛誕下沒多久的小孫子,薛庭儴摟著她,軟了聲音:「早就說要帶你遊遍山水,可惜一直未能成行。早年是不忍陛下所付,如今再不去,等咱們都老胳膊老腿兒了,也遊不動了。」

  「可……」

  「難道你不願意陪我去走走?誰也不帶,就我們兩個?」

  看著他有些哀怨的臉,招兒的心當場就軟了。

  她心裡喟歎一口,有些感歎,有些失笑,千言萬語化為一句:「我願意,怎麼會不願意呢。」

  薛庭儴摸了摸她的臉,道:「放心,又不是不回來了。遊得累了,就回來,等在家裡待厭了,就再出門到處看看。累了大半輩子,咱們也該歇一歇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別操心家裡。」

  看著男人微白的雙鬢,招兒心疼地摸了摸:「你也是該歇歇了。」

  可不是該歇歇了,連薛庭儴都沒想到自己的大半輩子,就是這麼過來的。真稱得上是為朝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尤其是後幾年,嘉成帝龍體時好時壞,朝政幾乎壓在他一個人身上。而與此同時,一眾皇子皇孫都是暗中躍躍欲試,全靠他一力鎮壓,才沒出亂子。

  依舊記得在那夢裡他臨終前的遺願,甚至清醒過來以後唯一的念頭——不過是對她好,不再重蹈那夢裡的一切覆轍。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為了過上好日子,也是為了護著她,他再次踏上科舉之路,可命運卻在不知不覺中滑出它的軌跡,一點點偏了開去。

  幸虧他一生做人做事,沒脫離四個字,無愧於心。

  至於功過與否,留待後人評價,與他無關。

  (正文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4
發表於 2018-8-2 01:11:25 |只看該作者
番外之沈家vs招娣、王葳(一)

  王葳從薛耀弘所在的院落出來。

  因明天就是正日子,薛府上下一片忙碌,四處早已張燈結綵。

  他在薛府有單獨的院子居住,同時也是招娣和沈平偶爾進京時,一家人暫居之地。這院子平時一片清幽,只有幾個僕人做以灑掃,可近多日卻是一片熱鬧的景象。

  王葳剛從走進院門,迎面就撞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後面還跟著一個跑得跌跌撞撞的小女娃。

  丫鬟和婆子在後面追著,見到王葳就下意識停住腳步,叫了聲大少爺。

  王葳點點頭,她們才束手束腳地跑過去,將兩個小孩兒抱住,嘴裡說著安撫的話,將之抱走了。

  「大哥,你回來了?娘在正房等你。」

  是沈樺。

  沈樺今年九歲,是招娣和沈平第一個孩子。他看著大哥的眼中滿是崇拜和孺慕,只是王葳並沒有注意到這一切,略顯冷淡地對他點點頭,就往正房去了。

  「你看弘兒如今都要成親了,你對自己的親事有什麼想法,若是有心意的女子就和娘說,娘去幫你操持。」

  招娣身穿遍地金妝花滾寬邊褙子,靛青色絲絨馬面裙,梳著桃心髻,戴全套赤金嵌紅寶的頭面,打扮的很是富貴體面。

  完全看不出像四十多歲的樣子,說是三十出頭也有人信。歲月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身段依舊玲瓏,面似芙蓉出水,人比花嬌。

  是歲月的優待,也是近些年過得順心如意,子女懂事聽話,丈夫體貼入微,事事以她為先,想老也不容易。

  不過招娣也不是沒有煩心事,那就是大兒子王葳了。

  對於這個兒子,隨著他年紀漸漸大了,招娣格外有一種力不從心之感。

  從小到大,這孩子就沒讓她費到什麼心,也是王葳大多的時間都花在讀書上,所以待在妹妹妹夫身邊的時間,比她這個當娘的多。

  及至成年後,一年到頭見不上一面,更是不用她操心。

  就是因為不用她操心,對比另三個讓自己頭疼的兒女,招娣總是覺得薄待了長子,也因此每次見面相處,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並不知,這種小心翼翼盡數落在王葳的眼底。對比母親待其他弟妹,想罵就罵,想打就打,這其中總是讓人忍不住多想。

  都多想的情況下,自然就生疏了。

  「兒子暫時並無成親的打算,還是等過兩年再說。」坐在下首處的椅子上的王葳,半垂著眼說。

  招娣翕張了下嘴唇,最終還是沒忍住:「可你今年已經二十有三,還要再等幾年?哪家不是十七八歲就成親了。你長大了,又不歸家,娘也管不住你,可你總得成親了,娘的這一份心才安穩了。」

  「那娘到底是為了讓自己安心,還是為了兒子著想?」

  這突來的疑問,讓招娣愣了下。

  王葳垂了垂眼簾,心中喟歎,臉上卻帶笑,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從門外跑進來兩個孩子。

  為首的正是王葳的小妹,萍姐兒。

  萍姐兒今年才三歲,跟在後面的是淩哥兒,今年方五歲。

  萍姐兒一進來,就嫩聲嫩氣地告狀,嚷著說淩哥兒欺負了他。淩哥兒哪裡會認,反倒說妹妹惡人先告狀。

  小孩子都是吵鬧的,也不懂什麼,一時間堂中都是兩個孩子拉著娘要做主的聲音。

  見此,王葳道:「娘您不用太掛念兒子,兒子自有主張。若是沒事,兒子就下去休息了。」

  說完,他就逕自離開了,招娣想叫住他,可惜兩個孩子實在鬧騰,只能忍下。

  直到回到房中,王葳才感覺安靜下來。

  環視一下四周,他在桌前坐下,果然只有這樣的地方才最適合他。

  可回想到之前的事,他又不自覺蹙緊了眉。

  薛府難得辦喜事,京中能來的人家都來了。

  一些身份夠不上的,早在頭幾日就來薛府送了禮。

  門房不收,大多都是扔在門口就走了,門房無奈只能進去稟了管事的,將禮抬進去,按照名帖登記造冊,也好日後還上。

  到了當日,薛府門前車馬如龍,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

  從上午就開始有人上門賀喜,胡三領著一干衣著嶄新的家丁,在大門前負責接待客人。

  雖他容貌駭人,但京中許多人家早就知曉薛閣老身邊有個毀了容的隨從,哪怕心中驚詫,面上也不露分毫。

  薛庭儴也一改平日低調的態度,領著長子在前院招呼客人。

  招兒則是在後院,有姐姐招娣給她幫忙,寧寧今日也非常懂事,幫著接待各家各府的閨秀們,倒也能忙過來。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距離薛府門前不遠處。

  不是不想再往前頭走,而是前面停了四五輛車,都是前來道賀的客人。這馬車樸實無華,一看就不是什麼富貴人家,沒人給他們讓道,就只能停在這裡。

  從車上下來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他穿一身深青色的直裰,容貌英俊,眉心有三道深褶,像似多憂多慮之故。

  跟在他身後下車的,也是一名男子,年紀與之相差無幾。他身姿挺拔,穿著藍色直裰,微微有些瘦,面容清雋,看上去有些疲憊。

  這二人行事十分低調,下車後就從車裡拿出數個錦盒,看模樣也是來道賀的。

  兩人正往前走,這時一輛馬車匆匆行來。

  在經過兩人面前時,竟絲毫沒有放慢速度的意思,從二人面前險險擦過,差一點點就撞到了人。

  這也就罷,車主人並無下車道歉的意思,馬車在前方戛然而止,從車上走下一個中年人。

  此人一面笑著對薛家的管家拱手,一面就笑著進去了。行舉之間顧盼飛揚,顯然不是高官就是勳貴。

  藍衣男子眉頭微皺:「三哥。」

  「這是汝陽侯家的人,雖在朝中並無勢力,但大小是個勳貴,祖上和太祖有舊。如今我沈家不同當年,凡事當低調些。」

  藍衣男子又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緊抿著嘴角,沒有說話。

  「三哥知道你不想來,可這薛庭儴於我沈家有救命之恩,適逢其長子成婚,這個禮是一定要到的。」

  說話之間,二人已行至門前,剛好門前無客,也不用等候。

  胡三聽聞對方報上山西沈家的字號,並未動容,也未親自將他們領進去,而是叫了個家丁,就將二人領進去了。

  像他們這樣的自來客,今日有許多,若是個個都要胡三親自招呼,恐怕將他劈成八瓣,也不夠使。

  山西沈家?

  如今的沈家早已不再是多年前的那個沈家。

  當年沈學被牽扯入三皇子謀逆案,他雖不是主使,但只憑那份遺詔上他也位列,便知其定然脫不了干係。

  沈學入獄那段時間,是沈家最灰暗的日子。

  不光京城的沈府被抄了,山西的沈家也被當地衛所派兵圍了起來。

  那段日子,沈家上下人心惶惶,卻只能坐等著滅頂之災的來臨。

  這種日子整整持續了大半年,關於沈學的處置終於下來了。沈家大房一門滿門抄斬,二房因早已分家,陛下仁慈,倖免於難。

  這不過只是表面上的,實際上二房之所以能倖免,是因有人提前就給沈家遞了話。

  此人遞話讓沈家速速分家,雖不知此人是誰,但在這種時候聽信比不信好,沈家人被圈在府裡,就偷偷將族譜改了。

  對外自是聲稱其實早已分家,之所以未向外界透露,俱因為了保存沈家的顏面。

  為此還演了兩場戲,就不細述。

  後來沈家二房人才輾轉得知,當日遞話乃是薛庭儴的授予。

  至於為何?

  也許是因為當年夏縣縣衙沈複援手,救清遠學館一脈倖免於難;也許是因薛庭儴當日之所以能連中小三元,也有沈家的一份功勞。

  總之這份人情還了,薛庭儴也從未再表現出對沈家任何另眼相看。

  而沈家雖是倖存,卻因沈學的緣故,頻頻受到牽連。不光沈二爺的官沒保住,沈家其他在外做官的子弟也是舉步維艱。

  見此,沈家壯士斷腕,命族中其他有功名的子弟俱皆辭官歸家。

  這其中便有排行為三的沈複,和排行為六的沈摯。

  今日若不是沾了個山西的名頭,像他們這種根本報不上名號的,估計連薛府大門都進不了。

  誰能想到當年還要仰仗沈家鼻息的小子,今時今日會成長到如斯地步?

  戶部尚書,三十多歲的閣老,皇帝的心腹大臣,說是權傾朝野也不為過。

  一步錯,步步錯。

  若是當年沈家沒有快那麼一步,而是再躊躇一二,也許今日立於薛家之位的,當是他們沈家。

  而不至於像如今,雖不是喪家之犬,卻是小心翼翼,苟且偷生。

  只可惜感歎什麼都晚了,沈家若不想繼續這樣下去,就必須把握住這次機會。

  這麼想著,沈複的心情平靜下來。

  遙望著佇立在不遠處,和上門賓客談笑風生的儒雅男子,他的步伐緩慢但堅定。

  與之相比,他身後的男子卻略微有些躊躇。

  「當年多謝薛大人援手之恩,適逢公子大喜,沈複特意從山西趕來道賀。」

  看著站在面前畢恭畢敬的中年男人,薛庭儴眼中微微有些訝異。

  一切思緒不過在須臾間落定,他面上波瀾不驚,微微頷首:「既然來了,就進去坐。只是今日府上賓客盈滿,招呼不周,還望沈三爺勿要見怪。」

  「薛大人客氣了。」

  沈複並未逗留,也是看得出薛庭儴很忙,帶著沈摯進去了。

  薛庭儴不著痕跡地看了二人背影一眼,手微微一抬,便有一名護衛模樣的人來到他身邊。

  等人湊到近前,他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又擺了擺手,讓之退下。

  心中卻不免有些微微歎息,該來的總是要來。

  薛府今日備了喜宴百桌,到最後還是不夠,又加了數十桌。

  沒有如此大的場地可同時容納,只能分散了。

  而上門賓客所坐之位,也按身份不等,分了不同的地方。

  例如官銜高的,地位顯赫的,自然位於正廳,其次的在各處偏廳,再往下就是一些不太重要的人家,則分散在前院的各個院落。像沈家這種自來客,家中無權無勢者,只能坐在更偏遠的地方。

  不過席面倒是好的,看得出薛家辦喜酒是用了心的。

  這場喜宴從天明吃到天黑,因為坐的地方偏遠,自是沒見到新郎和新娘拜堂的場景。

  禮後又繼續吃,不多時就聽見有其他桌的賓客說,新郎正四處敬酒。

  其實到了此時,席間的人早已吃不下了。

  可按規矩,得新郎敬完酒後,才可離席歸家。本來今日上門就是為了博個眼緣,好不容易進來了,人家好吃好喝招待,提前走自然不像話。

  因為沈複和沈摯坐得太過偏遠,輪到這裡時,已是月上樹梢。

  新郎一身紅衣,氣宇軒昂,身邊跟著一名容貌俊美的藍衣男子。這一紅一藍,相得益彰,只憑外表看去,皆是難得一見的人中龍鳳。

  另有兩個捧著託盤,其上放著酒壺酒盞的下人跟隨其後。

  等到了近前,沈複也就罷,沈摯的目光不在新郎身上,反倒在他身邊的藍衣男子身上。

  看得人正是王葳。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5
發表於 2018-8-2 01:11:38 |只看該作者
番外之沈家vs招娣、王葳(二)

  其實王葳和沈摯是長得非常像的,若是單一人並不顯,可若是兩人身在一處,就十分明顯了。

  一樣長眉鳳目,一樣的面如冠玉,只是氣質不同,再來就是一個年歲大些,一個還正年輕。

  因為沈摯的異樣,同桌人已經有人發現這點詭異了,卻是目光在二人身上掃來掃去,無人言語。

  「謝謝各位今日上門,薛府上下蓬蓽生輝,小子水酒一杯,謝過各位。」

  薛耀弘已經喝了不少酒了,雖然後面喝的都是摻了水的酒,但也架不住喝這麼多。而負責幫他擋酒代酒的王葳,也是滿身酒氣,看得出也沒少喝。

  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他先是俊眉微蹙,旋即目中閃過一絲震驚,再之後就歸於沉寂了。

  沈複和沈摯什麼也沒說,端了酒飲下。

  在一聲聲公子大喜中,薛耀弘和王葳去了其他桌上。

  酒很快就敬完了,兩人離開這處,走到門前時,王葳的腳步有些停頓。

  「怎麼了?」

  「無事。」王葳搖了搖頭,跟他步出這處廳堂。

  這已經是最後一處,新婚之夜當是春宵一刻不值千金,所以薛耀弘並未再多留,便回了新房。

  已經有客人離席了,前院中一片人聲,來來往往。

  王葳站在角落裡,看了一會兒,正打算離開,突然身側來了個人。

  「你——」

  王葳側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略顯有些躊躇的男子,目光閃了閃道:「客人,可是走錯路了?出府的路不在這邊。」

  「我——」

  沈摯面上閃過種種複雜的情緒,終歸化為一聲感歎:「謝謝,我確實走錯路了。」

  他對王葳輕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

  王葳看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複雜的光芒。

  「他來做什麼?他來做什麼?」

  王招娣氣得渾身發抖,從炕上到地下,又去坐椅子,卻是如坐針氈,最後只能在屋裡團團亂轉。

  一旁坐著個面相沉穩的中年男人,他的面色十分複雜,感歎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事實上他確實不知道說什麼,他身份尷尬,而這關係太過複雜。王葳那孩子小時候也就罷,長大後待他並不親近,他插言不插言都不妥當。

  「你也別著急,沈家人畢竟什麼也沒說。」

  「這次不說,不代表下次不說,他們一直沒出現,這種時候跑過來到底想做甚?不行不行,他們肯定是有陰謀詭計,我得想個法子。」

  沈平斟酌道:「也許他們不過是上門喝喜酒,並無他意?」

  「從山西千里迢迢來京城喝喜酒?這是做給傻子看呢!這事你別管,總而言之,我一定不會讓他搶了我的兒子。」說完,招娣就急匆匆出去了,無視夜色已深。

  沈平歎了口氣,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另一頭,沈家兄弟二人上了馬車後,沈複便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弟弟。

  沈摯道:「三哥,這件事作罷,我不會去認那個孩子的。」

  「老六!」沈複震驚道。

  沈摯低著頭,看著腳上的黑靴:「三哥,你別忘了當年。素蘭沒死,那孩子也沒死,這是他們命大福大,跟沈家無關,我們之前渾當他們都死了。既然已經沒這事了,那就一直當他不存在吧。」

  「那孩子可是沈家的血脈!」

  沈摯這才抬起頭來,看著沈複:「三哥,你到底是因為他是沈家血脈,還是因為他和薛庭儴的關係?你不是今日才知他是沈家血脈,而是很多年前就知道了。當年我想來尋,你勸我說沈家不宜和薛庭儴有所牽扯,如今卻又改了主意……」

  說到最後,沈摯滿臉苦澀。

  沈複沒料到弟弟會這麼說,臉上有些猝不及防的狼狽,但很快就轉為一抹堅定。

  「老六,你也許你覺得大哥虛偽無恥,可沈家的情形你是看到的。當初為何不讓你來尋,如今為何又來尋,三哥做這些從不是為了自己,難道你不明白?」

  怎會不明白!

  當初不來尋,是因為時機不允許,薛庭儴滿朝樹敵,沈家和吳家牽扯至深。現在來尋,不過是眼見沈家大廈將傾,可能不久的將來就要土崩瓦解。

  沈家急需要一個助力,哪怕薛庭儴並不幫他們。

  但只要和薛庭儴扯上一些關係,就靠著這些關係,那些暗中落井下石的人就會忌憚,就會收斂。

  世家大族就是如此,得意時風光無限,可一旦落魄起來,前來落井下石的人也很多。因為家大業大,你不知什麼時候就得罪了人,風光時人人逢迎,落魄了此時不踩更待何時?

  沈家會讓家中出仕子弟俱皆辭官歸鄉,就是基於這個道理。

  沈家在朝中的對頭並不少,失去庇護,一個不慎,就是被尋了由頭牽連全族的下場。

  到那時候,可沒有第二個薛庭儴伸出援手。

  「那三哥,你就沒問過我願不願意?」寂靜中,沈摯壓抑的聲音響起。

  「那你可願意?」

  望著沈複看來的疲憊眼睛,沈摯啞口無言。

  招娣找來時,薛庭儴和招兒也正在說這事。

  知道姐姐肯定會找來,所以招兒明明累得不輕,也沒敢歇下。

  兩個婦人去外間說話了,薛庭儴則收拾著洗漱更衣。

  另一邊,沈平出門就沒看見妻子的身影,想了想停下腳步。

  見東廂那處亮著燈,他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

  夜色靜謐,燈光暈黃。

  炕桌上放著一壇酒和一個酒壺,王葳披散著頭髮靠在炕上,眼神孤寂地看著窗外。

  正出神著,突然有人在旁邊說:「怎麼沒休息?」

  是沈平。

  王葳坐直起身,擱下手裡的酒盞:「爹。」

  這聲『爹』讓沈平眼睛一熱,他佯裝無事笑道:「夜風涼,你今日也累了一天,早些休息。」

  「嗯,我等會就睡。」

  屋裡又恢復寂靜。

  其實這父子兩人在很久以前不是這樣的,不然也不會有這聲『爹』,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可能見面太少,漸漸就生疏了。

  沈平很想對這個兒子好,可惜心中總有顧慮,而王葳長大了,性格清冷古怪,並不太容易靠近。

  沈平似乎並沒有打算走的樣子,王葳看似尋常,實則從其僵硬的肢體就能看出有些不自在。

  「你娘很擔心你。她這個人平時看起來潑辣幹練,其實並沒有大家以為的那麼堅強。有很多話,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會說,攢得久了,就更說不出口了。」

  王葳沒有說話,默默聽著。

  「其實當年就想給你改姓,可那會兒你已經懂事了,再加上我……」沈平頓了下,有些悵然道:「我的身份,以及沈家那邊,你娘對沈家有心結,怎麼都不願讓你改姓沈,此事就作罷了。其實姓什麼真的不重要,你是你娘的兒子,也是我沈平的兒子,一輩子都是。」

  「你娘當年還沒嫁給我時,就是有你的,所以打從我打算娶你娘的時候,我就是把你當親兒子看待。只是你現在大了,有了自己主意和心思,我們不知道你想什麼,你有了話總是憋在心裡也不說,你又忙著舉業,咱們見面也少,漸漸這關心無從下手……」

  沈平說了很多,說了招娣這些年的顧慮,說了昨天因為王葳的那句話,晚上招娣還偷偷掉了眼淚。

  這個堅強的女人,前二十多年命運坎坷,她已經學會了有淚從來往肚子裡咽。這些年每一次流淚,都是因為王葳。

  這些王葳都知道,他其實心裡知道娘和爹都是疼自己的,可能是因為這個異於弟妹的姓,可能是打從他生下來就註定更改不了的身份,也可能是因為他心裡有魔。

  明明知道,什麼都知道,可他……

  所以他不太願意見到爹娘弟妹,所以他寧願雲遊四方,也不願停留在一處。

  先生說他慧極必傷,也許真是如此。

  「這次他來了,你娘很焦躁,我也不知該如何插言。但是爹希望你知道,不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是支持的,只希望你能開心些。至於你娘——」

  沈平又頓住了,半晌才道:「若是你的主意和她相反,其實你不用有太多顧慮,或是計較。人生就這麼短短幾十年,還是隨自己心意吧。」

  說著,他站了起來,似乎說出這些話讓他如釋重負。

  這個忠厚的男人赧然笑了笑:「爹沒讀過什麼書,也不像你懂得那麼多大道理,我說的話你聽著就是,若是不對,不用理會。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娘也是,夜都這麼深了,還去找你姨母和姨夫,我去找她回來。」

  他腳步匆匆,朝門外走去。

  剛到門口,被人叫住了。

  「爹,謝謝。」

  沈平回頭看過來,臉上帶著笑,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朋來客棧的後院中,有兩輛馬車正在裝車,打算離開。

  這兩日無論沈複怎麼說,沈摯都不願再登薛府大門。

  沈複做事還是講究方式的,知道沈摯不出面,由沈家人出面就是結死仇的下場,只能無奈作罷。

  剛好沈家在山西那邊出了點事,等著他趕回去處理,只能匆忙離京。

  「罷了,你也不要多想,先回山西再說。」

  說著,馬車的車輪已然轉動,往外行去。

  剛走出大門,馬車突然停住了。

  沈複只當是有什麼事和客棧這裡沒處理清楚,也沒當成回事。誰曾想隨從敲響車窗,告知他是薛家的人。

  聽聞是薛家的人,沈摯當即愣了一下,順著車窗往外看去。

  就見不遠處的街口停著輛車,車窗裡露出招娣的臉龐。

  看著那陌生又熟悉的臉,沈摯眼神恍惚起來,半晌才下了車。

  「你——」

  招娣臉上沒有笑容,眼神冷冷地,隱隱又有複雜閃過:「旁邊有茶樓,我們去茶樓裡說吧。」

  她獨自一人領頭往前方走去,沈摯遲疑地看了一眼馬車。

  車中明顯還有一個人,正是沈平。

  沈摯跟著過去了,沈平歎了口氣,從車上下來,也尾隨而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6
發表於 2018-8-2 01:11:51 |只看該作者
番外之沈家vs招娣、王葳(三)

  兩人要了個雅間說話,沈平並沒有跟去,而是在樓下喝茶。

  等夥計上了茶和果子,招娣做了個請用的手勢,才端起茶盞以袖掩面飲著。

  她是在借喝茶的東西,掩飾自己內心的複雜,殊不知沈摯並沒有比她好到哪兒去。

  他的目光一直唐突地停留在招娣臉上,這十幾年的時間太長太長,長到以為很清楚的記憶,認真想去才發現是模糊的。

  「你看夠了嗎?」

  「素蘭,你還好嗎?」

  兩個聲音幾乎是異口同聲響起,只是一個隱含著怒火,一個飽含著思念,乃至許許多多連沈摯自己都不明白的東西。

  「我很好。」最後還是招娣率先出了聲,她抿著嘴僵硬道:「另外我不叫素蘭,我已經改回了我原本的名字。」

  沈摯有些悵然,有些失落:「是啊,你改名了,改回了原本的名字。」

  素蘭其實是當初沈摯給招娣取的名字,那時候招娣不過是沈府裡一個最下等的粗使丫頭,幹著粗重的活兒,有著鄉土味很濃的名字,卻在一眾丫頭中鶴立雞群。

  沈府長得好的丫頭不是沒有,連沈摯都不知為何這丫頭會入了眼。

  是因為她被人欺負了,卻十分倔強,還是心知肚明這樣的丫頭,若沒人護著,遲早壞在那兩個浪蕩子手裡?

  連沈摯都不知道,總而言之他將她要到身邊來,就這麼一路從三等丫頭,做到他身邊的大丫頭。

  直到老夫人給沈摯安排通房,自然選了他身邊的大丫鬟,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沈摯是喜歡素蘭的,喜歡她的鮮活和潑辣,跟這沈家裡任何人都不一樣。但也僅僅是喜歡罷了,就像是喜歡他的那把扇子,廊下的畫眉鳥,書房那副唐寅的美人圖。

  也許比這些要多一點,畢竟這是活物是人,是會噓寒問暖,陪他說陪他笑的。

  到底是什麼時候真正上心的呢?

  也許是吳家那邊遞了話,老夫人說要把素蘭處置了,也許是哪怕素蘭懷了他的孩子,家裡依舊不放過她。

  沈摯最討厭別人替他安排,替他做主,你越是不想讓我做,我越是要做。所以他反抗,他咆哮,他鬧騰,像個幼稚的孩子。

  直到眼睜睜看著那鮮紅的血,從素蘭裙子裡蔓延出來,紅得像數九寒天裡開得正旺的紅梅。

  他的眼,他的心,就那麼地被刺疼了,從此成了他一輩子逃不出的夢魘。

  「後來我才知道你沒死,還曾想過去找你。」

  沈摯端坐在圈椅裡,板板正正的,雙手撐放在膝蓋上,低眉淺笑,像不在說自己的事情。

  他是怎麼知道的呢?

  也是無意間得知。

  本來沈管家把沈平處置了,沈摯就覺得吃驚。多大點兒事啊,至於這樣!

  沈摯雖是遊手好閒,浪蕩慣了,但並不代表他不知道家裡的事。

  這沈家上上下下蠹蟲多了,多沈平一個不多,少沈平一個不少。不過沈摯並沒有放在心上,這事和他沒關係。

  之後真正爆發出來,卻是沈家另一個世僕為了扳倒沈管家,將這件致命的事捅了出來。

  沈摯這才知道,原來她沒死,被人救了。

  他當時就想去找她,可彼時吳錢出事,吳氏跟他鬧騰,讓家裡搭手救人。

  再說了,他去了又有什麼用?

  有吳氏在的一日,他就帶不回來素蘭,去了幹什麼?

  他是個沒用的世家子弟,吃家裡的喝家裡的,離了沈家恐怕要餓死,他不是三哥,沒辦法隨心所欲幹自己想幹的事。

  也就是在這時,那曾經燃起又熄滅的火花再度升起。

  沈摯重拾聖賢書,打算去考個功名。

  他本就不是愚人,認真來說聰明絕頂,幼年曾被人誇讚日後至少也是個兩榜進士。只是他厭煩,厭煩眼前的一切,厭煩死讀書,厭煩為了功名為了家族而讀書。

  他花了三年的時間,從秀才到進士。

  第一時間奔赴定海,看到的卻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沒人知道他去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又回去了。

  也就是這趟,他知道自己還有個兒子,那孩子他一看便知就是那個孩子。

  三哥說那孩子現在不能認,那就不認了,何必去打攪別人的幸福。

  只是這一切的一切全都變成烙印,深深地刻在他的心裡,恐怕一輩子都忘不掉。

  ……

  「我曾經問自己,若是再來一次,我會怎麼辦?我想我不會虛度那幾年光陰,也許會比他早一步。可轉念想想,吳氏已經娶進門了,即使早一步又有何用?」

  沈摯還在笑,招娣卻捂著嘴哭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哭,臉上卻是濕了一片。

  不該是這樣的,來之前她還跟自己說了,她一定會狠狠地痛駡他一頓,既然當初沒用,現在找來做什麼。

  她一定會用最惡毒的語言,去痛駡他,去狠狠地挖他的傷口。

  見面以後才發現,她其實並不恨他。

  認真來說,曾經的曾經她是喜歡這個男人的,喜歡這個用放蕩不羈來掩飾自己的赤子之心的男人,都說六少爺玩世不恭,任性妄為,實際上他通透,內心柔軟。

  若不是太通透,又何必作繭自縛,困了自己一輩子。

  「其實你今兒不來這趟,我們已經打算走了。那孩子若是不知道,別告訴他。」說著,沈摯笑歎了一口,站了起來。

  「知道你過得好,就夠了,其實我知道你一直過得很好。」

  沈摯緩緩向門外走去,他努力想讓自己輕快,卻步履沉重。

  「六少爺——」

  他轉過頭來,她已經沒有哭了,只是雙目通紅的看著他。

  「希望你能幸福安穩。」

  他嗯了一聲,笑著點頭,那一瞬間招娣似乎又看見——那年蓮花開的正旺,獨木輕舟,只他二人,他站在船頭,她坐在船裡。

  他回頭沖她一笑,恰似破雲見日。

  ……

  等招娣清醒過,沈摯已經不在了。

  沈平走了進來。

  「你可還好?」

  招娣回神,失笑點點頭,似是唏噓,又是感歎。

  「那咱們回去吧。」

  「嗯。」

  ……

  車聲粼粼,馬車輕晃。

  一直看著弟弟的沈複,終於長歎了一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安慰,是默認,也是代表以後此事就此不提了。

  可同時他心中也有一些茫然,回去後,又該怎麼辦?

  不是山西出了大事,他不會這麼匆忙而歸,該來的終於來了,可這趟卻是無功而返。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聲低詫聲。

  「怎麼?」

  「那邊有個人,好像是薛家的人。」外面的隨從道。

  沈複撩開車簾,就見到不遠處的山坡上,一人一馬,遠遠朝這裡看來。

  是王葳。

  沈摯自然也看到了。

  他的目光停駐在那個年輕的男子身上。

  這是他的兒子。

  一股自豪感充斥在他的胸腔。

  「可是要過去說話?」

  沈摯搖了搖頭:「不了。」

  馬車繼續向前行去,直到終於再也看不到對方。

  ……

  「去見了?」

  王葳點了點頭。

  「去見了也好,他不是個壞人。」招娣說得有些感歎。

  王葳沒有說話。

  招娣歎了口氣,才抬眼看著兒子:「什麼時候走?娘幫你準備行李。」

  自打王葳成年後,從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招娣是十分清楚的。

  「暫時不走了,留下來陪陪娘和爹。」

  招娣詫異地抬起頭,眼眶紅了,臉上卻笑了。

  ……

  山西夏縣,沈複等人一路沒敢停留,匆匆趕回。

  到了沈府門前,大門緊閉,如同以往那般清冷。

  沈複心中焦慮,匆匆進了府,還沒坐下,就問起之前信中所說的事。

  「三爺沒事了,那方家沒有發難。」

  沈複又是吃驚,又是詫異。

  「薛家有人來咱們府裡拜訪了,在薛家面前,方家算什麼東西,三爺難道那事辦成了?」

  沈複聽完,詫異,心中五味雜全。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7
發表於 2018-8-2 01:12:05 |只看該作者
番外之寧寧(一)

  「顧夫人,我也就不說虛話了,我和老爺只這一女,為了她的婚事我也是愁白了頭。除了人品德行,只一樣——不能納妾。」

  迴紋雲紋格心窗扇上鑲著西洋來的琉璃,陽光直直灑射進來,將這三闊的花廳照得一片開闊明亮。

  花廳大而闊朗,地下鋪著紅色的地氈,擺設俱是一水兒的紫檀木家具,椅子上、榻上的褥墊皆是寶石藍的萬字花紋綢緞製成的,低調中透著一種隱晦的奢華。

  臨著花窗邊,圈椅上各坐一位貴婦,中間隔著張同為紫檀木的花幾。

  一人穿著靛藍色緞面繡仙鶴靈芝紋的褙子,其下是絳紫色的馬面裙,五十左右的年紀,皮膚白淨細膩,面相和善親切,一看就是個性子溫和的。

  至於另一位,年紀就有些難辨了。

  她穿著蓮青色繡暗紋的對襟褂子,下著墨綠色八幅湘裙。梳著隨雲髻,杏眼挺鼻朱唇,皮膚雖算不得極白,但保養得當,膚質細膩柔滑,說是三十也可,說是二十也行。

  可看其與右邊那位貴婦平起平坐,料想年紀不是太輕,即使年紀小了些,大抵身份也不低。

  顧夫人聽了對方的話,雖有些詫異,但並不吃驚。

  薛閣老家的千金待字閨中,京中家有適齡子弟的人家無不是趨之若鶩。這薛夫人平時少在外面走動,但也不是沒有交好的人家。

  一些有意攀親者,無不明裡暗裡打聽探問,自是知曉薛閣老夫婦二人待獨女愛之若寶,估計要求不會低。

  而顧家和柯家交好,柯家的三姑娘是薛家的大兒媳婦,自然又能知曉些旁人不知道的私密事。

  顧夫人通過柯夫人結識了薛夫人,早就心中有數,以薛家如今的情況,挑女婿恐怕家世背景在其次,人品德行乃至家風才最重要。

  她可不只一次聽柯夫人說,女兒嫁了個好人家,薛家沒有納妾的規矩,女婿至今只有女兒一人,連個鋪床的通房丫頭都沒有。

  結合這些,似乎並不難猜出薛家看重什麼,所以顧夫人也就不太吃驚了。

  她甚至是有心理準備的。

  「這點薛夫人就放心了,犬子一心只讀聖賢書,他爹管得又嚴,他本人也是潔身自好,不止一次說過但求一心人。」

  說到這裡,顧夫人似乎有些赧然,不好意思道:「若是犬子知曉我這當娘的這麼說他,估計又要不樂了。只是我顧家的家風在此,薛夫人想必也是有所聽聞,結親結的是兩姓之好,自然是要商量著來的。」

  這話是代表默許招兒所言的了?

  不過官宦之家交往講究的是含蓄,哪怕招兒心中十分滿意,面上也不會露出急著想嫁女兒的心思。只是又說了一些其他別的話,就將這茬岔開了。

  不過彼此都是明白人,且能有這次見面,也是柯家穿針引線,都清楚是為了什麼來,所以顧夫人一看對方態度,便知曉這事差不多成了一半。

  之後顧夫人離去,招兒獨坐思索片刻,才露出笑容。

  *

  顧家的三子顧謙在京中一些大戶人家中,風評算是極好的。

  顧家的名聲也不錯。

  與薛家一樣,顧家也不是本地人,祖籍山東。顧家的大老爺顧衡一直在各地做官,直至做到山東巡撫一位,才功成圓滿入京任了禮部右侍郎。

  顧家算是清貴世家,本身在山東就是大族,其家族歷代出了不少官員,甚至不乏三品以上大員。

  若論起底蘊,可比薛家深厚多了。

  可惜架不住薛庭儴在朝中勢大,現如今誰不知道在內閣中,薛庭儴雖排位靠後,但主持內閣事務卻以他為主。尤其首輔次輔都與他交情篤深,次輔還是其師,兩者年歲都不小了,也不是賴在位置上不走的人,等二人退了,薛庭儴板上釘釘的首輔人選。

  不會再有其他人選,這是朝中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所以顧家若想再進一步,能和薛家攀上交情為最佳。

  且薛家那姑娘顧夫人也見過,知書達理,天真爛漫,若是做宗婦肯定差了許多,可若是做次媳,卻是最好的人選。

  世家大族挑選兒媳婦就是如此,除了家世背景,性格乃至家中其他兒媳的性格都要考慮。

  畢竟做為妯娌,日裡在一個屋簷下相處,性格不合,就怕生了矛盾。

  顧夫人回家跟丈夫說了,顧大人衡量一二後,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至於另一頭,招兒也同薛庭儴說了,雖明知顧家這門親事是極好的,薛庭儴還是有些不滿意。

  「說一個不滿意,說兩個還是不滿意,那你自己挑女婿去,別讓我挑了。」招兒氣道。

  比起丈夫,她對女兒的關心從來不少,就是因為關心在乎,所以在女兒的婚姻大事上格外慎重。

  她幾乎是衡量了又衡量,才會說到薛庭儴面前來,可惜當爹的也沒比她好到哪兒去,甚至因為父親的身份,格外多了一種『全天下的男人都配不上我女兒』的心態。

  「瞧你氣的,我不過是隨口一說。」招兒氣了,薛庭儴倒是軟了。

  招兒也知道自己這脾氣來得莫名其妙,可不知為何,最近這段時間她總是特別容易心浮氣躁。靜下來想想,無外乎一到了兒女親事,她就患得患失的厲害。

  總怕給女兒選錯了人家,女兒嫁過去吃苦。畢竟女子不同男子,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妻子不合意了,還有小妾。

  而女子一生就這麼一回,真錯了也沒辦法後悔。

  「顧謙年僅十八,已經有了舉人的身份,在年輕一輩中算得上出類拔萃了。雖然不能跟我比,跟老大比,也算不錯。」

  這說話又把招兒氣笑了,笑著啐他:「恬不知恥。」

  「我怎麼恬不知恥了?你看我有牙,我可沒老到眼花牙掉的時候。」薛庭儴特意把臉湊過去,還露出一口白牙給招兒看。

  他這怪模怪樣把招兒逗得直笑,嗔他:「越老越不正經!」

  「我老?在朝堂三品以上高官普遍都白了鬍子的情況下,我是很年輕的了。」薛庭儴今年不過四十,是大昌自建朝以來,最年輕的閣臣。

  若說老,可真算不上。

  「那你的意思是這顧家三公子可行?」

  薛庭儴斟酌一下,道:「挑不出什麼問題,不過我得見見。」

  「那我來安排?」

  「那倒不用,我來吧。」

  *

  薛庭儴政務繁忙,辦事素來利索,次日他就吩咐胡三安排了下去。

  連番試了幾回,此子人品德行皆無問題,就是為人處世嫩了些。薛庭儴撇除作為父親的身份再去看,倒也是難得的佳婿人選。更何況此子也不過十八,尚未定性,而世情練達這些都需要時間去積累。

  遂再不多想,點頭同意。

  招兒見此,心裡終於安定,便忙碌著操持起來。

  這日,她將寧寧叫來,將這件事與她說了。

  對於娘最近忙碌的事,薛馨寧心知肚明。此時點破來說,倒有一種終於來了之感。

  招兒摩挲著女兒的髮頂,有些感嘆道:「真沒想到,咱們寧寧也快到了要嫁人的時候。過兩日娘便安排你們見一見,若是你也合意,這門親事就算說定了。雖是爹和娘都覺得不錯,到底還是要你覺得不錯才成。」

  寧寧伏在娘懷裡,一時間心情百感交集,面上卻是點了點頭。

  「如今你大了,這兩年也不像以前那樣還像是個孩子,娘倒是不慣了。你說人心也是複雜,你像個孩子似的,娘發愁你以後怎麼辦。如今聽話了,娘又巴望你還能像以前那樣,這樣娘和你爹也能再多留你兩年。」

  「娘……」

  「好了好了,不說了,也免得娘心裡難受,你也不美。好好回去準備吧,娘過兩日帶你去龍泉寺上香。」

  在正院裡待了會兒,寧寧便回了寧熙院。

  丫鬟知書迎了上來,見姑娘面色有些不好,不免多看了兩眼。

  「姑娘,這是怎麼了?」

  寧寧回過神來,笑道:「沒什麼,娘說過兩日帶我去上香,你們快去給我準備衣裳首飾。」

  四大丫鬟面面相覷一番,很快就明白意思了,忙喜笑顏開地一面和寧寧說著話,一面就去收拾了。

  唯獨知書,略有些擔憂地看了寧寧一眼。

  寧寧坐在妝台前,透過西洋來的琉璃鏡看著自己。

  鏡中的女孩正是最好的時候,黑髮如墨,肌膚如脂,眉若輕煙,眸含春水波瀲灩,鼻樑挺翹,臉頰淺淺的有個梨渦,沒笑也似帶笑。

  她伸手摸了摸眉心,那鏡中的女孩兒眉心卻是微蹙的,像是有什麼心事。

  幾個丫頭一會兒拿件衣裳來給寧寧比劃,一會兒拿件首飾跟她說話,寧寧時不時搭上一句,顯得有些意興闌珊的模樣。

  「姑娘既然說行,那就是行了,你們也別跟著瞎摻和,都該忙什麼忙什麼去。」知書這話有些一語雙關之意,幾個丫頭又互視了一番,便說笑著下去了。

  屋裡靜了下來。

  知書來到寧寧身後,看著鏡中的姑娘,猶豫道:「姑娘,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寧寧揚起笑說。

  「可……」

  「行了,我沒事,你也下去忙吧。」寧寧忽然站了起來道。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8
發表於 2018-8-2 01:12:19 |只看該作者
番外之寧寧(二)

  法源寺位於西郊,乃官宦之家的女眷,最常燒香拜佛的寺廟之一。

  京城寺廟繁多,以法源寺的香火最為旺盛。

  到了當日,一大早招兒就帶著寧寧及一眾丫鬟護衛,往法源寺去了。為了做以遮掩,她還將老二薛耀泰叫了上。

  薛耀泰十五歲開始就接掌了泰隆商行部分生意,如今已近兩年,這陣子又到了一季一次的盤點時期,他已經連著多日沒睡到一個好覺,早上被叫起來的時候,哈欠連天,眼下泛青。

  「若是睏了,就先睡上一會兒,反正還得半個時辰才能到。」

  薛耀泰慢吞吞地打了個哈欠,瞄了小妹一眼,就往身後的軟枕裡靠去。

  招兒是熟悉小兒子習性的,平生最愛是算盤,次者就是睡覺,唯一能讓他提起些興趣的大抵就是算賬看賬,另外就是生意上的事。

  也知他近日辛苦,所以她今兒特意把家裡最大的那輛馬車帶了出來。

  這馬車是早年薛庭儴經常在外奔波之用,車廂內寬敞,一應榻幾俱全,宛如一個行走的小房子。薛耀泰就算睏了睡上一會兒,也不耽誤什麼事。

  車廂裡安靜下來,不過母女兩個坐著也沒什麼事,見軟榻那邊沒了動靜,招兒便壓低了聲音跟寧寧說話,所說之事自然是關於今日上香的瑣碎。

  其實說是上香,不過是兩家找機會讓兩個小輩兒碰上一面,顧家那邊倒是沒什麼,這事也是招兒堅持。

  她希望女兒能見到未來的夫婿,經由她的同意答允,而不是掀了蓋頭才知未來夫君長什麼樣的盲婚啞嫁。

  招兒是見過顧家三子的,她對這孩子十分滿意,但關鍵得女兒滿意不是?若是寧寧這一關也過了,兩家就可將納彩定親之事提上日程。

  正值四月京城花事不斷之時,每當這個時候,法源寺的香火就會格外旺盛。

  無他,法源寺的海棠聞名天下,春季踏青,自然少不了到此處來。

  招兒等人到時,已是日上三竿,寺前行人如織,熙熙攘攘。

  人雖多,但並不若在鬧市那般人聲鼎沸,到了這千年古剎之地,哪怕再無狀的人,也會不由自主屏息靜氣。

  薛家身份不同,自然不用像平民那樣還要在寺前等候,而是早有小沙彌領著他們進去了,一應車馬則是停放在外面。

  一路行來,只見四處清幽,一殿一宇,一草一木,一磚一石,都顯得古樸安寧,散發著濃厚的歷史氣息。

  中軸線上依次是天王殿、大雄寶殿、憫忠台、毗盧殿、大悲壇、藏經閣,兩側散列其他次要建築,錯落有致,佈局嚴正。

  招兒見外面人如此之多,裡面卻是如此安靜,不禁有些訝異。詢問之後才知,那些平民們燒香拜佛,乃至賞花之地,並不在此處。

  也就是區別待遇了?

  其實隨著薛庭儴官越做越大,招兒早已習慣了這種區別待遇,自然懂得入境隨俗之理。

  小沙彌先領著招兒等人去大雄寶殿。

  這大雄寶殿乃是法源寺第二大殿,其中供著華嚴三聖像,也就是毗盧遮那佛、文殊菩薩和普賢菩薩。正中的毗盧遮那佛端坐在須彌座上,文殊、普賢分立兩側,往下左右則是十八羅漢坐像。

  這些佛像出奇高大,法相莊嚴,讓人不禁肅穆。

  一位中年僧人捧來三根長香,交予招兒。

  這還是招兒第一次燒香拜佛,顯得有些生疏,但裝個樣子還是會的,便去了正中的蒲團前,跪下,拜了三拜,才站起來。

  然後則是寧寧和薛耀泰。

  「心要誠,心誠則靈。」這是寧寧好奇問拜佛可以求什麼,靈不靈驗,那僧人被她問得訝異,只能說了這麼一句萬金油的話。

  似乎也知曉這母子三人不是凡人,這中年僧人又道:「本寺有靈簽,若是施主有所求,卻心惘然,可以求籤試一試。不過這簽靈不靈,還要看施主是否是有緣人了。」

  寧寧愣了下,搖搖頭:「謝謝大師,小女並無所求。」

  「既然來了,那就試一試吧,」招兒走上前,含笑對這僧人道,「大師,小女待字閨中,我想給她求一求姻緣。」

  「娘……」寧寧詫異道。

  她可是知道她娘從來不信神佛,可她哪裡知曉招兒因她婚姻大事,一直心中不安穩,便不免想尋求其他外力用以安心。也是今日非比尋常,想求個好意頭。

  「施主稍候。」

  不多時,這位僧人捧來一個籤筒,裡面放了許多竹籤。

  他交給寧寧,讓其虔誠地跪在佛像前,心裡想著自己所求之事,然後搖三搖,搖出一籤。

  見此,寧寧心中雖有些不願,但還是捧著籤筒,跪了下來。

  這毗盧遮那佛乃是釋迦牟尼的法身佛,佛教中經常提到三身佛,即法身『毗盧遮那佛』,應身『釋迦牟尼佛』,以及報身『盧舍那佛』。

  仰望著高處的毗盧遮那佛,見佛像雙目下垂,面含微笑,寧寧突然感覺到心中一片寧靜。

  一時間,她腦海裡閃過許多畫面,最終定格在內心那一絲不甘心。

  可是有緣,若是無緣,為何相遇?

  隨著一聲脆響,一枚竹籤掉落下來。

  僧人拾起,看了寧寧一眼,方道:「薛大人為國為民,即使我法源寺乃是方外之地,也是有所耳聞。本寺方丈從不為他人解籤,但之前貧僧而來,方丈曾說可破例一次,還請諸位施主稍候。」

  說著,這僧人便離開了,留下招兒母子三人靜候。

  因這僧人說得格外慎重,招兒母子三人不禁也鄭重起來,明明身處在佛殿裡心中寧靜,卻又不免有些焦慮。

  過了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那僧人才再度而至,先是合掌行禮,再是遞出一張巴掌大小的紙條。

  只見其上寫著:「勸君耐守舊生涯,把定心腸勿起歹,直待有人輕著力,枯枝老樹再生花。」

  先是寧寧自己看了,而後又遞給招兒。

  招兒不解,疑惑地看向僧人。

  這僧人含笑做高深莫測狀,道:「此乃枯木生花之象,凡事自有成就也。」

  招兒躊躇,又問:「可此籤乃是為小女求姻緣,這為姻緣,又是何解?」

  僧人道:「此乃方丈解籤,貧僧不可多言,其實籤文上已有說明。」

  難道說凡事自有成就?也就是好的寓意了?

  招兒還在想著這事,那邊僧人已經離開了,見此她看了看殿外,想著和顧家約好的時間,就忙帶著女兒和兒子離開這處寶殿。

  她並沒有發現女兒的臉色有些不對,似是怔忪,似是黯然。

  ……

  一處靜謐的禪房中,蒲團上盤膝坐著一位鬚髮皆白的僧人。

  方才那位中年僧人立在他身後,疑惑問道:「方丈,為何方才不讓我說出完整籤文?此籤乃渭水釣魚,動則多殃,靜則無咎。若問姻緣,當是姻緣未動,不可強求,修身養性,靜待機緣。」可方丈卻只做後解,並未解前意。

  「你可知今日除了薛家會來,還有哪家?」

  中年僧人思索片刻,道:「還有顧家。」

  「京中早有傳聞,薛顧兩家有結親之意,兩家都有適齡兒女,今日前來,當是為了婚事。薛家人本就不信神佛,在京多年還未曾聽過這薛家人去哪處寺廟燒香禮佛。即是不信,不過是求個心裡安穩,籤文如何根本不會影響其決定,不過是平添煩擾罷了。」

  當然還有一意老方丈並未言明,但這僧人卻是心知肚明。

  他們雖為方外之人,卻身在紅塵中,京城乃是天子腳下,兩家又是位高權重,不易沾染是非。不如給個模棱兩可的說法,就算是時出錯,也怪不到法源寺的頭上。

  「籤文已給,怎麼理解那就是他們的事了,我們不易多插言。」

  「方丈所言甚是。」

  老方丈嘆了一口:「此女命該如此,外力干涉,只會多添是非亂了命數。」

  就在這時,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小沙彌,手中持了一籤。

  「方丈,此乃毗盧殿那位所搖之籤。」

  老方丈嘆了一口氣,說是從不為人解籤,今天卻是破例兩次,方外之人也有方外之人的無奈。

  他接過竹籤,持在手中一看,卻是愣住了。

  因為此籤竟和薛家那姑娘的籤如同一轍,乃渭水釣魚之籤,有枯木生花之象,凡事自有成就。

  *

  毗盧殿中,正中供奉了一座毗盧佛巨像。

  共分三層,下層為千朵蓮瓣的巨座,每個蓮瓣上都鏤有一尊小佛像,中層為四方佛,面向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最上層則為毗盧佛像。

  此殿從不對外開放,只為皇室燒香拜佛之用。

  此時殿中立著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穿一身鴉青色的錦袍,腰束黑玉帶。一頭烏髮盡數攏起,用三指寬中嵌明珠的墨色髮帶束住。

  他一手背在身後,身姿挺拔如松,卻是表情淡漠,隱隱透露些許不耐。

  「殿下,此乃陛下專門交代,您就等等吧。」

  「合則父皇讓本王來燒香是假,讓我求姻緣是真?」魯王淡淡道,言語中帶著幾分譏誚。

  他身旁的太監笑了笑,沒敢說話。

  很快,一名手持著籤文的僧人步了進來。

  先對魯王合掌行禮,方道:「此籤乃是大吉。」

  魯王接了過來,神情冷淡一瞥,發出一聲幾不可查的冷笑。

  枯枝老樹再生花?這是說他枯枝老樹,馬上就會開花了?

  福來好奇,不顧尊卑湊上來看,當即笑成了花兒:「可不是大吉,說明殿下姻緣不遠了。」

  魯王自打人前露面以來,頗為受人關注。

  封王後,那些大臣們雖是不在他身上動心思了,但京中一些有適齡女兒的人家卻是對其十分上心。

  無他,皆因魯王年紀不小,卻一直沒有婚配。

  看其平常獨來獨往,魯王府也未曾聽過有任何妾侍,加上其身份尊貴,容貌俊美異常,雖是有他國血統,可作為龍子,自然沒人敢挑什麼,無不視其為最合適的夫婿人選。

  可惜魯王一直表現的不鹹不淡,似乎一點兒都不著急這事。眼見他今年已三十又八,這麼多年來嘉成帝也不是沒對他提過賜婚之事,只是魯王一直不願娶妻,嘉成帝自是不好強求。

  這不,大抵也是著實有些急了,嘉成帝便使著魯王來了法源寺,名為替他燒香拜佛,實則來了後,福來在一旁慫恿,寺裡這邊似乎也安排好了,才會有這一籤。

  也不怪魯王會這般態度。

  魯王瞥了福來一眼,轉身大步離去。

  福來亦步亦趨,又是賠笑又是賠小心。見魯王直直往寺外走去,他勸道:「殿下,正逢海棠花期,這法源寺的海棠可是聞名天下,若不去看看?」

  「這也是陛下交代的?」

  福來又是乾笑。

  海棠是其次,關鍵每逢這個時候,前來賞花的妙齡女子最是繁多。反正福來是發現,只要魯王願意娶妻,就算找個平民女子,大抵陛下也是願意的。

  魯王哼了一聲,折了道。

  *

  這法源寺的海棠果然名聞天下。

  一株株,一樹樹,千朵萬朵壓枝低,鋪天蓋地,宛如到了一片海棠花的海洋。

  單看其花,未開時花蕾紅豔,似胭脂斑斑,但盛開的居多,大多為粉紅、粉白,清香撲鼻,花姿難以描述。

  園中有不少遊人,或男或女,但多數為年輕人。

  寧寧聽了娘的吩咐,便來到那十多株百年的西府海棠之下,一面賞花一面等候。

  她此時的心情非常亂,又想到之前那籤文。

  也許招兒礙於沒讀過幾年書,不太懂這籤文之意,可寧寧卻懂。

  「勸君耐守舊生涯,把定心腸勿起歹,直待有人輕著力,枯枝老樹再生花。」

  這籤是讓她勿要動其他心思,動則多殃,靜則無咎。

  果然!

  果然不該有的心思就不要有,連佛都在告誡她。

  不知過去了多久,不遠處響起一聲輕咳。

  寧寧抬眼看去,就見那處立著一個如玉少年。

  斯文俊秀,身形修長,正雙目有些激動地看著她。

  「你是薛家姑娘?」

  寧寧看著他,道:「正是。」

  顧謙作揖為禮,道:「小生姓顧名謙,乃是顧家三子。」

  寧寧點了點頭,垂下雙眸,沒有說話。

  顧謙只當她是女兒家的嬌羞和守禮,並未多想。看著這姿容如海棠花神的女子,顧謙只要一想到這就是自己的未婚妻,便心神蕩漾。

  他想說什麼,卻又怕嚇著了她,又想母親只說讓兩人見一見,吩咐自己莫要唐突,便深吸了一口氣道:「小生莽撞,生怕驚了姑娘,就此別過,靜待佳音。」

  這顧謙也是守禮之人,明明依依不捨一步一回頭,卻還是離開了。

  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寧寧心中有些茫然。

  就是他了?

  正這麼想著,一道鴉青色的身影撞入她的眼底。

  在這一片粉紅色的海洋裡,這個顏色是那麼的醒目,最重要的是那個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走了上去,等她反應過來時,對方已經發現了她。

  看著對面走來的小丫頭,魯王不自覺輕蹙眉心。

  寧寧看到這些,心裡微微一疼,卻佯裝無事揚睫笑道:「大叔,來賞花嗎?」

  「你怎麼在此?」

  「我是跟娘來的。」說到這裡時,寧寧刻意看了對方一眼。

  魯王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氣氛陷入凝滯中,一旁的福來看了看寧寧,又偷眼瞄了瞄魯王。

  寧寧有些站不住了,卻又有些不甘心,強笑道:「大叔,我也是賞花來著,要不一同?」

  魯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想出聲拒絕,卻不知想到什麼緘默不語。

  兩人漫步在這片海棠林中,福來跟在身後十多米的地方。

  寧寧看著身側的人,她不抬頭只能看到對方腰部以下的位置,更多的則是對方的袍角和皂靴。

  她就看著那雙皂靴不疾不徐往前移動,突然就想,能走這麼一輩子就好了。

  怎麼會這樣呢?

  其實連寧寧也不知道為何會對魯王上了心,似乎就在那個上元節夜裡,看著他遙望著爹娘的孤寂眼神,或者是他是她見過的最俊美的男子,就不知不覺上心了。

  早就知道他。

  那時寧寧還小,爹娘偶爾說話並不太顧忌她,那個總是讓爹吃醋,讓娘譏笑爹一大把年紀還吃醋的人,就是他。

  他是娘的愛慕者,曾經救過娘,卻動過心思想擄走娘。

  他曾經是個海盜頭子,卻也是流落在外的皇子。

  寧寧知道魯王的很多事,都是她一點點打聽來的。

  少女懷春總是詩。娘總說她突然懂事了,殊不知是堪得情滋味,所以她從天真爛漫,一下子就長大了。

  「大叔,我要成親了,我娘給我說了人家。」

  「他人很好,斯文俊秀,人才出眾,與我年紀相宜。」

  一陣微風吹過,海棠如雨,紛紛落下,卻又很快被踩在腳下成了泥。

  魯王沒有說話,只有少女的聲音輕輕地響著。

  「大叔,你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79
發表於 2018-8-2 01:12:33 |只看該作者
番外之寧寧(三)

  魯王停下腳步,看著眼前這個纖細而稚嫩的少女。

  如花兒一般美麗,卻是脆弱堪憐。

  他心裡喟嘆一口,道:「你年紀到了,也是該成親了。」

  寧寧低著頭,踢了踢腳下的花瓣,有些想哭,卻又知道自己不能哭。

  「是啊,年紀到了就該成親了。」她低低地道。

  寧寧踢了一下又一下,魯王看著那隻小腳。

  少女幼時頑皮,長大了卻是嫻靜懂事,可到底難掩本性。他心中不忍,正想說什麼,突然就見少女仰頭對他笑著:「我都要成親了,大叔你什麼時候成親?」

  他?

  魯王一時有些微愣。

  為何不成親,這話甚至連嘉成帝都曾問過。

  「難道你還再想著她?」

  想嗎?也許是有,卻是隨著時間過去越來越少。

  其實連魯王也不知為何就對那女人鍥而不捨,從開始為了搞清楚那個夢,到終於明白了想帶走她,卻被人半路劫走,那股不甘心格外強烈。

  可等再見之時,明明他有很多機會帶走她,甚至在去薛府之前他就是這麼想的,卻是不知為何又改了主意。

  連魯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至於為何不成親?可能是一個人久了,可能是看遍京城繁花似錦,無一花能入眼,也可能是從沒有過那種心思,總而言之誰知道呢?

  他如今雖成了皇子,其實骨子裡還是那個漂泊不定、過了今天沒明天的海盜。對於海盜來說,家室等於家累。

  可同時他也想起曾經少女不懂事,對他說的那些話。就是因為這些話,他才開始避著少女。

  「此事不該是你一個小輩能過問的事。」魯王緊皺著眉道。

  少女臉上的笑一下子碎了,她垂下頭,輕喃:「是啊,這事不該是我過問的。」

  可很快她又揚起頭,笑得燦爛:「好了大叔,我得走了,祝你一生平順安穩,幸福安康。」

  然後不等他說話,少女就跑開了,身影很快就消失視線盡頭。

  *

  寧寧沒有哭,跑得很快,一直到快出園子時,她才停下腳步呼吸。

  她深深的吸氣又呼氣,心裡鈍鈍的疼,臉上卻又掛起笑容。

  「沒什麼的,不早就知道會是這樣?」她就這麼一路走,一面心裡想著。

  大門外不遠處的一處涼亭裡,招兒帶著人正等著她。

  「怎麼臉這麼紅?」拉著女兒,招兒疑惑道。

  「有嗎?」

  見此,招兒明白過來,笑著問:「可還滿意?」

  寧寧低著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招兒讓人給顧家人遞了話,就帶著兒女回府了。另一頭,顧夫人看著臉有些紅的兒子,笑得滿意。

  魯王的馬車就停著門口,上車的時候正好看見顧家的馬車。

  福來在一旁插了句嘴道:「聽說薛家和顧家打算結親,估計今兒是來相面的。」

  魯王沒有理他,卻不知為何又想起少女臉上徒然破碎的笑,和那些話。

  「大叔,我要成親了……他人很好,與我年紀相宜……」

  *

  事情既已過到明路,顧家很快就來薛府過了禮。

  自此,寧寧的婚事算是定下了。

  婚期定在十月,雖是有些倉促,但招兒早就在給女兒辦嫁妝,攢了這幾年極為豐盛。其實她是想明年再讓女兒出嫁的,但顧家那邊很急,覺得顧謙年歲不小了,翻過年虛就二十了。

  早嫁晚嫁都是要嫁,既然彼此合意,何必多留一年半載 。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裡,招兒便陷入替女兒置辦嫁妝的繁忙之中。

  就這麼一個女兒,明明嫁妝不少,卻總是覺得不夠,恨不得把家底都掏給她,甚至爹娘也帶上,才能放心。

  而寧寧也開始閉門不出,甚少在人前露面。

  這日,寧寧帶著知書去錦繡閣。

  錦繡閣乃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繡坊,她繡工不好,尋常做件衣裳還行,嫁衣卻是有些為難她了,便把活兒交由錦繡閣來做。

  她今日就是來試嫁衣的,本來可以不來讓人送了去,可她在家裡悶得時間太久了,便想出門透透氣,另外也是想看看錦繡閣有沒有出什麼新樣式的衣裳。

  到了地方,她便被人引去了裡間。

  試過之後,十分滿意,這錦繡閣果然名不虛傳。接下來就是收尾了,等衣裳做好,自會有人送去薛府。

  寧寧又去外面挑新式樣的成衣,也是到了夏天,衣裙多為鮮豔色,看著就讓人喜歡。

  選了幾身,她便沒了興致,帶著知書往外走,打算回府。

  到了門前,馬車駛來,她一隻腳剛踏上車凳,突然打從斜面衝出一個人。

  這人一過來,就在她面前跪下了。

  是個纖細瘦弱的女子。

  年紀不大,十六七歲的模樣,瓜子臉柳葉眉,眼含輕愁,讓人不禁生憐。

  「薛姑娘,求求你行行好……」

  知書忙擋了上來,斥道:「你這是幹什麼?」

  車伕也忙從車上跳下來,想去拉這女子,可這女子卻是掙扎著不讓人拉她。

  她哭得梨花帶雨,不勝淒楚:「薛姑娘求你行行好,我就只有表哥一人,外祖母說要把我嫁給表哥的,你若是嫁給他,我怎麼辦……」

  此女行舉實在讓人匪夷所思,還一頭霧水。

  見路上行人頻頻往這裡看來,知書不禁急道:「你到底是誰,我們又不認識你,什麼表哥不表哥的!」

  這女子也不說自己是誰,逕自哭著,動靜越鬧越大,竟有路人停下腳步議論是不是這女子被人搶了夫婿。

  寧寧輕蹙眉心,心中已有明悟,卻知道這當頭她不能明言,不然明兒就是傳遍京城的大醜事。

  她正想生個法子,讓人將此女帶走。

  就在這時,不遠處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將她拖走。」便有數個護衛打扮模樣的人如狼似虎跑過來,將這女子連拖帶拉弄走了。

  倒是有路人想仗義,可看說話這男子英偉不凡,再看那幾個護衛的打扮,明顯是哪個達官貴人家的護衛。等聽聞對方手下喚道殿下,頓時嚇得不敢吱聲了,連熱鬧都不敢再看,一群人做鳥獸散狀。

  來人正是魯王。

  也是巧了,他剛好行徑此地,就碰上這齣鬧劇。

  「怎麼出門沒帶護衛?」魯王皺著眉道。

  寧寧想說什麼,卻又沒有說話,只是垂著頭。

  魯王環視四周,見不遠處有個茶樓,便邁步往那處走去。

  「去那處說話。」

  寧寧猶豫了一下,跟了過去。

  *

  「此事你打算怎麼辦?」進了雅間後,魯王便問道。

  「什麼怎麼辦?」寧寧一愣道。

  魯王耐著性子:「此女明擺著是顧家的親戚,大抵與那顧謙有什麼牽扯。」

  寧寧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魯王眉頭緊皺:「這種情況,你還打算嫁過去?」

  寧寧這會兒心裡很亂,又見魯王如此說,格外生了一種很荒謬而又煩躁的心情。也因此她說的有些不客氣:「魯王殿下,這是我的事,您一個長輩不該管我這個做小輩的事。」

  魯王殿下?

  寧寧還從沒有這般叫過魯王,總是大叔大叔的,曾讓魯王感覺自己很老。可同時他也看出寧寧牴觸的態度,讓他覺得少女處世未深,明白不了這其中的厲害之處。

  「此事確實不該我管,你可回家告訴薛……你父親,看他如何處置,或者告訴你娘也可。」

  寧寧低著頭,抿著嘴道:「謝謝魯王殿下關心,這是我的事。」

  「難道你打算瞞下?」似乎從寧寧臉上看出些什麼,魯王詫異道。

  「小女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這是我薛家的事,與魯王殿下並沒有什麼關係。謝謝魯王殿下的關心,男女授受不親,小女還急著回家,就不多陪了。」說完,寧寧就匆匆離開了這處雅間。

  魯王站在二樓窗前,直到見少女匆匆上了馬車,才回到桌前坐下。

  端起茶來飲,卻發現茶已經涼了,當即心情更差了。

  *

  如今嘉成帝雖不像以前那樣躬勤政事,不過每日早朝還是一天不拉的。

  就是早朝的時間從卯時,改為了辰時,也因此當下朝時,已是日上三竿。

  按照慣例,薛庭儴將頭一日的重要奏章及票擬拿去乾清宮,從乾清宮出來時,正好碰見魯王。

  他對魯王點點頭,魯王也對他點點頭,兩人擦肩而過。

  兩人平時就是這般如此,可今日魯王卻是突然停駐了腳步。

  「薛大人。」

  薛庭儴停下,轉頭疑惑看去。

  「可不知貴府近幾日,可是發生了什麼事?」話說完,魯王才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憋足。

  果不其然,薛庭儴眼神譏誚,卻又礙於彼此身份,含蓄道:「魯王殿下若是沒事,本官就走了。」

  也是隱晦在說,魯王很閒,他很忙。

  說著,他就轉身往前走去,明擺著覺得魯王沒事找話說。

  他才不想跟他說話!

  「本王有事。」

  薛庭儴只能再次停下腳步,無奈道:「魯王殿下……」

  「是貴府千金的事。」

  薛庭儴這才鄭重起來。

  魯王將自己所見所聞告知薛庭儴,他說的很快,大抵不太習慣這種模式。而薛庭聽完對魯王所言,第一反應是問魯王怎麼知道的。

  魯王就知此人對他心有芥蒂,將來龍去脈簡略地說了說。

  按照他一貫的秉性,他是從不會與旁人多解釋什麼,但他總怕因為薛庭儴對自己的誤會,而忽略了那丫頭的事。畢竟那孩子算是自己看大的,當初還在娘胎時,就一點點看到她即將落生。

  僅此這樣而已。魯王在心裡這麼對自己說。

  薛庭儴聽完,有些詫異魯王的態度,但還是對其拱了拱手,道:「謝魯王殿下。」

  然後人便走了。

  魯王也沒指著薛庭儴能對自己感恩戴德什麼的。

  反正話說完,就算罷了,他理了理衣裳,踏入乾清宮。

  *

  薛庭儴本該去內閣的,卻是回了府。

  第一件事就是叫來招兒詢問。

  可招兒也是一頭霧水的,因為寧寧根本沒把這件事告訴她。

  夫妻二人面對面坐著,屋裡安靜至極。

  詭詐多謀如薛庭儴,在面對女兒的事,突然也有一些束手無策之感。

  因為不知女兒是怎麼想的,換做平常女孩,這種事不該是早就告訴了父母?

  倒是招兒氣得不輕,覺得是顧夫人騙了自己。

  話已經說得那麼清楚,不能接受可以不做親,怎麼突然又弄了個表妹出來!

  「不行,我讓人去顧家問問。」

  薛庭儴拉住她,道:「你現在應該是去問問女兒。」

  招兒覺得丈夫說得很有道理,夫妻二人便去了寧寧所住的院子裡。到了門前,薛庭儴突然卻步,說自己就不進去了。

  父女之間別看小時候多有親密,可女兒大了以後,就不黏爹,改為黏著娘。而且有些事,本就不是薛庭儴一個大男人能插言的。

  招兒進去了。

  也未做試探之言,而是直接就問了這事。

  寧寧疑惑這件事是誰告訴爹娘的,她身邊的人她都交代過,那麼就只可能是魯王。

  可魯王怎麼會?

  她顧不得多想,抿了抿嘴道:「女兒覺得此事不用小題大做,顧家不如咱家,這門親事是他們主動攀結的,既然娘已經跟顧家說得那麼明白,他們不可能故意來惡了咱家。畢竟兩家是結親,又不是結怨,有爹娘在,他們怎麼敢欺了我。

  「所以我覺得這個什麼表妹,很可能是故意跑出來噁心我。她不敢道出身份,只是當街攀扯,大抵就是想噁心了我,再噁心咱家,便能毀了這門親事。此人居心叵測,卻又只敢行些宵小之事,不足掛齒,更犯不上咱們與她動氣。」

  聽完女兒所言,招兒詫異之餘,又覺得心裡安慰,同時還有一股惆悵。

  她總怕女兒還小,怕她嫁出去被人欺了,所以事事周全。可心裡同時也知曉,爹娘不可能護著一輩子,有些路還得自己走。

  今日見女兒處事頗有大家之風,條理分明,勝她當年多矣。安慰之餘,同時也覺得十分自豪。

  這是她的女兒!她的兒女不管性格如何,但都是最優秀的。

  解釋清楚了,招兒這會兒也不擔憂了,反倒計較起顧家的事來。

  「不行,就算咱們覺得不足掛齒,但即想噁心了咱們,他們顧家還是欠我們一個交代。」

  安撫了女兒兩句,招兒就風風火火出去找薛庭儴了。

  這麼多年了,薛家雖然不欺負人,但也容不得別人欺負。

  看著娘的背影,寧寧目光閃了閃,最終歸於沉寂。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80
發表於 2018-8-2 01:12:45 |只看該作者
番外之寧寧(四)

  招兒本意是由她出面向顧夫人質問,卻被薛庭儴阻了。

  薛庭儴的意思是他來。

  看來顧家這件事還是動了他的逆鱗,他輕易不動怒,既然動怒事情就沒有這麼簡單結束。

  次日早朝罷,嘉成帝離開後,一眾官員便三三兩兩朝宮門外走去。

  顧家和薛家結親,最近在朝堂上也是十分風光,為了顯示和薛家關係不一般,顧衡每次早朝罷,都會和薛庭儴說上兩句,或者同行一段路。

  可今日他湊到近處,對方卻是對他冷目相對。

  「薛大人,這是——」顧衡滿是不解。

  薛庭儴冷笑:「顧家做的事,顧大人應該明白才是,過兩日本官就讓拙荊命人上貴府退親,其他不用多說。」

  說完,他就拂袖而去了。

  一旁有官員雖沒聽見兩人說什麼,但鬧成這樣明擺著兩人起了齟齬,這不是親家嗎?俱是面面相覷。

  顧衡面色乍青乍白,匆匆離開了。

  既然能讓薛閣老做出這般態度,定然非同小事。顧衡出了宮門,連禮部都沒有去,便直接回府了。

  回府後就是大發雷霆,首先顧夫人就遭了秧。他覺得定是顧夫人說了什麼,惹怒了趙國夫人,不然薛閣老何必如何給他沒臉。

  顧夫人一頭霧水,委屈至極,就和顧大人吵了起來。

  等顧衡冷靜下來,也知曉妻子不會在這種事上撒謊,遂命人在府裡查,他就想知道這家裡到底是誰膽大包天惡了薛家。

  既然動了真心想查,自然沒有查不到的,很快苗頭就指向顧家的表小姐邵妍身上。

  說起這邵妍,自然少不了說說顧家的姑奶奶,也就是顧衡的親妹妹,顧老夫人的女兒顧蘭英。

  這顧蘭英也是個苦命的,明明嫁的不錯,夫妻二人也感情順遂,可惜其夫是個短命的,早早就丟下孤兒寡母撒手而去。

  顧蘭英也沒生個兒子,在夫家根本站不住腳,便帶著女兒投奔了娘家,在顧家一住就是多年。

  顧老夫人心疼女兒,自然也心疼外孫女,所以顧蘭英母女在顧家過得還算不錯。她也生過將外孫女配給顧謙的心思,可顧夫人堅決反對,顧衡也不願母親拿兒子去可憐妹妹,遂這事只能作罷。

  可邵妍和顧謙卻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雖是七歲男女不同席,到底一個屋簷下,也比一般男女見面要多一些。

  邵妍對顧謙芳心暗許,可惜顧謙一心只想考個功名,再談其他事情,無疑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顧蘭英母女本想等著顧謙考中功名,再談婚事,誰曾想半路殺出個薛家。

  這次的事就是顧蘭英夥同女兒搞出來的。

  顧蘭英生為世家女,很清楚沒有父兄,女兒不可能會嫁得好。而她母女二人的處境宛如空中樓閣,也許現在還能仗著顧老夫人的情分,在顧家住下去,可老夫人去了以後呢?她那幾個嫂子待她並不親近。

  可若是女兒嫁進顧家就不同了,有這份關係在,侄兒娶了女兒,顧家再不濟也不會欺了女兒,而她以後的日子也有了保障。

  所以在知道薛顧兩家結親後,她才會鬧這麼一場。

  她心知這事遲早敗露,在府裡鬧起來的時候,就率先跑到了親娘面前哭訴。

  顧老夫人又氣又恨,覺得女兒不該不跟自己說,就鬧這麼一齣。

  可到底是自己生的,再加上從一開始顧老夫人就對和薛家的親事,抱著不贊同的態度,只是大兒子堅持,她不好多說罷了。

  什麼叫只一條不能納妾,當他們顧家人稀罕薛家的閨女?

  養尊處優又一直待在後宅的她,還真不知道顧家人就是稀罕薛家的閨女。所以顧衡怒氣衝衝而來,面對的就是妹妹伏低做小,親娘擺明了袒護。

  可顧衡能做到這個官位,自然不是輕易能動搖的。

  他狠狠地發了場怒,連帶顧老夫人也吃了訓斥,同時他也沒忘給顧老夫人解釋薛家和聖上的淵源,薛庭儴以後鐵板釘釘的首輔,下任皇帝的帝師,以及顧家若是得罪了薛家,以後將處境艱難,他也不用指望再陞官了。

  除此之外,他也沒忘著重提了薛夫人趙國夫人的身份,這可是陛下救命恩人,開了先例只封了女子誥命的身份。甚至是連顧老夫人見到對方,都要行禮的。

  自此顧老夫人才懵了,懵完倒也承認了自己的錯和顧蘭英的錯,可當顧衡要將顧蘭英母女送走時,她卻不幹了。

  說自己就這麼一個女兒,要送連她一起送走好了。

  但她也心知不做出決斷,兒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便主動說將顧蘭英母女送到京郊的莊子上小住,待顧謙成親後再接回來,邵妍也不小了,是時找個人家將她嫁出去。

  這一次顧老夫人倒是真真打消了要把外孫女嫁給孫子的心思,顧衡也能看出來,遂這才作罷。

  下午,顧衡就帶著顧夫人和顧謙親自去了薛府。

  先是擺明立場說從沒有動過讓顧謙和表妹結親的心思,又闡述了顧蘭英和顧家的關係,以及對顧蘭英母女二人的處置,只差沒指天發誓。

  而顧夫人也是拉著招兒手,連連說著真是抱歉,委屈了寧寧。

  其實打從和顧夫人接觸,招兒和對方相處還是挺愉快的,看得出顧夫人是個溫和講理的性子,招兒就喜歡和明白事理的人打交道。

  她向來吃軟不吃硬,如此這般倒是也做不了冷臉。可就這麼算了,總覺得心裡還是憋著一口氣,這時顧謙突然提出,想見一見寧寧。

  招兒猶豫再三,最終答應下來。

  顧謙被人領著去了寧熙院。

  沒有進去,就是站在廊下。

  看得出這個少年是十分心儀寧寧的,也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明明面紅耳赤臊得厲害,卻還在說著剖析內心的話。

  寧寧就坐在窗子後面的炕上聽著,身邊站了知書幾個丫鬟。

  屋裡安靜至極。

  她透過明亮的琉璃窗看著站在廊下的那個少年,她看得出對方很喜歡她。

  可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

  所有人都很努力,他努力想求得她的原諒,爹和娘努力想讓她得到幸福,她其實也在努力。

  這樣其實挺好的。

  「姑娘?」

  「去跟他說,我從來沒有怪過他。婚事照舊,我不會退親。」

  ……

  顧家人已經走了,招兒聽著下人轉述,唏噓不已。

  揮退下人,她有些感嘆地看著薛庭儴:「那就這樣了?」

  「你閨女都說不會退親了,你這個當娘的還能說什麼。」

  她確實說不了什麼,顧家的態度安撫了她和丈夫的心,唯一的糾結不過是怕女兒委屈,既然女兒都說不介意了,他們還能介意什麼呢?

  招兒摸了摸頭髮,感嘆道:「幸虧就寧寧這麼一個女兒,若是再來一個,我肯定頭髮要白一半。」

  「你別忘了還有老二。」

  是啊,按年紀薛耀泰也該說親了。

  「那能一樣?」招兒反駁。

  薛庭儴笑著瞥她,明擺著是在說她偏心。

  「兒子是娶進來,女兒是嫁出去,能一樣!」

  肯定不一樣。

  *

  魯王清楚薛庭儴護短的性格,所以想著這事肯定要鬧出一場風波。

  誰曾想什麼風波沒有,反倒是迎來薛顧兩家婚期將近的風聲。

  當日寧寧的態度就讓魯王覺得奇怪,如此看來問題就出在那丫頭的身上。

  那丫頭到底想幹什麼?

  難道是自暴自棄就將自己隨意嫁了?

  這種做法換做以前,魯王肯定會嗤之以鼻,可不知為何,這次卻讓他頗為煩躁。

  連著煩躁多日,他生出一種想見那丫頭一面的心思。很快就讓他找到了機會,就在八月十五宮中的賞月宴上。

  以魯王的身份,在宮裡想見一個人還是比較容易的。

  所以在寧寧發現自己被小太監引錯了路,就看見了不遠處站在一顆榕樹下的魯王。

  明月當空,夜風習習。

  魯王一身寶藍色盤金絲線繡團龍親王服,顯得格外瀟灑英俊。

  寧寧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魯王殿下,你……」

  「那件事為何會不了了之?難道你真打算嫁去顧家?」

  寧寧沒料到魯王會說這件事,眼神複雜起來,可這裡光線昏暗,倒是看不顯。

  「事情已經解釋清楚了,顧家並不知曉此事,不過是場誤會。」她垂下眼簾,輕聲道。

  「若是本王沒有弄錯,此女乃是那顧謙的表妹,她和她娘孤苦無依,寄居顧家,又受顧老夫人的袒護,即使現在被送走,不久以後也會再度回來。」

  寧寧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回來就回來了,顧家那麼多人,不是每個人都與我有關係,我嫁過去後,只管做好自己就好了。」

  「你怎麼如此天真,以薛家的家世,什麼樣的人不能嫁?你若想要佳婿,本王可以幫你選,而不至於選個像顧家這樣的如噎在喉……」

  「魯王殿下!」

  寧寧突然出聲打斷他:「什麼才叫不如噎在喉?再說了,這是我的事,是薛家的事,我嫁什麼人與你並沒有什麼關係,請問你以什麼樣的身份與我說這些話??」

  是呀,他以什麼身份?

  長輩?

  可真如自己之前所言,如噎在喉,噎的是誰的喉?

  薛家人都不在意,她也不在意,他一個外人卻一直計較,真是可笑。

  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計較,是因為這丫頭當初還在娘胎,便看著她一點點成型?是因為這般單純爛漫的少女,合該是幸福美好?還是因為少女年幼不懂事,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些話。

  魯王沒有經歷過這些,他從小出生海盜窩,海盜們為了生存是沒有禮義廉恥是非對錯的,沒有人會把自己的弱點顯露出來,因為那很可能會引來滅頂之災。

  魯王從沒有碰見過有人將自己的心捧在手裡,毫無遮掩地送到另一個人的面前。

  起初他覺得可笑,荒謬。

  可看著少女笨拙地在人前隱藏,就怕會傷害到別人,他的心情又複雜了。

  他如何且不論,可她為何不在意?

  難道是——

  「你喜歡上那小子了?」魯王只能想出這麼個結果。

  喜歡?

  什麼是喜歡?是不是明知不可能,卻偏偏去想?日日夜夜在心中描畫,描畫出一個刻在心坎上的影子,就這樣入了迷,著了魔,深入骨髓,抹除不掉。

  可有些喜歡注定是無疾而終的。

  就比如她。

  「大叔,你喜歡我娘嗎?」

  曾經這樣的問題,寧寧問過魯王。

  那時候,她懵懂不知,初識情味,猶豫再三,卻是按耐不住,一股腦兒地將少女心事兜了出去。

  不出意外被潑了冷水,也就是那一次寧寧才一夕之間長大。

  這個問題當初魯王沒有回答,這次同樣還是沒有。

  只是上次有個笨笨的小丫頭對他說,你若是不喜歡我娘了,就喜歡我吧,我嫁給你。

  而這次,沒有後續。

  兩個人都很沉默。

  半晌,魯王才低沉道:「你不用為了賭氣,拿自己的終身大事玩笑。」

  「賭氣?我與誰賭氣?」

  魯王語塞。

  寧寧看著他,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敢這麼直視他了。

  以前敢,是不懂,懂了後她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魯王殿下,你該不會以為我是在跟你賭氣吧?」

  魯王沒有說話,但臉色明擺著就是這個意思。

  寧寧也似乎突然沒了興致,垂下眼簾道:「我沒有跟誰賭氣,不管魯王殿下信還是不信。若是沒事,我就走了。」

  她回頭看了看四周,卻沒看見方才那個小太監,不過御花園她還不是第一次來,便順著方才來的方向,打算離開。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急促聲音:「你若想嫁人,本王可以娶你,你不用委屈自己,也不用跟自己賭氣。」

  寧寧停住腳步,簡直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她轉頭看向魯王,他的眼睛告訴她他是認真的。

  認真想娶她,並不是說說而已。

  事實上以他的自傲,也不會將這種話隨意說出口。

  可寧寧卻突然笑了起來,銀鈴般的清脆。

  她笑得雙肩抖顫,眼淚都出來了,手撐著膝蓋,可還是笑得忍不住。

  半晌,她才轉過身,看著魯王:「大叔,你為何會有這種想法,你是在可憐我嗎?」

  魯王看著她,臉繃得很緊:「我不是可憐你。」

  「那是什麼?或是誤解了,以為我嫁去顧家,是在跟自己賭氣,跟你賭氣?」

  「大叔,你喜歡我嗎?」

  「我有什麼資格與你賭氣,我也不會和自己賭氣。我是薛庭儴的女兒,天下男子盡可挑的,我著實不用這樣。」寧寧邊說邊走到一旁,扶著樹幹,似是隨意撫觸,實則手指抽緊。

  「大叔,這話若是早一年你與我說,我很可能就答應了。」她臉上帶笑,似乎有些輕嘆地搖了搖頭:「可是現在卻不會了,我長大了。是的,我喜歡上他了。他很好,人才出眾,溫文謙和,難得的夫君人選,與我年紀相宜,又家世相當。至於當年——」

  她頓了一下:「那不過是懵懂少女的無知之舉,魯王殿下不用當真,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魯王品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等他回過神來,眼前已經沒了少女的蹤跡。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1-15 19:4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