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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任無心緩緩道:“那三家具是極為老實可靠之人,不知他們是否──”長嘆一聲,而面容又自變得極為沉重悲痛,接口道:“這三家往昔過的雖然算苦,但卻平安的很,如今──唉,如今我卻令他們也捲入此等武林仇殺之事中,此番他們若也遭了南宮世家毒手,豈不是我害了他們?”
說話之間,三人走入竹籬房間,四下仍是一片死寂,不聞聲息。妙雨趕緊改變話題,沉聲說道:“待弟子與相公先進去窺探動靜──”
妙法道:“你們去吧,我與三弟就在外面把風守望便是。”
百維隱身在焦木瓦礫中,只見任無心等人果然已自左面山石間現身,又瞧見他們魚貫走入了房舍竹籬間,一路談談說說,神情竟似鎮定的很。他心中不禁有些奇怪,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是繼續留在此地窺望,還是回轉馬車旁。正自猶疑不定時,目光掃過,眼角突然瞥見瓦礫間似有個亮晶晶的東西金光一閃。
百維心念一動,矮著身子走了過去,撿了枝焦木,將瓦礫撥開。只見埋在瓦礫灰燼間的,赫然竟是只青銅香爐。爐口扣在地上,爐身大多已被燒得發黑,但銅質顯然甚是堅固,不但絲毫未被燃毀,而且還有一兩處銅色未改,是以日光照過,猶是發光。
百維心情驟然緊張起來,以手中焦木,將銅爐上之瓦礫灰燼,全都撥開。伸手一探,銅爐雖然猶有微溫,但已不致燙手。他心中實已迫不及待,要瞧瞧南宮世家所留之密令,是否還在這劫後僅有之銅爐中。
當下提起爐耳,向外一翻,爐內香火俱都傾出。四散的香灰裡,赫然正有一隻銅管。
此等銅管的模樣,他也不知瞧過多少次了,不要再瞧第二眼,他便知道這正是南宮世家用來與屬下秘密聯絡之物。一時之間,百維心中當真是驚喜交集,但覺心房怦怦跳動,幾乎忍不住要喜極而呼!
過了半晌,他方自定過神來。拾起銅管,咬在口中,單手將之旋開。 裡面果然有張折得極是精巧的信箋,無論紙質之顏色,折成的形式,都與百維往昔自己收到的一模一樣。
這意外的收穫,使得他血脈又自加速,心跳又自加劇,連手掌也微微有些顫抖起來,費了許多功夫,方自將紙箋展開。只見上面寫的是:
“汝拆閱此令之時,任無心等人想必亦已來此谷,即使未來,亦必定已在途中,是以你必需十分謹慎小心,千萬莫要洩露行蹤,但卻必需留意任無心一行人眾之行動,尤其要仔細注意百維──”
瞧到這裡,百維不禁暗中冷笑一聲,卻又不免有些驚惶之意,忖道:“想那五夫人不但已不再信任我,而且看來懷疑不淺。”
§第二十二章 銅管密令
密令之上,接著寫道:
“百維之師弟三人,是否隨行?玄真形狀看來如何?這兩點須特別注意,事後亦必須將觀察之結果寫下,密封於傳令銅管中,小心置於香爐原處,切記切記!”
百維又不禁大是奇怪。那五夫人要查百護等三人去向,自是理所當然之事,但她卻為何要注意玄真之形狀,卻令百維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那玄真之形狀,還會有什麼變化不成?難道她對這假冒的玄真,也起了懷疑之心?
密令上之字跡寫到這裡。竟突然改為硃砂所寫,顯見內容更是機密重要,是以要接令之人,特別留意。上面寫的是:
“十五月圓之夜,前行百里,有一小集,名傳聲驛,三更時。你必須立於傳聲驛外一株槐樹之下。屆時將有一人,著青布衣,紅布褲,手提方形燈籠。在你前面來回走動三次,然後轉首而行。你不必招呼於他。卻必需緊隨其後,行約一二里,確實地點,需到當時方能決定,但那人若將燈籠焚燬,便是地頭已到。你便立即將那人殺死!”
百維倒抽了一口冷氣,暗暗嘆息一聲,方自接著瞧了下去:
“你殺了他後,便須立於燈籠餘燼之上,低聲誦念:‘人間難求不死藥,神仙谷中有福星。’反覆念至第七次,便有人在暗中響應一遍,然後問你是誰,你必需回答:‘不死者’三字,那人便必有機宜指示於你,你若未聽清,不妨再問,但卻萬萬不能遺漏一字,更不可存心要看此人之容貌!”
百維更是奇怪,不禁暗暗忖道:“此人是誰,所指示的又是何機密之事?”
他在此之前,做夢也未想到世上還會有人指示南宮世家之機宜。而以此刻。南宮世家對此事處理之機密與慎重看來,不但此人極為神秘,他所敘之機密,必定更是重要無比。
百維越想,越覺此人之來歷不可思議,恨不得此刻便是十五月圓夜,立刻便能見著這神奇詭異的人物。只可惜此時僅是十一,距離月圓夜還有整整四天,他縱然焦急,亦是無計可施。
密令下還有短短數行字跡:“你聽完那人所敘之事後,立時記下,必須等到五更過後,晨光微現時,又將有一人綠衣紅褲,自東方而來,手提一隻鳥籠,鳥籠中有信鴿一隻,你立時需將此人殺死,將所記之紙柬,仔細縛於那信鴿腿上,將信鴿放走。此鴿久經訓練,自會覓路而回。此事萬分重要,你切切不可有絲毫疏漏,此令!”
百維看完了這封信,方自仰頭長長吐了口氣。心頭既是感嘆,又是驚喜,一時之間,當真是千思萬念,紛至沓來。他首先想到,這封密令所以能夠保存,必定是因為這銅爐在火起之前,便已跌落在地,而且爐口倒扣在地上火勢自然無法波及。但火勢那般猖獗,這銅爐若是留在桌上,加以木桌神龕,俱是易燃之物,火起後這銅爐便難保不被燒溶。
而此刻這銅爐卻原樣未動,由此可見,這銅爐火起之前,便已跌在廟中神龕前的一塊空地中央,是以直到最後屋頂塌下時。火勢方燃及此地。但那放火之人,萬萬不會在放火之前,將這銅爐放在地上,更不會自己飛下。除非火起之前,這廟宇中便有一場搏鬥。是以木桌神龕,早被撞翻,銅爐自也跌落在地。
百維思前想後,只覺這猜測必定與當時情況吻合,只因除此之外,這銅爐便萬無其他可能自神龕間飛落空地中央。但火起前在這廟宇中搏鬥之人究竟是誰?百維卻再也猜不出。他垂首沉吟半晌,又自拾起那段焦木,低伏著身子。在四面瓦礫堆中撥動。
直尋了盞茶時分,百維仍是一無所獲。這時他幾乎已將每堆瓦礫都尋找了一遍,只剩下一根巨大樑柱所倒下之角落。但他絲毫未死心,用盡全力,獨手將那已燒焦的梁木抬開尺許,略為再撥開一些瓦礫。赫然發現瓦礫堆中竟有一具骷髏。
只見這具骷髏雖已燒成白骨,但白骨依舊排列的整整齊齊,宛然人形。顯見此人火焚前便已身死,否則他只要尚有一絲知沉,著火時縱然不能逃走,身形也會因驚怖痛苦而扭曲。
百維目中光芒閃動,口中喃喃道:“我果然猜的不錯──果然猜的不錯──”
緩緩俯下身子,又撥動兩下,便發覺瓦礫堆中,赫然正有一面銅牌。這銅牌雖已燒得不成模樣,但依稀仍可分辨,正是南宮世家門下七十二地煞所有之物,也和他自那枯瘦黑衣人懷中取出的同一形式。不想可知,這具人骨必然亦是南宮七十二地煞之一,他全身衣物俱都早已被烈焰焚燬,幸好還有這面銅牌上仍可分辨他的身份。
但這南宮地煞怎會到了這裡,究竟是被誰殺死?百維木立當地,呆呆地出了一會神。但覺一陣寒意,自心裡升了起來,心頭當真是又驚又喜,又覺自己十分僥倖。
他再次將此事前後仔細推敲了一遍,對此事之經過始末,已遠較方才之想法更是周密明確,只要閉起眼睛,當時之情景,幾乎歷歷如在眼前。
南宮世家雖然未必知道派至此地取閱密令之弟子已遭毒手,但必已隱約有了警覺。或是為了更求慎重安全,是以還又派了一人,來到此間。而正在此時,那獨臂異人也來到這廟宇之中,那南宮地煞還未及取閱銅爐中之密件,便被那獨臂異人發現。
兩人相見,彼此俱都不能兼容,自然立刻便動起手來。這一戰顯然甚是激烈,以至神龕桌案俱被撞翻,銅爐也落到地上。而這南宮地煞武功雖高,卻終究不是那獨臂異人之敵手,激戰之下,終於喪命。獨臂異人既已見到這廟宇中有南宮世家屬下活動,他為了毀屍滅跡,便放起了一把大火,將這廟宇完全焚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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