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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素手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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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 11:49:19 |只看該作者
二一〇

  百維心頭一震,定了定神,強笑道:“貧僧正在苦思,不知要用何言語解釋,方能勸任相公解開玄真道長之穴道。”

  獨臂老人鼻孔裡哼了一聲,道:“你若說不動他,難道不會自己動手嗎?”

  百維沉吟一陣道:“弟子縱然有心如此,但任相公獨門點穴手法,弟子實無法解開。”

  獨臂老人雙目一張,目中神光暴射,厲聲道:“你怎知道任無心獨門點穴手法無法解開,莫非你已試過了不成?”

  百維心頭一凜,訥訥道:“貧──貧僧有──有一日見到玄真道兄滿頭大汗,似是極為痛苦,確曾在暗中試過一次,但──但此事貧僧已曾說給任相公知道。”他縱是心計深沉,能言善道,但既在無心中說漏了嘴,又被這老人如此逼問,說話間終是不免有些神情驚惶,言語支吾。

  那知獨臂老人竟似完全未曾瞧出,神情反而大見緩和,頷首嘆道:“少林、武當本是一家,你瞧見玄真道長露出痛苦之色,自是難免要生憐惜之心,這也難以怪你的。”

  百維暗中鬆了口氣,悄悄一擦掌心冷汗,垂首道:“前輩明鑑。”

  獨臂老人目光閃動,緩緩道:“既是如此,不知你可願老夫將任無心獨門點穴之解法傳授於你?”

  百維心頭實是大喜欲狂,卻不敢露於神色,反而訥訥道:“貧僧學會了任相公獨門手法,任相公若是怪罪下來,貧僧實是擔待不起。”

  獨臂老人大聲道:“無妨,任無心若有怪罪,自有老夫為你承當。”

  百維掙紮著翻身拜倒,道:“既是如此,弟子恭敬不如從命了。”

  獨臂老人似是早有準備,竟立刻自懷中取出張迭成三角的紙箋,道:“這便是任無心獨門點穴秘圖,以你武功根基,不出三個時辰便可學會。”

  獨臂老人仰首長嘆一聲,緩緩接道:“強勝弱亡,雖是自然天經地義之至理,但只要公道常在人心,眾志成城,也未見不可以弱勝強,總之──”語聲突然頓住,凝神傾聽剎那,沉聲道:“有人來了,老夫別過──記著,莫將今日之事說出──”語聲未了,人已去遠。

  百維將秘圖藏起,心中當真是又驚又喜。他雖然猜不透這老人之來歷,更不知這老人此舉有何用意,但能自老人手中,學得任無心點穴之秘,卻實是令他喜出望外之事。

  只聽草叢風聲,衣袂輕響,妙雨果然已自去而復返。只見他雙眉微皺,神情間似乎帶著些懷疑之色,四望一眼,便自深深凝注著百維,沉聲道:“大師方才可是與人說話?”

  百維茫然道:“什麼人說話?”

  妙雨皺眉道:“弟子方才明明聽得有人語之聲,莫非還會聽錯不成?”

  百維心念閃電一轉,面上立刻露出苦笑,長嘆道:“哦,那只是貧僧方才氣惱之下,忍不住喃喃對這兩具屍體喝罵。”他若堅持妙雨乃是聽錯了,妙雨萬萬不會相信,但他此刻如此說法,妙雨雙眉立刻展開,只是淡淡問了句:“大師氣惱什麼?”百維道:“你我本該將這兩具屍身露骨荒野,任憑蛇蟲噬食,才能消得了胸中惡氣,但如此做法,卻又不免為南宮世家發現,多添麻煩,是以只有將他們屍首埋葬。如教南宮世家知道這兩人已自失蹤,還得疑神疑鬼,去猜他們的下落。”

  他說的頭頭是道,妙雨非但是深信不疑,而且大生欽佩之心,長長嘆息道:“大師思慮之周密高超,實是弟子不及。”

  百維微微一笑,道:“若是特地為他兩人挖坑刨土,未免大費氣力。”

  妙雨道:“若不挖坑,如何埋葬?”

  百維隨後一指那污水泥窪,道:“那便是兩人現成的葬身之處,只要在上面蓋些淤泥亂草,諒那南宮世家無論如何也難搜尋的到。”

  妙雨拊掌道:“不錯。”

  當下便立刻動手,將屍身掩埋。他行事乾淨迅快,不出頓飯功夫,便已完全停當,一眼望去,果然瞧不出有絲毫痕跡。

  百維暗暗得意,忖道:“南宮世家果然尋不著這兩人時,縱不當作是玄真做的手腳,卻也萬萬不會疑心到我身上。”

  只聽妙雨道:“任相公等候已久,大師此刻可要動身了嗎?”

  百維道:“自當走了。”

  妙雨躬身道:“得罪。”將百維橫抱而起,往來路飛奔而回。

  百維回到那秘窟所在之地,只見門前屍身、血跡,俱已打掃得乾乾淨淨。那邊車馬,也已趕來。妙空手提馬韁,面上雖仍不失笑容,但眉宇間憂慮重重,已遠非初見他時那般樂天之模樣。妙法道人目中淚痕未乾,正以幾件道袍,捲起了妙果之屍身。任無心背負雙手,來回踱步,不時仰天吐出長氣,卻難吐出心中之積鬱。

  幾人見到百維回來,不免有些欣喜,也不免有些感嘆。妙法道人突翻身拜下,以頭撞地,叩首道:“敝師弟多蒙大師成全,妙法實──實是感──感同身受。”語聲哽咽,幾難繼續。

  百維亦自回拜,相對唏噓,俱是語難成句。

  任無心沉聲嘆道:“大師可說是多災多難,一劫未平,又歷一劫──唉,這都是任無心無能照顧之過,千祈大師恕罪。”

  百維垂首道:“任相公說那裡話來,貧僧自己無能,怎怪得了相公?”

  任無心望著妙果之屍身,垂淚道:“妙果道兄之死,更令任無心五內難安,何況玄真道長又──唉!教任無心有何面目去對武當在天前輩?”

  妙法伏地道:“武當門戶雖多不幸,但我武當弟子,若能為江湖伸張正義而死,卻正屬我武當一派不幸中之大幸。”語聲鏘然,擲地成聲,就連百維聽在耳裡,都不覺有些肅然起敬。

  任無心黯然垂首道:“但──”

  妙法抬起頭來,朗聲道:“但任相公若是只知自責自疚,自憐自愧,而滅了自家志氣,不知奮發,如此消沉下去,南宮世家豈非大可不戰而勝,則我武當弟子,死也不能瞑目!”他越說語聲越是高亢,接口又道:“任相公若覺對我武當弟子於心有愧,便該奮發圖強,絕不氣餒,將南宮世家一鼓而滅,則我武當弟子,縱然身歷萬劫,亦必含笑於九泉!”

  這番話更是說得義正詞嚴,大義凜然,只聽得任無心汗流浹背,懍然垂首道:“道兄以大義相責,任無心敢不從命!”

  妙法長身而起,道:“既是如此,咱們便該快些離開此地,以免睹景傷情,只因此刻已非我等自傷自悲之時。”

  任無心道:“正是!”

  妙法道:“但我等何去何從,任相公還是該全權調派,責無旁貸。”

  任無心黯然長嘆,沉吟不語。

  妙空朗聲道:“這付千斤重擔、除了任相公,再無人能挑的起,任相公你若放下它來,便當真無以對死者在天之靈了!”

  任無心仰天吐了口氣,慨然道:“各位既然如此,任某夫復何言?唯有以一死報知己,拼全力與南宮世家一戰!”

  妙法擊節道:“對!只要能一戰,生死勝負,俱非我等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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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 11:34:02 |只看該作者
二一一

  百維見到他幾人面容那般憔悴,神色那般疲憊,與聲勢強大之南宮世家相比,強弱之懸殊,實是天差地別!但這幾人面容雖憔悴,精神雖疲憊,但那種不屈不撓,奮鬥到底之無畏精神,卻是南宮世家最為缺少之物。那種犧牲小我,慷慨成仁之決心與勇氣,更可驚天地而泣鬼神。百維瞧在眼裡,又不覺暗暗感嘆,暗暗欽佩,情不自禁,垂下了頭。

  只聽妙雨緩緩道:“此刻敵我兩方,強弱雖然相差極大,但公道、正義既在我方,只要我等將此股氣勢一直保存,又何嘗不可以弱勝強,以寡擊眾?勝負還在未可知之數,我等萬萬不可長了他人之志氣,滅去自家之威風。”

  妙法仰天長笑道:“三弟說得好,好一個以弱勝強,以寡擊眾!”

  妙雨微微一笑,道:“何況我方也並非只剩下我等幾個人了,只要任相公登高一呼,四方豪傑,前來歸附之人,必定不在少數,要知道江湖中不怕死,不畏難的英雄到處皆是,又豈只我等數人而已。”眾人轟然喝采,任無心面色也恢復開朗。唯有百維,卻不禁暗暗起了慚愧之心。

  妙雨接著又道:“更何況任相公昔日召集之豪傑,也絕不只這裡一處。”

  任無心道:“不錯!”

  妙雨一掠上馬車,搶過妙空手中韁繩,大聲道:“我等此刻去那裡,但憑任相公吩咐,”

  任無心舉手東揮,朗聲道:“這邊去──我就不信南宮世家能有那般神勇,能將我分散四方之集英秘窟全部毀去。”

  妙法將他師弟妙果之遺屍,緊緊縛在車座下,仰天長嘆一聲,道:“走吧!”

  百維忍不住道:“常言道:入土為安,道兄何不將妙果道兄之法體,尋一向陽之土,暫行安葬?”

  妙法目光凝注東方,一字字沉聲道:“南宮巨賊未滅,普天之下,那有妙果師弟安魂之土?大師你豈非大大錯了?”

  百維情不自禁,垂下頭去,赧然一笑,道:“道兄說的是,貧僧錯了。”

  妙法朗聲道:“南宮巨賊一日不滅,我妙果師弟便一日不葬、南宮世家若能將我兄弟四人一齊殺死,我兄弟四人也寧可暴屍荒野,化為遊魂厲鬼,與南宮世家一較長短!”

  他語聲中那種慓悍雄厲,慷慨悲壯之氣,使得百維心底不由自主泛起一陣寒意,將頭垂得更低,竟是不敢再去瞧他一眼。

  妙法雙目赤紅,仰視蒼天,接口又道:“若是蒼天有眼,終令南宮巨賊伏法,那時我必將妙果師弟葬於天下群豪之前,葬得風風光光,也好教那些目光短淺,為虎作倀,被南宮世家收買了的無恥之徒瞧瞧,正義終必得勝,為正義而戰,為正義而死之人,犧牲必有光榮之代價!”

  百維心頭更寒,更是不敢仰視。他終是做賊心虛,此刻心中已是忐忑不定,不知道妙法這番話是否對他說的。幸好這時任無心已在拉他上車。百維匆匆而入,額上已自沁出了冷汗。微光透入車廂,車中的玄真,仍是不言不動,宛如死人。百維全然未將遇著那獨臂老人之事說出,更未勸任無心解開玄真之穴道,只是在一路上隨時偷空將那點穴秘圖暗暗研習。

  車行未及兩日,百維已將任無心之獨門點穴之手法了然於胸。三日前他用盡各種方法,亦無法將玄真穴道解開,心中本是焦急萬分。而此刻他垂手間便可將玄真穴道解開,這舉手之勞,他反不願做了。只因他算來算去,也算不出那獨臂老人,要任無心解開玄真之穴道,究竟有何用意。

  雖然他翻來覆去判斷的結果,斷定任無心若是解開玄真之穴道,實是有百害而無一利。但那獨臂老人竟會要任無心做出對自身不利之事,百維卻萬難相信。他但覺此事之中,定隱藏著極大之機謀,極大之秘密,這秘密亦必定是南宮世家與任無心之間勝負關鍵之一。

  是以百維縱然明知只要解開玄真之穴道,便可將這秘密之謎底揭破,但他仍是不敢輕舉妄動,寧可將這秘密永存在心裡。他三番兩次舉起手掌觸及了玄真之穴道,但終究只是悄悄放下。這種矛盾與痛苦的心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連行兩日後,任無心雖仍言笑如常,但神情間卻已不知不覺露出了焦急緊張之態。有時別人與他說話,他茫然不知所言。到了第四日,任無心面上竟再也瞧不見半絲笑容。有時呆望著車窗外景物出神,有時地只是望空咄咄,長吁短嘆。百維知他口中雖說不信南宮世家,能將他分佈四方之集英秘窟一一毀去,心中其實卻無絲毫把握。顯然,他生怕發現自己另一秘窟又毀在南宮世家手中,是以還未到地頭,心神便已不定。重重憂患,屢屢打擊,實已使這意志有如鋼鐵堅強的任無心,失卻了自信,而不敢面對事實。

  百維與妙法等人冷眼旁觀,只覺他甚至在暗中希望,永遠也不要走到地頭。到了第四日黃昏,妙法終於忍不住道:“再往前走,便是賒旗鎮,過去便是中原之地,咱們該如何行走,但請相公吩咐。”

  任無心怔了一怔,似是方自夢中醒來,訥訥道:“前面便是賒旗鎮了嗎?”

  妙法道:“不錯,只因相公始終未曾吩咐去向,是以車行較緩。”

  任無心緩緩點了點頭,復又默然不語。過了半晌,還是妙法忍不住問道:“不知車子是否還要筆直前行?”

  任無心又自一怔,苦笑道:“莫要筆直前行了,轉回頭──”

  妙法雙眉一皺,失聲道:“轉回頭,莫非地頭已過了?”

  任無心竟也不置可否,只是緩緩道:“轉回頭,過南召,往伏牛山去。”

  妙法、百維對望一眼,心頭俱不禁為之暗暗嘆息。妙法因是心事沉重,百維也不禁感慨良多。當下妙法打馬回頭,直奔伏牛山。黎明時車馬便已馳入山巒起伏的伏牛山區。放眼望去,但見四下群山銜接,山外有山,峰外有峰。入了山區,人煙便已逐漸稀少。到後來除了偶爾可見,出自山畔樵舍發出的淡淡炊煙,裊娜升空外,便再也瞧不見人跡。

  妙法又不禁大是懷疑,遲疑地問道:“路途未曾走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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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 11:34:18 |只看該作者
二一二

  任無心道:“未曾。”

  妙法雖然不再說話,但眉宇間仍帶懷疑之色,卻顯見並未消去。但心中最是懷疑不解的,卻是百維,忖道:“五夫人顯然算定任無心必到回聲谷之三姓村,諒必不致有錯,但此去越行越是荒涼,那裡似有村落的模樣──這──這莫非是任無心已完全失卻了自信之心,生怕又一秘窟被毀,竟不敢徑往三姓村去了?”

  只見車馬前行,果然越走越荒涼,到後來四山合抱,竟似已無去路。妙法雙眉緊皺,又自探首車廂之內,道:“前行已無路,咱們該如何走法?”

  任無心嘴角突然泛起一絲笑容,緩緩道:“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秘窟的神秘之處,便在這無路兩字之上。”

  妙法愁眉頓展,暗道:“不想這秘窟竟是如此隱秘,想那南宮世家究竟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這次是萬萬尋不著此地的了。”一念至此,精神大振,縱身躍上車座,全力打馬前行。

  又自奔行半晌,到了山谷深處。任無心突然開了車門,輕叱道:“停下!”

  妙法吆喝一聲,車馬驟停。任無心一掠而下,目光四掃一眼,突然仰首向天,引吭長嘯起來。嘯聲清銳高亢,直衝霄漢。

  第一聲長嘯響過,四山突然起了回應,似是不知有多少人隱身四山之後,長嘯而來,與任無心遙遙相和。

  百維心念一動,脫口道:“回聲谷?”

  任無心嘯聲已住,頷首道:“不錯,這便是回聲谷。”

  只聽四山回聲,此來彼去,歷久不絕。直過了盞茶工夫,大地方自恢復寂靜。

  任無心縱身躍上車頂,放聲呼道:“義旗──飄揚──”

  四山立時響起回應:“義旗──飄揚,義旗飄揚──飄揚──飄揚──”

  又是百十聲響過,大地終又無聲。

  任無心面帶微笑,卓立車頂之上,似是在凝神傾聽著什麼?但四山回音既絕,除了微風清籟,便再也聽不到任何聲息。

  任無心笑容突斂,面色漸漸沉重,雙眉也漸漸皺在一處,過了盞茶時分,他面上竟已現出驚怖之色,再次放聲大喝道:“義旗──飄揚──”

  但這一次回聲響過之後,空山寂寂,仍是毫無動靜。

  任無心額上卻已現出一粒粒黃荳般大小的汗珠,在初升之朝日下發出珍珠般奪目的光彩。眾人俱都早已猜到,那義旗飄揚四字,必是任無心與秘窟中人聯絡之信號,秘窟中人若是全然無恙,聽得這呼聲響過,便該有回聲相應。

  但此刻四下寂無回應,顯見是秘窟中人,定又有不測之變故。眾人瞧得任無心額上之汗珠,心情之驚恐與焦急,自也不在任無心之下。

  忽然間,只見任無心凌空一個翻身,躍下車頂,腳尖微一沾地,身形又自動飛驚而起,有如燕子掠水一般,向西面山彎撲去。他身形展動間,竟似如瘋狂一般,當真是迅如驚雷,急如閃電。眾人更是瞧得大驚失色。

  妙法脫口驚呼道:“任相公且慢,我兄弟隨你一同前去──”呼聲中,妙雨、妙法已齊地展動身形,追隨任無心之後,飛掠而去。

  妙空微一遲疑,匆匆回首道:“但請大師在此照顧車馬,我必需前去為任相公接應。”雙臂振處,人已遠在兩丈開外。

  只見任無心兔起鶻落,接連幾個縱身,便已掠上了怪石嵯峨之山峰。他神智竟又似有些迷亂,別人那般呼喝,他卻直如未曾聽入耳裡。妙雨等人輕功雖得武當真傳,但與任無心相形之下,卻顯見大有黯色。任無心身形早已掠上了山峰,妙雨等人還未到山腳,但見任無心身形在嵯峨之山石間一閃,突然無影無蹤。

  妙法大駭呼道:“任相公──任相公──莫非已有變?”

  妙雨沉聲道:“無妨,想必是山石後另有秘道,只是山下瞧不見而已。”

  說話間他三人亦是飛撲而上。百維但見這三人身形有如猿猴般,攀援而上,有時遇著絕險之處,三人便自手足並用,片刻之間,便已掠到任無心方才隱去身形之處。

  只聽妙法脫口道:“秘道果然在這裡,任相公已下去了。”

  妙空道:“小弟在先領路,大哥居中策應,三弟繼後。”

  妙雨道:“是。”

  妙空身形一閃,當先閃入石後。接著妙法、妙雨兩人,也失去了形蹤。

  百維瞧得又是心慌,又是著急,暗暗忖道:“三姓村莫非便在這秘道之下?任無心那秘窟莫非便在三姓村中?但──便那小廟卻在那裡?如在那秘道之下,卻教我如何尋出?”

  轉眼四望,四山左近,絕無人煙,那裡似有村落的模樣,若說空山之中,孤零零建著座小廟,那更是絕無可能之事。百維想來想去,越想越覺那小廟必定是在山腰秘道後。他一心想瞧瞧那廟裡香爐中之秘令,究竟吩咐些什麼,此刻當真恨不能背插雙翅,飛過山巒,飛入那小廟中。怎奈此刻他留守此間,卻是不敢妄動。

  只因他再也不願自己有絲毫破綻,落入那觀人於微,見微知著的妙雨耳目中。

  ***

  這時妙法等三人已入了秘道,仰頭望去,但見兩山夾峙,上面竟還有一線青天,情勢之險惡,當真有一夫當關,萬人莫敵之勢! 三人魚貫前行,腳步自都放得極輕。

  妙空回首道:“任相──”兩個字出口,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妙法、妙雨更是面目變色。原來妙空語聲雖然說的不大,但這夾壁之中,回音之響卻有如鳴雷一般,較之方才在山谷之中,不止響了十倍。

  妙空鬆了口氣,隔了半晌,方自說的出話來,自然已將話聲壓的極低,有如耳語般悄聲道:“任相公委實太過膽大,竟如此犯險,明知此地已然有變,竟還孤身而入。”

  妙雨仰首瞧了一眼,輕嘆道:“不錯,此地確是險到極處,南宮世家若有埋伏在這夾壁頂上,無論以火攻或是滾木礌石下來,你我縱有天大的本事,今日也休想活著出去了。”

  他三人自是不知南宮世家若是有心要任無心之性命,又何必等到此刻,只當南宮世家當前唯一強大之敵,便是任無心,自是恨不得任無心早些死了,落個眼前清淨。是以他三人為任無心擔心之情,實比為自己擔心之意為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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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三

  三人不約而同,加快了腳步。但夾壁之中,道路崎嶇而曲折,前路隨時都可能有埋伏陷阱,是以三人雖想趕上任無心,卻也未敢施展輕功。走了約摸盞茶時分,妙空突然頓住腳步,回首道:“師兄,你可嗅出什麼?”

  妙法見他不但面色慘變,語聲中竟也滿帶驚怖之意,心頭也不禁立時為之怔忡不安,當下疑神吸了口氣,亦自變色道:“莫非任相公有變?”

  妙雨此刻也覺出前路竟有一絲血腥之氣,隨風傳了過來。三人對視一眼,心頭俱都大駭,再不答話,加緊腳步急奔而去。妙空身形當先,奔行片刻後,便自瞧見任無心之身影,動也不動立在前面路中,看來雖似有失魂落魄的模樣,但身子卻絕未受到絲毫損傷。

  妙空這才松了口氣,但目光再轉,心頭卻又不禁為之一驚,任無心面對著的,竟是堆血淋淋的屍身。仔細瞧去,只見這堆屍身乃是十餘具屍體堆積而成,每具屍體,都是血肉模糊,死狀之慘,當真令人慘不忍睹。

  妙法等三人劍下雖也傷過人命,但見了這堆屍身,仍不禁為之心頭作惡,幾乎要吐將出來,再也不忍去瞧第二眼。三人竟一齊轉過頭去,定了定神,方自不約而同,暗暗忖道:“這屍身雖然擋住了去路,但任相公也可掠將過去,為何呆呆地站在這裡?莫非這堆屍身中,又有什麼古怪不成?”

  一念至此,三人齊地干咳一聲,大步趕了過去。任無心聽得這一聲輕咳,方自回過頭來。只見他面上神色,極是奇怪,定睛望著妙法等人,似是已經忘記他們是誰。

  妙法駭然道:“任相公──任相公──”

  任無心嘴角突然泛起一絲奇異的笑容,喃喃道:“你們也來了嗎──好──好──”突又轉回頭去,呆呆地望著前面屍身。

  妙法一掠而前,掠到任無心身側,這才發現他目光凝注之處,乃是屍身上一隻紫檀木匣。這木匣竟是不偏不倚,端端正正放在那一堆屍首之巔峰中央,顯然乃是特地留給任無心看的。而任無心此刻,呆望著木匣,遲遲不敢開啟,自是在思慮這木匣中裝的是什麼?

  他既怕木匣中所盛之物,又令他悲痛難忍,也怕木匣中設有機簧暗算,令他防不勝防,更怕匣上置有劇毒,沾手即死。但若是對木匣全然置之不理,逕自越了過去,卻又實是放心不下。是以任無心木立當地,心中當真滿懷矛盾之情,一時難以取決。

  妙法等三人一旁瞧得清楚,心中又不禁為之暗暗嘆息。他三人個都深知,昔日之任無心,絕非有如此刻般畏首畏尾之人。只是屢次刺激,連番創痛,實已令他變的小心太甚,

  妙雨微一沉吟,撕下一角衣袂,緊緊包在手上,便待為任無心將木匣開啟。那知他手方伸出,便被任無心輕輕拉住。妙雨強笑道:“咱們好歹也要瞧一瞧,這木匣中盛的究竟是什麼?不如由弟子將之開啟,也免──”

  任無心慘然一笑,緩緩接口道:“為何要你開?我手斷了嗎?”

  妙雨垂首道:“是!”不敢再多爭辯,躬身退了下去。

  妙法卻自他手中取下那方衣袂,雙手捧在任無心面前,口中雖未說話,但那樣深摯的關切之情,卻早已溢於言外。

  任無心目光疑注著那方衣袂,半晌,終於長嘆一聲,道:“多謝。”

  妙法生怕他心情激變中,故意犯險,不肯以衣袂繫手,此刻方自深探鬆了口氣,恭聲道:“不知任相公可願弟子──”話未說完,任無心已伸出手掌。

  妙法恭恭敬敬,將衣袂為任無心繫在手上。

  要知他三人終日守候在任無心身側,深深體會到任無心在此役中所受的委曲,也唯有他們才能瞭解任無心忍受的痛苦之巨大!是以他三人不知不覺中,俱已對任無心生出一種無法解釋之親情。既將任無心視如父兄般尊重,卻又將任無心視如子侄一般愛護有加。在此兩種心情之下,他們非但不願任無心身體受到任何傷殘,亦不願任無心心情感受到任何損害。

  只見任無心手掌終於觸到了充滿神秘,也充滿了恐怖之紫檀木匣。手掌動處,木匣緩緩啟開。妙法、妙空、妙雨,三個人俱是屏息靜氣,目光不瞬,緊緊盯在那紫檀木匣之上,生怕木匣中有什麼怪異之暗器射將出來!那知直到木匣完全啟開,竟然全無絲毫意外。

  妙法等三人雖又立刻鬆了口氣,但神志卻仍未絲毫鬆懈,只因他們深信南宮世家絕不會無緣無故放個木匣在這裡,這木匣中必定隱藏有一件極大的秘密。而匣上既無毒,匣中亦無暗器,這秘密就反而變的更是神秘而難解釋。

  令任無心等四人做夢也未想到的,木匣中竟只有本黃絹書冊。陰暗的光線下,只見書冊之上,恭楷寫著:“南宮世家攝心迷魂術之秘”這十一個令人見了忍不住要為之怦然心動的字跡!

  十一個寸楷之旁,還有兩行蠅頭小字,寫的是:

  “河朔寸心叟,率寸心門七大弟子,連同朱可法、林正、悟夢子等十一同道,苦研經年,幸有所得,恭錄於此。”

  妙法等三人雖不大走動江湖,卻也知道這河朔寸心叟已九九高齡,掌寸心門,至今垂八十年,其人自十七歲接掌門戶以來,便孜孜不息,專心一致,苦究武林中最為神秘之攝心術之秘,辰州言家門殭屍拳之秘,便是被他所破。三人此刻見了“寸心叟”三字,都不禁為之動容。

  妙法沉聲道:“弟子曾聞人言道,河朔寸心門掌門和門下七大弟子,於兩年前突然全部失蹤,莫非便是被相公請來這裡?”

  任無心不言不語,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神情間更是悲傷。

  妙法等三人情不自禁,瞧了那堆屍身一眼,顫聲道:“莫──莫非──這──”

  任無心一字字緩緩道:“不錯,這便是寸心叟和他門下七大高手。”

  妙法三人忍不住機靈靈打了個寒噤。顯然,寸心叟等人經年辛苦,終已探出了南宮世家攝心迷魂的秘密,也因此為南宮世家所忌,終於全都身遭慘死!

  能把南宮世家那般不可思議之秘密探出這是何等才情,何等智慧。但具有如此才情智慧之人,此刻卻已化為一片血腥,一堆腐屍,怎不令人惋惜?

  妙法等三人情不自禁,垂下淚來。任無心亦是目蘊淚光,顫抖著伸出手掌,似要將那秘籍取出。

  突聽妙雨輕叱道:“任相公,動不得。”

  任無心手掌停留半空,轉首瞧了他一眼,似是在問:“為何動不得?”

  妙雨沉聲嘆道:“這秘冊中既已揭穿了南宮世家的秘密,南宮世家為何還要將這秘冊留在這裡?這顯然乃是大背情理之事,而凡是有背情理之事,其中必然藏有詭謀──”

  妙法接口嘆道:“三弟說的不錯,這秘冊必是誘人之毒餌,弟子們愚魯無知,雖猜不出這其中有何詭計,任相公卻以謹慎為宜。”

  任無心緩緩嘆道:“這道理任某又何嘗不知道,只是──”慘然一笑,接口道:“大凡毒餌,必定誘人,我眼見這終日苦思苦索的秘密謎底,此刻便在眼前,怎能忍得住不去瞧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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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

  妙法呆了一呆,黯然垂首說道:“但──但此事委實太過不近情理──南宮世家絕不會將自己秘密之謎底有意留在這裡給咱們瞧的。”

  妙雨道:“以弟子看來,這秘冊大約只有首頁封皮是真的,相公何苦瞧它?”

  任無心道:“萬一全是真的,我卻未瞧它,豈非終生之恨?”

  妙雨道:“但此可能,確是微乎而微,除非那南宮世家中人,已全都瘋了。”

  任無心道:“可能雖少,卻也非絕無可能。”

  妙雨道:“弟子委實想不出有何可能?”

  任無心道:“說不定南宮世家中,突然有人良心發現,不忍武林公道就此沉淪,而將這秘籍盜出,放在我等必經之路上。”

  妙雨怔了一怔,喃喃道:“但願如此。”

  任無心道:“也說不定此乃一些暗中相助我等之武林異人,自南宮世家手中把此秘籍暗地盜出,只是他一時還不願與我等相見,是以便將它放在這裡。”這番話果然說的近情近理。

  妙法等三人互望一眼,沉吟道:“不錯。”

  這時他三人中固是突然生出了希望。但百維此刻若是在這裡,則必定要更對任無心說的這番話抱有信心。只因唯有他知道南宮世家中,確是有人漸生叛變之心,不說別人,他自己便是個極好的例子。也唯有他知道,武林中的確有些神秘之異人,在暗中相助任無心,那獨臂怪人便是其中之一。

  是以此刻擺在任無心面前的這本黃絹秘冊,不但掌握著任無心今後之命運,它的真假與否,也就是任無心之今後成敗的關鍵。妙法等三人想到這裡,暗中也不禁生出了患得患失之心。

  任無心伸出的手掌,更不覺也有些微微顫抖了起來。終於一把將那秘冊拿在手中。妙法等三入忍不住立刻湊首過去。只見任無心緩緩將那秘冊掀開──

  ***

  山谷外之百維,正自滿懷焦急,反覆矛盾,徬徨無計之時。突然間,一股焦炙火焚之氣味,隨風傳了過來。氣味雖不甚濃,但左近卻顯然有物著火燃燒。百維心頭一驚,轉眼向這風向傳來之處瞧了過去。放眼但見山石嵯峨,那有什麼著火之物。但仔細一瞧,只見一股濃煙,竟自山石中飄送過來,不問可知,那山石間必有一道裂口。

  任無心等人所去之秘徑,乃是百維身左山峰,這股濃煙飄出之處,卻在百維正面偏右,兩下相去,何止百十丈之多,但百維心念一動,只覺這股濃煙與那秘密必有關連,只因這兩下山峰方向雖然不大相同,但山峰後之地卻極有可能同屬一處。

  一念至此,百維再不遲疑,隨手將車門緊緊關了起來,縱身向濃煙飄出之處掠去。這山峰地勢,亦是險峻無比。百維左臂雖廢,下盤功夫卻仍未失去,幾個起落後,但覺濃煙撲面而來,嗆人欲咳。百維以手護目,屏住了呼吸,冒著濃煙,一步步走了過去。煙勢雖濃,但百維終是內功已具火候之人,目力自也非常人可比。凝目望去,仍可依稀辨出眼前景物。

  只見那濃煙飄出之處,乃是一叢山藤,山藤緊緊糾結、若非這股濃煙,誰也瞧不出這密藤之後岩,竟會有道裂口。百維暗道一聲:“僥倖。”

  真力佈滿掌心,向山藤抓了過去。觸手之處,只覺那山藤竟已微溫,顯見火勢燃燒已久,而且極為猛惡。要知百維方才心緒紊亂,若非嗅得那股焦臭之氣,此間縱然早有煙火飄出,他也未必能瞧的見。扯開了密藤,一道足可容人通過之山隙,豁然現在百維眼前。只見煙氣更濃,熏得百維幾難張目。

  他索性閉起眼睛,摸索著探身而入,只要他手掌可摸著山壁,縱然目不見物,也可前行無礙。只因這山隙中縱有潛伏著的毒蟲蛇蟻,也早就被為這股濃煙燻走了。

  此山隙久無人知,更無人行。在煙火熏烤之下,越是炙熱,到後來已有如烙鐵一般,他手掌縱有內力加護,卻也無法停留其上,由此可見,此地距離火勢燃燒處已不甚遠。

  但手掌既已不能摸索探路,要想在這狹隙中前行,實是困難已極。百維暗覺焦急,忍不住嘆了口長氣,呼吸一通,突覺那煙火已遠不及方才嗆人,顯見那火勢早已燃盡,此刻煙火漸消,只是餘熱仍留在山壁間。

  又過了半晌,百維緩緩張開眼來,眼前果然又可依稀見物,山隙中不見天光,甚是黝黯,是以目力自難及遠。百維加急前行數步,突見一道天光,自濃煙中直射而入,出口已在眼前。百維一個箭步,飛掠而出,頓覺心胸為之一暢。

  擰腰斜斜縱出,避開煙勢,放眼望去,只見自己此刻立身之處,地勢仍是極高。山後有山,四面仍是峰巒環抱,此地卻甚是平坦,顯見乃是以人工開闢而出,那著火燃燒之處,乃是一棟屋宇。此刻火勢雖已燃盡,但焦木間仍有火星飛出。

  百維先不去瞧它,俯首望了下去。卻見山峰之下,果然是個小小的村落。這村落房屋不多,但建築得卻都極是精緻,五七棟紅牆瓦舍,疏落地分散四處,一曲流水,蜿蜒自竹籬外流過,也不知流向何處。

  家家戶戶門前,又都架著道小橋,紅漆欄杆,綠板架橋,襯著四下青樹綠葉,當真是:小橋、流水、人家,好一處所在。

  百維放眼四望,但見眼目皆清,忍不住暗暗忖道:“此地看來直如遠避紅塵之世外桃源一般,哪似什麼武林豪雄的秘窟。看來此地昔日必定本是世外高人所居,卻不知任無心怎會將之當做集英之秘窟。只可嘆這麼好的一塊地方,如今為了江湖人的廝殺,竟也染上了血腥之氣。”

  這時村落中靜極無聲,既不見人蹤,更不見任無心等人的影子。百維心中又不禁暗自得意,忖道:“任無心只怕再也想不到山峰間竟還有一條秘道通向這裡,更想不到我竟比他來得早。”

  突見一條小路,自村落中曲折通了上來,直達那燃燒屋宇之前。百維心頭突又一動,睹駭忖道:“這屋宇莫非就是那小廟不成?”

  一念至此,再不遲疑,冒著火焚後那種炙熱焦臭之氣,縱身掠入了焦木瓦礫間。

  但見房屋早已燒得骨架支離,倒塌的焦木間,卻駭然正有著泥塑之偶像,金裝油采,雖都已被火燒得一片焦黑,但仔細望去,卻依稀仍可看出這偶像冠帶袍服。

  百維暗道一聲:“苦也!”

  小廟既已被毀,那裡還能尋著南宮世家所留下的密令,那密令中究竟有何秘密,只怕他今生再也休想知道了。他呆呆地發了一會兒怔,心頭突又一驚,只覺一股涼氣自心底直冒上來,慄然忖道:“這秘窟既已有變,此地想必也是南宮世家門人所焚燬,他既有密令留在此間,卻又將之焚燬,莫非──莫非南宮世家竟真有如此大的神通,已發覺被派至此間來取密令之人,早就遭了我的毒手?”

  心念數轉,百維已是滿頭冷汗,手足顫抖,幾乎再也站不穩身子。只因南宮世家若真是已發覺了他的秘密,那他今後遭遇之慘,實是不堪設想。南宮世家手段之毒辣,別人不知,百維卻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等百維定下心神,仔細思慮,卻又覺自己所作所為,實是神不知、鬼不覺。南宮世家究竟不是神仙,怎會查出此中隱秘?只是百維算來算去,這秘窟若有慘變,必是南宮世家所為,而南宮世家除非已知其中隱秘,否則便萬萬不會將這小廟焚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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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若說這小廟乃是無意走火燃著,則又太過玄虛,不近情理,他委實不信世上竟會有如此湊巧之事。一時之間,百維心中當真又滿懷焦慮疑懼,較之未尋著此廟前尤甚。他極力澄心靜志,俯首苦思,直過了盞茶時分,他心頭突有靈光一閃,脫口道:“是了!”

  只見他滿面狂喜之色,似是重重疑懼,在這片刻間都已有瞭解答。這必是南宮世家的對頭,算定南宮世家要對此地動手,是以暗中趕來。但那時事變已生,他已挽救不及。

  而此人必也深知南宮世家常以小廟為秘密聯絡之地,瞧見此地既已有變,便索性將這小廟也放火焚去,免得留下後患。他雖然不會猜出誰是這放火之人,但心中卻隱隱約約,有些線索。

  只覺這放火的,除了那神秘奇詭的獨臂客外,必定再無別人。這推測自無絲毫事實之報據,但卻是唯一合情合理之推測。百維思念至此,已漸漸放下了心事,只是不能瞧著那香爐中留下之密令,未免有些遺憾而已。

  只因他總覺得在這香爐中的密令,必定關係極為重要,否則南宮世家又怎會如此大費周折,將之留在此地?

  他微一思索,在瓦礫焦木間,尋了個藏身處伏了下來,目光四下搜尋,要看看這秘谷中究竟還會有何變化,靜等著任無心與妙法、妙雨現身。

  ***

  且說任無心數次猶疑,終於將那黃絹秘冊封面緩緩揭開。

  妙法等數道目光,一齊凝神瞧了過去,只見滿篇工整而絹秀之字跡,說的果然俱是攝心之秘,但一遇重要之字句,便被一團血污塗去。每頁之上,被血污塗去之處,至少也有十八處之多。每一處血污,都似那南宮夫人獰笑著的面容,似是在望著任無心冷笑道:“你們數年心血花的又有何用,我舉手之間,便將之毀去了!”

  任無心若未瞧見這本秘冊倒也罷了,如今瞧著了,心頭但覺一股血氣直衝上來,秘冊噗地自手中跌落,整個人都已痴了。

  妙法大駭喚道:“任相公──任相公──”

  任無心目光緩緩流下淚來,喃喃道:“數年心血,毀於一旦,寸心一門,從此滅絕,此後再想探出南宮世家之秘密,只怕再也無望了。”

  妙法等心頭又何嘗不是沉重悲痛已極。但瞧見任無心如此傷神,三人也只有強自打起精神,設法來安慰於他。

  妙雨強笑道:“世人既已有人能尋出南宮世家攝心之秘,就必有第二人也能尋得出,任相公你也不必太過難受,只要──”

  任無心長嘆一聲,接口道:“誰是這第二人?此刻在那裡?”

  妙雨怔了一怔,仍是強笑道:“此刻還不知此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在那裡。但只要大家細心去找,總會發現的。”他口中雖說的十分肯定,但心中卻也知道這實是茫然無期之事。

  妙法趕緊改變話題,道:“任相公不如在此歇歇,待我與三弟先去瞧瞧再做打算。”

  任無心苦笑道:“我若不自己去瞧瞧,怎能放心的下?”他不容別人再攔阻於他,話猶未了,已自越過屍身,急奔而去。

  妙法等三人對望一眼,心裡俱是暗中嘆息,緊緊追隨在他身後。又奔行了盞茶時分,兩旁石壁漸漸開闊,一條道路蜿蜒通向山下。

  山下竹籬茅舍,曲欄流水,一眼望去,端的是安詳寧靜,無論是誰,也不會看出這裡會是個方經屠殺的血腥之地。妙法等人再也想不到眼前所見的,竟是如此風光,一時間幾乎瞧得痴了。

  任無心也未想到此地竟似仍未遭到絲毫變化,心中不禁暗暗生出一絲希冀之心,只望還能在此地尋著幾條線索,更希望此地同伴中,還能有幾人僥倖逃出南宮世家的毒手。

  過了半晌,妙法方自長嘆道:“我本當此地乃是個窮山險谷,不想竟是桃源仙境一般,真不知任相公怎會尋著的。”

  任無心道:“這三姓村本是姓秦、白、田三家避亂之地,三家之長輩,昔日也本都是武林中三名人,到老來看破世情,便以一生之積蓄,在此經營出這一片所在。”

  妙法忍不住問道:“此地既屬別人私業,不知任相公又怎會將之做為集英之秘窟,那三家的後人,莫非也是任相公之友伴不成?”

  任無心道:“秦、白、田三家之長輩死後,他們的後人便再也無法享受此等安靜之生活,只因此地雖是仙境,但年輕人卻總是想嘗一嘗紅塵是何滋味,因此不出三年間,便都走得乾乾淨淨,只留下一個多年的老僕人,在此留守。到後來這三家之後代,有的與人仇殺而死,有的忘了過去,只剩下一個秦公子,還流落在江湖間。”

  語聲微頓,喘了口氣,方自接道:“此人年幼時被他爹爹管束極嚴,一入紅塵後,見到那花花世界,不免目眩神迷,難以自制,沉迷酒色豪賭之中,囊中日漸羞澀,終於一貧如洗。”

  妙法嘆道:“當今世上,似他這樣的少年,必定不少。”

  任無心苦笑道:“若是普通人家子弟,在那種處境之下,不免要做些雞鳴狗盜之事,但他雖然失足,但終究自幼所受教養,終是與人不同,道德之觀念,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是以他縱然日常三餐不繼,也絕不去偷人一分銀子。”

  三人一面說話,一面已走下山麓。任無心似是想以言語來減輕心中不安,是以雖在如此情況下,他將此等毫無重要關係之事,說得詳詳細細,滔滔不絕。

  只聽他接道:“而他既不能去偷去搶,也無謀生之能,這日子又怎能過得下去呢?到後來他便想將此地出售。試想此等絕谷,若非看穿世情之老人,實是極少有人願意來住,何況他既無地契,又無憑證,只是空口而言,又有誰肯相信一個乞丐般的少年,會有如此產業,縱然他說的天花亂墜,別人卻只當他是個瘋子,絕無一人肯跟他來看這地方,更無一人肯出銀子。”

  妙雨道:“任相公卻買了下來。”

  任無心道:“不錯。”

  妙雨皺眉道:“弟子斗膽,還有句話要請教相公。”

  任無心道:“你說吧!”

  妙法、妙空對望一眼,似是暗怪妙雨不該在如此緊要關頭,還和任無心說那無關緊要之言。卻不知妙雨早已窺破任無心之心意,正是要以此閒談,來緩和任無心緊張之情緒。

  只聽妙雨道:“將此地作為高人隱居之地,自己足夠隱秘,但用來作為對抗南宮世家之秘密所在,卻似還有些不夠。”

  任無心憔悴而沉重之面容上,初次露出一絲微笑,道:“我買下此地後,便用當地一位善人之名義,尋了三家貧戶,這三家貧戶自也是姓秦、姓白與姓田的,他們俱已無法維生,我便為他們買下些日常生活用具,以及糧食等物,令他們到此三姓村來居住,卻在這些房屋下,另闢出一些地室秘窟。”

  妙雨笑道:“相公思慮果然周詳,如此做法,誰也想不到這秘谷之中還有秘窟,更想不到相公會用三家尋常百姓來做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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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任無心緩緩道:“那三家具是極為老實可靠之人,不知他們是否──”長嘆一聲,而面容又自變得極為沉重悲痛,接口道:“這三家往昔過的雖然算苦,但卻平安的很,如今──唉,如今我卻令他們也捲入此等武林仇殺之事中,此番他們若也遭了南宮世家毒手,豈不是我害了他們?”

  說話之間,三人走入竹籬房間,四下仍是一片死寂,不聞聲息。妙雨趕緊改變話題,沉聲說道:“待弟子與相公先進去窺探動靜──”

  妙法道:“你們去吧,我與三弟就在外面把風守望便是。”

  百維隱身在焦木瓦礫中,只見任無心等人果然已自左面山石間現身,又瞧見他們魚貫走入了房舍竹籬間,一路談談說說,神情竟似鎮定的很。他心中不禁有些奇怪,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是繼續留在此地窺望,還是回轉馬車旁。正自猶疑不定時,目光掃過,眼角突然瞥見瓦礫間似有個亮晶晶的東西金光一閃。

  百維心念一動,矮著身子走了過去,撿了枝焦木,將瓦礫撥開。只見埋在瓦礫灰燼間的,赫然竟是只青銅香爐。爐口扣在地上,爐身大多已被燒得發黑,但銅質顯然甚是堅固,不但絲毫未被燃毀,而且還有一兩處銅色未改,是以日光照過,猶是發光。

  百維心情驟然緊張起來,以手中焦木,將銅爐上之瓦礫灰燼,全都撥開。伸手一探,銅爐雖然猶有微溫,但已不致燙手。他心中實已迫不及待,要瞧瞧南宮世家所留之密令,是否還在這劫後僅有之銅爐中。

  當下提起爐耳,向外一翻,爐內香火俱都傾出。四散的香灰裡,赫然正有一隻銅管。

  此等銅管的模樣,他也不知瞧過多少次了,不要再瞧第二眼,他便知道這正是南宮世家用來與屬下秘密聯絡之物。一時之間,百維心中當真是驚喜交集,但覺心房怦怦跳動,幾乎忍不住要喜極而呼!

  過了半晌,他方自定過神來。拾起銅管,咬在口中,單手將之旋開。 裡面果然有張折得極是精巧的信箋,無論紙質之顏色,折成的形式,都與百維往昔自己收到的一模一樣。

  這意外的收穫,使得他血脈又自加速,心跳又自加劇,連手掌也微微有些顫抖起來,費了許多功夫,方自將紙箋展開。只見上面寫的是:

  “汝拆閱此令之時,任無心等人想必亦已來此谷,即使未來,亦必定已在途中,是以你必需十分謹慎小心,千萬莫要洩露行蹤,但卻必需留意任無心一行人眾之行動,尤其要仔細注意百維──”

  瞧到這裡,百維不禁暗中冷笑一聲,卻又不免有些驚惶之意,忖道:“想那五夫人不但已不再信任我,而且看來懷疑不淺。”

  §第二十二章 銅管密令

  密令之上,接著寫道:

  “百維之師弟三人,是否隨行?玄真形狀看來如何?這兩點須特別注意,事後亦必須將觀察之結果寫下,密封於傳令銅管中,小心置於香爐原處,切記切記!”

  百維又不禁大是奇怪。那五夫人要查百護等三人去向,自是理所當然之事,但她卻為何要注意玄真之形狀,卻令百維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那玄真之形狀,還會有什麼變化不成?難道她對這假冒的玄真,也起了懷疑之心?

  密令上之字跡寫到這裡。竟突然改為硃砂所寫,顯見內容更是機密重要,是以要接令之人,特別留意。上面寫的是:

  “十五月圓之夜,前行百里,有一小集,名傳聲驛,三更時。你必須立於傳聲驛外一株槐樹之下。屆時將有一人,著青布衣,紅布褲,手提方形燈籠。在你前面來回走動三次,然後轉首而行。你不必招呼於他。卻必需緊隨其後,行約一二里,確實地點,需到當時方能決定,但那人若將燈籠焚燬,便是地頭已到。你便立即將那人殺死!”

  百維倒抽了一口冷氣,暗暗嘆息一聲,方自接著瞧了下去:

  “你殺了他後,便須立於燈籠餘燼之上,低聲誦念:‘人間難求不死藥,神仙谷中有福星。’反覆念至第七次,便有人在暗中響應一遍,然後問你是誰,你必需回答:‘不死者’三字,那人便必有機宜指示於你,你若未聽清,不妨再問,但卻萬萬不能遺漏一字,更不可存心要看此人之容貌!”

  百維更是奇怪,不禁暗暗忖道:“此人是誰,所指示的又是何機密之事?”

  他在此之前,做夢也未想到世上還會有人指示南宮世家之機宜。而以此刻。南宮世家對此事處理之機密與慎重看來,不但此人極為神秘,他所敘之機密,必定更是重要無比。

  百維越想,越覺此人之來歷不可思議,恨不得此刻便是十五月圓夜,立刻便能見著這神奇詭異的人物。只可惜此時僅是十一,距離月圓夜還有整整四天,他縱然焦急,亦是無計可施。

  密令下還有短短數行字跡:“你聽完那人所敘之事後,立時記下,必須等到五更過後,晨光微現時,又將有一人綠衣紅褲,自東方而來,手提一隻鳥籠,鳥籠中有信鴿一隻,你立時需將此人殺死,將所記之紙柬,仔細縛於那信鴿腿上,將信鴿放走。此鴿久經訓練,自會覓路而回。此事萬分重要,你切切不可有絲毫疏漏,此令!”

  百維看完了這封信,方自仰頭長長吐了口氣。心頭既是感嘆,又是驚喜,一時之間,當真是千思萬念,紛至沓來。他首先想到,這封密令所以能夠保存,必定是因為這銅爐在火起之前,便已跌落在地,而且爐口倒扣在地上火勢自然無法波及。但火勢那般猖獗,這銅爐若是留在桌上,加以木桌神龕,俱是易燃之物,火起後這銅爐便難保不被燒溶。

  而此刻這銅爐卻原樣未動,由此可見,這銅爐火起之前,便已跌在廟中神龕前的一塊空地中央,是以直到最後屋頂塌下時。火勢方燃及此地。但那放火之人,萬萬不會在放火之前,將這銅爐放在地上,更不會自己飛下。除非火起之前,這廟宇中便有一場搏鬥。是以木桌神龕,早被撞翻,銅爐自也跌落在地。

  百維思前想後,只覺這猜測必定與當時情況吻合,只因除此之外,這銅爐便萬無其他可能自神龕間飛落空地中央。但火起前在這廟宇中搏鬥之人究竟是誰?百維卻再也猜不出。他垂首沉吟半晌,又自拾起那段焦木,低伏著身子。在四面瓦礫堆中撥動。

  直尋了盞茶時分,百維仍是一無所獲。這時他幾乎已將每堆瓦礫都尋找了一遍,只剩下一根巨大樑柱所倒下之角落。但他絲毫未死心,用盡全力,獨手將那已燒焦的梁木抬開尺許,略為再撥開一些瓦礫。赫然發現瓦礫堆中竟有一具骷髏。

  只見這具骷髏雖已燒成白骨,但白骨依舊排列的整整齊齊,宛然人形。顯見此人火焚前便已身死,否則他只要尚有一絲知沉,著火時縱然不能逃走,身形也會因驚怖痛苦而扭曲。

  百維目中光芒閃動,口中喃喃道:“我果然猜的不錯──果然猜的不錯──”

  緩緩俯下身子,又撥動兩下,便發覺瓦礫堆中,赫然正有一面銅牌。這銅牌雖已燒得不成模樣,但依稀仍可分辨,正是南宮世家門下七十二地煞所有之物,也和他自那枯瘦黑衣人懷中取出的同一形式。不想可知,這具人骨必然亦是南宮七十二地煞之一,他全身衣物俱都早已被烈焰焚燬,幸好還有這面銅牌上仍可分辨他的身份。

  但這南宮地煞怎會到了這裡,究竟是被誰殺死?百維木立當地,呆呆地出了一會神。但覺一陣寒意,自心裡升了起來,心頭當真是又驚又喜,又覺自己十分僥倖。

  他再次將此事前後仔細推敲了一遍,對此事之經過始末,已遠較方才之想法更是周密明確,只要閉起眼睛,當時之情景,幾乎歷歷如在眼前。

  南宮世家雖然未必知道派至此地取閱密令之弟子已遭毒手,但必已隱約有了警覺。或是為了更求慎重安全,是以還又派了一人,來到此間。而正在此時,那獨臂異人也來到這廟宇之中,那南宮地煞還未及取閱銅爐中之密件,便被那獨臂異人發現。

  兩人相見,彼此俱都不能兼容,自然立刻便動起手來。這一戰顯然甚是激烈,以至神龕桌案俱被撞翻,銅爐也落到地上。而這南宮地煞武功雖高,卻終究不是那獨臂異人之敵手,激戰之下,終於喪命。獨臂異人既已見到這廟宇中有南宮世家屬下活動,他為了毀屍滅跡,便放起了一把大火,將這廟宇完全焚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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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此事經過。與百維之猜測,委實相差無幾。百維果真是十分僥倖。他若早來一步,此刻縱未死在那南宮地煞手下,事機必已洩露。那獨臂人若是遲來一步,南宮地煞也已將那銅爐中之密令取走。百維便永遠也休想將那事關重大的密令瞧上一眼。種種因素湊巧,陰差陽錯,不但使他性命得以不死,機密得以保全。還使他在無意中,得知那許多有關勝負之隱秘。百維自是驚喜交集,暗道僥倖。

  ***

  這時任無心與妙法等人早已入了村舍。

  但見竹籬房屋,一絲無損,便是室中桌椅擺設,亦是分毫未動,完全保持原來模樣。只是四下絕無人影,也聽不到人聲,死寂之中,似是蘊含著無限殺機。任無心等人魚貫而行,將每間屋舍都仔細瞧了一遍,只見有的屋子裡菜飯已擺起,卻未曾動筷。

  有的屋子裡書桌上筆墨俱在,似是有人正在寫著對聯,已寫成一幅“書到用時方恨少──”但下聯只寫了一筆,便自頓住。有的屋子裡,還擺著棋盤,一局殘棋,正成以炮攻車之勢。顯見得這變故發生之前,絲毫沒有警兆。

  是以這三姓村中隱士。有的正待用飯,有的還在下棋,但飯菜正香,殘局未完時,這驚人的變故,便已突然發生。這時飯菜已冷,筆硯已干,棋盤桌椅上,都已積下薄薄一層灰塵。用飯的、寫字的、下棋的人,更早已不知到那裡去了。

  任無心木立當地,雙目已有淚痕。妙法等人心頭也不覺一片黯然。過了半晌,任無心方自長長嘆息一聲,走入後院,妙法等相隨而去。只見那小小的院落中,山石亭閣,居然頗具規模。任無心走到池塘邊,池中綠水盈盈。他雙眉皺得更緊,俯下身子,伸手在池右小石上扳了幾扳,池水突然緩緩向外流出。

  妙雨駭然道:“那秘窟莫非竟是在這水池之下嗎?這當真是隱秘到了極處,弟子方才還在暗中猜測,卻也未猜到是這裡。”

  任無心垂首道:“但南宮世家門下,卻已知道的清楚得很。”

  妙雨長嘆一聲,再無言語,心中卻暗暗忖道:“此時池中仍有積水,顯見那南宮世家得手之後,又將秘道完全復原──”轉念又忖道:“瞧那村舍中。一無動靜,而南宮世家又走得如此從容不迫,莫非他們來此動手,完全未遇著抵抗不成?”轉念之間。池水已完全流出。

  任無心又自一躍而入,俯身在池底一探。只見一方石塊,應手而開,露出一條秘道。秘道中黝黑無光,陰氣森森,只因這秘密在池水之下,是以寒氣自是極重。妙雨沉吟半晌,終於忍不住道:“南宮世家若在這地下設有埋伏,只怕──”

  任無心苦笑一聲,接口道:“他要加害於我,還會等到此時嗎?”

  妙雨呆了一呆,轉目望去,只見兩位師兄,也正在瞧著他。三人目光中,俱已有了驚疑之色。三人心中,俱在不約而同,暗暗忖道:“想那南宮世家若要將任相公置之死地,實已不知有過多少機會,而南宮世家每一次都將這機會空空放過,任相公既是南宮世家最大之仇敵,南宮世家卻竟然未曾傷害於他,這是為了什麼?這是為了什麼?”

  一念至此,三人俱都不禁垂下了頭。只因他們三人,此刻竟不由自主地對任無心也起了懷疑之念,只是不忍仔細去想,更不敢說出。這時任無心早已走了下去。

  妙雨暗嘆一聲,當先一躍而入。地道中果然一無動靜,更無埋伏,走了幾步,竟還有燈光透出。原來秘道盡頭,地室中俱嵌有銅燈。此刻油焰未燃盡,只是光焰已甚少。

  黯淡的燈光下,只見地室中桌椅陳設,亦是絲毫未動,瞧不見血跡,也瞧不見屍身,更沒有絲毫搏鬥的痕跡。唯有迎面的石壁上,竟以鮮血寫著:“任無心,你好對不起人!”

  字跡本已甚潦草,寫到最後幾字,更是零亂扭曲。幾乎無法辨認。顯見這字跡乃是一人臨死前所寫,寥寥幾個字裡,卻蘊含了死者對任無心無限的怨毒、詛咒和仇恨。

  任無心木然立在這幾個鮮紅字跡之前。目中淚光瑩然,滿面沉痛之色。縱是世上最佳妙之丹青畫手,卻也無法描繪出他此刻之悲痛於萬一。妙法等人先前雖對他生了疑惑之心,但此刻見了他如此神情,心中又覺不忍。三人面面相望,黯然無言良久。

  妙法方自乾咳一聲,長嘆道:“他本該知道此事怪不得任相公,又何苦寫出這些字來。”

  任無心一字字緩緩道:“這也怪不得他。我若是他,也會寫的。”

  妙雨心念一動,微微皺眉道:“莫非此事當真要怪任相公嗎?”他對任無心,自從相識以來,無論言語行動,都極是恭敬,但此刻這句話裡,卻已隱隱有了逼問之意,露出了鋒芒。

  任無心卻仍渾然不覺,又自呆了半晌,方自緩緩道:“前一秘窟之遭劫,雖已令人大出意外,但仔細想來,還可解釋。”

  妙雨道:“如何解釋?”

  任無心長嘆道:“只因那秘窟之分子,良莠不齊,其中本有許多小人,那時雖然歸順於我,但見大勢已去,便難免不生異心,而這裡──”他轉目四望,黯然接口道:“在這裡的,卻俱是高風亮節之士,萬萬不致變節投靠南宮世家,更何況這秘窟位於水底,縱然有人起了異心,也無法瞞過別人與南宮世家暗通消息,南宮世家如何尋著此處,實是令人不解。”

  妙雨沉聲道:“不錯,實是令人不解。”言詞間更是咄咄逼人。

  任無心似是仍無所覺,又似是根本未曾怪罪於他,只是喃喃道:“事實如此。也難怪別人對我生出懷疑之心──唉!想你我都猜不出這秘窟所在之事,怎會被南宮世家所知,這秘窟中朋友,終年同居水下,自更無法想像機密是如何洩露出去的,只因知道此處機密的,只有我一人!”

  妙雨面容更是沉重,一字字道:“真的只有任相公一人嗎?”

  任無心沉吟半晌,方自長嘆道:“除我之外,便是這秘窟裡已遭毒手之人。”

  妙雨目光炯炯,道:“居於上面茅舍中那三家老幼,自也知道此間隱秘,那老幼數十人中,難道就無人洩露機密嗎?”

  任無心苦笑道:“那三家老幼,一共也不過只有七人,而這七人──這七人──”他似是不願說出這七人之事,長嘆一聲,又自停口。

  妙雨卻絲毫也不肯放鬆,目光凝注任無心,沉聲道:“這七人又如何?”

  任無心緩緩道:“有三件事可保證這七人萬萬不會投靠於南宮世家。”

  妙雨道:“哪三件事?”

  他似也覺出自己逼問太緊,面上不禁露出歉然之色,但為了今後唯一生存之機,卻又不得不問。

  任無心垂下眼簾,緩緩道:“這七人未入谷前。都受過南宮世家之摧殘迫害,對南宮世家怨毒之深,並不在你我之下。”

  妙雨心念一閃,喃喃道:“入谷之前──曾受南宮世家之迫害──他三家若是普通貧民,南宮世家又怎會迫害於他?”

  任無心避而不答,自管接道:“這七人天性淳樸,從來不問武林間事,也不懂武功,更不知我方與南宮世家勢不兩立之事,即使有了告密之心,也不知如何告法。”

  妙雨暗暗忖道:“不錯,這七人若根本不知南宮世家與我方爭鬥之事,便也不會知道告密有利可圖,便萬萬尋不出個告密的理由──”口中道:“不知那第三件事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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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

  任無心又自默然半晌,一字字緩緩道:“這七人未入谷前,都已成了殘廢,平日走動,已極是困難,更萬萬無法爬出谷去。”

  妙雨身子一震,亦自緩緩垂下了頭去,面上泛出悲痛愧疚之色。只因他如今方自發覺,自己竟逼著任無心說出了一件他久已埋藏心底。永遠都不願想起,更不願說出的事。只因他將任無心所敘三件事。前後連貫,方自發現一個秘密。

  任無心抬起頭來,目光深深凝注著他,一字字道:“你懂了嗎?”

  妙雨垂首道:“我懂了。”

  任無心目光瞬也不瞬,道:“如此說來,那七人是絕無告密之可能?”

  妙雨道:“是!”

  妙法、妙空面面相覷,一時間,竟是猜不出妙雨與任無心對話間之含意。但轉瞬間,兩人心頭靈光一閃,便已瞭然,暗暗忖道:“瞧任相公之神情,聽他之言語,莫非是他令人偽冒成南宮世家門下,在那三家老幼入谷之前,將他們傷成殘廢,好教他們對那南宮世家大生怨毒之心,永遠難以忘懷。”

  他們實未想到忠誠慈厚之任無心,也會使出這般冷酷無情之手段來。但兩人轉念一想,又不禁暗嘆忖道:“古往今來,成大功立大業之人,又有那一個不是只求達成目的,不擇手段?何況任相公雖令這些人身子傷殘,卻仍保他們衣食之無慮,用心之仁慈,實已較一些梟雄人物,還勝多倍。”一念至此,又自釋然。

  只見妙雨仍然步步緊逼,問道:“此間之秘密,除了任相公與這些人外,真的便無人知道了嗎?”

  任無心雙眉緊皺,搖了搖頭,道:“這──”

  妙雨不等他說出話來,接口又道:“此事關系頗大,但望任相公三思而後言。”

  任無心亦自沉吟了半晌,長嘆道:“人世之間。確已無人知道了。”

  妙雨亦自緊皺雙眉,詫聲道:“此話怎講,莫非知道的人,已不在人世之間?而在人世之外,有人知道此秘密?”

  任無心道:“──不錯,人世之外,死谷之中,還有兩人知道這秘密。”

  妙雨道:“這兩人是否──”

  任無心冷冷接口道:“這兩人乃是傳我武功,授我智慧之恩師。”

  妙雨怔了一怔,愕然道:“弟子失言了。”

  任無心緩緩道:“令我不顧一切,與南宮世家爭戰到底的,便是這兩位老人家,助我籌集銀兩,邀集助手,使我能有力量與南宮世家爭戰的,也是這兩位老人家,當今世上縱然人人俱都相助南宮世家與我為敵,這兩位老人家,亦是萬萬不會的。”

  妙雨默然垂首,再不說話。

  任無心仰天長嘆道:“我翻來覆去,再三思索。除我之外。實再無別人能將此地之機密洩露,我──我委實自己都已不能信任自己,又怎能怪得了別人來懷疑我──”說到後來。語聲已悲嘶。正是英雄末路,途窮日暮,令人見之鼻酸。

  ***

  且說百維藏起密令,微一遲疑,想起密令中曾令那取令之人,觀察任無心之行蹤,當下便將身穿之月白內衣。撕了一衫角,又尋了段焦木,以衫角為紙,以焦木代筆,一面思索,一面寫道:“任無心已入回聲谷,隨行者有武當四道人、玄真、百維,還有兩人似已負傷,確然身著平常布衣,遠遠望去,卻似乎與少林羅漢堂中那百護、百衛兩人有些相似之處,只是屬下未能確定。”

  他面上泛起一絲得意之笑意。微一尋思,接著又寫道:“百維傷勢似是更重,非但手臂已成殘廢,步履亦是十分艱難,其人縱已有反叛我方之心,但諒必已不足為害。”

  寫到這裡,百維神情更是得意,他如此寫法。自是要南宮世家不再注意於他,他便可身騎牆上,左右逢源,伺機而動,擇利而投。只見他接著寫道:

  “玄真似已被任無心點住穴道。但又似故作如此,自始至終,潛伏在車廂中不出。任無心神情忽而是精神抖擻,忽而是無精打采,也令人捉摸不透。唯有那些武當少年道人,一個個俱是精神飽滿,活力充沛。看來最是扎手。”

  寫到這裡,已將衣角寫滿。百維仰天出了會神,似是在思索著這偽造的書柬,還有遺漏破綻之處沒有。過了半晌,只見他突然伸手入懷,將那方得自黑衣人之銅牌取出,擦了些灰土焦炭,用力在那方衣角之上按出個鈴記。然後,他便將這衣角折成一條,塞入那銅管之中,旋起了銅管,放入銅爐,又將地上的青灰,也俱都歸於銅爐裡,將銅爐反扣地上,又在銅爐上下四面,堆了些焦木瓦礫。

  他以獨手來做這些事,又要隨時留意那四下動靜,自是做的十分辛苦。約摸頓飯功夫,百維方自一一料理停當,仰天吐了口長氣,喃喃道:“這些話有真有假,真真假假,隨你去猜吧。只要你瞧得到這封書信,多多少少,也要你費些心機,疑神疑鬼。猜上許久。”想到自己這半日間的收穫,百維心中得意已極,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轉目望去,突見任無心等人身影已又自那竹籬茅舍間走出。百維心頭一凜,窺得任無心等人身形轉入一道竹籬之後。立刻伏下身子,自原路奔回,一路上又自擔心,不知谷外車馬,有無變故。

  方自奔出山口,便已瞧見停在山谷中之車輛馬匹,俱都安然無事。百維這才松了口氣,接連幾個起落,掠到馬車旁,等待任無心歸來。這時他胸膛猶自不住起伏。喘息猶自甚是急劇。只因他方才實是奔馳過急,而重傷之後,內力也顯然大不如前。待他喘息平定,任無心、妙雨等人之身影,已自山隙中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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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 11:36:57 |只看該作者
二一九

  百維頓時做出滿面焦急之態,未等任無心等人來到近前。便已大呼道:“任相公──”呼聲一起,四山回應。

  妙雨立刻加速身形,飛奔而下。直待妙雨掠至百維身前,滿山回音呼喚“任無心──”之聲,猶自未絕。

  妙雨頓足道:“大師怎地──怎地如此大意,如此豈非洩露了任相公行藏?”

  百維苦笑垂首道:“貧僧等得焦急,一時間竟忘懷了。”

  妙雨微微搖了搖頭,嘆道:“這也是大師對任相公關心太過,其實──”

  這時任無心亦已趕來,長嘆一聲,接口道:“其實你我到這回聲谷來,南宮世家必然早已知道──唉!我等之行蹤。又有那一樣能逃得過南宮世家之耳目?”

  妙雨苦笑道:“但──”

  任無心微一揮手,打斷了妙雨之語聲,仰首望天。呆呆的出了會神,喃喃嘆道:“令人不解的,只是南宮世家為何直到此刻,還不對我下手?他等待的究竟是什麼?”

  他說的這句話,正是妙法、百維等人心中共有之疑問。就連百維,雖然也可算是南宮世家中人,卻也摸不清南宮世家為何還未向任無心下手?他們究竟在等待著什麼?與其這般等待,倒不如速戰速決,無論生死勝負,也好有個了斷。這正是任無心等人所共有之心意。

  張目四望,但見天色已漸陰沉。四山蒼瞑,草木凋零。天地間似是只剩下這寥寥四五人。猶在與南宮世家做孤軍之奮戰。而強弱昭然,眾寡懸殊,若無奇蹟出現。勝負之數已是不問可知了。

  眾人雖然俱是心事沉重、但道路無論多麼艱難,也是必定要走的。於是車馬出谷,又復前行。這時人人心頭。又都有了一點疑問,如此走法,究竟要走到那裡去?走到那一日為止?

  誰都想知道,任無心之心裡,究竟是何打算?但瞧了任無心悲痛之神色,一時間誰也不敢問出口來。又走了一陣,趕車的妙空。卻終於不得不問了,道:“不知如何走法?但請相公吩咐。”

  任無心極目而望,但見前面遠山起伏,阡陌縱橫,天地遼闊,千里無極。但天地雖大,何處才是他們該走的方向?任無心面上不禁泛起一絲慘淡的微笑,喃喃道:“前行道路,只有一條,你我既已不能後退,只有往前走吧,反正這其間已別無選擇之餘地!”

  妙法等三人對望一眼,齊地黯然長嘆一聲,妙空打馬,奔向前方。又走了段路途,天色已暮,眾人尋了家野店歇下。任無心突然放聲而笑,道:“各位為何如此沒精打采?”

  妙法冷笑道:“沒有什麼,只是連日奔波,不免有些疲累。”

  任無心道:“真的只是如此?”

  妙法默然半晌,又自長長嘆息了一聲,黯然道:“其實並非如此!”

  任無心緩緩頷首,道:“你終於說了實話──”

  妙法垂首道:“事已至此,弟子們也已不敢自欺欺人。此時此地,莽莽江湖之中,實已無我等存身之地,亦再無能相助我等之人,既已如此──依弟子之見,倒不如索性直闖南宮世家,與那南宮夫人一戰,縱然戰死,也落得江湖留名,何況──何況我等之死,說不定還能喚起一些江湖同道之雄心,否則──否則若是這樣下去──”說到這裡,他喉頭已有些哽咽,長嘆一聲,再也說不下去。妙空、妙雨兩人雖未說話,但瞧那神情,正是與妙法同一心意。

  任無心默然半晌,緩緩道:“你話雖說的不錯。但我等既已含辛茹苦,受到今日,又怎能輕舉妄動,而令前功盡棄?”

  妙法道:“但──”

  任無心突然振起了精神,接口道:“何況,南宮世家縱然毀去了我兩處秘窟,但還有一處,他卻萬萬毀不去的。”

  妙法等三人精神也不覺為之一振,齊地脫口道:“在那裡?”

  任無心微微一笑,緩緩道:“就在這河南省境之內。”

  妙雨微一沉吟,道:“這河南境內,乃是南宮世家之根本所在,南宮世家門下之爪牙,遍佈全境,我們到了這裡,實已如身入虎穴,任相公所說之地,既在虎穴之中,只怕──”他雖又頓住語聲,但言下之意,自是人人俱知。南宮世家既然毀得了那兩處秘窟,為何毀不了這一處?何況這一處又是在河南境內。

  任無心自也知道他們心中疑慮,微微一笑,道:“這地方非但也在河南境內,而且便在南宮世家之地南陽附近。”

  妙雨沉聲道:“虎穴之旁,豈有容他人高臥之地?弟子實是不解。”

  任無心道:“這其間自有道理。”

  妙法等三人越聽越覺茫然。過了半晌,妙雨又自問道:“不知任相公所說的那秘窟之中,究竟有些什麼人?”

  任無心道:“你等可聽過,當代武林中,有兩位俠醫,一位是瞿式表──”

  妙法接口道:“另一位想必是施翠峰施老前輩了。”

  任無心道:“正是,”

  妙法神情卻更是憂慮,垂首道:“弟子久聞得這兩位俠醫醫術濟世,學兼文武,但──但以他兩位之武功,只怕還是無法擋得南宮世家魔掌之一擊,他兩位若是也──也遭了──”

  任無心一笑接口道:“你毋庸為他兩人擔心,我早已說過那地方距離虎穴甚近,卻是穩如泰山。”

  妙雨忍不住道:“南宮世家既能將那段隱秘之地都尋出,怎會不知此地之隱秘?”

  任無心緩緩道:“這地方在那裡,南宮世家早已知道了。”

  妙法等三人不禁齊地怔了一怔,訥訥道:“弟子們更是不解了。”

  任無心緩緩道:“唯其南宮世家已知此地所在,此地方自安全,只因他們必已認為這秘窟中人,都已遷去。”當下將他與田秀鈴、瞿式表等人如何定計,如何故佈疑陣,如何將南宮世家前來搜尋之黨羽引開──都一一說了出來。

  妙法等三人聽得目瞪口呆,又驚又佩,直待任無心說出,三人方自長長呼出一口氣來。妙法動容道:“想那位田姑娘,端的是女中人傑,弟子們只恨不能一瞻其人之風采。”

  提起了田秀鈴,任無心也不覺被勾起了滿腔心事,垂下頭去,黯然無語。

  妙雨道:“不知這位田姑娘此刻在那裡,若能尋得著她,倒是一大臂助。”

  任無心慘然笑道:“我也不知她在那裡──但願她身子健康,安全無事。否則──否則我問心實難無愧!”

  妙法等三人,瞧他神色,已知他與那位田姑娘之間,必定有段辛酸的往事,三人對望了一眼,誰也沒有再問下去。這其間唯有百維知道田秀鈴在那裡,但他心中之疑團,卻也最多。他那時見到田秀鈴對任無心那般懷恨,卻又不肯殺死任無心,已是大為奇怪。此刻他雖已知道這兩人間昔日必有情意,但更弄不清田秀鈴為何又要與任無心作對。百維左思右想,還想不出這兩人的複雜關係,不覺想的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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