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li6083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臥龍生]素手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1
發表於 2019-2-26 12:10:12 |只看該作者
一五〇

  老人道:“我也不知其人姓名,只知當時他乃是個玉樹臨風般的美少年,南宮明自亦是位風度翩翩之濁世佳公子,而那南宮夫人,今日雖已雞皮鶴髮,昔日卻乃花容月貌,蘭姑更是天香國色,人間禍水。”他長嘆一聲,接道:“這四人可說俱是人中之龍,雞中之鶴,若是讓他們成為兩對夫妻,而且彼此永生都未見著另一對,那麼這兩對夫妻,必然都是愛侶佳偶,怎奈造化弄人,卻偏偏教四人遇到了一處,於是──唉!”突又長嘆一聲,住口不語。

  任無心正自聽得心動神馳,見他突然不說,脫口問道:“於是怎樣?”

  老人似已覺得自己說話太多,嘆息著閉起雙目,避不作答。

  任無心忍又住又道:“這四位前輩不但俱是人中龍鳳,而且生性也俱都十分怪異,他們彼此之間,情仇糾紛,必定甚是奇妙,卻不知究竟是那蘭姑破壞了南宮夫婦,還是南宮夫婦破壞了蘭姑與那魔頭。”

  老人緩緩張開眼簾,眼神有如電光一閃,瞬又閉目沉聲道:“總雲,這其中情仇糾纏,正如你方才所說,當真奇妙的很,你若加推測,雖不能盡知其中之真像,至少也可猜出一些端倪。”

  任無心沉思忖道:“依情理度之,莫非是那魔頭與蘭姑是對佳偶,卻偏偏又瞧上了昔日之南宮夫人,而那南宮大俠,也被蘭姑之絕代風姿所迷惑,於是本來的佳偶,便成之怨偶。”他心念一轉,接著又忖道:“於是南宮夫人與蘭姑之間,自便成為雙重之情敵,後來南宮明與那魔頭必已死去,而蘭姑卻落入了南宮夫人之手中,於是南宮夫人便以藥力與攝心之術迷住迷住了她的本性。”他思來自覺合情合理,卻不知事情之複雜詭異,猶遠勝於此。想到這裡,他思路突又一變,忖道:“南宮世家之武功,本是內家正宗,但南宮夫人卻偏偏知道許多旁門左道的偏邪功夫,那攝心之術,更是偏中之偏,邪中之邪,江湖中精通此術之人,可說絕無僅有,南宮夫人之所以能通曉此術,莫非便是那個魔頭私下傳授於她的,而那魔頭也必定與‘攝心使者’有些關係。”

  要知任無心天縱奇才,心思之聰慧靈敏,當真非人能及。他雖因所知太少,而無法全部擊破此中真像,但隱約思來,已多少摸著了些線索,一念至此,當下問道:“您老人家所說那位魔頭是那般奇人,必定與那‘攝心使者’多少有些關係,甚至──甚至他就是‘攝心使者’之傳人亦未可知。”

  老人雙目一張,神光暴射,瞬也不瞬地凝注任無心半晌,方自長嘆道:“你之聰明,當真是並世難再,那魔頭與‘攝心使者’之間關係,此點我也早已想過,只是始終未能確定。”他微微一頓,又道:“總之,蘭姑心頭之弱點,必定與昔日這四人之間的恩怨情仇有關,你聰明絕頂,不妨就此事設法引起她的回憶!”

  任無心道:“這──”

  老人一笑道:“我說的委實稍嫌含糊籠統了,無怪你面有難色,但我還可提醒你一事,凡是施展‘攝人心術’迷人神智之人,必預藉助一件近於‘魔咒’之類的信物,施術之人不同,信物自也各異。有的是用掌中兩、三枚水晶球,有的則用一些床被,施術者具有特殊意義之物,例如一人天性最是畏蛇,施術者便可能用一條棉帶或是軟繩之類對象去對付他,還有人新遭喪親之痛,施術者用的便可能是他親人時常佩用之物。”

  任無心暗嘆忖道:“常言道,能者無所不解,此言洵非虛語,想不到他人家竟對‘攝人心術’也有如此深奧之研究!”

  只見老人沉吟半晌,又道:“以此類推,南宮夫人用以迷攝蘭姑之魔咒,極可能是南宮明,或是那魔頭隨身之信物。”

  任無心嘆道:“這兩位老人傢俱已死去多年,又有誰知他們隨身之信物是什麼?”

  老人道:“據我所知,那魔頭生性最喜蘭花,衡情度理,蘭花便極可能是那魔頭與蘭姑之間傳達情愫之表記,甚至就是他們的定情之物。”

  任無心拊掌道:“是了,是以她取名蘭姑,想來也不無道理。”

  老人微微一笑,又道:“而那南宮世家之老主人,雖然一生從不用表記信物,但那‘南宮三寶’,卻與他關係極為密切,是以我敢斷言,南宮夫人用的魔咒,若非蘭花,便必定是‘南宮三寶’其中之一。”

  任無心大喜道:“不錯,的確不錯,南宮夫人輕易不肯將‘南宮三寶’示人,如今想來,諒必亦與此事有些關係。”

  老人道:“是以你不妨以此四件來引起蘭姑之注意,其中若真有一件是她的魔咒,那麼只要你手持此物,她便完完全全聽命於你。”

  任無心沉吟道:“蘭花易得,‘南宮三寶’卻甚是難求──”

  老人沉聲接口道:“事關重大,解決起來自也絕不會容易,你若畏難,不如罷了。”

  任無心垂首道:“弟子不敢。”

  老人展顏一笑,道:“既是如此,你不妨在此暫留數日,在這幾天裡,我儘量將南宮世家武功中之破綻俱都指出,你不妨也回憶回憶與蘭姑動手時之招式,七日之後,你再動身上路吧!”

  當晚,那白髮老奴謝忠果然調製出一碗極為美味的石蟹湯來。要知這死谷窮陰極寒,鳥獸絕跡,他們平日的食物,除了可以儲存經年的黃精山藥之外,便是這寄生石隙中,生存力最強的石蟹了,是以這石蟹湯,也就成了這死谷中唯一的美味。

  七日之後,任無心自然獲益良多。在這七日之中,他也曾為田秀鈴擔心,但卻斷定老人絕不致傷害於她,是以隨即釋懷。第七日過後,老人將任無心喚至榻前,自也是再三叮嚀,要任無心加意謹慎。

  任無心肅然道:“弟子此番出谷之後,便要與南宮世家決一死戰,不但弟子之一生事業,生死存亡在此一舉,江湖中還不知有多少武林朋友的安全生命,也著落在弟子肩上,此事關系如此重大,不勞你老人家吩咐,弟子自會小心在意的。”

  老人微微一笑,道:“不僅如此,便是我們兩個老怪物的希望,也著落在你身上哩!”

  任無心面色更是沉肅,接口又道:“這一戰動員武林豪傑之多,佔地之廣,堪稱江湖中數十年來僅見,戰況之激烈,不問可知,武林黑白兩道,也勢將有不知多少人喪身於此一役之中。是以弟子亦早將生死置之度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求一身之力,能阻遏南宮世家惡勢力之增長,是以──”

  他黯然一嘆,垂首接道:“弟子此番一去,實不知他日是否還能生回此間──”他語聲已漸哽咽,垂下頭去,住口不語。

  老人的面容,似也變得十分黯然,緩緩道:“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固是男子漢本色,但我卻不希望你如此,常言道亡羊補牢,未為遲也,你這次縱然敗了,下次也並未絕無希望,若是定要學那西楚霸王,一戰不成,便自刎烏江,便大大錯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2
發表於 2019-2-27 13:39:29 |只看該作者
一五一

  任無心忽然覺得老人言語之中,竟似隱隱含有不祥之意,並在暗示他此戰致勝之機並不太多。他心頭一陣熱血奔激,昂然道:“弟子生死雖事小,此戰勝負卻事大,是以這一戰實是只許勝,不許敗,戰事未勝之前,弟子也萬萬不肯死的!”

  他說的截釘斷鐵,音節鏘然,老人展顏一笑,道:“但願如此。”

  任無心道:“無論如何,你老人家大恩大德,弟子有生之年,絕不敢忘,只恨──只恨你老人家始終不肯將弟子列為門牆,是以弟子也始終不敢以師傅兩字稱呼你老人家。”

  老人微微一笑道:“你本極瀟灑,為何也學會斤斤計較於這稱呼名份之上。”

  任無心垂首不語,只是翻身在地,拜了四拜,道:“弟子去了。”

  老人道:“你何時動身?”

  任無心道:“待弟子上崖參拜過他老人家之後,立時動身。”

  只聽石壁一陣響動,那白髮老奴又躬身走入,道:“二老爺要老奴傳語給任相公,說他老人家已閉關,請任相公不必拜別了。”

  任無心道:“但──但──”

  老人道:“那老怪物既然如此說,你不拜也罷。”

  白髮老奴賠笑道:“反正任相公此去不會太久,老奴的石蟹湯,還在這裡等著任相公哩!”

  任無心頹然長嘆一聲,道:“我此番一去,已不知何時再能回來了?”

  白髮老奴怔了一怔,惶然道:“任相公你──你怎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任無心淒然一笑,再不做答。老人道:“你此刻若要動身,還是由原路出去吧!”伸手一按,通往前面石壁的門戶又自緩緩現出。

  任無心目光轉處,但見外面那石室之中,竟然渺無人跡,田秀鈴也不知去向。剎那之間,他面上立時變了顏色,不禁惶然道:“田姑娘──她──”

  老人緩緩道:“她已走了。”

  任無心目注老人,道:“你──你老人家莫非──已將她──她──”

  老人面色一沉,輕叱道:“我會將她怎樣?”

  任無心垂首道:“弟子並無他意,只是──那田姑娘無論如何,總是弟子之救命恩人,弟子既將她帶來此地,豈可──”

  老人輕叱道:“你不必說了,只因此間之秘密,絕不容外人參與,是以我方自將她遣出,但她之生命安全,絕無妨礙,你只管放心好了。”

  任無心聽得老人如此說法,怎敢不信,當下暗中放下心事,只盤算日後如何去尋得田秀鈴之行蹤,報一報她相待自己之恩義。他再也想不到此中之曲折變化,處處令人難以猜測,田秀鈴此番一去,又使得事情之變化更加微妙,這後果任無心此刻若是知道,只怕他再也不肯出去了。但他終於別過了老人,黯然而出,那地穴中仍是窮陰極寒,寒風刺體。

  任無心上得圓石,地穴便自合起。想起那日田秀鈴在寒冷恐懼之中,不自覺地依偎到他身側的情景,不禁露出一些微笑。但此刻地穴依舊,田秀鈴卻已不知去向。一想起田秀鈴幽怨眼淚,含愁眉尖,面上的笑容,立時消失。

  出了地穴,便是那酷寒漫長的山狹地道,那些猙獰的屍身,有如石像般,亙古不變,守護著這地道,嚇阻著妄想窺探此間秘密之人。

  任無心多年來在這條穀道中往復行走,已不知有多少次,穀道中每一具屍身之來歷,他俱能一一道出,每一具屍身的形態,他縱然閉起雙目,也能描述。這些屍身和他似是已結下了一種極為奇異的情感,他每走這穀道一次,這種情感便似又加深一分。此刻他腳步已在不知不覺間放緩了下來,只覺身穿藍袍的老人屍身,橫劍而立,在黑暗中驟眼望去,誰也看不清他究竟是生是死。

  任無心輕嘆一聲,喃喃道:“鐵公直呀鐵公直,你享名數十年,雖未行善,亦無大惡,本可在家中度過殘年,享享清福,為何你卻偏偏要闖入此地,無端送死,還連累了你心愛的弟子!”

  這屍身正是昔年以“純陽七十二劍”在武林中頗享盛名的“仙人劍”鐵公直,再後面便是他唯一的傳人,小純陽呂玄。這老少兩具屍身,在這穀道中存在最久,任無心自也對他們最是熟悉,但他總猜不透這兩人為何要冒險闖入死谷?

  此刻他心中正自感慨叢生,悄悄繞了過去,目光動處,神情突然一變。陰風慘然吹動,冷霧往來飛浮,舊有的兩具屍身之後,赫然竟又多了兩具屍身。兩人俱是黑衣勁服,死狀甚是猙獰可怖。

  任無心驟然停下腳步,定了定神,本還只當自己眼睛已瞧花了,但凝目瞧了半晌,這兩個屍身雖然也已僵冷,卻確屬任無心前所未見之人。

  他與田秀鈴入谷之時,也曾留意觀察,也絕未發現這兩具屍身。顯然,在這短短幾日之中,穀道中又曾有人試圖闖入,卻不知被何人擊斃在此地。但谷中人死,立刻便被凍殭,是以誰也無法自屍身之僵冷程度推測出這兩人究竟死了多久?他俯下身子,仔細查看這兩具屍身致死之因,只見屍身之上,絕無傷痕,也不見血跡。

  但兩人雙眼俱已凸出,似是被人以一種罕聞罕睹的重手法擊斃,且是一招便已斃命!武林中身懷此等武功之人,實是寥寥無幾,任無心用盡心思,也猜不出此人究竟是誰?怎會在這裡擊斃兩人之後,便又消失無影?

  就在此時,穀道前端,突然隱隱飄送來一聲輕微的呼喝之聲!只因這穀道中奇寒無比,連語聲出口都被凝結,絕難及遠,而此聲呼喝卻能自遠方傳來,那呼喝之人想必中氣充沛,內力驚人!

  任無心心頭一動,肩頭微聳,如飛趕了上去。連接幾個起落之後,只見前面冷霧寒雲之中,果然有刀光閃閃,人影飛躍。他微一遲疑,方自藉著山壁凸起之掩護,悄悄移動過去。但縱以任無心之目力,也要到近前丈餘遠近,才能分辨出他們的身形輪廓。

  只見三條黑衣勁裝的漢子,裝束相同,使的兵刃也全是刀身狹長的鑌鐵單刀,此刻正圍著一條魁偉異常的人影惡鬥!這三人使的兵刃雖是江湖常見,但施展的刀法卻是奇詭迅急,怪異絕倫。

  一人身材最高,右手持刀,潑風般連環擊進,一刀連著一刀,綿綿密密,再也不給對方絲毫喘息之機。另一人卻是左手持刀,刀法雖是與前者一樣,但走的俱是反路,當真令人難以防守。再加兩人一正一反,配合的天衣無縫,更是令人防不勝防!還有一人身材最短小,施展的竟是江湖罕見的地趟刀法,在這陰森狹小,滿地玄冰之地,他竟能施展此種刀法,當真更是令人可驚之事,腰腿間若無過人的功夫,在這裡莫說施展地趟刀法,便是大步走路也要一跤滑倒。

  三柄長刀,化做三團瑞雪,將四下寒冰冷霧,絲絲劃破,化為飛絮。他三人其中無論是誰單獨一人,已令人難以抗敵,何況三人連手,上下縱橫,配合無間,縱是少林、武當的掌門,也未見能與這三人戰個平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3
發表於 2019-2-27 13:39:41 |只看該作者
一五二

  但三團刀光中的魁偉身影,赤手空拳,遊走在這三柄長刀間,竟似遊刃有餘,不但未曾落在下風,且仍攻多守少。只見他每揮一掌,都帶起一陣強勁絕倫的掌風,武功之高,功力之深,竟是任無心行走江湖以來前所未見。

  有時對方一刀劈來,明明躲無可躲,但他隻身子一倒,便輕輕躲過。以任無心如此目力,竟也瞧不出他身法如何變化,自也更瞧不出他的武功來路。

  任無心默數當世武林高手,自己縱不認得,亦有耳聞,這人影既非南宮夫人,更非蘭姑。但除了這兩個女中異人外,他還想不出世上誰有這般深厚的功力,怪異的身法。

  就在這剎那間,黑衣人似也自知不堪久戰,勢必孤注一擲,竟將那三柄長刀織成的刀網,漸漸縮小。眼見他三人刺出的鋒芒,似已都要在那人身上交叉刺過,但他卻偏能在間不容髮時,自刀網寒芒中漏出。若非黑衣人變招迅急,長刀竟生生要相互刺在對方身上。

  任無心越瞧越是心驚,他知道這般近身搏鬥,情況更是凶險,隨時隨刻,俱可判出生死勝負。只是他雙方俱不認得,也不知哪方是敵,哪方是友,甚至雙方俱是敵人亦未可知。是以他自也不便出手相助!

  只是他借箸代籌,卻不禁在為那三個黑衣人暗暗奇怪,明是敵強我弱之際,本不該施出此等近身肉搏的招式,何況對方以空手入白刃,黑衣人本該以奇長的刀鋒,逼得他不能近身方是,但這三人卻主動逼近了對方赤手能及的範圍之中,但瞧他三人招式之毒辣,又萬不會是經驗淺薄的生手,莫非是鬥得著急,心已亂了?

  心念轉動間,他突然發現刀網中那魁偉的人影,掌力雖凌厲,但招式間竟似時有破綻之處。黑衣人近身肉搏,正是專攻這弱點而發。要他在快打快攻的情況下,不能以雄渾的掌風,彌補招式的破綻。用心之凶狡狠毒。連任無心都未發覺。

  以那般內家高手,招式間竟有破綻,這發覺更令任無心大為驚奇。他忍不住又向前悄悄移動了數尺,距離之近,已可感覺到刀鋒劃出的寒意。忽然間,他終於發現,這武功絕高的人影,赫然竟是個殘廢!

  只因他身法太過靈幻迅急,四面刀網重重,而這穀道中更是霧氣迷漫,陰森黝黯,是以直到此刻才被任無心發覺!殘廢之人,武功再高,招式間自也難免有些破綻。

  若是以一敵一,這些破綻他本可彌補,但他此刻以一身抵敵三名高手,那三柄長刀,自四面八方,上下左右一齊攻了過來,他縱有三頭六臂,也未見能防護得風雨不透,何況他僅有單臂獨足!

  任無心方自惋惜地暗嘆一聲。心頭忽有靈光一閃,想起了那捨命為他療傷的獨臂異人。那異人任無心雖未看見,但田秀鈴卻將他描述得甚是詳細,正是單臂獨足,身材出奇的魁偉高大。任無心心頭一動,不禁暗暗忖道:“莫非我那救命恩人,此刻便在我眼前?”

  但他還是有些懷疑,不信世上竟有如此湊巧之事,還是忍住未動。只見黑衣人刀法越來越見潑辣緊湊。他們似已尋著了那殘廢之人招式中的破綻所在,刀鋒連轉,也就不離那方寸之處。任無心眼睛瞧著戰局,心念仍不住在轉,終於斷然下了個決定,暗自忖道:“想那荒祠中的獨臂異人,既能以內力救轉我已將奄奄一息的傷勢,武功自是超凡絕世,而眼前此人,功力之深,亦是驚世駭俗,這兩人若非一人,世上焉有這許多單臂獨足的內家高手?”一念至此,再無疑惑。

  這時刀光中的獨臂異人,弱點既是被對方窺破,情勢已甚是危殆!任無心悄然展動身形,游魚般滑了出去,堪堪到了黑衣人身後。惡鬥中四人並無一人發覺。任無心劍眉軒展,輕叱一聲,左拳右掌,一招兩式,急攻而去。在此等情況之下,他仍不願出手暗襲,是以出手之前,先發出一聲輕叱!

  那黑衣人顯然絕未想到這穀道中竟有人走出。聽得一聲清叱,心頭驀地一驚,兩道強勁絕倫的掌風,已自身後襲來!他久經大敵,毋庸回顧,便知道這身後施襲之人,武功絕高,自己縱然避過這一招,也未見能避得過其後連綿而來的後著。當下轉身錯步,刀隨身走,八方風雨,施起一團瑞雪般的刀光,將全身護得風雨不透,正是守勢中的絕妙高招。

  但任無心之武功,又迥非武林中一般高手可比。他那招式之變化,功力之深湛,怎是黑衣人夢想得到。此刻那黑衣人一招八方風雨使出,自信必能將對手身形逼出數尺開外。那知任無心不退反進,竟施展出分光捉影之無上絕學,一雙赤手,竟搶出了刀光之中,口中輕叱道:“還不撒手!”

  黑衣人只覺掌中刀一緊,竟已被任無心以五指捏住了刀背。黑衣人大驚之下,坐馬弓腰,運勁後奪,卻有如蜻蜓撼石柱般,那裡動得了分毫。方待撒手甩刀,轉身逃走。卻不知就在這剎那之間,已有一股真力自刀鋒湧來,他只覺手腕一震,虎口震裂。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躺下吧!”長刀乘勢向前一送,刀柄顫動間,連點了他將台、乳泉、玄機三處大穴。黑衣人當即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另二個黑衣人此刻雖仍以兩把長刀將那殘廢之人困得風雨不透,但卻已不能似方才那般搶儘先機。這兩人本已有些心慌,再見到自己同伴出手一招還未施全,便被對方制住,心頭不禁更是慌亂。兩人齊地打了個呼哨,虛砍一刀,便將逃走。

  獨臂人大喝一聲:“那裡走?”五指如鉤,隨著雷霆般的喝聲,一招雲龍探爪,雖是尋常招式,但在他手中施出,卻有化腐朽為神奇之力,端得變化無方,有如神龍。

  那黑衣人情慌意亂,突覺手腕一麻,已被對方鐵掌抓住,但覺一陣疼痛徹骨,手腕一鬆,獨臂人反手一掌,黑衣人撲面倒地。那邊任無心也以“狂風飛絮”、“滿城飛花”、“十里春風”連環三招,將另一黑衣人點了穴道。

  要知道這三個黑衣人武功並非庸手,若非心已驚,膽已怯,任無心也無這般容易便自得手。獨臂異人眼見敵手俱已倒地,忽然引吭長嘯一聲。嘯聲高亢,震得這百丈長谷,由頭到尾,俱都嗡嗡作響,有如洪鐘巨震一般,顯見得胸中意氣自豪,就連任無心也不禁聽得暗暗心驚。

  長嘯之聲,良久方歇。獨臂異人引手一探頷下鬚髯,仰天笑道:“揮手之間,強敵便已成擒,朋友你好俊的武功!”

  任無心笑道:“不敢──”

  獨臂人笑聲頓斂,沉聲道:“但老夫與朋友你素不相識,你為何出手相助於我,你既自此谷中出來,可知道被你擊倒的是什麼人?”

  任無心暗笑著道:“這人好傲的脾氣,我解了他的危難,他言詞尚且如此咄咄逼人,難怪田秀鈴要說他是個世上少有的怪人了!”

  當下乾咳一聲,緩緩道:“前輩難道不認得在下嗎?”

  獨臂異人目光一閃,有如黑暗中突然亮起了明燈,瞬也不瞬地瞪了任無心半晌,口中喃喃道:“果然有些面熟──”穀道中委實太過黯黯,以他之目力,竟也難辨人面目。

  任無心走近兩步,含笑道:“前輩──”話未說完,獨臂異人已大喝一聲,道:“是你!”

  仰天不住長笑起來,洪亮的笑聲,激盪在穀道間,良久良久,方自消寂。任無心聽得他這大笑之聲,已知自己所料不差。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4
發表於 2019-2-27 13:39:52 |只看該作者
一五三

  §第十六章 指示機宜

  那獨臂之人果己一把握住了他肩頭,又自長笑道:“天道循環,不想竟一至於斯,今日救我的,竟是月前被我所救之人,老夫本想不到今生之中,還會受人恩惠,更想不到施恩於我之人,竟會是你?”他語聲中驚喜委實多於感慨,顯然,這奇僻而又神秘的老人,極為樂意再見任無心。

  而任無心心中,更是充滿驚喜之情,當下躬身道:“在下此次只是機緣湊巧,為前輩略盡了綿薄之力,但卻又怎能報得前輩救命之大恩以萬一?”

  獨臂人突然面色一整,大聲道:“不錯,你是無意間救了我,但老夫亦非有意救你,從今以後,你我彼此兩不賒欠,今後你若有危難,我縱然見了,也未必救你,我若有危難被你見了,你也不必救我。”

  任無心被他說的怔了一怔,苦笑暗忖道:“難怪田秀鈴說他性情孤僻古怪,如今一見,此人之不通情理,果然少見的很──”心念轉動間,那獨臂之人竟已俯身拾起一柄長刀,權充枴杖,轉身欲去。

  任無心脫口喚道:“前輩慢走,在下──”

  獨臂之人眼睛一瞪,轉首道:“誰是你的前輩?你當我真的老了嗎?”

  任無心又不禁為之一怔,暗笑道:“這──”

  獨臂之人忽又哈哈大笑起來,道:“你我雖然兩不賒欠,但今日相見,總算有緣,我此刻正是要去將酒拿來與你痛飲幾杯。”他口中說話,人已向前縱躍而去。只見他雖然僅剩一足,以刀代杖,但行動之間,仍是輕靈巧快,不帶些毫聲息。任無心只得苦笑著隨他而行。

  到了一處小小的山坳,獨臂之人方自停下腳步,自冰壁間一處小穴之中,取出個碩大的酒葫蘆,一面仰天大笑道:“我天涯飄零,身無長物,只有這酒葫蘆,方是老夫的命根子,老夫身子被人傷了,倒無所謂,這酒葫蘆卻是萬萬不能教別人打破的,是以老夫每次與人交手之前,自須將它好生藏起──喏,喏,此中雖非佳釀,卻正是男兒漢當飲的烈酒,不但驅寒,且可壯膽,你不妨喝上幾口。”說話之間,他自己早已滿滿喝了幾口,才將那酒葫蘆交給任無心。

  任無心含笑接過,仰天喝了幾口。只覺一股辛辣之氣,由喉間貫穿而下、不由得脫口讚道:“好──咳,咳,好酒!”

  獨臂之人哈哈大笑,又將葫蘆接去,兩人輪流遞飲,但覺心頭甚是舒暢,彼此間的距離,亦似拉近了幾分。

  任無心暗暗忖道:“此老任性率直,本是個性情中人,但如今卻又故做這般偏激古怪,不通人情之態,這其中原因,想必頗堪玩味,他武功這般驚人,姓名卻不願為人所知,想見他一生之中,必定有件極大的傷心之事,他不但武功精深,對南宮世家的武功招式,更是瞭如指掌,由此想來,他那段神秘的往事,莫非也與南宮世家有極大關係?”

  他心思周詳謹密,幾番推敲,越想越覺這老人身世可疑,當下朗聲道:“前──兄台──”

  獨臂之人眼睛又一瞪,說道:“我既非你的前輩,更非你的兄台──”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不知你怎會來到這裡,又怎會與那些黑衣人惡鬥起來?”他心中委實充滿疑惑、是以不得不問,但問出口後,卻又怕這位性情古怪的老人置之不答,甚或當時就給他重重的碰個釘子。

  那知這獨臂之人此番竟未再瞪眼睛,啪地一拍酒葫蘆,沉聲道:“有些事你不來問我,我也正要來問你的。”

  任無心道:“但請相詢。”

  獨臂之人道:“你可知道有個海南劍派的傳人弟子,劍法也練到六七成火候,甚是辛辣迅急,此人也只剩獨臂──”

  任無心不等他話說完,便已知道他說的是誰,當下接口道:“慕容飛,此人必是慕容飛,前──你怎會認得他的?”

  獨臂之人嘿嘿一笑,道:“那日在終南山後的荒祠之中,便是他一心想要你們的性命。”

  任無心赧然一笑,道:“這就是了,但──但那慕容飛豈非已死了嗎?”

  獨臂之人沉聲道:“不錯,他正是死了,但卻非死在終南山後那荒祠之中。”他語聲微微一頓,接口道:“我飄泊江湖,普天之下的荒祠敗廟,俱是我的居處,那日在終南山後我與你等分手之後,無牽無掛,一路來到甘肅境,當晚正想尋個荒祠投宿,不想竟在那荒祠之中,見到了慕容飛的屍身,我本當他已死在終南山後,那知卻遠在此間發現他的屍身,心頭自是驚異交集──”

  任無心嘆息一聲,將田秀鈴所敘這一路上的經過,簡略說了出來。

  獨臂之人頷首道:“這其中還有這段曲折,我怎會知道,是以那日我見著慕容飛屍身之後,驚疑之下便加查視,又發現這屍身雖已漸腐敗,但死期絕不太久,顯然絕非被人將他的屍身自終南山後運來此處,而是他活著自己走來的,而又死在此處。”

  任無心苦笑嘆道:“那日我委實太過大意,竟未將他屍身掩埋便匆匆走了,但你見著那屍身之時,屍身既已將腐敗,想必距離我等離開那荒祠之時,又有三五日之久了?”

  獨臂之人道:“我行止從容,一路是幕天席地,對月飲酒,到那荒祠中時,正是月圓之日,當真是滿地清輝,亮如白晝,我方在月下檢視屍身,突聽得遠處有衣袂帶風之聲響動,聽那風聲,來人非但武功不弱,而且人數也絕不止一人。”他仰首痛飲一口,苦笑一下,接道:“我獨來獨往,怎肯多惹閒氣,多結是非,不等他們來到,便閃身躲了起來。月光下只見三個滿身勁裝的黑衣人,聯袂飛奔而來,想是也要把這荒祠作為宿處。”

  任無心忍不住問道:“這三個黑衣人,想必就是方才與你交手之人了。”

  獨臂之人道:“不錯,但我說話時,你莫插口,你若插口,我便不說了。”

  任無心微笑不語。

  獨臂之人接道:“他三人見到慕容飛屍身,突然一齊驚呼出聲來,顯然這三人竟是認得那慕容飛的。我見他三人將慕容飛埋葬之後,便忍不住好奇之心,要想看看這三人究竟是誰?也要查出那慕容飛怎會到了這裡方自身死,更想看看你兩人與他們究竟有何仇恨。於是便立心跟蹤他們。嘿嘿,他三人武功雖都不弱,但我這個殘廢一路跟在他們身後,他們竟無一人發覺。”說到這裡,他目中不禁閃耀出得意的光芒,任無心嘴唇啟動,似是想說什潑,但終是不敢插口。

  只聽獨臂之人接道:“那三人一路之上,行蹤鬼鬼祟祟,俱是晝伏夜出,像是見不得人似的,但無論他們到了任何荒僻之地,卻總有人知道他們的行蹤,趕來與他們聯絡,這些人行事都似乎十分謹慎,雖在無人之地說話,但語聲仍是說的十分低沉,以我的耳力,竟也聽不甚清楚,只隱約可聞他們言語之中,時時提及個姓任的小子,他們此番西來,最大的任務,似乎便是要和那姓任的小子作對。”

  任無心聽得心頭一凜,暗驚忖道:“這三人不問可知,自是南宮世家中人,瞧他們行動,莫非已將我之行蹤打聽出來,所以方自專程趕來此地,要攔劫於我,教我無法回去。”

  心念一轉間,獨臂之人又已接道:“我雖不認得那姓任的小子,但聽他們說話,卻似對此人又恨又怕,那時我已知道這三人必然身屬一家極秘密的幫派,這幫派之組織也十分嚴密,更下了決心,要看看他們究竟是何許人也?”他微笑一聲,接道:“但那時我不過僅是想看看而已,並無與他們正面衝突之意,是以行動極是留意,那三人雖也處處小心,卻始終未發現有人在後跟蹤。但他們似也並無目的之地,只是在這方圓數里中游弋巡視,似是在等候著什麼人到來,又似要搜查一切人的行蹤,整日便如臨大敵一般,即使在睡覺之時,三人亦是輪流守望,不敢有絲毫大意。”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5
發表於 2019-2-27 13:40:02 |只看該作者
一五四

  任無心暗嘆一聲,忖道:“他們這那裡是在等人,想必不過是在找我──”

  獨臂之人緩緩接道:“這情況數日未變,我正已有些不耐,那知他們等的人卻終於來了。”

  任無心大奇忖道:“原來他們竟真的是在等人,卻不知等的是誰呢?”他面容連連變色,幾番欲言又止。

  獨臂之人大笑道:“你想必是要問他們等的是誰?是嗎?”

  任無心嘆息一聲,頷首做答。

  獨臂之人道:“那時我心中好奇之心,並不亞於你,那日他三人一早便買些雞鴨美酒,未到黃昏時,便到一片荒墳中的一座墓碑下,我瞧那情況,早知他們已約了人等在此處。但直到子時過後,仍未見有人前來。那三人雖已餓得飢腸轆轆,但卻始終不敢將準備好的酒菜吃上一口。”

  說到這裡,他自己卻忍不住又痛飲一口,方自接道:“我瞧了那情況,又知這三人必定對他們所等之人,極為恭敬畏懼,也忍著飢渴,伏身在暗處不動。又過了良久,荒墳之間,果然冉冉飄來一條人影,這人影一身灰慘慘的長袍,行動之際,肩不動,腿不曲,似是御風而來,那時夜深風寒,荒墳中不時有梟鳥夜啼,宛如鬼哭,這人影望之更是有如鬼魅一般,教人見了不由自主要為之打個寒噤。”

  聽到這裡,任無心只覺自己心中似也有一股寒意升起,忍不住仰首喝了口葫蘆中的烈酒,暗暗忖道:“不知這人影面容如何?我是否認得?”

  獨臂之人接道:“我那時一心想瞧瞧此人的面目,只因江湖中輕功能練到如此地步之人,實在寥寥可致。瞬息間這人便已到了近前。我不由得凝目望去,但見他面如藍靛,滿面虯髯,生像竟比惡鬼判官還要猙獰可怖,似我這般膽量,寒夜荒墳中驟然見到這樣的角色,仍不禁為之倒抽一口涼氣。”

  任無心早已聽得目定神奪,作聲不得。

  卻見那獨臂之人突然微微一笑,接道:“但我那口涼氣還未抽完,已發覺這人影面上實是戴著一具戲台上用的惡鬼面具,是以瞧來那般可怖,在那般嚴重的情況之中,此人竟會戴個面具而來,實是令我大出意料之外,我至今還不知他此舉是別有用意,抑或僅是為了好玩而已,否則,他若不願以面目示人,大可以一方黑巾蒙面便已足夠,又何苦要戴個惡鬼面具駭人!”

  任無心方自失望的嘆息一聲,心頭又一動,暗暗忖道:“以他們行事之嚴密凶狠,此舉絕不止是為了好玩而已,其中用意必然極深──”但此人究竟為了什麼要戴這惡鬼面具,他也無法說出所以然來。

  這時獨臂之人又已接道:“那三人瞧見這灰袍怪人來了,立刻一齊躬身而迎,神情之間,果然極為恭敬。三人一齊賠笑道:‘老先生來的好早,晚輩們早已備下些酒菜,請老先生隨意用些。’我聽了這老先生三字,才知道這灰袍怪人竟非與黑衣人同一幫派中人,幸好那時夜更深,風更寒,他們也想不到這荒墳之中會有人偷聽,是以話聲說得稍高響亮,否則我若一句話也聽不到,那卻當真是有如白等的了。”

  聽到這裡,任無心已更是驚疑交集,動念忖道:“那灰袍人並非南宮世家中人,卻與南宮世家相約會於這甘肅境中,聽那情況,黑衣人竟早已知他所好,先就為他備下了酒肉,可見這約會此番必非第一次了,而此人武功又是江湖少見的第一流高手──唉!此人究竟是誰,委實令人猜不透。”他已知此人關係必定甚大,是以心頭不由得十分納悶。

  獨臂之人道:“那灰袍人對他三人的恭敬禮數,全不理睬,身子一倒,便箕踞地上放懷大嚼起來,他竟有如多日未得飽餐的餓鬼一般,直吃了半個時辰,直瞧得我飢火中燒,那三人更是在旁不住嚥著口水。”

  任無心聽他說的活靈活現,也想一笑,怎奈心情既沉重,又紊亂,實是笑不出來。

  獨臂之人又已接道:“直等那灰袍人吃得盡興,方自懷中取個密密封起的函簡,交給他三人,口中沉聲道:‘三日之內便得送到,萬萬不能耽誤,知道嗎?’他語聲嘶啞怪異,與尋常人說話亦大不相同,那三人躬身接過,眼睛裡都露出喜色,只恨我目光無透視之能,看不出那封信裡究竟寫的什麼?”

  任無心也不禁失望的嘆息一聲,心知這封書信,必與當今武林命運有極大之關鍵!

  獨臂之人道:“灰袍人交過信簡之後,又道:‘回覆你家主人,這已是我老人家最後一次指示機宜,以後就全要靠她自己相機行事了。這一戰是勝是敗!此刻猶在未定之數,但無論勝敗,我老人家此後都不會再與你們見面,你們也不必來了。’”他說到這裡,所敘之事,又是一變。

  任無心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暗自忖道:“如此說來,南宮夫人竟非這一戰的真正主腦人物,幕後竟還有個人隨時向她指示機宜!但──但這些機密究竟是什麼?此人究竟與南宮世家有何關係?”他越聽越覺此中疑竇甚多,其中之曲折隱秘,竟事事大出他意料之外。

  那獨臂之人顯然還似不知道自己的敘述竟對江湖中這生死之戰有如此重大的關係,仍然緩緩接道:“那三人聽他如此說話,神情都為之一變,其中一人道:家主人正對老先生倚重方殷,老先生怎能突然相棄?那灰袍人冷笑道:我老人家既然說出不來,自因此事已近揭曉分判之時,雖然這敵方還有一些你主人不知道的機密,但此刻已另有他人會去向你家主人說了,已毋庸我老人家再來費心。”

  任無心暗中又一凜:“另有他人,這人又是什麼人?又怎會知道我方的機密?”他想來想去,更想不出,自己這方的人,有誰會向南宮夫人洩露機密,何況,能夠知道己方機密之人,也根本不多。

  獨臂之人接道:“那三人聽了此言,似已無話可說,那灰袍人突然又道:但你等此後遇有緊急之事,還可來此地尋我。說話之後,又自懷中取出張紙箋,上面寫的想必是他的居住之地,那三人自然大喜接過,我卻不禁暗自惱恨,恨這灰袍人為何不說出自己的居處,卻偏偏要寫在紙箋之上。”

  任無心暗忖道:“惱恨的豈只是你,只怕我比你更要惱恨百倍。”

  獨臂之人道:“灰袍人一手交給紙箋,身形便已飄然而去,我本有心追蹤於他,怎奈他身形太過迅急,世上只怕再無一人能追得上他,於是我只有退而求其次,想設法自那三個黑衣人身中取得那兩封信箋。那知就在這時,突然又有兩條黑衣人影悄然掠來,後來的兩人,身形比那三人尤快,身份亦似高出一些,一到便令那三人交出信箋,接過信箋之後,其中一人便道:‘此信既如此急迫,我先送它回去。’另一人行事竟更小心,輕叱了聲:‘噤聲’便在先至那三個黑衣人耳畔附耳低語了幾句,又拆開其中一信瞧了半晌,我方自拿不定主張,這兩人竟已如飛去了,我若要跟蹤他兩人,勢必要繞過半個墳場,那時這兩人只怕早已去得遠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6
發表於 2019-2-27 13:40:12 |只看該作者
一五五

  他長嘆一聲,接道:“是以我只有眼睜睜地瞧著這兩人,帶著那兩封事關緊要的書信如飛去了,另三人卻已坐下吃喝起來。”

  他固是扼腕嘆息,任無心更是跌足不已。知道此番良機一失,再想尋出那神秘灰袍人的來歷下落,只怕已難如登天了。

  獨臂之人嘆息半晌,接道:“在那般情況之下,我只有繼續跟蹤那三人不放,天光大亮時,那三人尋找了個貧戶之家投宿,我也覓地飲食歇息。但等到黃昏之時,竟又有兩人前去會合,他們一行五人,便齊地來到這裡,一路上不住回顧查看,似是生怕有人暗中跟蹤,我雖然極力隱藏行蹤,但入此谷後,仍是被他五人發覺了,於是便在這裡,惡鬥起來。最怪的是,他五人既不問我來歷,也不肯說出自己來歷,只是一味啞斗──此後的事,想必你全已瞧見,我傷了他們兩人,卻被另三人圍住。”

  他滔滔說到這裡,告一段落。只聽得任無心目瞪口呆,手足冰冷,再也想不通這些曲折隱秘,更想不通這五個南宮世家之黨羽,竟會來到死谷。莫非是死谷的秘密已被南宮世家發覺不成?若真是如此,情況豈非更是危急。他默然尋思半晌,尚不得解。

  突聽獨臂之人失聲呼道:“忘了,忘了──”

  任無心奇道:“什麼忘了?”

  獨臂之人搖頭嘆道:“看來我真已老糊塗了,只是在這裡不住去猜這些黑衣人的來歷,卻忘了拷問於他,逼他們說出自己身份。”說話之間,以刀做杖,又向谷邊奔去。

  任無心展步相隨,到了方才惡鬥之處,只見那三人身子仍然臥倒在當地。近前一看,三人身子卻已都冰冰冷冷,全無氣息。原來這三人穴道被點,血脈不能流通,在這酷寒之地,竟已被凍殭而死!獨臂人呆了半晌,放聲大罵起來,罵的卻是自己胡塗該死。

  但任無心早已知道這三人縱非南宮世家七十二地煞,亦是南宮黨羽,無論是誰,都休想自南宮世家中人口裡問出半句話,是以雖見這三人俱都身死,心中並不覺得後悔惋惜,只是沉聲道:“這三人的身份來歷,你莫非還不知道嗎?”

  獨臂之人大聲道:“我自然不知道,莫非你竟知道不成?”

  任無心嘆道:“這三人俱是南宮世家門下,他們的主人,就是那南宮夫人,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姓任的小子,便是區區在下。”

  獨臂之人身子一震,呆在當地,這句話顯然也大出他意料之外。只見他木然呆了半晌,方自說道:“這些若是南宮世家中人,那南海慕容飛想必也是了?”

  任無心道:“不錯。”

  獨臂之人雙眉一軒,大聲道:“慕容飛既是南宮世家中人,卻又為何要將你那生死之交南宮世家之第五代主人置之死地?”

  任無心怔了一怔,道:“誰是南宮世家第五代主人,在下並未見過。”

  獨臂之人大怒道:“你莫非還要在我面前裝聾作啞不成?”

  任無心道:“在下並無此意,但──”

  獨臂之人道:“若不是他,我怎會救你?若不是他,你怎會活到此刻?而此刻你竟說不認得他,你──你若非忘恩負義的小人,便是個──”

  任無心忽然心頭一動,恍然接口道:“原來你說的是她!”

  獨臂之人冷笑道:“不錯,我說的是他,你此刻方自想起來嗎?”

  任無心嘆道:“但她卻並非南宮世家第五代主人,你只怕錯了。”

  獨臂之人神色又一變,道:“他不是南宮世家第五代主人是誰?他若不是南宮世家傳人,怎會學得南宮世家絕不外傳的武功?”

  任無心苦笑一聲,道:“這其中曲折隱秘,本不能相告他人,但前──但你──唉,你既救了我兩人性命,我又怎能相瞞於你,只是,在我未敘此事之前,卻還要請教一事。”

  獨臂之人道:“快!有話快說。”

  任無心一整面容,沉聲道:“你既然終年遊俠江湖,怎會不知道南宮世家近年中所發生的那幾件震動江湖的大事?”要知他心細如髮,見到這獨臂之人竟將田秀鈴誤認為南宮世家第五代主人,想必因為不知道南宮世家第五代主人已在那狂風暴雨之後,喪身在峭壁下的萬丈深谷之中。而此事早已轟動江湖,這獨臂之人竟然不知,自也啟人疑竇。

  那獨臂之人亦自沉吟半晌,方自沉聲道:“此事我也不能對人明言,但不妨告訴你,近十餘年來,我也幽居於一處絕壑深谷之中,除了天上白雲飛鳥,地上木葉枯草之外,便不知他事,直至近日,我方自靜極思動,才出來行走江湖,但──但若非遇見你們,我也絕不會過問江湖間事了!”

  他語聲說的甚是沉痛,顯見這些話又已觸及了他神秘的往事,那往事若非充滿傷痛,又怎會幽居深谷之中,十餘年不知世事?

  任無心恍然長嘆一聲,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妨明言,你那日在終南山後的荒祠中所見之人,實是女扮男裝──”

  獨臂之人怒喝道:“放屁,南宮世家數代獨子相傳,怎會出來個女兒,若說南宮世家竟把秘傳之武功傳給一個不相干的女人,更是絕不可能之事,你若要我相信,實是做夢。”

  任無心目光閃動,凝注著他,一字字緩緩道:“她雖非南宮世家第五代主人,卻是南宮世家第五代寡婦!”說話之間,他目光始終未離對方面目,似是要查看這神秘的獨臂之人聽了這話後,神色有何變化。

  只見那獨臂之人面色果已大變,口中喃喃地道:“寡婦──寡婦──”突然大喝一聲,道:“那──南宮世家第五代主人,莫非也已死了?”

  任無心頷首嘆道:“不錯!”

  獨臂之人厲聲道:“他是如何死的?”

  任無心緩緩道:“雨夜之中,被人路劫而死,對方俱都是蒙面人,但究竟是些什麼人,時至今日,江湖中還是無人知道。”

  獨臂之人身子一震,目光中倏然現出怨毒、悲痛、淒涼──等情感混合而成的奇異光芒,雖在如此黑暗之中,任無心還是瞧得清清楚楚。只聽他口中囈語般喃喃說道:“無頭公案──又是一段無頭公案──”

  任無心目注著他,緩緩道:“不錯,南宮世家數代主人之死,俱是無頭公案,這幾人俱都死的不明不白,含冤地下,江湖中正不知有多少人在為他們扼腕嘆息,但願這真像有大白之日,只是──奇怪的是,那南宮夫人非但不願從中相助,反而──”

  獨臂之人突然大喝一聲道:“住口!”

  任無心目光又一閃,但終是頓住語聲。

  只見那獨臂之人兩道淒厲的眼神,已望到他身上,一字字緩緩道:“你未騙我?那人真是南宮世家的寡婦?”

  任無心點了點頭,還未答話,那獨臂之人已仰天狂笑起來。他笑擊中所含的怨毒之意,更是令人聽了不禁為之膽顫心驚。

  只聽他狂笑著道:“瞧她為了你的生死之事,那般關心,想來你與她兩人之間,關係定必非淺。”

  任無心愕了一愕,道:“這──這──”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7
發表於 2019-2-27 13:40:22 |只看該作者
一五六

  獨臂之人笑聲突頓,厲聲道:“你既已知她乃是別人家的寡婦,為何還要與她──與她如此不乾不淨?可知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任無心賠笑道:“在下僅與田姑娘一路同行,始終以禮相待,怎談得上失節兩字?”

  獨臂之人仰天狂笑道:“嘿嘿,好一個一路同行──哈哈,好一個以禮相待──”笑聲又頓,戟指大罵道:“惡奴,你可知道瓜田李下,蜚短流長,別人若是知道你兩人如此,縱然無事,也變做了有事──惡奴!你自命俠義道之人,可知道已在無形中壞了她的名節?”

  任無心只被他罵得滿頭俱是冷汗,既不能默認,更不能分辯。忽然間,心頭一動,暗暗忖道:“此人自稱早已不願多管人間閒事,卻又為何為了此事這般激惱,其中想必大有文章。”一念至此,當下冷冷道:“閣下如此關心南宮世家之事,又那般熟悉南宮世家之武功,莫非──閣下也與南宮世家有什麼關係不成?”

  獨臂之人面色又一變,怒喝道:“這般不仁不義之事,天下人聽了俱都要管,何況老夫?你方才雖對老夫有些恩情,但老夫此刻還是少不得要教訓教訓你這不仁不義的惡奴!”惡奴兩字出口,他已拋去了掌中長刀,獨臂亦已隨之揮出,但見那蒲扇般大小的手掌,五指箕張,黝黯中望去,當真有如雲霧中探出之毒龍利爪一般。

  任無心早知他武功深不可測,此刻怎敢有絲毫大意,身子一側,避開了這一抓,右臂隨之揮出,先行封住了對方之後著,口中急呼道:“你我是友非敵,閣下何苦出手?”

  獨臂之人冷哼一聲,也不答話,竟似定要將任無心教訓一番,方能出了胸中怒火。但見他獨足頻點,身形展動,霎眼間便已攻出數招,非但招式奇詭繁複,繽紛錯落如風中狂絮,身形之展動,更是迅急無儔。只因他只剩下一腿,下盤功夫,自不如常人穩固,便只有以迅快的身法補其不足。

  任無心更是驚奇,暗暗忖道:“此人聽了田秀鈴乃是南宮世家中的寡婦,便對我如此苦苦相逼,他若非與南宮世家有密切關係,怎會對此事如此惱怒?莫非他真的竟會是他嗎?”

  但高手相爭,情況是何等危急,怎容他多加思索。只見對方掌影滿天而來,雖是虛多實少。但若不加閃避,虛招便立時變做實招,正是虛虛實實,人所難測。任無心唯有凝神卓立如山。以不變而應萬變!

  他見那獨臂之人出手之時,先已拋去了掌中權充枴杖的長刀,便猜出這獨臂人掌力上必有獨到的功夫,使了兵刃,反不稱手。此刻他但覺獨臂人掌勢未至,那強勁的風聲便已刺骨而來,便知道自己所料非虛,是以防守更是嚴密。

  要知任無心直至此刻,仍不願傷了對方,是以直到此刻仍未發出一招攻勢。只見那獨臂之人雖只剩下一手,但出招之間,望之卻有如千百條手臂在一齊舞動。雖只僅剩一足,但身形展動間卻絲毫沒有不便,反而更見靈幻。突聽獨臂人大喝一聲,竟飛起一足,自繽紛的掌影中穿出,直踢任無心胸腹。

  任無心再也想不到這僅只一腿之人,還敢施展穿心腿此等凶險的招式。殘廢之人竟敢施展腿法,腿上自必有過人的功力,而此等腿法,本是要令人避無可避,閃無可閃。

  任無心驟出意外,縱有通天本事,在這狹窄之地,也不知該如何閃避。若是硬接他這一招,則雙方勝負之判,其中必有一方,要受損傷。

  任無心既不願被對方所傷,在這瞬息之間,眼見對方一腿飛來,他心中委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

  高手相爭,固是瞬息千變,江湖風雲,又何嘗不是波譎雲詭,變化萬千。

  自從任無心布下疑陣,騙過了南宮世家對那些當代名醫之搜索,與田秀鈴結伴西去,夜上終南,大意受傷,入棺詐死,荒祠夜斗,田秀鈴巧遇獨臂人,任無心死裡逃生,慕容飛在劫難逃,任無心傷癒回醒,入死谷,見奇人──至今已有四十餘日。

  這四十餘日時光,在常人平凡庸碌的生活中,並不算十分長久,也不至引起如何巨大的變化。但在武林之中,卻已足夠發生許許多多驚心動魄之事。何況今日之江湖,正值危機四伏,殺氣騰騰之際,短短一日時光中發生的變化,已可令武林局勢完全改觀,何況四十餘日這般漫長!

  這一場激戰雖未暴發,但江湖中無論黑白兩道,上上下下,只要見聞稍廣之人,都已隱約知道,將有驚天動地之事發生,是以人人俱在矚目著此一激戰雙方的動態,他們自忖能力,雖不敢輕易投身於此一戰役之中,但對此戰之關心,卻是人同此心,無一例外。

  令人驚異的是,這一觸即發的戰事,在這四十餘日之中,表面看來,竟似無絲毫變化。

  南宮世家庭院深沉,終日緊閉著門戶,竟看不到有任何武林人士出入其中,至於那五位神秘的寡婦,武林中人更是至今,還無人見過。

  而少林、武當等名門正派的長老,更似已完全絕跡。有些好事之人,忍不住去尋這幾派中的門人弟子加以詢問,但縱是他們之至親好友,只要詢及此事,他們便立刻掉首不顧而去。使得此一戰役,在人們眼中更平添許多神秘之色彩。

  江湖中消息靈通之士,暗中傳語,都知道此戰中還有個最最神秘的人物任無心。也都知道此人多才多藝,布衣傲嘯,雖然年紀輕輕,但甫出江湖,便已與江湖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有分庭抗禮之勢,就連百忍大師、玄真道長那般的身份,那般的人物,都對他甚是敬重。但此人雖然仁心俠膽,才華絕代,而且人如臨風玉樹,風采不可逼視,卻偏偏又有謎般的身世,神龍般的行蹤,教誰也揣摸不透。

  有關任無心的種種傳說,在江湖中已成為最最令人動心的話題。有關任無心的身世來歷,江湖中更是人言紛紛,莫衷一是。

  暴風雨之前,本應有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靜。

  但突然間,一件事震撼了所有的人心,宛如在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方巨石──

  在大散關內,名城寶雞附近,有個小小的市鎮田家集。這市鎮雖小,但名氣卻甚大。只因陝西境內的武林豪士歸隱之後,大半遷來此地定居,為的自是英雄雖老去,並不甘寂寞,昔日的友伴聚在一起,談一談昔日雄風,敘一敘揚刀往事,雖不能再去與人爭勝,但也可稍慰寂寞。

  鎮裡大街盡頭,有個金盆居,賣些牛肉白酒。地方雖甚是簡陋,酒菜也未必佳妙,但這金盆居三字,卻正投了那些金盆洗手的暮年英雄脾胃,是以生意興隆,經常座無虛席。

  這一日嚴風呼嘯,余寒猶烈。金盆居更是高朋滿座。幾張大方桌上,坐的大多是田家集歸隱的豪士,只有角落裡一個灰袍人,面壁而坐,低頭吃麵。

  瞧那桌上放著的包袱,可見此人必定是個外來的過客,眾人瞧不見他面目,本未在意,只是這些老江湖們,驟然見著一個既不喝酒,也不叫菜的江湖客,都不免覺得暗暗奇怪,又有些暗暗好笑。

  英雄雖老去,但昔日的友伴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倒也不減昔日豪氣。忽然間,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大步自門外闖入。此人年齡雖老邁,但筋骨尤健,一張透著紅光的面容上,竟滿現驚奇激動之色!

  眾人見他來了,紛紛招呼讓座。有人瞧他神情奇怪,不禁問道:“瞧田大哥滿面紅光,莫非是又聽見什麼驚人的消息嗎”

  那田大哥連幹了三杯燒刀子,方自喘了口氣,道:“這消息實在太過驚人,俺聽了不敢絲毫耽誤,趕緊跑來說給各位老哥知道。”

  眾人更是驚奇、詫異,紛紛催促聲中,那田大哥沉聲道:“俺那大兒子今日回來,帶回這消息,說是──說是──”忽然壓低語聲,接道:“此事江湖中目前還無什麼人知道,俺今日在這裡說了,老哥們聽了千萬莫在外面亂嚷才好。”

  眾人道:“田大哥只管說就是了,咱們又不是頑童少年了,怎會胡言亂語。”

  那田大哥又道:“不是俺故作神秘,只因此事關系實在太大,而且──而且──”他數次欲言又止,卻更引起了眾人的好奇之心,一迭聲不住催問。

  只聽那田大哥終於長長嘆息一聲,道:“諸位可知道,咱們嘴裡時常說起的那位大英雄,已在前些日子死在終南山了。”

  有人忍不住道:“誰?究竟是誰?田大哥你說清楚些好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8
發表於 2019-2-27 13:40:31 |只看該作者
一五七

  田大哥乾咳一聲,沉聲道:“任無心,除了任無心還有誰?”此言甫出,那面壁而坐的灰袍人身子似乎微微一震。

  眾人聽了更是大驚失色,失聲道:“任無心?他怎會死?憑他那一身神鬼莫測的功夫,還有誰傷的了他?田大哥莫非是聽錯了吧?”

  田大哥沉著臉道:“俺聽的清清楚楚,一點不錯,據說南方那邊,早已為此事鬧得天翻地覆,任無心手下的人,本來都藏得甚是隱秘,不到時候,絕不妄動,但聽了這消息後,都已忍不住了──只是,唉,群龍無首,他們這一動,唉,咳咳──”乾咳數聲,長嘆不語。

  酒店裡立刻變得死一般寂靜,眾人面面相覷,俱都驚得說不出話來!那背面坐著的灰袍人的面容雖不可見,但持筷的手掌,禁不住顫抖。顯然,他聽了這消息之後,吃驚較他人尤甚。

  過了良久,才有一個人喃喃著說道:“這──這消息來源──可是真的?說不定是南──那邊的主兒故意造謠,為的是擾亂軍心也未可知。”

  田大哥嘆道:“這消息來源千真萬確,再也錯不了,只是俺不便說出──”

  話聲未了,突聽那灰袍人大喝一聲,道:“如此緊急重要之事,你說到一半,怎能不說了?”聲如霹靂雷霆,震得桌上杯盤碗盞,不住叮噹作響。眾人更被震的耳鼓欲裂。這些人俱是久歷風塵的老江湖了,聞聲之下,便知這灰袍人必是內功深湛的武林高手,相覷之下,不禁更是大驚失色。

  那田大哥畢竟不愧是老江湖,略一變色,立刻沉聲道:“朋友是誰?為何如此關心此事?”

  那灰袍人猶未轉過身來,只是沉聲道:“要你說,你就說,多問什麼?”

  田大哥面色突也一沉,大聲道:“不說就不說,你要怎地?”他本是姜桂之性,老而彌辣,想到這裡有如許多老朋友在,怎會眼見他被個外路人所欺,是以膽子不覺更是壯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眾人俱都振臂而起。方自大亂之間,突聽那灰袍人長笑一聲,雙手微按桌面,竟連人帶椅飛起。眾人但覺眼前一花,耳畔呼呼風聲,那灰袍人已自眾人頭頂飛過,砰的一聲,連人帶椅落在一張方桌之上,身子竟仍端坐椅上,似是未曾動過一動。

  黯淡的光線下!只見他面色蠟黃,冰冰冷冷,全無半分表情,那一雙眼神,卻是光芒閃動,令人不敢逼視。這一手絕世輕功亮出,端的是驚世駭俗,無與倫比,眾人雖然久走江湖,但幾曾見過這般高手,不覺豪氣頓消,都駭得呆了。只見灰袍人利刃般的目光瞬也不瞬,凝注在田大哥面上,一字字緩緩道:“那消息來源如何?你究竟說是不說?”

  田大哥被他眼神逼的,踉蹌後退兩步,道:“俺──俺──”目光四轉,只見眾人滿面驚駭,那有鬥志。他心頭不覺為之一寒,接道:“這──這消息是俺那兒子說的,他──他──”

  灰袍人目光一凜,沉聲道:“他此刻在那裡?我要見見他”這灰袍人面容雖然奇詭怪異,但語聲卻沉肅威嚴,似是久慣發施命令的人。那一雙眼神之中,更帶種令人不可抗拒的懾人之力。眾人竟都為其神威所懾,再無一人敢出言抗拒。

  喧嚷的酒店,早已變得無比寂靜。只聽田大哥垂首道:“犬子匆匆回家一轉,此刻已走了。”他本乃性情粗豪之人,此刻言語竟也變得斯文起來。

  灰袍人雙眉一皺,緊緊逼問道:“走了?走向那裡?”他步步緊逼,絲毫不肯放鬆,顯見對這消息關心已極。

  眾人已隱隱猜到,此人若非任無心的朋友之輩,必與南宮世家有些關係!只見田大哥面如土色,竟囁嚅著說不出話來。灰袍人見他似有難言之隱,目光更是銳利,追問更急。

  忽然間,有人大聲道:“田大哥,你說就說吧!我田大哥的令郎,乃是龍門府的三班捕頭──”

  灰袍人冷哼一聲,道:“官門中人,怎會知道江湖隱秘,田某人,今日你若不說出你兒子的來歷去向,休怪老夫無禮!”

  眾人見他如此緊逼,神情間已忍不住露出激憤之色。聽田大哥長嘆一聲,道:“這位──這位爺台說的不錯,犬子實非公門中人,俺那樣說法,只是往自己臉上貼金而已。”

  眾人怔了一怔,再也做聲不得。只聽田大哥長嘆接口道:“不瞞各位,俺那不成材的兒子,在江湖廝混多年,實無半點出息,只是在西安府左近,做些雜工,抬抬行李,俺有個這樣不成材的兒子,實在丟人,實在沒有臉向各位說出實話。”

  他本是滿臉紅光的面容,此刻早已變得蒼白而沮喪;眾人更是聽得目瞪口呆。灰袍人沉聲道:“若是苦力,更又怎知此等武林秘辛?”

  田大哥垂首接道:“此次終南山巨變之後,屍積如山,終南山上的道爺,人手不夠分配,下山雇了些雜工去抬棺材,俺那不成材的兒子,也是其中之一,任大俠任無心的棺材,他不但親眼見過,而且──他還親眼見到有許多武林中人上終南山,去向那邊的掌教真人探問任大俠的消息,掌教真人也親口說任大俠是──是死了。試想以終南掌教的身份,自然不會說假話,想來這消息,必定是千真萬確的!”

  說到這裡,那灰袍人雙掌又已不禁微微顫抖起來。他本當這田大哥父子兩人身份可疑,只望能從這父子兩人身上,尋得些隱秘。那知這田大哥不過只是個代子吹噓的昏庸老人而已,一時間,他心頭雖然充滿悲激,卻又不覺有些失望!

  酒店裡鴉雀無聲。田大哥神情黯然。灰袍人緩緩自桌上走下,步履竟已顯得有些踉蹌,那一雙神光滿盈的虎目之中,更似已有了晶瑩淚光。

  忽然間,只聽酒店垂簾響起一陣尖銳而冷峭的語聲,冷笑著道:“俺爹爹年紀大了,說也說不清楚,還是由俺來說吧!”

  眾人神情又一震,田大哥霍然抬頭。灰袍人厲聲道:“什麼人?快進來!”

  語聲未了,門簾已啟,一陣寒風穿簾而入,一個黑衣少年隨著這陣寒風,大步走了進來。只見他身形頎長,舉止矯健,舉手投足間,滿現慓悍之氣,面上濃眉如戟,目光閃爍,頷下刮的青滲滲的,更顯得兇猛過人!

  灰袍人一見此人走入,心頭一動,便知這黑衣少年神情絕非雜工苦力等江湖無賴可比,瞧他舉止之間,外功實已練至極深的火候──既是如此,爹爹為何又要說他是個不成材的兒子?疑雲既生,當下沉聲道:“這位便是令郎嗎?”

  田大哥賠笑道:“不錯,這就是犬子田威──呔,還不過來見禮!”

  那黑衣少年目光一轉,神光四射,大步走了進來,眼睛便已逼射在灰袍人面上,一字字緩緩道:“客官要問什麼?只管問吧!”

  灰袍人道:“那位任相公棺木已運至何處?你可知道?”

  黑衣少年田威道:“他棺木被他身畔一位書僮押去,下落誰也不知。”

  灰袍人道:“他是如何死的,死在誰人手中?你可聽人說起?”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9
發表於 2019-2-27 13:40:42 |只看該作者
一五八

  田威沉聲道:“任無心此次喪命,據說是內訌。”

  灰袍人大奇道:“內訌?”

  田威道:“他為了一個小姐兒,被隨他同行而去的少林百忍和尚、武當玄真道士,兩人連手,在無意之中將他一掌震死。”

  他話未說完,眾人已不禁失聲驚呼出來。那灰袍人更是神情大變,厲聲道:“好個造謠生事,胡言亂語的奴才,你究竟是誰?”

  田威忽然仰天狂笑起來,道:“你既非百忍和尚,亦非玄真道士,怎知道任無心不是被這兩人所傷?”

  灰袍人大怒喝道:“好個大膽的孽障──”忽然伸手一抓,急扣田威腕脈。

  田大哥方自驚呼一聲,田威身形一閃,急退數尺,獰笑著道:“俺好生回答你言語,你怎可如此無禮,莫非你便是百忍、玄真喬裝改扮的不成?”

  灰袍人怒喝道:“你可是南宮世家門下?”

  田威仰天大笑道:“你莫管俺是什麼人,俺也不管你是誰?反正你今日再也莫想活著走出這裡了。”雙手一拍,大喝道:“朋友們來吧,還等什麼?”

  喝聲未了,只聽砰的幾聲大震,四下窗戶,一齊被震得四散而開。七八個黑衣勁裝蒙面人,自窗外縱身一躍而入,身法輕靈矯健,顯得俱都是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眾人不禁俱都為之愕然失色。那田大哥也大出意外,惶聲道:“威兒,你──你這是干什麼?”

  田威冷笑道:“此事與爹爹無關,你還是快隨各位鄉親一齊退出去吧!”

  田大哥道:“但──”

  突聽那灰袍人冷笑一聲,道:“你兒子乃是南宮世家爪牙,你莫非還不知道?”

  田大哥眼瞧著田威,道:“真──真的嗎?”

  田威冷哼一聲還未做答。那灰袍人已厲聲道:“他故意透露這消息,為的是借此刺探誰是任無心的朋友,若有人聽了此事情急關心,便必定與任無心關係密切,他便要向此人施以毒手。”

  田威獰笑道:“老匹夫果然猜得不錯!”

  眾人又是一陣驚亂。田大哥失色道:“你──這畜生,你──真是南宮世家門下,你真是藉著爹爹來刺探?”

  田威冷冷接口道:“不錯!”

  田大哥怒喝一聲,道:“畜生,你認賊作父,我與你拼了!”和身撲了上去。

  那知他身形方動,已有個黑衣蒙面人自門外一掠而入。這人影來的好快,只見身形一閃,便擋住在田威面前,雙手一伸,便扣住了那田大哥腕脈,冷冷道:“好胡塗的老匹夫,你兒子得投明主,將來必然飛黃騰達,你本該高興才是,怎可隨意責罵於他?”

  田大哥嘶聲道:“畜生!你──你叫他放手。”他雙手被捏,此刻已疼得滿面冷汗。但田威垂手而立,非但動也未動,而且面上絕無絲毫表情,直如未見一般。

  只聽黑衣人獰笑道:“以你如此昏庸老邁之人,本已不該留在世上,姑念你兒子尚知道好歹,且饒你一命,去吧!”飛起一足,將田大哥踢出門外。這老人雖然筋骨猶健,但氣急之下,怎還禁得起這一足,只覺一口氣塞在喉間,撲倒街心,那裡還爬得起來!

  田威竟仍然聲色不動,甚至未回頭瞧他爹爹一眼。眾人又驚又怒,一個平日與田大哥交往最深厚之禿頂老人,突然抽出一柄匕首,戟指大罵道:“田大哥竟會生下你這樣的孽子,俺胡老刀真替他難受,田大哥一生忠直,想不到竟生下你這樣的畜生!”

  黑衣人目光一凜,沉聲道:“此人是誰?”

  田威冷冷道:“平日我也尊他一聲長輩,是以此刻才容他胡言亂語,但他若是再說上一句──哼哼──”冷哼兩聲住口,面上倏然籠起一陣殺氣。

  那禿頂老人胡老刀大喝一聲道:“你哼個什麼,俺今日正要替田大哥教訓教訓你這不孝的逆子!”揮動掌中匕首,直撲上去。但見寒光一閃,鋒利的匕首,已堪堪劃上田威的胸膛!

  田威身子似未動彈,但不知怎的,那匕首竟偏偏夠不上部位。只聽嗖的一聲,匕首鋒利已自他胸前一寸之處劃過,連他衣衫都未沾著。胡老刀當這一刀必可奏功,是以用了全力,此刻刀鋒落空,用力過猛,身子也被帶的一個踉蹌。他大驚之下,方待拿樁站穩,突覺手腕一緊,已被田威夾腕抓住,腕骨欲裂,痛入心脾,掌中匕首,那裡還把持的住,當的落了下去。田威冷笑一聲,借力使力,往外一帶,胡老刀便已踉蹌跌入了街心。

  黑衣人單足一挑,挑起了地上的匕首,冷笑道:“這也算得上是傷人的利器嗎?”口中說話,雙手不停,竟將一柄鋒利的匕首,一寸寸捏斷,望之竟有如摧枯拉朽,刀切豆腐一般容易。

  眾人更是膽寒,只聽黑衣人冷笑道:“事不關己之人,最好還是快快出去吧,若再留此地多事時,只怕便要像這匕首一般,難以全身而退了!”語聲雖緩慢,但寒氣卻甚逼人。眾人昔日雖都是江湖好漢,怎奈年老,豪氣已消,眼見黑衣人如此武功,怎敢還存多事之心,各各對望了一眼,竟真的魚貫著垂首走了出去。

  黑衣人眼瞧著老人們一個個自身前走過,緩緩又道:“各位莫要忘了,在下要取各位性命,原是易如反掌,只是我家主人素來大仁大義,善體上天好生之德,是以在下也不願難為各位,但願各位莫要忘記今日死裡逃生,日後莫再多言賈禍,多事傷身了!”他話才說完,老人們也都走的乾乾淨淨。

  那灰袍怪客自從黑衣人現身之後,便一直凝神卓立當地,目光灼灼,凝望著黑衣人們的動靜。只要他們對這些無辜的老人稍施煞手,他隨時隨刻,早已準備好出手一擊!那知黑衣人竟將眾人輕輕放過,灰袍客正自奇怪:“素來心狠手辣的南宮門下,今日怎會變得如此好說話?”

  此刻聽得黑衣人那番言語,心下方才恍然:“原來他們這是在收買人心──”心念一轉,突又大駭忖道:“他們若非自覺事機已成,萬萬不會做出收買人心之舉,瞧這情況,莫非他們已有勝算在胸了嗎?”翻來覆去,心念數轉間,閒人們已走得乾乾淨淨。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60
發表於 2019-2-27 13:40:52 |只看該作者
一五九

  但聞窗外風聲嗖嗖,偌大的房子裡,只剩下幾張翻倒的桌椅,以及圍在四面的黑衣人。這人數雖然減少,寒意驟然加重了!黑衣人向田威打了個眼色。田威大步向前邁了一步,冷冷道:“任無心黃泉路上,正十分寂寞,朋友你怎地還不快去陪他?”

  灰袍人目光一轉,仰首狂笑道:“任相公天縱奇才,豈是這般容易就被你們這些跳樑小丑所害得死的,你們縱以危言聳聽,也難教人相信!”

  田威冷笑道:“你口中雖說不信,心裡卻已千信萬信了,是嗎?否則你方才又怎會那般驚慌?否則我等又怎的會探出你便是任無心的屬下?”

  那灰袍人心中一寒。只因田威這番言語,實已說入他心裡,他雖有些不信任無心的噩耗,但察情度理,卻又容不得他不信!

  田威道:“事已至此,朋友你還是認命吧,不如堂堂皇皇亮出自己的身份,若再如此藏頭露尾,死也死得不甚光彩!”

  灰袍人厲聲道:“老夫若是說出身份來歷,只怕駭了你的狗膽。”語聲一頓,接口又道:“就憑你幾人就要老夫束手就縛,豈不可笑。南宮世家多行不義──”

  黑衣人突然冷冷接口道:“這廝東扯西湊,言語不能成句,顯見得是在故意推延時間,只怕是在等夥伴到來,你還與他嚕嗦個什麼?早些將他打發了,還怕揭不破他身份。”

  灰袍人似是被他揭破了心意,目光一變,大聲道:“還等什麼夥伴,就憑老夫一人,已足夠打發你們這些鼠輩了。”

  黑衣人獰笑道:“只怕你那伙伴不來,他若是來了,也不過是自投羅網而已,那時大爺們網中捉鱉,豈不快哉!”語聲方了,突然揮手,四面黑衣人輕叱一聲,齊地拔出了兵刃。

  但見寒光閃動,風聲激盪,四面八方,向灰袍人圍攻而來!這些人手使之兵刃,長短軟硬不一,但卻無一人使的是刀槍鞭劍此等正統兵刃,而俱是兵器譜不載的外門利器!只見仙人指路筆、陰陽弧形劍、九節連環子母離魂圈、萬勝銀光萬卍奪、七十二斤跨虎籃──十餘件兵刃,無一雷同。招式更是奇詭萬分,別走蹊徑,全無一人使的是武林常見的路數。而武功之高,身手之快,卻又人人均數江湖中一流之身手,顯見俱是成名立萬之人物。

  那灰袍人縱然見多識廣,卻也無法猜得透這些人的來歷。心中不禁更是吃驚,想不到南宮世家竟又羅致了這許多外門高手!但他武功實已超凡入聖,身當如許多一流高手的夾擊,雖無勝望,但一時間竟也不致落敗。但見鐵掌翻飛,以七十二把大小擒拿手,夾雜著空手入白刃的招式,施展出大鷹爪力神功,那十餘件外門兵刃,竟無一件敢鏑其鋒!

  只有那似是眾人之首的黑衣人與田威並肩立在門前,看來有如在作壁上之觀,其實卻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一面留意著外面的動靜、一面招呼著場中之惡鬥。但一時間,兩人竟都無法自灰袍人的武功招式間,揭破他的身份來歷。

  瞬息間數十招已過,田威沉吟道:“這人莫非是淮南鷹爪王一派?”

  黑衣人搖了搖頭,道:“淮南派近來人才凋零,那有如此高手?”

  田威道:“但──但他使的擒拿手、鷹瓜力,卻是淮南一派真傳。”

  黑衣人冷笑道:“你知道什麼?擒拿手、鷹爪力,絕非他本門武功只是想用來混淆別人之耳目而已。”

  說話間場中又拆了三數十招。黑衣人忍不住輕嘆一聲,又道:“此人武功之高,倒端的出了本座的意料之外,在如此圍攻之下,竟然仍逼不出他的本門武功來──”

  隨一皺眉,接口又道:“他不惜屢冒險招,卻仍不肯施出本門武功,顯見他的身份來歷,必定甚是驚人,是以他才不惜冒險,也要隱藏身份,但──哼哼,我就不信真的逼不出他原形來,瞧我的!”

  “瞧我的”三字方自出口,他頎長枯瘦的身形,已縱身躍入戰圈之中。左拳右掌,暴雨般急攻八招。不但招式連綿,快如閃電,功力之深,更是驚人,端得無愧為群魔之首!

  那灰袍人以一雙鐵掌身當十餘件外門兵刃的圍攻,本已吃力,此刻在黑衣人這一輪急攻之下,更是險象環生。突聽黑衣人大喝一聲:“著!”雙拳上下擊來,掌影飛幻靈動,竟瞧不出他要打的部位。

  灰袍人一驚之下,左右又有三縷風聲夾襲而來,前後五道攻勢,無一不是凌厲無儔,眼見他武功雖高強,但也無法將這前後五道攻勢一一避過!

  就在這生死俄頃的剎那之間,灰袍人突一伏身,捏掌成拳,雙拳錯起,各各劃了半弧,抖手攻出了五拳,竟在間不容髮之際,將身前左右攻來的五招一一封擋了出去!

  田威瞧的心驚膽顫,忍不住脫口讚道:“好拳法!”突聽那黑衣人一聲長笑,翻身掠出了戰圈,落在田威身側。田威大奇道:“星座只要再攻幾招,便可將那廝逼入死地,卻為何又抽身而出?”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有他們幾人,已足夠將那廝置之死地,本座既已逼出了他本門武功,又何苦再費力出手!”

  田威忍不住問道:“方才他施的那幾拳,便是他本門之武功嗎?”

  黑衣人笑道:“不錯,你可瞧得出那是那一派的拳法?”

  田威沉吟道:“這──屬下瞧那拳法,剛猛中不失靈巧,沉穩中不失迅捷,但──”

  黑衣人突罵道:“蠢才,連少林派的鎮山拳法‘伏虎羅漢拳’都不認得嗎?”

  田威心頭一凜,不由大驚道:“伏虎羅漢拳?這廝莫非是──是──”他一連說了兩個“是”字,卻似不敢說出下面的名字!

  黑衣人哈哈笑道:“少林寺雖然人才濟濟,但能將伏虎羅漢拳練的如此功力的,也不過只有寥寥數人而已,本座瞧這廝不是百代,便是百忍──嘿嘿,我猜的可對嗎?”他這最後一句話,自是向那灰袍人喝問的。

  灰袍人見自己施出一招本門拳法,便被他窺破來歷,心頭不覺為之一驚,大喝道:“孽障!教你瞧瞧少林七十二絕藝的手段!”拳招驟然一變,霎眼間便攻出七招。但聞滿天拳風呼呼,拳勢更是大開大合,勢不可擋,端的有諸天羅漢降龍伏虎之威!

  黑衣人縱聲大笑道:“想不到少林一代高僧,竟也效鼠竊狗盜之行,喬裝改扮起來,難道你就不怕被江湖朋友恥笑?”

  灰袍人怒喝道:“我佛普度眾生,化身千萬,灑家為了掃蕩妖氣,剷除群魔,為武林伸張正義,又何惜喬裝改扮!”

  黑衣人大笑道:“明明施用詭計,還要花言巧辯,我佛座下,竟有這樣的高僧弟子,難怪有人寧可當強盜也不願做和尚了!”

  灰袍人大喝一聲,閃身直撲黑衣人而來。但那十餘件外門利器,瞬即在他面前結成一道光幕,擋住了他去路。但他這轉身一撲之下,全身空門已大露,縱然回身自救,還是失了先機。

  黑衣人陰森森笑道:“弟兄們加緊些,先將這禿驢生擒活捉,縛在驢馬之上遊街示眾,好教天下武林朋友得知,少林高僧竟是如此模樣。”

  他口中不住冷嘲熱諷,那灰袍人只聽得怒火滿胸,招式間更是疏漏。突然寒光一閃,一柄跨虎籃的銳齒,竟將他左肩生生劃破一道血口!

  黑衣人喃喃獰笑道:“快了,快了!禿驢,你還擋得住三十招嗎?”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1-2 00:00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