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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uhcm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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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默默猴】魚龍舞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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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6 10:46: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折 力終何有 桃紅蜜香

儲之沁淫紋厲害的程度,果然不是柳玉蒸可比。

二姝肚皮上所現,精美的程度可說是無分軒輊,木槿蕙蘭各擅勝場,俱令人愛不釋手。然而,小師叔的淫紋輝芒無論熾亮的程度,抑或持續的時間,乃至使身下的玉台也一併亮起符篆這點,都遠遠勝過了柳玉蒸,讓應風色在馳騁之際,猶能好整以暇,將浮出壁刻的金字心法默記於心鑽研透徹,再在儲之沁身上試用一遍。

淫紋的亮光才約略黯淡了些許,轉瞬又變得更加刺目。儲之沁洩得死去活來,嫩膣痙攣到令肉棒拔之不出,緊縮的膣肌還不住地往裡吞。

這波快感來得太快又太過強烈,若非應風色早有準備,運功鎖住精關,莫說出精,怕連鮮血盡都一股腦噴了給她。

兩間瓣室的懸浮金字文氣相通,應是同出一卷,卻是不同篇章:蕙蘭之室講的是汲取之法,如何從女子高潮洩出的陰精抽取元?,木槿之室則是鎖關自守、避免陽洩,以及運使此種異力的法門。

鎖陽之法在整個《風雷一?》體系裡付之闕如,畢竟創制者是明九鈺姑娘,而冰無葉貫通龍喉如晦所傳落的《九轉明玉功》古本,衍出的《補葉訣》又以陰陽二氣合修,調輔平衡,並未獨厚男子,《冰心訣》則側重性功,缺乏雄固男子陽元的訣竅似也合情合理。

《風雷一?》、《冰心補葉訣》和《還魂拳譜》等四部武典建構而成的雙修體系,其實對女子更為有利。這點從鹿希色總能輕而易舉榨乾他便可知曉。

若非應風色天賦異禀,戰線一拉長,鹿希色總要敗下陣來,被幹得癱軟如泥、洩了個江河日下萬馬奔騰,算起來是敗多勝少,說不定最後一衡量,是女郎把他當成了練功的爐鼎也未可知。

木槿和蕙蘭之室的金字篇章卻補上了闕漏。

明明身下玉人的緊縮痙攣是前所未有的悍猛,鎖陽功之至,竟硬生生止住了洩意,龍杵變得更硬更脹,直抵花心再往更裡邊戳。

儲之沁弓腰浪叫著,嬌軀彷彿被陽物串著挑起,兩條細細的腿兒伸得筆直、高高仰舉,膝蓋壓在乳上;嫩膣中,暈涼的陰精一股股地澆上龜頭,如鯉魚吐水,一絲陰寒之氣彷彿自馬眼竄入龍杵,與滾燙的陽精交纏擰轉,雙雙被吞入百骸中,迅速吸化。

應風色只覺腹中似乎憑空凝出一團熱氣,卻非來自熟悉的丹田,與迄今運使內氣的經驗大相迳庭,暗自心驚,仗著陽物硬極,“剝”地拔出玉戶。儲之沁身子一搐,昏死般動也不動,只餘細胸劇烈起伏,咻喘似欲斷息。

梆響燈紅,鏡門滑開,符篆和淫紋的光芒盛極而衰,次第消淡。

男兒未及倒數,就地盤膝運功,檢視體內諸元,才發現那團怪異的“熱流”

所在,居然難以掌握;似在丹田,而又不確定是丹田。

就算與鹿希色雙修的前期,功力增強十分明顯,也決計不是這種腹中莫名多了團外物的異樣,下意識地手摸腹側,彷彿該有個什麼凸起如雞蛋的物事,自是空空如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什麼從之沁的身子裡,跑到了我的腹中?)

應風色毫無頭緒,甚至冒出“膣管被射入陽精時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的荒謬念頭,忽聽左側甬道中有人喊道:“應師兄……應師兄!”竟是江露橙。

他一躍起身,輕拍著儲之沁的面頰:“之沁、之沁!”少女濃睫微顫,動也不動,小巧挺翹的瓊鼻中發出細勻的輕鼾,已然沉入夢鄉。

應風色飛快檢查過她脈象、心跳等,確無大礙,約莫是困乏太甚喚之不醒,再不猶豫,起身掠進甬道,突然眼前一黑,冷硬的石牆已近至鼻尖。

──搞什麼!

應風色急揮右臂,忒短的距離原不足以提勁,然而心念未至,剛柔二勁頃刻間急纏倏放,連鼓數度,輕巧堅固的破魂甲“鏗!”撞出大蓬石屑,震得半邊身子都隱隱作痛,五內翻湧,疾沖之勢卻未能完全抵銷;左掌穿脅一印,擊中甬壁的瞬間剛柔互易,掌勁的反震又抵銷部份衝力,身軀才如棉花般靠上牆,正是天仗風雷掌第十九式“雷風欲變”的至極運用。

此招威力極大,耗用內力之甚,平時發一掌都要休息老半天,被應風色視為救命用的壓箱底法寶。此際接連施展,頭一下甚至反复鼓盪勁力,應風色都不知是怎辦到的,遽湧的勁力卻難稍稍遏抑,逼著他非用完不可;若不能及時耗盡,爆體而出亦不過轉瞬事耳。

青年不敢稍停,閃電般踏牆蹬躍,迎面而來的少女歡叫道:“應師……呀!”

驚呼未已,已被打橫抱起,縮在男兒精赤結實的胸臂間。

應風色飛也似衝入第三間瓣室,見室內格局、佈置,連尺寸都與前二室一模一樣,確定“鬼釵五瓣”皆是如此。玉台上空蕩盪地,但一角留著水漬壓痕,依稀是臀瓣外陰的形狀,肉印豐美,應是江露橙先前曾坐,只不知是汗抑或其他。

體內勁力依舊湧漲如潮,胸臆口鼻如浸水般難受,應風色不想停下來,抱著她繼續狂奔,迳入第四間瓣室。

這回玉台上鎖了具裸裎嬌軀,同樣是舉臂開腿,姿態淫靡,但說到膚瑩髮烏,無論是黑或白都壓過了柳玉蒸,霎那間令人生出眩惑之感,難以逼視。

應風色不及止步,縮腿拔身,騰雲般越過玉台;同時間,左側鏡門“唰!”

一聲闔上,應風色“登登登”地點足踏門,幾乎衝上了天花板,向後一個空心筋斗穩穩翻落,將江露橙放在玉台畔,然而力尚未竭,對著右側的鏡門隔空幾掌,打得簌簌塵落,與梆響燈紅齊齊歇止。

江露橙只覺風壓撲面,刮得她睜不開眼,依稀知道應師兄抱著自己狂奔,連過兩條甬道,一會兒又頭下腳上翻了一匝,應是欲闖鏡門而不過,發掌擊之,男兒赤裸的背門肌肉虯勁,說不出的英武好看,瞧得她腿心溫溼一片,輕扭屁股,不住併腿摩擦。

應風色低著頭,怔怔看著雙手,說是迷惘,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逼得他像發狂的山羌上竄下跳、乃至發掌擊門的,正是腹間那團似在丹田又捉摸不定、異物感極強的熱流。

連禦二女本就極耗精力,丹田內該是空蕩蕩的,但提運輕功的霎那間,那團熱流像突然接上了管絡,就這麼湧入經脈,又不如自身的內力能夠隨心控制,閘門一開,一股腦兒沖向四肢百骸,不把它消耗一空,怕真會尋隙穿出,萬一從眼珠、陰囊爆出未免不妙。

得自柳玉蒸體內的雜氣,應也是同類、同理之物,只是質與量均不及儲之沁所出,運使起來沒這​​麼嚇人罷了。證諸雙姝淫紋的差異,也能支持這樣的推論。

與內力不同的是:這股“熱流”是會耗竭的,不像貯於丹田氣海的內息,可以調息復原。此刻應風色便再感覺不到熱流的存在,也無絲毫復原的跡象──畢竟它連一處仿似丹田、可供聚攏的根源之地也無──如汲自柳玉蒸的那縷雜氣,用之即空,點滴不留。

這種熱流,是能精細控制的嗎?是否像內息貯於丹田,收入百骸某處?能取代內力,或者根本就是內力的另一種變異?須得從顯現淫紋的女子身上汲取,還是凡女子陰元內皆可煉得?

──所有的疑問,恐怕解答便藏在浮壁的金字內。

應風色嘴角微揚,被個中奧妙搔得心癢,裝作被江露橙喚回神,轉頭訝然道:“江師妹、洛師妹!妳們……怎麼在這兒?滿……滿霜呢?”其實他想問的是鹿希色,最後仍咽回去,不痛不癢問起別人。

鎖於玉台青石枷內的,正是洛雪晴。

她與柳玉蒸差不多高,身形卻瘦了整整一圈不止,手腳修長不說,肩膀、腰肢等看上去穠纖合度,硬將柳玉蒸襯出了幾分臃腫,處處差強人意;玉碗倒扣似的玲瓏雪乳雖尺寸不及,勝在形狀渾圓,盈盈一握,乳蒂乳尖更粉更圓也更小巧可愛,除非像小師叔般迷戀豪乳,有著非淹死在乳浪裡不可的執念,誰的胸更美更誘人,柳玉蒸這最後一陣也未必能守住。

而洛雪晴的體毛較她更稀疏,不僅腋窩光潔白皙,兩條美腿連一絲細毛也無,柳玉蒸的陰毛還能說是形如翼展,洛雪晴小白饅頭似的陰阜之上,纖茸所覆宛若一小片心型的狹葉,最寬不過並指,看上去比全然無毛的白虎更純潔稚趣,極能挑起男兒侵凌的慾望。

洛雪晴不管什麼時候,放到了什麼地方,都不可能有人說不美。

但說也奇怪,應風色始終覺得,在“河神娶親”的船桅上見她一絲不掛縛成十字,披面的濃發飛散風中的第一眼是最美的。此後重看,都無法復現那種直擊心臟般的衝擊,雖仍是美得不可方物,不知怎的總有些失望。

洛雪晴自他轉身便一直閉著眼,從急遽起伏的玉乳,可知她並未昏厥,不僅雙頰,連脖頸胸口都紅透,可想見有多不願意以這種羞恥的淫艷姿態面對他,寧可逃避,偏又沒有索性裝暈的本事和覺悟,好笑到令人生憐。

沒有了戲劇張力極強的異色舞台,被剝光的洛雪晴顯得單薄。寬肩、窄腰,長腿、玉乳皆無可挑剔,但擺著欣賞似乎比抽插取樂更合適。論美,柳玉蒸方方面面都比不上她,且是天差地遠的比不上,猶能令人產生肉慾,是活生生的、溫熱溼暖的美肉,洛雪晴卻無法予人這種想像。

“不食人間煙火”一說,在她身上居然成了缺陷。

鎖在玉台上的一絲不掛,活動自如的則穿著入睡前的裝束。

江露橙上身一件短袖小衣,露出白生生的膀子,前襟被飽滿的乳房頂起,頂得衣下露出半截葫腰。小衣說不上簇新,倒也刷洗精潔,細心熨平,只是白裡透紅的乳色勻肌竟比衣白,硬將精白映成了月牙白。下身是同色的及膝短褌,裹出肉呼呼的臀股曲線。

小衣短褌說不上女人味,卻極能襯托江露橙的雪白豐滿,再加上她上臂大腿雖腴,小臂足脛卻頗細長,小腰圓凹如葫,並不顯肥胖,只覺誘人。

好在儲之沁睡得不省人事,見慫恿她穿得如此性感清涼,自己卻貪懶著小衣短褌的江露橙,怕不得追著她繞東溪鎮三五匝才肯罷休。

江露橙的小臉紅如熟透的林檎沙果,背負雙手,故意走到玉台後,身子微向前傾,笑吟吟道:

“滿霜啊,她在隔壁房間。我原本在前一間房,是師兄把我抱過來的呀。快得風刮也似,嚇死我啦。”呵出的熱氣噴於洛雪晴乳尖,玉一般的瑩潤肌膚迅速泛起嬌悚,比花生米略小些的乳蒂並未變大多少,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挺翹起來,從淺淡的粉色脹成了艷麗的櫻紅。

江露橙這個前傾的姿勢,弄得兩隻美乳往前墜,令人不禁興起“溢出交襟”

的錯覺,綁在腰側的小衣結子縮緊,下一霎扯繃斷也不奇怪。

兩人隔著玉台說話,江露橙又刻意俯身,加上那雙玲瓏玉乳的淫艷變化,應風色想裝作沒看見都不行。雪靨紅熱、眉心擰作一團的洛雪晴死死閉眼,玉牙板兒似的完美胴體不住輕顫著,像要避開男兒注視般微縮向一側,勉強維持頭頸不動,這要說不省人事也太難了。

江露橙一逮到機會就作弄她的惡癖,老實說應風色並不欣賞,況且回答中有一處不對,趕緊截住話頭:“滿霜在隔鄰?”

江露橙壓低聲音似笑非笑。“是啊。她……'那個'來啦,不想走動。我讓她在原地待著,一個房間接一個地找過來,果然遇上師兄。”

進入降界以來,鏡門共開啟過三次。

言滿霜與江露橙所在的第五瓣室是她倆的起點,洛雪晴鎖於第四瓣室,應風色在第二、第三瓣室的甬道間遇到江露橙,顯然江露橙一遇門開便尋路而出,絕不坐以待斃。只是運氣不佳,選了右邊的門,若首次門開便往左跑,說不定能追上應儲二人的尾巴,提早相遇。

但如果“鬼釵五瓣”指的是五個房間,那麼……其他人呢?

算上新來的柳玉蒸,此間共五女一男合計六人,沒有龍大方、運古色、顧春色等,自也沒看見鹿希色。

雖說剩下的這些人,若以同樣的速度同方向移動的話,的確有可能剛好錯過,但江露橙的證言也已瓦解了這種可能性──假設其他人在第五瓣室,當柳玉蒸顯現淫紋、鏡門第一次開啟,應風色帶儲之沁循左側甬道進入第二瓣室,而其他人同樣左行,從第五瓣室進入第一瓣室,此後均以同樣的速度追在應風色身後,雖可解釋何以應風色遇不上這些隊友,但這樣一來,江露橙獨自行動就變得極不合理。以她的性格,從眾毋寧是更保險的選擇,況且鹿希色、運古色的能力都在她之上,沒道理不跟著這兩個人。

若餘人不在第五瓣室,而是在更前的第四、乃至第三瓣室,無論行左行右,都不免碰上江露橙或應風色,決計不能憑空消失。

謹慎起見,應風色又問她第五瓣室內除了言滿霜,還有沒有其他九淵使者,以及到第三瓣室的路上,有無遭遇其他人,江露橙一迳搖頭,斷然表示“沒有”。

(難道此輪降界,就只召喚了我們六個人?)

這是此前不曾發生過的事,但平心而論,第三輪降界與前兩次不同的地方,又何止這條?鹿希色極可能不在本次使者之列,毋需擔心她和柳玉蒸、洛雪晴一樣,被鎖於玉台任人宰割。

當然,也不能排除“鬼釵五瓣”不只一處。但若不在此間的成員,是被投放到另一處五瓣地宮,除非羽羊神再補上四名新的女性成員,否則“五種淫紋各顯現至少一次”的規則就無法成立。況且多開戰場對主辦方至為不利,不但關卡、設施均須翻倍,監視使者的人手也不得不增加,或著乾脆稀釋成兩股,冒上監控不力的風險──他不相信羽羊神會做這種無謀之舉,但也不好說。

此番講解規則的女性羽羊神,明顯不是前兩輪嘻笑怒罵、作死非常的那一位。

最好的情況,是鹿希色未被召喚;最壞的情況不變,就是鹿希色被安排作柳、洛一般的角色,任人恣意取樂,只不過不是在這座地宮,而是應風色不知該如何去的另一處。

他恨透了這種無力的感覺。

降界於他,頭一次變得毫無樂趣,只有滿滿的焦慮挫折。

非是前兩輪不危險,而是應風色總能迅速釐清規則,反過來利用漏洞,或者直接運用規則來謀取利益;過程雖然千鈞一發,備極艱辛,破關的成就感卻是無可比擬,遑論獲取的豐厚獎勵。

規則或許是他人的惡夢乃至死劫,卻一直是應風色的朋友。

但“鬼釵五瓣”的規則雖然怪異,並沒有比前兩輪更複雜。真正的關鍵,在於“找到鹿希色”的迫切渴望束縛了他,應風色無法專心搜尋線索、破解謎題,發掘規則背後潛藏的真正意義;要不是與儲之沁的身體太過契合,令他情難自己,多盤桓了片刻,說不定便漏看了金字功法的奧妙之處,平白錯過寶山。

他突然明白當初鹿希色說的“你要一直讓自己對我有用”,代表什麼意義。

把女郎視為情人、伴侶乃至禁臠,不肯讓她為他人所染指的這份私情,在此刻成為他的阻礙。她甚至沒被召喚進來,在幽明峪的香閨好夢正酣也說不定,仍教應風色忘乎所以,拚命在石室及甬道之間搜尋她的踪影。

抱持著這樣的心態行走降界,你是不想要命了麼?

──應風色!

青年咬著嘴唇回過神,腥鹹的血味滲入口中,彷彿溶解了鏽蝕,思考的齒輪重新開始轉動。

江露橙的話裡,藏著一個極其要命的訊息,當然少女毫無所覺。

“鬼釵五瓣”目前已知有五名女子,在高潮時各自能顯現淫紋,而且目前看來是人人不同,儲之沁是蕙蘭,柳玉蒸是木槿,按照“每種淫紋至少顯現一次”

的過關規則,一旦成功誘發其餘三女的淫紋,本輪即可結束。因此女羽羊神才說時間非常充裕。

但江露橙說,言滿霜因為來了月事,才病懨懨地待在原地不動。女子來潮豈可交媾?不能交媾,如何使滿霜現出淫紋!

(這是陷阱。)

這麼一來,刻意不召喚鹿希色就能說得通了。應風色原本猜想,現世中的

“地緣”可能是本輪召喚使者的依憑,故東溪鎮小隊全員到齊;玉霄派迎仙觀離東溪鎮不算遠,柳玉蒸被召喚亦合情理。

至於為何只召喚他一位男性,倒是不難解釋:“鬼釵五瓣”的使令對男子一面倒的有利,幾乎可說是贏家全拿,這不是任務,而是獎勵。不管是獎賞截至目前為止最出色的九淵使者,或做為對他跑一趟天瑤鎮的慰勞品,應風色皆可欣然笑納,沒什麼好客氣的。

但真正的理由可能更簡單也更直接,就是五瓣的五個女子名額中,須留一處機關陷阱,使“每種淫紋至少顯現一次”變得困難,鹿希色就被剔除了。

鹿希色來紅時,性子會明顯變得焦躁而不耐,莫說合體求歡​​,就連摸一摸身子也會使她莫名發怒,彷彿渾身是刺。就算應風色能忍著經血污穢,強行與言滿霜交合,若她無法高潮,淫紋便無從顯現,豈非是個死局?

──不行!再這樣下去,獎勵關就要變成刑場了。

難題浮現,應風色反而興起了挑戰的慾望,決定暫時將對鹿希色的擔憂放在一旁,對江露橙道:“江師妹,羽羊神的傳音入密,妳們可有聽得?”江露橙小臉一紅,扭著衣角道:“有……有啊,我和滿霜都聽見啦,就不知雪晴聽見了沒。”

憋著坏笑的模樣意外地有魅力。

應風色自不會遂其心意,傻到去問閉著眼睛裝死的洛雪晴,繞過玉台走到江露橙身前,雙手握住她嬌腴的藕臂,低頭正色道:“露橙,我就直說了。此間之險,毫不遜於前兩輪,稍有不慎,我們一樣回不了現世。我於女子之事所知有限,但月事來潮應是不能……敦倫的,我說得對不對?”

江露橙本來害羞得要命,心口怦怦直跳,撞擊聲清晰可聞;聽得一怔,驀地會過意來:“你是說滿霜不能──”不禁閉口,面上酡紅微褪,隱約透出蒼白。

應風色差不多能肯定自己猜想無誤,女子月事期間不僅難以交媾取樂,怕也不易自瀆,遑論攀上極樂巔峰,和聲安慰少女:“所以不能繼續拖延時間了,須得盡快蒐集四幀淫紋,然後大家再一起集思廣益,想辦法取得滿霜那一幀。我們現在已有兩幀,妳和雪晴的也都要拿到才好。”說著一指壁刻。

最上方的鬼針草圖形上,果然有兩瓣亮著刺亮紅點,江露橙原本不懂是什麼意思,這時才恍然大悟。

應風色不想再拖延,浮壁的金字功法是隱藏任務,眼下看來,如何從月事來潮的言滿霜身上取得淫紋,怕也是同樣等級的挑戰關卡,高風險高報酬,說不定金字中也能找到破關的線索,須爭取時間鑽研,必要時還得多做幾次。

考慮到男子的精力有限,此際最不需要的就是吞吞吐吐半推半就,將手放上江露橙的小腰,略微使力摟近,低頭柔聲道:“露橙,妳信不信我──”香風襲人,少女溼熱的唇瓣已自行湊上,兩人貼面擁吻,應風色沒花什麼力氣便剝去她的小衣短褌,隨意搭在台上,浸透液漬的布疋迸出“啪!”一聲溼響,江露橙的小臉益發烘熱,仍捨不得鬆開櫻唇。

果然女追男隔層紗,應風色準備了一肚子冠冕堂皇的說帖,這下全省了。他摟著雪嫩豐腴的少女,另一隻手攀上乳丘,少女舒服得嗚嗚出聲,身子微顫。

沒有了小衣的束縛,兩隻飽滿的雪乳墜成沉甸甸的卵形,偶而又似蜂腹,似乎只有自身重量能使它任意改變形狀,男兒即使奮力抓住,也只是將渾圓的乳球從虎口間掐成圓茄一般,難以隻手滿握,應風色卻樂此不疲。

她的乳量較之柳玉蒸毫不遜色,雪肌酥滑自不消說,但除了綿軟之外,還有著柳玉蒸所無的彈性,指腹掐陷進去,不能隨心所欲地塑形,隱隱有股筋道撐拒著,既綿又韌,一個不小心就捏上了癮,稱得上“彈手”二字。

這麼個渾無矜持的小騷貨,氣味出乎意料地清新甘美,津唾、汗水嘗起來無不柔潤適口,是不知不覺就會越吻越深,忘記要分開的類型,直到應風色輕輕將她放倒在玉台邊,江露橙才大口大口地吞息,雪乳攤平晃動著,倒是渾圓得緊。

她也知破瓜在即,但一來台緣躺著不舒服,二來與全裸的洛雪晴並置,與處刑有什麼分別?江露橙滿心不願,撒嬌似的咕噥:“不要……別在這兒。我想躺在地上,好不不?”楚楚可憐的模樣,與誘人的胴體形成強烈對比,足以令男人化身淫獸,恣意逞兇。

應風色搖頭笑道:“露橙乖,須在台上施為,方能顯出淫紋來。”其實是怕角度偏差,漏看、甚至看不見浮壁的金字篇章,他可不想冒險做白工。

江露橙略為失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一轉,笑嘻嘻道:“我明白啦,師兄你……起來一下。”推開男兒胸膛,扭身趴在台上,取白褌蓋住洛雪晴腰下,隨手疊作墊子的模樣;拎起小衣攤開,從應風色的角度,瞥見她頷骨微動,分明是笑起來,不能讓她蒙住洛雪晴的頭臉,冷不防一箍小腰,輕往後拖。

江露橙“哎唷”一滑,小衣就這麼蓋住洛雪晴的上半身,差點趴倒在她乳間。

應風色將江露橙的肥臀抱到眼前,狼藉的股間早已濡滿淫蜜,溼得一塌糊塗。

從這個角度看,圓滾滾的屁股比著衣時更大,無論形狀或飽滿的程度,都像是熟透了的薄皮白桃,甜美多汁的桃肉將擠溢而出,連塗佈生乳般的肌色也像。

和美乳一樣,這熟桃般的雪白大屁股不僅軟還彈手,十指既能深深掐沒,又彷佛要被彈甩而出,怎麼揉也揉不膩。

回神應風色才發現自己瘋狂玩弄她的屁股,白皙的雪嫩臀肉,被毫不憐香惜玉地掐出櫻紅色指印,那種渾無顧忌的放肆之感,彷彿回到了童年在山上與龍大方一起捉弄他人的時候。

江露橙趴在洛雪晴的胸腹間,白嫩的小手所揪,分不清是披在洛雪晴身上的小衣,抑或衣下那對玲瓏玉乳,揪得洛雪晴昂頸蹙眉,強抑著似的輕輕扭頭,若非痛極,就是身子有了別樣反應。

而屁股被揉紅了的江露橙,只能發出快斷氣似的顫抖輕哼,宛若嗚咽。

這種可愛到半點也不自然、不管誰來聽都覺做作的反應很江露橙,但應風色知她不是裝的,至少沒力氣假裝。

在高高翹起的腿心裡,宛若桃裂的粉色花唇間,清澈的淫蜜淅淅瀝瀝地流下,比清水稍微黏稠些許的液珠不成水線,斷續黏掛著,看來不像失禁,更像自桃肉中擠出甜汁,而光潔無毛的飽滿陰阜就是埋在大白桃裡的小白桃。

江露橙不是毛髮稀疏,而是寸草不生的白虎。

有人說白虎不祥,也有說是性淫的,在應風色看來答案簡直不言自明。明明是未經人事的處子,光被這樣粗暴地玩弄屁股,便能得到如許快感,還說不是天生的淫婦!

男兒扒開臀肉,舌尖抵著粉酥酥、濕漉漉的黏閉嬌脂​​,就這麼沿著蜜縫刮下一嘴的透明漿膩,不知是錯覺還是怎的,依稀嗅得花果香氣,咂了咂嘴,居然品出一絲極淡的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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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6 10:48:05 |只看該作者
第七一折 後庭人至 月飲紅觴

少女的淫蜜一如汗津,都是罕見的淡薄,沒什麼味道。鹿希色也是這種類型,但起碼嗅得出肌膚的香澤,能輕易辨認是女郎所有,江露橙卻連體液的鹹味都特別寡淡,不僅十分適口,還容易沾附外物氣味。

應風色放肆地舔舐著,嚐到最多的是自己的津唾味兒,還有儲之沁留在他嘴裡的強烈愛液氣息,白褌上殘餘的皂鹼和日光曝曬的香氣,居然還有玉台的味道,彷彿啃吻的是塊柔嫩彈手的水白石,無毛的光滑陰部更加深了這份既詭異又令人興奮難抑的錯亂印象。

江露橙與眾不同的,還不止這處。

對比白虎和幾近於無的淡薄氣味,她那反應激烈的顫抖哭音才叫一絕。

快感如潮時誰人不抖?莫說女子,便是應風色自己,被鹿希色的小巧嘴兒噙住龍首,又或被小師叔的膣管刮腸般絞擰深吞時,也是抖如搖篩。但,江露橙卻連鼻息都是悠顫顫地抖著,帶著暴雨梨花似的哭腔,以緻小嘴裡只能勉強迸出單音,如忍著啼哭般搖頭嗚咽;普通女子登臨極樂時的狂喜反應,於少女就是日常而已。

便是出自曲意逢迎的青樓艷妓,這樣的“表演”都嫌油膩,簡直毫無誠意,想賺快錢的貪婪企圖都快透屄而出了,於老嫖不啻冰水澆頭,足以倒盡一切胃口。

──如果,她不是裝的呢?

應風色只覺下身硬如鐵鑄,連禦二女的疲憊麻木一掃而空,興致勃勃,不理少女呦呦的嗚咽搖頭,起身抱著她的屁股拉到玉台邊緣,杵尖抵入玉戶,低頭見尺寸驚人的紫紅肉棒裹滿淫蜜,一點一點的沒入肥美雪臀。

他知道自己很大,沒想到被畫紙般潔白的臀股一襯,視覺上竟能大成這樣。

“啊……嗚……啊……痛……嗚……啊、啊……”江露橙顫抖的嬌弱哭音,充分顯現入侵之物的巨碩難當,比喊什麼“好大”、 “好硬”更有說服力,益發激起蹂躪她的原始獸慾。

被撐擠成薄薄一圈的粉色花唇束著肉柱,卻無法抵擋獰獸,連薄膜也難稍阻侵入。龍杵撐擠、搗碎少女純潔之證的瞬間,一抹殷紅溢出肉圈,隨著肉棒的徐徐挺進,汩成紅寶石碎粒般的璀璨圓珠,直到男兒虯健的腹肌“啪!”撞上雪股,才壓碎在股溝裡,在汗溼的臀瓣上沾了朵牡丹花印,旋又被彈顫的汗珠滲染帶開。

應風色沒等她捱過破瓜的疼痛,抱著雪臀痛快進出,如彈奏樂器般,頂得她哭音酥顫,嬌啼不止,只覺無比暢快。江露橙的膣肌一如胸乳臀股,乍看巨碩綿軟,卻有著驚人的彈性,若非小師叔珠玉在前,又得懸浮金字的鎖陽篇章護身,以這丫頭夾死人不償命的白骨精體質,肯定殺得男兒措手不及。

應風色對她的印像是鄙薄膚淺、倒貼上門的鄉下人,裝模作樣,偏偏心思又容易看破,就連那副勉強還行的身皮,也掩不住底下透出的人性惡臭。雖說龍大方見一個愛一個,是打小就有的毛病,會看上她也實在匪夷所思,應風色是沒什麼好感的。

只是沒想到干起來這麼爽。

江露橙嬌軀微拱,葫蘆似的小腰發僵,完全無法與儲之沁強悍的腰腿肌力相提並論,忠實反映了兩人在武學天賦和修為上的差距;稚拙的身體應對,也讓她如訴如泣的嗚咽更有說服力,不是少女裝模作樣,而是真被應師兄過人的粗長干到哭出來,想裝都沒力氣。

興許泌潤太豐,也可能是血流不止,應風色進出越快,彷彿穿過了瓶頸狹處,腹笥頓開,忽有些不著邊際;瞥見雪股上的指印尚未褪盡,惡念陡生,鬆開箍住小腰的右手,狠搧了屁股一記。

“啪!”清脆的擊肉聲迴盪在石室裡,江露橙“嗚”的一聲低頭拱背,彷彿自靈魂深處顫抖起來,膣肌一痙攣,總算摸著了小師叔的邊兒,光滑的臀肉浮現微滲著血絲的印子,鼓起分許,邊緣指形宛然,怵目驚心。

“啊────啊、啊……啊……嗚……啊────啊……疼……嗚嗚……”

強烈的痙攣還能說是疼痛所致,但越發溼潤顯然是美死了,唧唧的漿滑聲響徹斗室,花徑裡泥濘不堪,抽添起來簡直是天雨路滑,無比刺激。應風色詫異之餘,不禁揚起嘴角。

這不是很舒服麼?妳個下賤的小騷貨!裝什麼可憐?衝撞得更用力,俯身趴上她腴嫩的美背,去撈那兩隻墜成長卵形狀、不住前後晃搖的淫蕩奶子,邊埋首於汗溼的頸背秀發,近距離欣賞她的銷魂泣聲。

那繚繞耳畔的顫抖哭音實在是太棒了。

混雜了滿滿的哀求、討饒、渴望、恐懼無助,更別提那全心全意、從不曾試圖反抗的沉淪陷溺……就像獻祭的羔羊被剖開之際,仍無法自製地向手持屠刀的主宰獻媚乞憐,可悲到令人心滿意足。

順勢望去,映入眼簾的,是洛雪晴那張美到了極處,挑不出一丁點瑕疵的絕色容顏,雖仍死死閉著眼睛,酡紅的雪靨、蹙緊的柳眉,以及昂起的尖頷在在顯示她意識清醒,更被身上二人弄得春情湧動,與江露橙反應的頻率幾乎是一致的,霎那間不禁讓應風色產生了姦淫少女的錯覺。

但洛雪晴本來就是他的。這“鬼釵五瓣”裡的所有女人都是他的胯下之臣,皆須被他的肉棒肏到魂飛天外,登臨極樂,才有機會生出降界,這是唯一的活路!

略有消軟的龍杵再度硬起,甚至更加滾燙,江露橙連叫都叫不出,弓著身子一迳發抖。

應風色頂著她往前些個,自己也爬上了玉台,“剝”的一聲拔出陽具,壓著江露橙的背門令二女四乳相疊,也懶得再起身對正,腰胯一沉,頂入另一枚溼透的銷魂穴裡。

洛雪晴“嗚”的一聲仰起頭,細聲哀喚道:“……不要!”仍是死死閉眼,眼角卻擠出了兩行清淚。

應風色一驚回神,不禁後悔起自己的莽撞。儘管洛雪晴的外陰蜜縫等溼滑不遜江露橙,陽物卻只塞進大半顆龜頭,雖是弄破了什麼,繼而湧起的厚重液感明顯是破瓜血,膣肌卻夾死了前進的道路,內里幹澀到便仗著血潤硬來,彼此都可能受傷的程度。

洛雪晴不是情動,而是羞恥。雖然羞恥往往會加倍激起春情,但洛雪晴顯然不是鹿希色儲之沁,外陰的溼濡全來自江露橙,她還沒準備好接受臨幸,遑論美出淫紋。

錯愕不過一瞬,應風色更不停留,咬牙拔出龜頭,洛雪晴痛得臉都白了。他裝作渾然不覺,屆時還能推說經驗不足,以為捅的是江露橙,維持住英偉正派的

“應師兄”形象,再哄得洛雪晴回心轉意,自願獻出身子──同是失身,寄望她被猥瑣的淫賊幹到洩身,難度總高過風雲峽的麒麟兒。

要裝得像,可不能有所遲疑。應風色趕緊抱起江露橙的屁股,抵住濕漉漉的玉洞一搠,“啊────!”冷不防江露橙一聲慘叫,嚇得洛雪晴美眸圓睜,無奈他用力過猛,已不及收止。

龍杵所入無比狹仄,肌束的蠕動或管壁形狀皆與前度大相迳庭,應風色插進大半,裹入的淫水所剩無幾,澀感強烈,擦刮起來如有倒鉤,倒是酸爽難言;低頭一瞧,捅的居然是少女的後庭。

他舔舐時連肛菊都沒放過,蓋因江露橙氣味淡薄,私處又是好看的粉色,絲毫沒有骯髒之感。只是比錢眼也大不了多少的小巧菊門,竟被龍杵一把撐開,怕是擴張五六倍不止,可見其痛。果然黏膩的液感順著肉莖淌向根部,往玉台上滴落了幾點殷紅,血流得比破瓜時更慘。

洛雪晴只覺露橙把臉埋在自己胸口,顫抖得比先前劇烈,連嗚咽都吐不出,滴在她身上的盡是冷汗,偏手腳難以活動,不能起身查看,心急如焚。露橙身後的應師兄眼皮垂落,揮汗如雨,看著很辛苦的樣子,並不覺得十分享受,適才他把自己弄得如此之疼,應該也不是有意的。

兩人視線忽然對上,洛雪晴已來不及閉眼,直是羞憤欲死。

應師兄卻像沒看見她似的,繼續垂眸挺動,抱著露橙白花花的臀股柔聲道:

“露橙,妳再忍耐一會兒,我看……我看是快來了。唔……”露橙支肘俯頸,一迳搖著頭,顫抖片刻,溼發中才又迸出哭泣般的嗚嗚氣音。

應風色故意不看洛雪晴,卻知她不但在看,且越看越入神,早忘了該把眼睛閉上。

另一方面,也是江露橙的旱道竟比膣戶要厲害得多,起初幾下明明是勉強靠著血潤硬插,誰知越動越油潤,滑膩膩的比淫水還要滋潤,又不至於抵銷了腸道裡的擦刮蠕動,快感迅速累積,不得不提早使出鎖陽功對抗。

奇妙的是,旱道乃人身穢污之所出,理當惡臭難聞,江露橙屁眼裡的氣味卻不像是如廁所出的黃白之物。

那股味兒隨著陽物的猛烈抽插被刮出腸來,居然是先前舔陰時嗅得的淡淡花果香,這賊丫頭當真是人如其名,屁眼玉戶直似香橙汁露,雖然心性不咋的,亦有令人回味處。

江露橙自然不是什麼身帶異香的體質,即使是萬中無一的極品美人,糞溺也決計不會散發香氣,只能說應師兄運氣絕佳,恰巧選在今晚品嚐她的屁眼,才得有這般享受。

原來無乘庵不只初一十五齋戒,而是往前往後各多兩天,每回齋期皆是五日,有時言滿霜懶得開齋,就這麼吃到下一次的齋期也是尋常事。江、儲住進庵中,理當客隨主便,誰知江露橙挑嘴得很,受不了滿霜連鹽油都不放的清燙菜蔬,鬧得不行。

廚藝精湛的小師叔靈機一動,把未熟的林檎果蜜漬起來,與山藥泥、雀麥粥等拌作一盅,添入可吃的香草花瓣,再淋上蜂蜜做成甜品也似,說這道秘方不但清腸利便,還能減肥。

江露橙一嚐滋味好極,翌日晨起更是難得的腸胃通暢,無平日的阻滯難出,滿心期待減肥的效果,索性三餐都吃,也乖乖的不討肉食了。算上今夜,恰恰吃滿第四天。

旱道中本會分泌油脂,再加上小師叔將蜂蜜改成香油,加鹽當作正餐,為眾人變化口味,江露橙三天來攝取足量的油脂花果,清整腸胃,以其易於吸附外物氣味的淡薄體質,自也留著些許花果香氣,平白便宜了應師兄。

應風色抱著美臀奮力進出,刨得江露橙幾乎翻起白眼,白皙的小肚腩上迸出一抹櫻色異華,眼看淫紋將現。

這賤丫頭是吃痛會更興奮的類型,但洛雪晴被異芒吸引,早沒有閉眼裝死的打算,當著她的面不好施虐,應風色全仗陽物堅挺,挑得江露橙雪股酥顫,尖聲哭喊起來,屁眼裡的緊縮程度更提升了一個等級不止,較之小師叔的膣管有過之而無不及,堪稱刮骨盤腸。

有鎖陽功護身,應風色不怕精關失守,但肉棒上的快感依舊如潮層疊,並未受到影響。他被掐得視界裡都有些模糊起來,恍若熱氣蒸騰,連忙打起精神,緊盯著壁上逐漸浮露的金字。

這篇果然是關鍵。

那股莫名的熱流,於體內並非無處容身,可以類似道家靜修的存想之法,設想於丹田之內闢出一篋,把蒐集而來的雜氣收入篋中。雜氣異流的運用法門與內力大同小異:修為低者動念提運,修為高的或可發在意先,甚或極發藏意,殺人於無知無覺間。

有了收容的箱篋,要拿多少出來用、用不完再貯回篋裡,都變成可以練習控制的事。習有此功之人,等於有兩處丹田,一者貯藏內力,一者貯藏異流,兩者互不干涉,卻能相互輔助、補短截長,可說是妙用無窮。

惟異流用之即竭,無法靠調息恢復,唯一取得的方法,就是以雙修法煉化陰陽之精;練習存想的功法只能補強“篋”,或改善運用的效能,無法補充或厚實篋中異流,這是此功與已知一切內功最大的不同。

應風色隱約覺得,金字篇章是將《風雷一?》體系具現成形,必然會出現的修練法門:意識雖是虛無飄渺,與現實界並非毫無關聯,僅存在於太上無極處。明九鈺姑娘透過雙修來打磨功體,到底是隔了一層,練的終歸是內息;金字篇章卻從男女交媾中,取得能施以意念、存想成形的異流,看似虛無飄渺的意念,到此終於找到了能連通現實世界的依憑,形成另一套不屬內力卻媲美內力、自成一家的系統。

應風色囫圇吞棗地把功法背起來,此後肯定要多經嘗試摸索,甚至多番失敗重來,才能掌握精熟,與一看即知的鎖陽心訣不同,不忙著現在練。況且少女的屁眼之緊湊銷魂,也令他漸至巔頂,雖無洩意,但那種瀕臨噴射般的快感卻來得既兇且猛,應風色不禁有些恍惚,微微瞇眼放空,打算好好享受這個片刻。

怪異的現象就在此時發生。

櫻色的光華開始有些刺目,差不多是第二瓣室裡,儲之沁的淫紋並玉台符篆放光的程度,但洛雪晴身下的水白石台卻無反應,僅江露橙腹間亮到難以逼視,光芒漸漸透背而出,在背門相對的位置上迸出光紋。

雖經過鏡射倒反,仍能看出江露橙的淫紋,是三朵大小不同的帶葉水仙,一主二副佈局精巧,描繪細緻,同樣令人愛不釋手。

應風色伸手欲撫,插入屁眼的肉棒卻被狠狠一絞,差點麻掉,指尖從少女的背脊滑過。江露橙呻吟一聲,脫力似的趴在洛雪晴身上,小屁眼倒是毫不放鬆,像是咬住陽物也似。

應風色料她已至巔峰,本想改插玉戶,汲取熱流,試試看能不能存想出“篋”

來,豈料拔之不出,硬生生拖著江露橙往後一頓,雪臀翹得更高,嗚嗚嬌吟。

“露……露橙!妳怎……妳怎樣了?”洛雪晴見她動得怪異,像被什麼看不見的妖怪往後拖,完全想不到是陽物作怪,急得叫喚。

下一瞬間,淫紋異光像是滲染似的,從江露橙的肚子傳到了洛雪晴腹間,接著玉台符篆亮起,壁上的金字如水波抖散,驀地出現了第二篇文字。

洛雪晴無法瞥見玉台變化,全心關切江露橙,反正四下里已是霞光眩目,沒留意自己的肚子也在發光,然而莫說高潮,她大概連一絲一毫的春情蕩漾也無。

應風色正自錯愕,瞥見新現的第二篇金字內容,臉色大變,抱住江露橙的雪臀一插到底,收斂心神抱元守一,以金字所書的“汲”字訣一收,一股陰涼之氣自肛腸中旋攪而來,撞上湧出馬眼的滾熱陽氣,忽靜止不動,於虛空中牽絲纏轉,原地慢旋,如開天闢地時混沌乍分的清濁二氣。

應風色知此際正是關鍵,二氣既存在又不存在,稍有不甚,就是白費了兩人的精氣和時間,迳以意念為絲,甩竿釣魚似的輕輕拋出,心念的釣絲傾刻間飛過了萬里,又像隨意耷黏上眼前緩緩轉動的混沌之氣,直到獵物咬餌收線,拉入無聲出現的“篋”中。

喀答一響,心鎖扣上。應風色依稀見得丹田之內,懸浮著一隻箱子,亦自緩緩轉動──回過神來,江露橙尖叫一聲,趴倒在洛雪晴身上動也不動,陽物脫出油腸,有些垂軟,但沾著白漿血漬的模樣仍十分猙獰。這是洛雪晴頭一次近距離看見男子那物事,羞得面紅過耳,應師兄卻只望著她腦後的牆壁,視線彷彿穿過了她,少女不知該困窘或失望才好。

煉成陰陽二氣的,並非陰精或陽精,二者不過是伴隨而生的產物罷了。

女子洩身,代表陰關鬆動,元氣從體內太上無極處漏出,此處無可名狀,恁挖開血肉骨骼也尋不著,如同誕生天地萬物的太上無極一般。男子元陽也一樣,故收集精液或愛液並不能得到所謂的“元氣”。

精通汲取的法門,陽物便不插入膣內,只要能令其陰關鬆動、元氣釋出,無須交媾亦能截取陰元,與自身陽氣混一,煉出可收入篋中的異流來。

當然交媾是最直接也最保險的方式,應風色對汲字訣也就是一眼會意的程度,遠遠稱不上熟稔,旱道玉宮雖相去不遠,能一汲而得,歸根究底,是因為江露橙差點就吸了他的元陽之氣。

鎖陽功鎖的是精關,鎖不了陽氣──事實上,勃起靠的就是陽氣,一毛不拔,連硬都硬不起來,還插什麼穴?交媾耗損,由是男大於女,斯為是理。

即使鎖了陽精不洩,只要快感持續積累,還是會逐漸打開元氣關。

若遭遇同樣練有汲字訣的女子,可就白白便宜了對手。應風色讀罷金字,才察覺自身的陽氣隱隱脫體,在杵尖凝成熱流;此非自然形成,而是合歡的對象暗中施以女子用的汲字訣所致。

整個交媾的過程中,江露橙看來嬌弱無助,任他宰割欺凌,不想竟身負汲字訣功法,且精熟不似初學,能於高潮迭起間發動。若非應風色鬼使神差地看到第二篇金字,這會兒趴在洛雪晴身上如爛泥般的,肯定就是自己了。

應風色忍著噁心躍下玉台,扯過短褌擦拭陽物,冷冷瞧著粉雕玉琢般的趴睡少女,抑下痛毆她一頓的衝動,眼神像看著一條白蛆。

當然,逼她吐實的方式還有很多,試試江露橙是不是真喜歡男兒施虐,也能獲得樂趣與情報,但還不到破臉的時候。

考慮到洛雪晴與她是一師所授,可能也練有這種汲取陽氣的陰損功夫,送上門應風色也不敢要,破她身子的歉疚感略減。驟聞梆響,將昏過去的江露橙扛上肩,迳往左側的甬道行去。

“應……應師兄!”身後洛雪晴的聲音有些慌張,似乎摸不著頭緒:“你……要去哪兒?露橙她……她怎麼了?你要帶她去……去哪兒? ”

應風色總不好說“帶她開門”,只拋下一句:“別擔心,我一會兒便回。”

頭也不回地去了。

若江露橙隱瞞了汲字訣一事,那麼她所透露的其他訊息亦須保留,不可盡信,如最後一間瓣室裡到底有無言滿霜、路上曾見其他使者否。應風色默數著梆響,心念一霎數轉,卻始終摸不著頭緒,只覺第四瓣室裡所發生的一切都透著怪,抵觸規則之處甚多。

首先是第二篇金字。

原先應風色認為,金字是隨房間的,一間瓣室一個篇章,就算把所有女孩集中到一處,通通弄出淫紋,壁上也只浮現一篇金字──這個設想是以佈置機關的難度來推斷。雖不知金字是什麼原理,但隨人的難度肯定高過預先佈置在房間裡,前者必須考慮的變量遠遠多過了後者。

洛雪晴的淫紋和第二篇金字的浮現,恰恰證明了“隨人更容易出錯”的論點。

但現在看來,金字明顯是隨人而現,江露橙與洛雪晴雙雙浮露淫紋,金字也就浮現了兩個篇章。以前兩輪羽羊神佈置之周密,似乎不應該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而“女子高潮時會顯現淫紋”這點,雖通過柳玉蒸、儲之沁和江露橙三人得到驗證,但誘發淫紋的方式顯然不只一種。洛雪晴現出淫紋時,完全就不是動情的狀態,然而依舊出現了相應的金字功法。

所以,淫紋和金字的因果關係是確定的,但淫紋和高潮的因果關係則未必。

這會不會……是解決言滿霜困境的線索?

第五間瓣室的格局佈置果然也一樣,玉台空無一人,左側鏡門卻緊緊閉起。

應風色將江露橙往角落一放,撲至門前,奮力拍打,喊道:“玉蒸……玉蒸師妹!是我,應師兄!妳聽得見麼?”附耳貼門,卻無半點聲息。

“你省點力氣。那門厚逾三寸,全是實心鐵鑄,莫說聲音,你便打爛了拳頭,它也不會多晃一下,玉什麼師妹聽不見的。”明明是清脆動聽的童聲,帶上慵懶的調子之後,不知怎的竟透著一股熟艷風情,正是言滿霜。

她縮在玉台後,摟膝抵頷,本來就稍嫌蒼白的臉色此際更不好看,一襲單衣棉褲的睡前裝扮沒有其他女孩兒的胡里花哨,露出褲腳的裸足踝圓趾斂,腳背膩白,修剪齊整、小巧渾圓如玉顆的趾甲上卻塗了艷紅色的蔻丹,無有溢漏,光亮飽滿得像是最精緻的漆器,手藝好得不得了。

那是雙好看的、屬於女人的腳兒。

雖然肉呼呼的令人直想伸手掐握,但不是女童的那種可愛惹憐,而是透著一股豐熟魅力的,充滿誘惑的腳,無論對它做出何等淫猥之事都不過份,倒不如說它就是為了這樣,才生作如此誘人的美姿。

言滿霜不可能預知今晚將被召入降界,只能認為這就是她褪去女童的偽裝後,每晚面對自己的真實樣貌。

若言滿霜沒說謊,她今年是二十一歲,比應風色小一歲,還比鹿希色大兩歲,在目前已知的使者中,是最年長的女性成員,且武功修為還在應風色之上。

身為九淵使者……不,應該說身為玩家,應風色對她充滿敬意。解謎破關或許是他更拿手,但言滿霜的隱忍、冷靜,以及拿捏之準,更別提她出手時的果決與魄力,被應風色視為是旗鼓相當的對手。除此之外,總覺她身上還有許多未解之謎,難以捉摸,讓應風色莫名地有些畏懼。

這樣的戒慎是必須的,應風色對自己說。她是另一個自己。

但縮在台影裡的滿霜,總覺得有些異樣。若她和儲之沁她們一樣,穿著好看的貼身衣物、逞強地假裝自己是大人,他就有把握壓制她,找出能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方法。但言滿霜沒有什麼好假裝的,那股子慵懶、微倦,甚至連藏都懶得藏的無奈不耐,完全是大人才有的從容。

她眼裡才沒有什麼“應師兄”。

應風色覺得光著身子大搖大擺走進來的自己,活像是洋洋得意的蠢小鬼頭,霎那間竟有一絲無地自容之感。

“……你是來干我的吧?”言滿霜鬆開環膝的手,抬起眸子。

“那人說的,我聽見了。”

應風色還沒想到怎麼答,嬌小的女童已扶壁起身,懶洋洋似的提不起勁,與印像中的利索有著微妙的扞格。但利索與否,從來就與快慢無關,言滿霜扭腰低頭,一個接一個地解開身側的衣紐結子,這個動作也出乎意料地有女人味。

“等……等一下!妳……”青年瞠目結舌間,女童已將上衫褪下,折疊齊整,置於玉台一側。

長明燈下,言滿霜的肌膚如像牙一般白,胸前雖是雪嫩沃腴,肉呼呼的斜平一片,直過了腋窩才聳起兩隻微翹的筍形美乳​​,下緣的圓弧卻墜得十分完美,折衣時沉甸甸地不住輕晃,可見其份量。

膨起如僧帽的乳暈比杯口還大,色澤淡如鮮切的藕心,櫻核大小的乳蒂半埋在暈兒裡,扁扁的形狀如鈕扣般可愛。

這兩隻乳房不管再怎麼光滑細嫩,都不能是女童、甚至是少女所應有。充滿濃濃色欲的形狀、肉感,以及那股難以形容的豐艷韻致,更適合懂得享受魚水之歡的婦人,該細細捧著它們,挑逗愛郎恣意吸吮把玩才是,否則就太可惜了。

“怎麼你很想待著麼?我倒是想走了,越快越好。”言滿霜淡笑,同時擁有童稚和艷麗兩種特質卻毫不扞格的小臉上掠過一抹譏嘲,垂晃著兩隻瑩白玉筍,俯身去解褲腰。

“不、不是……”應風色結巴起來,見她完全沒有停手的打算,轉瞬便自棉褲中剝出了小腰雪臀,還有兩條肥嫩腿兒,男兒嚇得差點咬了舌頭。“月……唔……月事……那個……是不是不太……是了,聽說那個……很傷身的,所以……”

“啊,露橙說了啊。”

滿霜疊好褲子,又去解腰胯間的騎馬汗巾,小手纏著長長的棉布巾子左轉右繞了一陣,變戲法似折成豆腐般的棉方,放於衫頂。

膣戶的氣味竄進應風色的狗鼻子,感覺上分泌甚厚,但未比柳玉蒸濃烈多少,要說鮮烈刺鼻,還差著小師叔一大截,就是一股淡淡的鐵鏽氣,潮汗咸潤,混著棉墊薰香的餘味,說不上好聞,卻意外的催情。青年只覺腹間邪火隱隱竄升,肉棒正以驚人的速度復甦,不得不貓著腰以免出醜。

“但咱們也沒得選,對吧?”

她撐著玉台跳坐上去,因個子嬌小,這動作特別可愛,像小女孩似的,但忍著笑意、嘲弄也似的眼神卻不是。那是女人才有的表情,而且是很有魅力的、危險的女人。

像被曠婦幽魂附身的女童分開大腿,靈巧的白皙纖指剝開緊閉的花唇,露出紅艷美肉間的一個小小肉窩,指尖揉著頂端膨大如紫葡萄般的腫脹陰蒂,終於抿著嘴笑了出來,垂眸輕聲道:“來干我吧,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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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6 10:49: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二折 知君儔侶 動若參商

玉台上,兩具裸裎的軀體緊緊交纏著,起伏有致的韻律,宛若星夜裡粼粼蕩漾的深邃海洋。

男兒修長結實的身子覆著嬌小的女郎,進出悠緩卻無一絲阻滯,聳動滑順得難以言喻;這不是一迳針砭、氣勢洶洶地壓制身下美肉,耀武揚威似的佔有,而是靈犀相通,配合之妙已至毫巔,堪稱完美無瑕的雙人舞。

白嫩的腿兒纏著他的腰,肉嘟嘟蓮瓣似的兩隻小腳翹如玉鉤,交扣於背,嬌軀隨陽物的進出不住扭動。言滿霜小腰弓挺,一隻手穿過男兒脅下,攀住肩胛,另一手則摟頸印唇,每當應風色頂到舒服之處,便鼓勵似的輕輕貼吻,朝耳蝸裡吐出嬌膩溼熱的低吟,讓男兒再研抵廝磨,又或挑弄刨刮,繼續深入。

應風色從不知道,慢慢做竟能如此舒服。

甚至在大半的時間裡,肉棒都不曾全入,不必撞出帶著淫靡漿膩的啪啪聲,忍著腹疼奮力馳騁,靠著宰制力與征服感證明自己,獲得滿足。

言滿霜應是處子,這點應風色還是有自信的。杵尖捅破小肉窩裡特別狹仄的那一圈時,女孩明顯疼得厲害,臀下亦有片片落紅,但陽物越硬用容易施力,她很快便習慣了怒龍杵的粗硬灼人,知道該怎麼利用它讓自己更舒暢。

她陰道的入口約寸許處,膣管頂端有一枚比指腹略寬、觸感有些粗糙的地方,頂到時的反應特別厲害,女郎顫著弓起身子,錯位似的將膣中夾緊的龜頭向下壓,不但摁貼得更密更爽,緊縮的膣壁也帶給男兒更大的快感。

“嗚……那兒……啊、啊……好……好舒服……啊……”

“像……像這樣麼?”青年摟著嬌軀粗喘著,放棄了一迳往裡鑽的憨猛勁兒,滿滿地將杵尖頂住那枚小巧的圓糙壁肌,槍挑般挺著腰,肌束繃緊的腿胯滾動如輪轉,一邊享受著蜜膣中突如其來的痙攣,一邊將手挪到她尖翹的筍形美乳​​上,握得滿掌雪肉,直溢出指縫。

“啊……好美……就是那兒……啊啊啊……好棒……你好棒……啊、啊……

再來……啊……再來……“言滿霜輕囓著男兒耳垂,略嫌尖利的刺痛讓肉棒硬得更厲害,撐擠更滿脹;小手覆上魔掌,引導著他按揉酥胸,扁如鈕扣的艷紅乳蒂即使充血,仍半埋在僧帽似的乳暈丘里,不是硬到像豆粒滾動的那種,而是在掌中持續變形,所有刺激忠實反饋於持續緊縮的陰道,快感堆疊著,卻絲毫不覺負擔。

言滿霜不是了解男人,而是了解自己,以及身體歡愉之所在,才能領著他,為彼此帶來難以言喻的快樂。

鹿希色曾與應風色聊到自瀆,為他示範如何搓揉蒂兒,以為挑逗。“那……

裡邊呢?“應風色沒等弄完便狠肏了女郎一回,因興致高昂去得也快,完事後思緒還停在她揉著陰蒂昂頸呻吟那一幕,忍不住問:“妳們的手指會不會伸進去……妳懂我的意思。”

嬌紅著小臉輕喘的女郎勉力睜眸,白了他一眼。

“你……你跟我的手吃什麼醋來?早……早弄破的話,能流忒多血給你?”

言滿霜的玉戶對外物全不陌生,考慮到處子之證猶在,落紅仍是給了應風色,用的絕不是角先生那般大傢伙,而是玉筍尖似的幼細纖指,適應肉棒的粗長之後,舉一反三,益發浪得應手得心,蝕骨銷魂。

應風色不知月事來潮的穴兒乾起來該是怎樣,除了氣味沒有想像中腥濃,言滿霜的蜜膣插著有種膣壁特別厚的異樣,彷彿劇烈充血似的,又像陽物上裹了幾層膏脂,比蜜蠟更厚實,又還不到血肉那般具體,插來黏潤已極,非常帶感。這是他在諸女身上皆不曾有過的經驗。

這……實在是太舒服了。

緩慢卻不停的抽插持續帶來快感,無論是只插入龜頭、插入至半,乃至直沒至底,都有不同的滋味。

言滿霜的親吻、囓咬、呻吟與喘息,還有濡著汗水體溫的肌膚貼滑,無不令人神魂顛倒。應風色勻不出心神去欣賞她美豔的臉蛋,或感受姦淫幼女般的興奮,甚至不想去想她是誰,要怎麼征服之類,全心享受著,一一聆聽並回應著女郎的身體和慾望。

她的腴臀筍乳雖極具熟婦韻味,腰肢小腹倒一直是幼女的體態,陰毛疏淡,如以眉筆寫意描枝,只比白虎稍好些,更襯得陰阜白皙,勝似初醒發的雪麵團子。

兩人合體未久,快感便似浪疊,言滿霜的小腹間光華約隱,卻無法完整顯現出淫紋來,既未大亮,也不曾消淡些個,彷彿呼應著二人的動情暢美。

應風色沉醉於女郎的媚肉不可自拔,直到久違的洩意湧現,一驚回神,在運起鎖陽功前又與言滿霜吻得難分難解,蜜膣似跟著一併深啜起來,束緊菇傘、又夾又拉,自顧自將肉棒吞自根部,差點一瀉千里,不敢再貪歡流連,趕緊抱原守一,出離慾海。

淫紋未現,但光芒已出,壁頂也依稀能瞥見金字輪廓。應風色細細判讀,當作是冷靜的方法,見內容無甚出奇,是類似總綱的提挈概要,放在全書開頭正合適,對看過存想法、汲字訣,掌握了鎖陽功的應風色來說就是滿篇空話,跳過亦不妨。

若依言滿霜、洛雪晴、江露橙的順序取得淫紋,正好就是總綱、異流生成的原理、構成“篋”的存想法門,然後在儲之沁處得到汲字訣,柳玉蒸則是運使之法,附帶一個無關核心的鎖陽功,有點額外贈送的感覺,並非重點所在。

應風色雖然跳亂了順序,最終仍是拼湊出全貌,可惜言滿霜這篇章沒有更多線索,要取得淫紋,還得著落於其他章節。

已知陰元非是得自洩出的陰精,應風色索性直接施展汲字訣,果然絲絲涼意穿透泌潤極厚的膣壁,纏裹上了肉棒,言滿霜叫得更銷魂,小腰扭動,半點不像月事來潮的病懨懨模樣。

但她身材嬌小,比應風色矮得多,兩隻小腳勾在他背上,腰又扭得厲害,怎麼也插不到底,玉戶每一搐,便順勢將陽物擠出,汲字訣的效果有限。

應風色靈機一動,抱著她坐起,自己卻躺落玉台,成了女上男下的騎馬體位。

這個姿勢看似將主動權交給了女子,其實只要箍住腰肢,上頭的女子便無處可逃,且插入極深,一下子便到緊要關頭。

果然他一陣狂頂,肉棒似插進花心子裡的最深處,頂得言滿霜筍乳拋甩,尖聲浪叫,片刻間便脫力趴倒在男兒結實的胸膛上,劇烈抽搐。應風色摟緊不放,繼續頂著,言滿霜的小手按著他的胸肌拚命想掙起,哪裡逃得出魔掌?一迳搖散秀發,嗚嗚哀鳴:“啊……不要……受、受不了了……啊啊啊……好硬……嗚嗚嗚……”

應風色抵住花心一汲,驀覺大蓬陰精噴出玉宮,滾燙密貼的膣管中猛被暈涼的汁水一澆,里里外外一起痙攣搐起,簡直美得難以形容。

言滿霜尖叫一聲,不知哪來的力氣,小腰猛地弓起,扳成了一把香汗淋漓的玉弓。應風色只覺肉棒像要被拗斷了似的,才發現她兩條藕臂兀自夾著尖翹的筍乳,翹起幼嫩尾指的小手舉在胸腋間,這一下全憑腰力昂起,連手都沒撐,難怪夾得他如此酸爽。

扳直的雪白腹間,現出精緻超凡的海棠圖樣,怒瓣嬌蕊,美不勝收;幾乎在同一時間,玉台符篆亮起,壁頂的鬼釵五瓣當中,俱都亮起了紅點,象徵五幀淫紋入手,使令開解,起碼九淵使者的性命是保住了。

唰的一聲,右側鏡門滑開,而左側鏡門依舊是緊閉著的。這回既無梆響,也沒有紅燈閃爍,看來使令完成之後,也沒有再催促使者的必要,但……為什麼我還醒著呢?為何沒被傳送到兌換之間,結算成績?應風色忍不住皺眉。

羽羊神的聲音忽然響起。

“恭喜應使,不僅解開玄衣令,更完成了血衣令的隱藏任務,委實令人佩服。

誠如先前所言,時間是非常充裕的,接下來在時輪轉到盡頭之前,乃是諸位使者的加分時間。“口吻優雅細緻,仍是先前那疑似女子的新羽羊神。

不知怎的,應風色總覺她似乎忍著笑,有明顯的促狹之意,像是轉著什麼無傷大雅、卻又無比曖昧的鬼主意,這本身就十分撩人。

而且加分時間是什麼意思?

“和先前一樣,應使每誘發一次淫紋,煉化一次陰陽之氣收入'篋'中,將獲得額外的點數;每失去一次元陽之氣,遭他人煉化入篋,則對方能獲得額外點數。失去陰陽之氣的一方,從現在起不計失分,請應使把握難得的機會,擴大戰果,才不致入寶山空手而回。”

(難怪……鏡門打開了。)

意思是接下來,他能隨意乾著這些千嬌百媚的少女,痛享初初破瓜的嬌軀,每誘發一次淫紋就能額外獲得獎勵,即使爽到射精也不致失分;而身為五間瓣室裡唯一的男子,女孩們為了得到點數,須得爭先恐後向他求歡,以求陽精滋潤,避免在結算時分數過低,無法生出降界?

──哈哈哈,這果然是獎勵,是給予最傑出的九淵使者的豐厚報償啊!

“你……對我……做了什麼?”酥軟氣音噴上他的耳邊頸側,言滿霜不知何時趴於他的胸膛之上,纖細的指尖在男兒的乳上輕輕畫圓,明顯的依戀和撒嬌喚起適才歡好的美妙餘韻,尚未消軟的肉棒迅速硬起,脹得女郎顫聲嗚咽:“你……啊……你欺負我……嗚嗚……”

“不,我……我不是故意的……是為了弄出淫紋,不得已才──”應風色慌忙解釋,忽聽女郎噗哧一聲,捏了他乳頭一下,小巧的鼻尖廝磨男兒頸側,面頰烘熱極了。

“你……現在就在欺負我……不是剛剛。那麼硬……壞……壞死了……啊…

…啊啊……“應風色全然管不住自己,沒等她說完便動了起來,濕漉漉的玉戶吮著粗大的肉棒,一點也不像女童的寬扁腴臀被頂著顫抖起來,酥瑩眩目,昂翹如桃。應風色想看她美豔的臉龐,忍不住揣想那張時而童稚清純、時而神秘幽冷的小臉被情慾佔據時,會是何等誘人的淫冶。

但言滿霜的身體棒得足以攫取所有的注意力,不消片刻,應風色已勻不出手來品嚐那兩隻熟豔的尖乳,只能緊摟著女郎的小腰,感受壓上胸膛的酥綿乳肉,以及不斷掐擠著肉棒的膣肌。

這回他不想忍耐了,但在痛痛快快的射精前,至少可以再汲她一回,好好享受淫紋所帶來的極致痙攣,順便獲得寶貴的額外分,然後才──因為太過興奮,無論心理或肉體上都是,直到第二次空蕩蕩的什麼也吸不到,應風色才發現不對,箍她小腰的雙手本能向上一舉,便想起身查看,言滿霜嬌軀微沉,豐滿的腿股將他牢牢摁在玉台上,扭腰旋磨著。

“滿霜……唔唔……好緊……等、等一下……嘶……唔……”

肉棒傳來驚人的擦刮感,應風色確定已用上鎖陽功,但無論快感或洩意全都頓止不住。

言滿霜的小手抓他雙掌,一路從腰間移至胸前,示威似的帶他握住筍乳卻難以抓滿,細細品過其尖翹挺聳、肌束彈手,以及無可挑剔的絕佳膚質,才將男兒手腕壓過頭頂,渾圓的乳廓沉甸甸地垂晃彈撞著,俯身凝視著他的眼睛。

“……你說你沒學過天予神功?”

“沒……唔……沒有……唔……”

“點頭或搖頭就好。你……啊……壞東西!”

言滿霜瞪他一眼,咬唇似笑非笑,平時的清冷早已冰消瓦解,眼前只有一個活色生香的、有血有肉的絕色美人。應風色喘著粗息,即使視線因快感略顯朦朧,女郎美豔的臉龐仍像刺傷人似的紮入眼簾,難以移目。

滿霜果然艷麗非常。其偽裝之高明,是連這樣的美色都能任意沖淡抹消的。

更可怕的是,她的聲音似是筆直貫入顱中,小嘴雖輕輕歙動,頻率與音源的來向卻全然對不上。

──傳音入密!

應風色早就看過這門功法,通曉其理,然而卻練不成。原因無他,就是修為未至,無法強求罷了。而言滿霜居然能使出!她……她真只有廿一歲麼?就算打娘胎便開始練功,也不應有此修為。

言滿霜即使盯著他,依舊維持挺腰坐落的韻律,蜜膣被陽物撐滿刨刮的快美,反映在酡紅如醉的俏臉和輕促的嬌哼上,滿溢的春情將女郎之美提升了數倍不止,任誰在暗中窺看,都只能得到“交媾正熾”的結論。

這種分心二用……不,算上她暗中壓制應風色,精準拿捏不易被看破的騎乘體位,這分心三用的能耐男兒自愧不如,似將噴發的巨大快感卻使他無法思考。

“唔……嗚嗚嗚……唔────!”

“看來……啊……說的是實話呢。”女郎露出一抹心滿意足的笑,獎勵他似的滾動臀部。應風色只覺被束緊的陽具尖端忽似馳輪跑馬,被夾著磨到又痛又麻的地步;原本言滿霜的膣戶說來也就一般,雖因個子嬌小,花徑較為短淺,尚不及儲之沁的膣管、江露橙的屁眼狹仄迫人,兩人交歡之契合,靠的是女郎全心引領投入。

然而這一刻他才知自己錯到了底,言滿霜若想要,是能以膣肌生生擰下龜頭、身子怕都不用動一動的。疼痛與快感同時攫取了男兒,肉棒被夾得有多痛,就有多刮骨銷魂。

“啊啊啊啊啊────!”

但卻射不出來。

有股莫名勁力掐住了肉棒裡的某條暗筋,像尿到一半被繩索勒住,應風色完全能想像絲繩嵌進肉裡,把血絡連同出精的管道束死,前半截迅速轉紫,離發涼壞死僅只一步的慘烈模樣。

“所以……是在這兒學的。嗯,是隱藏任務麼?”

男兒忙不迭地點頭。不管言滿霜用的什麼法子,都不能長此以往,否則龍杵肯定完蛋大吉,應風色只能努力配合,以求盡快結束。怪的是即使如此,還是爽得他說不出話來,感覺像是射了又射、一射再射,精漿卻全堵在肉棒中段,並未漏出半點。

“你用的那個法子,劫的是女子的'命'。精元、陰元、氣血之精……不管說得多玄多好聽,其實就是命,拿多了她們會病,再多就會死。”

言滿霜趴在他身上,親吻男兒的脖頸胸膛,呻吟既飄忽又酥麻,海棠花淫紋呼應似的大放光明,傳入應風色顱中的密音卻聽得他心頭髮涼。

“當然,用上一兩次,或久久才用一回,消損有限,差不多就是感染風寒的程度,我管不著,也不想管,橫豎是你造的孽。但我相信你是不知情才如此,不是有意取命。”

應風色想點頭,但射精似的洶湧高潮令他頭暈眼花,難以施為。

“所以,我今兒就不與你計較啦。但你取走的,我還得拿回來,不過份罷?”

為什麼……怎能不計較?想到江露橙差點劫走他的陽元,應風色胸中兀自有股雷滾似的不平憤烈。金字功法若如言滿霜說的那般陰損,這是你死我活的梁子了,她為什麼可以原諒?

“因為……”印像中言滿霜似乎笑了,原來他還是問出口了麼?應風色記不清了。但羞意爬上海棠般的奼紅小臉的一霎,當真是明艷無儔,難描難繪,就此深深烙在腦海裡,再難忘懷。

“你讓我很舒服啊,小壞蛋!”

應風色恢復意識時,言滿霜已然起身,取汗巾一角捂著腿心,靜坐片刻,隨手扯斷揉成一團,扔下地發出“啪!”膩響,全是腥味濃重的精漿,他才知自己竟射了這麼多在蜜膣裡,難怪虛乏之感一下難以驅散。

但她說到做到,並未過度榨取命元,從他只暈片刻便能得知。被施以此術的諸女皆不省人事,言滿霜算是輕放他了。

女郎係好剩下的半截汗巾,穿上衫褲,側頭以纖指耙順髮尾,權替牙梳。

應風色知道她為什麼看起來格外不同。此前她不是梳著總角便是包頭,此際放落及胸濃發,雖不甚長,無論身姿或動作都充滿女人味,便有張稚氣未脫的桃花臉蛋,也沒法把她當成小女孩看。

他不知不覺看得痴了,回過神,才發現自己捏著她擱在玉台上的小手,言滿霜並未甩脫,也沒特意轉過頭看他,兩人就這麼十指交纏,胡亂廝磨著玩兒。應風色靜靜看她單手梳髮,明明被整得很慘,想起那契合之甚、毫無壓力的緩慢交合,回味之餘,情切忽難自己,脫口道:

“滿霜,等迴轉現世,我再去庵里尋妳,我們──”一時不知該怎麼說、又說什麼好,怔然閉口,蹙著眉頗有些惆悵。

沒想到言滿霜只淡淡一笑。“好啊,但我不想捲進你和你那千嬌百媚的鹿姑娘之間。我是不會到處說的,但世上沒有密不透風的牆,你有把握瞞過她,咱們再說不遲。”見男兒悵然若失,抿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狡黠,聳肩道:

“或者乾脆說實話。你既不是歡喜我,也沒打算與我成親,只是偶爾想干我罷了。她永遠是你心目中的正宮,幹完了我,還得回到她身邊的。”

這種實話能說麼?應風色正哭笑不得,不料女郎微露詫異,片刻才喃喃道:

“原來你沒發現啊。這樣說來,那個你也──”忽然抬頭,正色道:

“這一輪的目的,其實是告訴我們另一種取得點數的途徑。此後降界中,無論守關卡的敵人或使者,能劫取其陰氣或陽氣,以天予神功儲用者,也能得點。

女性使者便被鬼牙眾凌辱,不僅能得到點數,說不定還能反敗為勝,反正離開降界就會復原,不算損了清白。““……這是天予神功?”應風色瞠目結舌。

“扣掉你使的汲取之法的話,是天予神功。”言滿霜淡道:

“要不是你頭一回施展之後,被我摸到了訣竅,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還不知道這門功法留有如此暗著,此前還覺不值一哂,並未認真修習。”意思是說她要認真練過,應風色就不是現在這樣了,估計被吸剩一灘膿血之類。

以在降界掙分為由,與諸女胡天胡地,不說鹿希色決計不會接受,萬一她要求公平,也要與其他男使者掙一掙點數,應風色可受不了,這話是千萬說不得的。

思量間,驀聽甬道裡一陣鶯聲燕語,卻是儲之沁、江露橙等醒了過來,相偕而至,依稀還有洛雪晴和柳玉蒸的聲音,轉頭一瞧,果然玉台上的青石枷鎖已自動打開,看來也是解令後的福利。

言滿霜眼帶譏誚,似笑非笑,直是明艷不可方物。

“不如……你現在就先練習一下罷,'應師兄'?”

◇ ◇ ◇月黑風高,葉藏柯以一襲斗篷遮住底下的夜行衣,身子雖倚艙壁,雙目卻盯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江面,偶爾轉向船篷的另一處開口,留心碼頭上的動靜。裝有刀劍繩鉤,乃至火石短弓等工具的革囊就扔在腳邊,隨時都能一把拎起──在兩個時辰以前,他可是一直揹在身上的,以防“目標”突然出現。

自從天瑤鎮與應風色一別,他便直薄東溪鎮,按應風色提供的情報,以無乘庵為中心,把整個鎮子里里外外摸了一遍,花幾天時間釐清諸女的身形樣貌、起居習性等,做好盯梢的前置。

所謂“與應風色一同進入降界”,說的就是這個辦法。

小葉闖蕩江湖多年,鬥過的郎中騙子沒一百也有幾十,奉行“眼見未必為憑”

的鐵則,不信一切怪力亂神之說。羽羊神必定是人,所謂降界不過是未明其理的機關佈置,只要盯緊使者們,必能揭穿陰謀家的手法。

但應、鹿二人身處的龍庭山等閒難至,葉藏柯基本同意應風色的“師長內應”

說,就算把他弄進風雲峽,人生地不熟的,想幹什麼也施展不開,位於東溪鎮的無乘庵小隊毋寧是更好的切入點。

葉藏柯有過人的耐性毅力,主意打定,盯上一年半載他都視若等閒,問題卻出在那個叫言滿霜的小丫頭身上──應風色未敢輕易洩漏言滿霜的年齡祕密,只囑咐葉藏柯說她師承惟明師太,武功是眾使者中最高,不可輕忽云云。誰知才到第三天,葉藏柯就發現自己被這丫頭給盯上了,有回差點在庵後的小徑被她截住,只能拉大盯梢的範圍,盡量避開言滿霜,不禁暗暗稱奇。

這一拉開果然就出了問題。

從無乘庵中帶人走的,是一群輕功奇高的黑衣怪客,待葉藏柯發現時,扛著少女們的黑色衣影幾已奔出視界,葉藏柯靠著循跡辨踪的追獵之術,連夜追趕了數十里,最後發現黑衣人所遺,剛好夾在名為大小平河的兩條水道間,索性棄陸路走水路,打算抄在黑衣怪客前,一口氣縮短距離。

他的確先一步趕到轉運交匯點的平陵渡,卻沒等到黑衣人和少女們。兩條河道在這段間皆無橋渡,涉水過河是絕無可能……世上哪有什麼絕無可能之事!事實擺在眼前,他為取巧大膽一搏,不幸是輸了。

葉藏柯悔恨交加,只能放出求援信號,咬牙折返,想當然耳什麼也沒找到。

少女們消失了,他辜負了應風色的託付。

小舟微微一沉,不知何時船艙另一頭多了個人,對不知如何出現的一隻炭盆烤火,就著不知哪兒來的葫蘆飲酒袪寒,連葫蘆遞過不知怎麼烤好的一桿去鱗肥魚,兜帽下露出一張毫不起眼的瘦削長臉,除了有點老,全然說不出有什麼特徵,轉頭便能忘得一干二淨。

“別啊,五爺。”葉藏柯用後腦杓撞著艙蓬,呻吟出聲。“別說你也跟丟了。

這幫混蛋都是鬼麼?“

“我也跟丟了。”瘦漢揭下兜帽,見他無意接過,收回烤魚大啖起來,吃得很香。“我料不是鬼,都是有腳的。只是跑得賊快,實在跟不了。唉。”

你唉什麼啊──葉藏柯幾乎吼出來,恨不得把腦袋塞進兩腿間,烤魚的香味此際嗅來格外令人窩火。他特別商請此人監視洛雪晴母女,美其名曰多一著,其實他自己才是後備的那著;以此人天下無雙的暗行追踪之術,除非羽羊神真他媽是神,還不是光屁股逛大街,早晚給揭穿底細?

誰知他竟跟丟了。

“天下無雙的雷景玄雷五爺……”小葉聞著魚香火都上來了,只不知是惱火還是飢火多。“也會跟丟麼?丟人啊。”

“按理雷五爺是不會跟丟的,但我跟丟了。丟人啊,唉。”

(第九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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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7 14:39:25 |只看該作者
第七三折 影寒形蛻 天火翼陽

銀淺粼粼,越浦入夜的水道上,回映著明明滅滅的燈燭火光,似星河霞碎,明艷無儔。水風漿聲裡,依稀透出砧錘相擊的叮咚清響,此起彼落,非但沒為這片矮簷鱗差的渠岸一角帶來生氣,反與遠處熙攘的華樓街市形成對比,彷彿被世人所遺忘。

越浦地處三川匯流之處,自古便是舟馬漕運的核心。現今已少有人知,這座東海第一城——便把首二字改作“天下”,料想爭議不多——最初是靠燒炭煉鐵起的家。

越浦周遭出產鐵砂,就近伐薪煉鐵,打造釘錨,建造船隻……數百年間,小小的漁村就這麼改頭換面,最終成了天下聞名的越城浦。

礦脈掘盡,掙錢微薄又苦不堪言的炭工也難在三川生存,只有打鐵舖子留了下來。迄今城內外各處浦岸都有鐵匠舖,為泊船修補錨索,手藝好的也承作赤煉堂之託,打造各種能見光或不能見光的兵器,一榮俱榮,雨露均霑。

通宵開爐,於越浦乃是常事,而浦頭渠岸本是匠舖聚集之地,久而久之民居遠避,免受其擾,衙門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收了赤煉堂好處,不能礙著雷家發財。

羽羊神坐在起伏悠緩的船頭,眺望遠處的沙船水手裝卸貨物。

那一隻只木箱中,貯著密密裹起的降界裝備,從指揮“無面者”運出降界之所在,至少轉過三手,無論從哪個環節介入,都難溯源頭— —這樣的謹慎很難和羽羊神的戲謔聯想在一塊,卻是他賴以生存的根本。

神兵利器是需要悉心照拂的,越好的兵刃越是如此。開啟降界需要忒長的時間間隔,除了佈置場地,養護破魂甲及使者們的器械,毋寧也是關鍵。

謹慎如羽羊神,並不是每回都親自押運、交割裝具,但辵兔主導的這輪降界才以“遭人盯上”為由叫停,孔海邑池之會也不得不推遲,畢竟半神前往固定地點集合,大大提高暴露的風險。以那廝神鬼莫測的盯梢手眼,沒必要硬把腦門往刀鋒上摜。

若猜測無誤,那廝的背後之人盯上降界,說不定便能將其誘出,此際來越城浦恰恰是甩鉤拋餌。

三川地界內,水道上俱是赤煉堂耳目,羽羊神既不能戴羊角盔、扮作半人半獸的形貌,也不好黑衣蒙面,只能短褐斗笠,赤腳蓑衣,以一介舟子的模樣示人。所幸近十數年間他深居簡出,對外推說有恙,極罕露面,在這爿僻岸撞見達官貴人的機會不高,不怕被人認出——至少在與水手列中的某人三度對眼前,羽羊神一直是這麼認為。

雖僅一瞥,但那雙爍眸足令他留下深刻印象。

(被盯上了麼?)

起身伸個懶腰,毛手毛腳登岸,搖頭晃腦踅進一條窄巷,驀地無聲拔起,如幽影般翻過屋脊藏身。果然那水手隨後竄入,一眺巷底不見人,加緊腳步拐入轉角,頓時不見。

羽羊神斜斜掠下,切過轉角,哪有什麼水手苦力?見一名身段婀娜的女子趿著木屐,手捏花巾蓋頭,迎面款擺而來,依稀見得挺準尖頷,手臉肌膚白皙,相貌甚美。

這種遊女慣常出沒於碼頭,由一名閑漢帶著三五女子,在倉巷裡隨意行走,招徠血氣方剛、領薪揣餉的年輕人。遇人搭訕,遊女於嘻笑挑逗間把人引至暗巷,閑漢現身議價,收取皮肉錢,才讓遊女帶往僻靜處完事。

這些閑漢、遊女背後都有行會勢力,不怕人鬧事,行於暗夜一如白日;聽聞此地有夜船泊岸,來試試運氣也是自然。要說這遊女有甚不對勁,就是太標致了些,以其肌白如雪,賣進妓院能掙更多錢,除非貌似無鹽,何至淪落碼頭暗巷?

兩人俱未停步,交錯之際,羽羊神忽然一笑。

“光霞,許久不見,你易容本領越發高明啦。”

“……須瞞大人不過。”遊女迸出銀鈴般的笑聲,頂著花巾轉身,忽成了白袂飄飄、面如冠玉的佳公子,如變戲法。嗓音雖仍是一般的高亢,不知怎的,卻予人“女聲變為男聲”的錯覺,比“變臉”的戲曲手法還神奇。“我猜,是氣味露的餡罷?”

羽羊神笑道:“這身未摻雜廉價香粉的臭汗味,可做不得遊女。你的變裝實已無可挑剔,壞就壞在挑戰了一個不可能克服的順序,注定無法成功。同水往低處流一樣,世間有些事無從改變,莫把工夫花在無用處。”

“謹遵大人教誨。”

被稱為“光霞”的俊美公子長揖到地,畢恭畢敬擺手。“家師恭候已久,請大人隨我來。”走在前頭引路。

他行走的模樣是不折不扣的男子,偶然浮出腰後袍襴的臀股曲線,卻有女子的渾圓緊緻,難辨雄雌。羽羊神知他——說“她”亦無不可——有意為之,個中所蘊無意深究,總之不會是好事。毒樹所生必是毒果,探究成因有什麼意義?

九光霞想要的話,絕對是扮什麼像什麼,畢竟他可是繼承了“形蛻影寒”朱壙七所傳還能活下來的、天命所歸的唯一一人。

“赤土九逆修”並非鐵板一塊,呂圻三握有十之六七,令其拋棄血甲門的殘酷傳承,集中力量突破侷限,但也有不買他的帳、我行我素的散修。“形蛻影寒”朱壙七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一位。

這個反复無常的妖婦擁有駭人的易容奇術,渴望得到土字一脈的重寶《燃燈續明三七經》和素蜺針,一窺“金針易形”之境——毋須倚賴麵粉、油彩、人皮面具等外材,透過素蜺針刺穴,便能在一定時間內改變面部肌肉甚至骨骼的走向,任意調整眼、耳、鼻、口形狀,完美地變成另一張臉。

圻州莫氏衰頹後,被呂圻三當成禁臠,將繼承寶典神針的莫執一納入保護,自不容朱壙七染指。獨來獨往的妖婦幾度出手,均吃了悶虧,居然被羽羊神說動,聯手對付呂圻三,其實羽羊神只是想藉此邀功,突顯自己兵不血刃,替組織擺平一樁麻煩,並勸呂圻三對朱壙七痛下殺手,以免夜長夢多。

實事求是的呂圻三既看不起這種詭詐伎倆,亦不願向赤土九逆修的同志下手,兩人不歡而散,埋下了爾後羽羊神染指莫執一的前因。

後羽羊神假“那人”之手消滅土字一脈,以《燃燈續明三七經》拉攏朱壙七,並讓她收九光霞為徒,傳授易容術。

當然,一切算計也只能到這裡,能否藝成滿師、逃過那妖婦的毒手,全看九光霞的造化。從結果看,九光霞完成了任務:羽羊神和他師傅趕至現場時,醫廬裡到處都是血,九光霞遍體鱗傷,奄奄一息,手裡攢了柄利刃;朱壙七一絲不掛地蜷倒於血泊中,蜂腰巨乳一覽無遺,兩腿間留下淒厲的創口,陰戶卻毫髮無傷。

軟蟲般的陽物掉落在屍體畔,斷口與朱壙七的傷痕相吻合,原來她竟是雌雄同體。其欲得三七經,是想真正成為男人或女人,而非徘徊其間,無所依歸罷?

羽羊神將《燃燈續明三七經》交還莫執一,兩人分道揚鏢,九光霞的臥底之路卻未結束,只是從“形蛻影寒”的座下改換到越浦風火連環塢,不知不覺間也過了這麼些年。

小巷兩旁的民居俱已清空,零零落落點著燭火,與城中無數角落一樣,絲毫看不出異狀。九光霞停在一扇門板之前,輕扣兩聲,低聲道:“師尊,是我。”屋內叩叩兩聲,卻是杯底放落桌頂的聲響。

“大人請。”九光霞讓出了道路,微微欠身。

屋內之人坐在桌後,看不出有多高,一身文士袍服,五綹長須飄飄,相貌俊雅清臞,鳳目中瑩然有神,一看便知是九光霞的師傅。只有這等樣人,才教得出那般風度翩翩玉砌也似、出淤泥而不染的濁世佳公子來。

“家主安好。”羽羊神拉過長條凳,隨意落座,口出“家主”二字時,眼底掠過一絲快銳譏誚,似是蘊滿惡意。

“大人久見。”那人卻不在意,為他斟滿陶盅,清幽茗香撲鼻而至,絕非劣質粗茶。“……湖雨香麼?忒也捨得。”羽羊神哼笑,舉杯就口一飲而盡,咋舌細品滋味,冷不防道:“雷萬凜派人盯我,你有眉目?”

“風火連環塢這廂沒什麼動靜。”那人以竹杓添熱水,濾去浮沫小枝,低垂的眼簾波瀾不興,彷彿說的全是瑣事。“不是雷大,那便是雷五了。你怎麼確定是雷景玄?”

“我不確定,是從年紀上推的。”羽羊神十分坦白。“三十上下的青壯漢子,追踪術十分出色,身法快絕,還會用些奇奇怪怪的器械,如像大鵬鳥的蒙布架子,能乘風飛行……總之怪得很。我猜是雷老五。”

那人淡淡搖頭。

“雷景玄我見過一面,便無六十也五十好幾了,絕不是什麼青壯漢子。”兩人視線交會,頓時了然於心。雷萬凜刻意不讓雷老五在人前露面,透過各種管道放出魚目混珠的假消息,關於五太保雷景玄的描述永遠是自相矛盾、互有扞格,死咬不放也只是白費工夫。

當年“那位先生”將文士、雷萬凜和另一人交託給羽羊神,讓他運用血甲門最擅長的鳩占鵲巢,指點三人奪取出身門派的權柄,伺機在那場席捲東海武林的大動亂中成長茁壯,進而崛起成為新一代的武林棟樑。

與其說雷萬凜自命不凡,看不上陰謀手段,倒不如說他嫌這樣的方法太慢太低效,借大桐山一役除掉幾個明顯的障礙之後,雷萬凜迅速聚集了一批死心塌地的弟兄,包括後來以“天行萬乘”、“白城山以東掌力剛猛第一”之名行世的諸太保之首雷奮開,又有雷卻邪、雷門鶴等為他出謀劃策,趁亂攻城掠地,急速擴張,拉開了與文士間的差距,成為足以問鼎東海霸主之位的實力者。

對比文士,雷萬凜可說是從大桐山之後便甩脫了“那位先生”的安排掌控,恣意妄為,羽羊神幾度向“先生”進言,要趁這朵焰苗未成火候前予以掐滅,以免後患無窮。先生總淡然道:“你也看好赤煉堂此去,將成燎原野火麼?”讓他加緊輔佐文士,奪下正道魁首,卻未批准對雷萬凜下手。

雷萬凜縮頭烏龜似的躲起來,該是明白違逆“先生”之意,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罷?他是從自己的兒子接連暴斃,才意識到死兆不遠,懲罰將至麼?那文士陰謀設計,讓臥底赤煉堂的九光霞一一除掉雷萬凜的兒子們,莫非……便是出於先生的指示?

先生銷聲匿跡許多年,邙山招賢亭人去樓空,庭園破敗,但當年曾違抗先生意旨的雷萬凜和另一人卻接連隱世避禍,必是看到了什麼徵兆,才肯放棄富貴榮華,走為上策。

他們甚至不知道棲亡谷的事。

數百年的積攢,實力強橫到已不屑行於暗處的土字一脈,就這麼灰飛煙滅,悄無聲息地亡於一人之手……羽羊神絲毫沒有扳倒呂圻三的欣悅,只覺肝膽俱裂。

世上……竟有這等樣人!

這般近於神的駭人武力,怕也只有神力才能壓制了。

羽羊神自認那件事做得天衣無縫,是以不逃;一旦躲藏,不啻告訴先生他也做了虧心事。非但不能逃,還得要鬧騰,像得了失心瘋似的籌劃降界、恣意玩耍,讓先生明白他沒甚好隱瞞的。

為官之道,亦復如是。能讓聖天子蹙眉罵一聲:“胡鬧!”性命、官位就算是保住了,帝王殺人是不露慍色的,慈顏悲嘆牽連更多,怕是要誅九族。

而眼前這名文士,正是羽羊神上達天聽的傳聲筒。

羽羊神始終疑心他與先生仍有聯繫,把此人拉進降界的計畫之中,好讓先生明白自己荒唐如昔,甚至變本加厲,獨獨沒有叛心,依舊是先生的忠犬,只待先生下令,隨時能粉身碎骨,效瀝血肝膽之勞。

然而先生未有消息捎來,彷彿消失於虛空中。

會不會……是自個兒想多了?以先生的年紀,說不定早已駕鶴西歸,這些曾受他指點栽培、如今雄踞一方的後生晚輩脫出束縛,再也不必會先生之意,遂先生之願,從此海闊天空,任君翱翔?

會不會雷萬凜只是受不住喪子之痛,杜妝憐一心鑽研劍道已至瘋魔,才雙雙離開了世人的視線,或隱居或閉關;而眼前這名看似仙風道骨的儒雅文士,僅僅是貪圖合作的利益,渴望得到罕世的劍材,才選擇與頭戴羽羊盔的狂人合作?

(試試看就知道了。)

羽羊神解下背後的包袱,慢條斯理地打開系結。中年文士那雙好看的鳳目裡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貪婪之光,短暫妖燦,宛若流星。

——果然。

能勞動羽羊神親自攜帶的,必是整個幽窮降界中最有價值的寶物,只是恁誰也想不到竟是那柄赤霞劍。

那別具一格、兩邊各穿三環,形似錫杖佛具的扁元寶型劍鍔,此際卻是灰撲撲的黯淡無光,紋理縫間黑如積炭,原本纏裹在劍柄上的皮革早已剝落,僅於些許焦爛殘跡,彷彿是粗製濫造的贗品。

金裝的劍身倒是另一番光景。

鎏金盡褪,取而代之的是虹一般五色斑斕的漸層流彩,較之原本魄力十足的暗金,更加璀璨。明眼人一望即之,這是承受高熱的痕跡,不但消損鋒刃的銳利度,甚或傷及結構,提高摧折的風險;以拼搏生死的兵器來說,這劍算是廢了,至此再無大用。

文士明顯抑著情緒波動,扶桌微傾:“邵某可否一觀?”

“我揹了大老遠的路程,正為交還家主。”羽羊神大方擺手:“……請。”

文士捧起赤霞劍,未理炙燒的流暉異彩,旋開劍柄末端的鏤空寶塔,倒出枚荔枝大小、剔透晶瑩的血紅寶珠,就著燈燭反复打量,片刻才喃喃道: “不愧是火元之精!折耗玄鐵異材若此,竟無絲毫缺損……三鼎鏖兵所爭之雀離浮屠,果然名不虛傳!”含笑瞇眼的痴迷模樣,再不復道骨仙風,瞧得人毛骨悚然,彷彿變了個人似的。

羽羊神哈哈大笑,心滿意足,總算稍稍放下了那一縷疑心。

——先生擇人,決計不會看上這等小鼻子小眼的趨利之徒!

“邵咸尊,我早說過啦,待此間事了,我便將這枚曠世難尋的火元之精給你,看你是拿來鑄劍或吞服,我都沒有別的話。大丈夫一言九鼎,合作多年,你還信不過我麼?”

這名形貌儒雅的中年文士,正是當今“青鋒照”之主、人稱東海正道七大派第一君子的“文舞鈞天”邵咸尊。

青鋒照長居三鑄四劍之首,在第二次妖刀聖戰中前仆後繼,損傷之慘,冠絕東海正道,離滅門僅只一步之遙。邵咸尊出身花石津邵家,本是儒門望族,繼位於危亡之際,傾家族之力再興宗門,搏得偌大名聲,再加上他樂善好施,率領門人四處奔波賑濟百姓,與稱雄水道的赤煉堂雷家形成強烈對比,“青善赤惡”一說不脛而走,人盡皆知。

但,早在妖刀作亂之前,邵咸尊已於門中失勢多時,雷萬凜更是倍受壓抑,鬱鬱不得志;他們是直接受惠於這場席捲東海的武林動亂,趁亂除掉了擋住前程的諸多障礙​​,乘勢爬上權勢巔峰。

縱有疑者,至多覺得兩人的運氣絕好,或說“時勢造英雄”,萬料不到果本是因,正是為了奪得權柄,兩個年輕人才甘為“那位先生”所驅策,在羽羊神的協助下,掀起驚天動地的大變亂。

對邵咸尊來說,當年欠羽羊神的,在助他剿滅狐異門時已然還清。

以“鳴火玉狐”胤丹書的武功,其時狐異門實力之強、豪傑之多,就算羽羊神佔了先發製人的好處,若無青鋒照、赤煉堂、水月停軒等正道頂樑柱的反戈暗助,狐異門胤氏決計不能垮得如此之快,後續的反擊也不會如此輕易地被弭平。

若羽羊神敢以舊事相脅,邵咸尊手裡也同樣握著至極殺器——羽羊神的真實身份——雙方非拼個你死我活不可,豈能合作愉快?

故羽羊神投其所好,先助邵咸尊取得水元與風元之精,開啟他打造四像神兵的萬丈雄心,再誘以世間難尋的火元之精,果然釣上邵咸尊。降界所用如破魂甲、半痴劍等,無不出自“文舞鈞天”之手,縱以應風色的眼力,也挑不出絲毫缺點,只有心悅誠服,令降界之說更有說服力。

邵咸尊起初是因為條件交換才攙和進來,卻漸漸發現了降界的其他好處。

這是個現成的兵器試驗場,足堪驗證各種器械的殺人理論,無論花再多銀錢,都難以創造出這樣特殊的環境:參與之人具備一定的武藝水平,使用兵器時無不豁盡全力,在極短的時間內進行超高強度的生死拼搏,沒有規則、沒有裁判,更無點到為止,創意紛呈,至死方休……

他絞盡腦汁,才使血甲門古籍記載的“半痴劍”得以重現,兼具古書天馬行空的描述,以及操作上的實用性。如此精巧的結構,必定伴隨著容易故障、機件耗損極大等缺陷,讓他在改良的過程中得以大幅提陞技術眼界,再回饋於四像神兵的製程。

不得不說,羽羊神是擅於鼓舞人的奇才,總能發掘出難以想像的樂趣所在。況且還有火元之精這個強大的誘因。

能用來鑄造兵器的四象精元,必須具備“與內力產生感應”的特性,這是成功與否的關鍵。試舉火元之精為例;地龍翻身、火山爆發時所迸出的熔岩,豈非灼熱已極?卻無法製成兵器。

當其正熾,傷人不分敵我;俟其冷卻,又無法任意喚起火勁。“注入內息才會發熱”這一點,恰是能否做為武器的關鍵。

這枚被稱為“火元之精”的血紅寶珠,原本藏在一柄名喚“雀離浮屠”的寶劍之中。此劍為西北火工名門赤鼎、玄鼎、白鼎三派所共有,三派曾盛極一時,歷來相爭,誰也不服誰,故每十年一決,論定誰才是火工之最,稱“三鼎鏖兵”。雀離浮屠便是三鼎魁首的象徵,勝者持有十年,象徵三鼎之最。

三鼎沒落後,雀離浮屠流落東海,最後出現在鐵鷂莊前的青磚地上,伴隨著葉藏柯“越柱之人,先問此劍”的警語。

羽羊神應竹虎之請,擄押霍家父子改造成鬼牙眾,卻把雀離浮屠交給邵咸尊研究,讓他先過把癮,揣摩下坐擁火元之精的滋味。

但雀離浮屠並非火元之精的外放之刃,而是囚籠,完美地設想瞭如何承受高熱而不毀。寶珠是用來吸收熱能保護劍主的,轉化內力為火勁的異能,全不在鑄劍的考量內。

據說赤鼎派的絕學《熔兵手》能將精鋼熔成鐵水,武力冠絕三鼎,此劍恐怕就是用來對付熔兵手,令持劍者得以戰勝這門百兵剋星,卓爾立於三鼎之巔。

“這簡直……簡直暴殄天物!”

邵咸尊無法容忍這種保守的思維,按雀離浮屠的外型造了柄贗品,並置有如鏡映,除新舊有別,全然瞧不出有何不同;內裡的構造卻是新設計,務求發揮寶珠異能,即應風色在蘭若寺碑中取出的赤霞劍。

但這個試驗毋寧是失敗了。

龍大方無意之間注入內息,沒提升多少威力,反被火勁灼傷掌心,差點丟掉性命,精心鍛造的鋒銳劍殼也因此成了廢品,不啻一場白忙。

“但那小胖子也不算白疼,火元之精居然有這等好處,亦是始料未及。”羽羊神取出一疊紙頭,哼笑著推過桌面。

降界結束後,使者們因異法而瞬間昏迷,由無面者一一抬出,先集中於一安全無虞之地,由莫執一仔細檢查並處理傷勢後,才換裝梳理妥適,送還來處。像這樣記錄個人傷勢、內外武功增減變化的紙頭,每人每輪均有一摞,造冊管理,做為兌換之間裡羽羊神推銷功法、武器或丹藥的依據。

龍方颶色掌心的灼傷,在降界結束前便已大致痊癒,生出新皮,速度快得不可思議,顯是火元之精所致,而非天上掉餡餅。觀察他兩度灌注內力於劍柄,首次並未產生高熱,第二次卻造成嚴重的灼傷,以龍方颶色的內力修為,不太可能有如此明顯的落差,只能得到寶珠越與人接觸、其異能越發活躍的結論。

“……以人養珠?”邵咸尊劍眉一軒,眉心微蹙。“那豈非要將火元之精置於龍庭山上?奇宮之中藏龍臥虎,若有人識得此珠來歷,大人有把握能於護山四奇大陣中,取回火元之精?”他是為這枚珠子才辛苦至此,若是硬生生丟了採頭,豈不冤枉?

羽羊神哈哈一笑。“家主勿憂。我有一法,可保此珠無虞。再說了,就算真失陷於龍庭山,亦有人能為我等取回,必不令家主空手而歸。此珠其實已待過一陣龍庭山,為免家主憂慮,這才專程回收,可見往來通暢無虞。”

邵咸尊心中微凜:“他竟在指劍奇宮裡,也伏有暗樁,而且等級不低,才敢這般誇下海口。鱗族素來排外,血統不純者,難以坐上高位。看來血甲門是滲進了奇宮六姓九脈,如此造作,卻不知所圖為何。”不露聲色,垂眸頷首:“大人有言,無不凜遵。”

羽羊神笑道:“比起這個,還有更麻煩的。”遞去一隻係有緞繩的古舊捲軸。

“我一瞧這劍的模樣,便知是不成的了,以家主通天本領,要再造一柄一模一樣的自是沒問題,但這小胖子是個多心眼的,就怕他看出端倪,起了疑心。我好說歹說,才勸得他花三千點換了這個,替改換兵器一事埋下伏筆。”

捲軸裡寥寥幾筆,繪著形象古樸的大鵬金翅鳥圖形,翼尖爪喙無不帶著火焰,神威凜凜,十分生動。文頭題有“百兵之魂.摩云金翅”八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氣勢驚人,下書:“金翅鳥有四,一卵生,二胎生,三濕生,四化生……若卵生金翅鳥飛下海中,以翅搏水,水即兩披,深二百由旬,取卵生龍隨意而食之。以金翅鳥魂熔煉合兵,可得極陽烈火之能,百毒不侵之體。”

金翅鳥典出佛經,邵咸尊博覽百家,也讀過這部《法苑珠林》,並不陌生。只是奇怪習武之人,還是指劍奇宮的正傳,居然會相信世上有可以與兵器相融合、藉以提升人兵之能的百兵獸魂……該說是奇宮不肖,還是裝神弄鬼真有如此奇效,連名門大派的弟子也不免上當?微露苦笑,起身取出一隻長木匣,扭開鎖扣。

但見猩紅絨墊裡,嵌了柄銀色長刀,刀背開疊如翅,又有幾分像龍骨;刀鍔如以暗紅色的琉璃製成,似燈非燈,十分奇異。刀柄之前裝有斧刃狀的護手,柄末的刀首卻是一鏤空凹槽,從尺寸上幾可判定是鑲入火元寶珠之用。

“這是我構思數月,重新設計的一柄刀,機關就不藏了,橫豎也藏不了,應該比雀離浮屠的贗品更能發揮火元之精的威力。既是融合了百兵之魄,由劍化刀也非難以想像,此刀不也有幾分雀羽戟張的模樣?”

羽羊神一怔,拊掌大笑。“妙極,妙極!既如此,就叫'天火翼陽刀'罷。融合了大鵬金翅鳥妖魂的神器,是該有此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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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7 14:40: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四折 污邪滿車 擊甌召羊

要說有什麼比失敗更令人難受的,莫過於明知失敗,事情卻還未結束。

下半夜,在舟中與雷五爺短暫碰面旋即分手的葉藏柯,灰溜溜地返回東溪鎮,在無乘庵外覓一處藏身,靜待無面鬼將姑娘們送返——按應風色的說法,每輪降界至多不過兩到三個時辰,算上頭尾兩度在兌換之間耗磨的時光,差不多就是一夜。這也能解釋何以使者們從“現實”中消失,卻未引發同門或師長的疑心。

跟丟了開頭,起碼要在尾盤討將回來。

葉藏柯是這麼想的,不幸依然落了空。

清晨時分,遠方天際依稀泛起一抹灰濛濛的亮,一點小小人影從庵後的小路歪歪倒倒而來,勉強倚著牆甩了甩腦袋,用肩頭頂開門扉,揚聲喚道:“露橙……之沁!”從聲音身形推斷,應是言滿霜無誤。

隱於樹冠的葉藏柯心頭掠過一絲不祥,知道這鬼丫頭乖覺得很,不敢妄動,言滿霜叫了幾聲沒等到回應,掉頭循小路去遠。要不多時,與江露橙、儲之沁等相攙而回,三姝臉色都不好看,腳步虛浮、面酡唇雪,宛若宿醉,又像大病初癒,元氣消耗甚鉅。

小葉不知她們在地宮中胡天胡地了一整夜,個個洩得死去活來,怕是做神仙也不肯換,此際能起身走路,還是託了昏迷一陣、稍事歇息的福,暗叫不好,待三姝入庵後趕緊掠下大樹,施展輕功,奔往洛雪晴母女藏身的宅邸,恰恰見著洛雪晴之母陸筠曼打開大門,驚覺愛女伏在階前昏睡,搖醒她扶入屋內,如驚弓之鳥般匆匆閉門。

(可惡……居然還有這一著!)

發現被人盯上的羽羊神,擅自變更了“原地奉還”的遊戲規則,並未將使者送回原處,而改放在舊址周遭。葉藏柯繞東溪鎮幾匝,別說是無面鬼,連痕跡也不見半點,又惱又恨,又復無奈。

理智告訴他還有下次、下下次,不可打草驚蛇,按下潛入無乘庵探查一番的衝動,他在順流的舟內和衣睡了會兒,依五爺所留號記,趕在入夜前來到執夷城內的舒雁酒樓。

“舒雁”二字指的便是鵝。此間原是爿角街攤,專賣熟鵝,最初操辦營生的一對父子不知姓名,以竹籠蒸鵝,手藝絕妙,竹篋大火鎖住鵝肉的鮮甜肉汁,肉嫩而彈牙,斜刀片落,金黃透明的鵝油汁水溢出蒸得酥爛的粉肉肌理,竟是頓止不住,饞得人滿腹焦火。

熟鵝攤生意絕好,父子倆卻掙不了幾個錢,蓋因鵝價不菲,利潤有限,處理起來麻煩,每日做死做活也就幾十隻,日久生怨。後來不知怎的外地來人,收購蒸鵝的秘方,順帶買下爿角街坊,蓋起華樓,聘來高明廚子烹鵝,兼賣酒水,由是香傳十里,成了城中一景。

葉藏柯少來峒州,但舒雁酒樓卻是五爺的心頭好。滿面於思、略顯憔悴的青年遊俠踅至三樓雅座時,錦衣華服的初老漢子正就著黃酒享用鵝肉,桌上除了兩盆蒸鵝,一碟芹菜炒鴨腸、一碟鯗茄醬鵝掌,一大碗的薑絲鵝心清湯,還有一碟鵝肝,噴香四溢,格外令人窩火。

舒雁酒樓的鵝肝不寫木牌,堂倌等閒不向人推介,是只有熟客才知曉的美味:將刻意養肥的鵝肝洗淨,確實去除血水與皮膜筋管等,以醬、蔥、姜、蒜、鹽、酒醃制,裹上蕉葉,隔著未滾的湯水煨熟。切開時色作粉紅,香糯細綿,堪比生食之嫩滑,卻無食生之腥臊;滋味鮮濃,自不待言。

一副鵝肝攤作四片,桌上這盤滿疊細切的淺櫻色厚片,也不知用上幾副肝,這般厚待顯然非普通熟客所能享有。

五爺很擅長用食物來惹毛他,從初識時便是如此。

葉藏柯與赤煉堂向來就不是一路,否則也不會槓上雷彪。赤水轉運使勢大,連總瓢把子也不能硬拼,引起雷彪注意的葉藏柯很快便吃到苦頭,幾乎死於一場精心策劃的圍獵陷阱。

於千鈞一發之際伸出援手的,正是雷五爺。

雙方一拍即合,遂聯手扳倒雷彪,據說雷萬凜對葉藏柯的武功膽色甚為欣賞,頗欲招攬,葉藏柯卻反問五爺:“我加入赤煉堂後,是不是就不能對總瓢把子出手了?”

“按幫規是不能的。”毫不起眼的初老漢子搔搔後腦杓,頗覺困擾。“哪條我就不記得了。怎麼你打算向總瓢把子出手麼?”

葉藏柯淡道:“他如與雷彪做一樣的事,我不會坐視不理。”初老漢子嘿然一笑,繼續吃喝,兩人就此交上了朋友。雷萬凜雖稱霸武林,赤煉堂對百姓的侵凌較過往卻收斂許多,起碼是能講道理的;葉藏柯不以為自己有忒大的影響力,只慶幸不用與五爺兵戎相見,兩人常見面交換情報,其實就是找藉口吃飯喝酒而已。

但這回的情況卻非同小可。

兩湖水軍大營丟了筆官餉,有人說是五萬兩,有人說是十萬兩,莫衷一是,應該就在這三兩個月間。當中層層欺瞞,延宕推託,所涉非死即失踪,以致案發細節已難還原,連東鎮知不知曉都還兩說。

兩湖赤水一帶目前風聲鶴唳,各水陸碼頭嚴密盤查,衙門、軍隊,甚至赤煉堂也都攪和進來。因為連要找什麼人都不知道,一無所獲也是理所當然,但看何時東窗事發,東海全境就等著翻幾番。

葉藏柯聽應風色提起降界中的官銀箱子,參照鐵鷂莊霍家父子的遭遇,嗅出其中蹊蹺:幕後黑手利用霍鐵衫等現世不存的“鬼牙眾”劫走官銀,再教九淵使者殺人滅口,偷龍轉鳳,任憑黑白兩道掘地三尺,也尋不出蛛絲馬跡。

原本荒謬的神棍唬人把戲至此搖身一變,顯露詭譎難測的陰謀軌跡,背後牽連不知幾何,恐怕不是一介遊俠浪人所能應付。葉藏柯左思右想,不得不尋求五爺的協助。

“……這不是赤煉堂幹的。他們也頭疼得緊。”雷景玄答得乾脆,帶些許血絲的濁瞳滴溜溜一轉,撫頷沉吟。“有人順走了兔兒爺的十萬兩啊,膽子不小。這事我有興趣,你再說得更仔細些。”葉藏柯遂說了降界諸事。

按說知有鐵鷂莊可利用者,雷彪既死,疑犯只剩下喬歸泉喬四爺。霍鐵衫父子扮馬賊替雷彪掃除敵人,燒殺擄掠,正是喬歸泉牽的線;做為獎勵,由雷彪作保、喬四爺引薦,讓霍鐵衫入了連雲社,改頭換面成為仕紳,還想拉他與洛乘天聯姻,以鞏固霍家在連雲社——或說在湖陰白道上——的地位。

霍家父子被葉藏柯廢去一臂,幽禁天瑤鎮後,喬歸泉趁機斷絕往來,此舉與其說與霍鐵衫劃清界線,倒不如說是避免被雷彪一系失勢連累,不算蹊蹺。以喬歸泉的財力勢力,要搞出降界規模的騙局不算太費力,而兩湖大營丟失餉銀,一旦公諸於世,對到任未久的鎮東將軍絕對是致命的打擊,這又與喬歸泉檯面下的運作不謀而合,怎麼看都脫不了乾系。

依雷景玄與葉藏柯的預想,這輪降界只消盯緊主其事者,一路尾隨進入湖陰城地界,就算最終仍走脫了目標,喬歸泉這口死老鼠是非吞下不可了,使勁兒在湖陰刨挖,就不怕掀不出點材料來,豈料卻雙雙落空。

瞧著半點特徵也無、平庸到連穿華服都像舊棉衣的初老漢子,吃得滿嘴滿手都是鵝油,葉藏柯差點沒壓下火氣,落坐時桌椅杯盤乒乓一陣亂響,雷五爺趕緊遞上條鵝腿。

“趁熱吃。冷了……不對,冷了也好吃。”衝堂倌招手:“來盤桔醬冷蘸鵝,嫩薑切絲佐紫蘇葉。再打斤半白酒。”堂倌高聲唱喏,餘音悠悠繞樑。

葉藏柯接過鵝腿,直想往他腦門上來一下,還好忍住了。

五爺瞥了他一眼。“睡沒睡好,得多吃點才有氣力辦事。自己來,別餓著。”

(那就是還有戲!)

葉藏柯精神一振,深幸沒拿鵝腿揍他,一回神鵝油鮮香竄入鼻中,頓覺飢腸轆轆,也跟著狼吞虎咽起來,滿桌菜餚一掃而空。五爺喚堂倌收拾狼藉,抹了桌子,換上紅豆鬆糕桂圓蓮子羹,葉藏柯實在吃不了甜品,只要了毛豆佐酒。

“昨晚不算瞎忙,最後還是跟了個人。”初老的漢子以調羹就口,微瞇著眼,似沉醉於甜湯的香氣。他的髮際線後退嚴重,露出的高額頭有種難以言喻的苦命之感,稀疏的薄發紮緊,幾乎是服貼著顯出葫蘆似的顱形,額角散落幾綹蓬髮,“落拓江湖”四字突然具象了起來。

跟到無面鬼影之流,還不配讓五爺說嘴,此人必是關鍵,甚至是主持降界的首腦。葉藏柯掌裡捏著汗,豎直耳朵,沒敢打斷。

“一路跟到了這裡。”雷景玄指了指桌板。

葉藏柯警省起來。“……跟到了舒雁酒樓?”

“不,跟到城裡。”五爺蹙眉嗔怪。“大半夜來酒樓幹啥?”

你倒是說清楚啊!幸好口中無酒,要不噴他一臉都不意外。葉藏柯忍住吐槽的衝動,耐著性子靜聽。“那黑衣人手裡提了頂羊角盔,在城中暗巷四處兜轉,最後進了這兒——”指尖捺落,輕點桌板。

“恕我眼拙,”葉藏柯皮笑肉不笑,嘴角微微抽動。“五爺,桌上是不是有張我瞧不見的地圖?”

雷景玄一副“你說什麼傻話呢”的模樣,口氣甚是無奈。“這兒就是舒雁酒樓了,你又不是頭一次來。”

“人家大半夜的來酒樓幹什麼,夜宵麼?”

“……的後頭。舒雁酒樓等閒不做通霄。”指了指葉藏柯身後夜幕裡,遠處亮起的兩盞白紗燈籠。“他進了執夷城尹衙門,有入無出。我從清晨盯到現在,沒見有任一名同等身形的人離開。那廝還在裡頭。”

葉藏柯一凜,不想降界主謀近在咫尺,所幸他多見風浪,非但沒有轉頭,肩背甚至沒動上一動,恁誰也瞧不出有異。

五爺目光如炬,認的是身形骨骼等難以變裝處,即俗稱“骨相”者。那名黑衣人拎著羊角盔鍪,極可能是應風色口中的“羽羊神”;執夷衙門歷史悠久,佔地廣袤,公署與城尹官邸就是一座巨邸的前後進或左右廂,而這個時點還沒有離開公署的,除了值班的衙門捕快,就只有城尹大人而已。

他從公署回內邸,循邸內廊廡即可通達,毋需外出,完全符合黑衣人“有入無出”的門檻。

而執夷城尹是馬長聲,無巧不巧,此人出身央土武林名門大清河派,據說刀法出色,在累官至執夷之前,曾做過埋皇劍塚“天筆點讖”顧挽鬆的副手,而且是在顧副台丞眾多的副手之中,官運最亨通的一位,靠的也還是武功——葉藏柯聽說他剿殺悍匪功勳卓著,幾年內連升數級,幾與昔日上司等高,打破了劍塚乃是冷衙門的說法,於內情卻不甚了了。

“……他討了個好老婆。”五爺放落調羹,變戲法似的遞給他一份卷宗。“馬長聲的岳父是兵部尚書武茂,以他的江湖出身、一介武夫,能混上個劍塚的主事噹噹,多半還是靠了泰岳庇蔭,但也就是這樣了。白城山是萬年不變的冷衙門,武茂能給他俸祿,卻給不了仕途,這原也怪不了誰。”

直到馬長聲的妻子在進香途中被盜賊擄走,死於非命,才改變了這一切。

痛失愛妻的馬長聲悲憤難抑,單槍匹馬闖山復仇,手刃匪寇計五十七名,聲威震動朝野,不僅朝廷頒下褒揚令,東海道臬台司衙門還為他組建一支蕩寇軍,讓他掃除據山作亂的土匪,馬長聲就這麼從一介劍塚主事,連升縣丞、郡尹、府(城)尹,從小地方越升越高,最後來到東海一道坐五望四的大城執夷。

“看著像武大人在背後使的力。”不然無從解釋這蹊蹺的青雲進路。

五爺拈起鬆糕入口,細辨滋味。“寶貝女兒身亡以前,料翁婿間不和睦,據說當年馬武氏鐵了心要嫁,武茂莫可奈何,才勉強答應下來。約莫是見他如此悲憤,奮不顧身地為女兒報仇,忽生出共情之感,終於拿他當半子看了罷?

“誰知好景不常,過了幾年武茂致仕,在告老還鄉途中,竟被盜匪所殺,有人說是因為馬長聲剿匪不留餘地,招致怨恨,連累了岳父大人。此前本有風聲,上頭有意將他調往湖陰城;出了這事,也只能再等一等了,馬長聲因此又在執夷多待幾年。”

因殺賊遭忌,對清名卻大有助益,沉潛幾年後等著他的,興許就不是湖陰湖陽等級,而是越浦、乃至將軍所在的鎮波府了。短期內雖失去岳父的提攜,但武茂既離開平望,也沒法繼續拉拔女婿,他的橫死乍看是損失,長遠來看得利的依舊是馬長聲。

有件事葉藏柯特別在意。

攤開武茂一案的文書抄本,案發地點是平嵧縣小石浦渡口附近,武茂連同僕役眷屬、護院家丁等一行二十餘人,前一晚宿於五楊,再前一晚是上游的望江鎮……果然。走的是赤水河運,整條路線都在赤水轉運使的眼皮底下;換言之,盜匪是在赤煉堂的地盤殺人越貨,有這般膽色能耐的“盜匪”恐怕迄今尚未出生。

雷彪驅策霍鐵衫等“馬賊”的既視感揮之不去,沒有赤煉堂雷家的默許,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於赤水流域劫殺致仕的一品大員,又豈能揪不出行凶之人?

有條線逐漸串起這些看似不相干的部份,拼湊出一幀駭人聽聞、偏又入情入理的恐怖圖像。葉藏柯想起制裁鐵鷂莊諸人時,曾截獲的求救鷹書。後來……他把那封信給了誰?

五爺察言觀色,拍去指掌間的糕餅屑,慢條斯理地翻著卷宗,露出夾在文檔中的一張上佳蠶繭紙,儘管經過細心壓平,仍可見得其上摺痕宛然,正是那封書信。

“你我江湖一場,魚幫水,水幫魚。大兄身居高位,家財萬貫,休想我家破人亡,身死收場。赤煉堂不日將至天瑤鎮,望大兄於北疏通一二,可救我父子五人,則餘生仍供大兄驅策,刀裡來水火裡去,絕無二話。弟鐵衫字。”字跡工整端正,說不上什麼精神意氣,只覺得平庸而已。

霍鐵衫半生戎馬,便粗通文墨,也寫不出像樣的字,必是口述讓人代筆,言語間的匪氣被潤去大半,但仍能讀出滿滿的威脅之意。收信者的身份不能被人知曉,故隱去性名稱謂不提。

葉藏柯初見鷹書,直覺是發給喬歸泉的求救信,以霍鐵衫與喬歸泉、雷彪之間的關係,這推斷十分合理。此際看事情的角度一變,文中所稱“大兄”,說是馬長聲亦無不可;執夷、湖陰俱在天瑤鎮北,且馬長聲既有官身,比辭去武弁的喬歸泉更合乎“身居高位”的說法,令馬長聲聲名鵲起的剿匪功勳,顯是由霍鐵衫協助配合,那些被官兵砍去記功的“賊首”,怕是死於霍家父子刀下的無辜百姓。

霍鐵衫與喬歸泉的合作,甚至是這層關係的副產品——為了在赤水轉運使的治下殺人,不致引起雷彪反彈,索性讓霍鐵衫充任雷彪打手,同殺一批百姓,兩廂各取所需。

喬歸泉可能知道馬長聲的存在,也可能並不知曉,但雷彪肯定不知道馬長聲扮演的角色,故綢繆佈局對付雷彪的總瓢把子和雷五爺,事前事後全沒意識到有馬長聲摻和在內。若非應風色機警,留意到官銀的箱子,又誤打誤撞扒出了霍鐵衫的身份,馬長聲簡直就是個透明人,怎麼都牽連不到他那兒去。

即使回到官銀丟失一案上,形勢都對馬長聲大大有利。東鎮要徹查此事,須引一鐵腕強幹的地方大員為臂助,屆時有誰比執夷城尹、討賊名將,素有“飛鳴刀”美譽的馬長聲馬大人更合適的?

(看來……就是馬長聲了。)

所欠者,唯證據耳。

“既然到了這當口,咱們不妨慢著吃。”雷五爺彷彿有窺聽心語的本領,仔仔細細抹淨手口,淡然道:“我來繼續盯守,待馬大人哪天出門蹓躂,便潛入衙門找賊贓……我是說找證據。老弟你呢,趕緊找你那奇宮小兄弟去,好好商量怎生里應外合,下回逮他個現行,將此事做個了斷。”

◇ ◇ ◇直到在風雲峽的寢居內睜眼坐起,腦袋兀自昏沉的應風色都覺降界是草草結束了的,與前幾次的氣氛節奏絕不相同。

儘管在瓣室裡的下半場淫靡荒誕,到最後所有人都拋開矜持,幹得高潮迭起,應風色左擁右抱支應無暇,早分不清身下交疊的胴體是儲之沁、江露橙或柳玉蒸,也許還有滿霜和洛雪晴……意識卻是倏然中止的,便在胡天胡地之際。

再於兌換之間內醒來,起碼是大半個時辰後的事——從褲襠內乾涸的精斑愛液倒推,也應該過了這麼久。

過往他們是被清潔乾淨、敷裹妥適後,才會進入兌換獎勵的階段。此番卻像是被直接移出地宮,匆匆套上衣服便送過來,倉促的意味毫不掩飾。

——這代表有人強制中斷了降界。

(肯定是葉大俠!他……成功了!)

“闖入降界”最初只是天馬行空的奇想,應風色沒想到葉藏柯能一次得手,心中五味雜陳;仔細計較,說不定失落還大過了驚喜。

他並不相信有降界,始終認為一切怪異難解的奇象背後,肯定有合乎常理的解釋,羽羊神是手法精細、思路大膽的陰謀家,所圖必深……但在內心深處,應風色還不想這麼快面對現實,除了得到更多神兵利器、奇功祕笈,他更喜歡這種被人肯定的優越感,知道自己是優秀的、被需要的,受人深切期待,不是被扔在衰頹的名門內自生自滅,毫無價值的棄子。

醒來的人,無法再繼續裝睡。這場刺激之餘,甚至有些美好的麒麟兒之夢只到這裡了。應風色在心底悄悄與短暫的奇遇作別。

主持兌換的不是那名溫婉動人的女羽羊神,而是先前熟悉的那位,再次證明了“有復數'羽羊神'”的推想。應風色搜齊淫紋,更讓同行諸女欲死欲仙,魂飛天外,再度打破開局以來的紀錄,拿到前所未有的四千八百點;算上前度所餘,手裡足有五千點可供揮霍。

興許是心態的轉變所致,既有的功法已練不過來,青年並無躊躇滿誌之感,問起那股得自交媾的異樣雜氣。

“哎呀,這該怎麼說呢?”羽羊神作死的語氣聽著無比曖昧,倒不是扭捏作態什麼的,而是明顯充滿暗示。“吾不是很懂這種事啦,畢竟你也瞧見了,半神是沒有那個……的。只要肯花一百點,便能得到指引,但依吾之見,應使未必要如此浪費。 ”

應風色才不上當去瞥他襠間,“一百點”卻如石火閃掠,令他倏然凜起。

——天予神功!

居然是那部他與鹿希色無意兌換,聽著像神棍騙人的祕笈。“天予我取,無償無欠”的說法,幾乎讓所有使者都不介意花一百點的便宜價錢,來瞧瞧是不是真有鬼神莫測之機。能入手的管道多不勝數,的確不用多花冤枉錢。

應風色更想要的,是號稱能在現實中召喚羽羊神的“召羊瓶”。

這種想也知道將嚴重挑戰降界說服力——或說組織執行力——的犯規道具,入手的門檻設成了高不可攀的一萬五千點。怀揣五千點的應風色,連一窺道具目錄的資格也無。折衝的結果,是換了次兩級的高端道具“小召羊瓶”,說是能在降界內召喚羽羊神一次,當然不是毫無代價。

“……會令在場使者動彈不得,失去行動力?”應風色轉動碧綠色的琉璃小方瓶,端詳瓶身上的古樸鐫紋。“我以為是天降瘟疫,眾人化作一灘膿血之類。”

“那是吾降臨在現實界之中,才會發生的現象。”

羽羊神低聲咋舌,明顯是對這次兌換感到不滿,不知是心疼點數,還是對自己從此得在降界中亦步亦趨,以免小召羊瓶無有效果,平白吹破了牛皮,而覺得煩躁不已。“換這個玩意兒委實無聊,要不存起來算了?”

“也好。”應風色十分爽快。“存夠了,拿來換真格的召羊瓶也不壞,我想在山下散佈瘟疫很久了,一直苦無機會。是說既有小召羊瓶……難不成還有中召羊瓶麼? ”

“自然是有,比小召羊瓶高一個檔次,能在兩界間召喚吾——”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語氣一變,威壓感撲面而來:“吾見應使心氣浮動,似不尋常,莫不是在降界之中傷了經脈?讓吾為應使一觀。”猩猩般的漆黑指掌箕張,應風色只覺渾身氣血一晃,幾乎立足不穩。

擒龍功、控鶴功一類在武林並不罕見,然而兩人相距丈餘,練到這般揚手即動堪稱化境,便放眼龍庭山九脈,約莫只有飛雨峰大長老“匣劍天魔”獨無年有此造詣。

青年修為與他天差地遠,但一夜荒唐下,腹間積累的雜氣蠢蠢欲動。應風色分心二用止住滑行,舉起琉璃小瓶,目綻精光,露齒邪笑:“我若就地砸碎此瓶,能否召出另一位羽——”

然後便自床榻上猛然坐起,頭痛欲裂,噁心反胃,一如前度自降界中歸來。

他想不起是否真摔了瓶子。

無疑羽羊神握有某種令九淵使者立時昏厥的奇術,全然無法抵擋。是不是武功很難判斷,畢竟差距就擺在那,修為強到一定程度,什麼武功使來都像妖法,本無道理可講。

應風色並非心緒浮動,而是詐作張狂,想藉摔碎小瓶試出其手段,可惜盤算落空。

身上的單衣棉褲被汗水浸透复幹,氣味不甚好聞,汗臭裡隱約嗅得一絲鮮烈的異樣腥臊,尤以腿胯間味道最是濃重;想起龍杵不知反复插過了幾隻嫩穴,直薄花心,各式稀稠淫蜜最後全乾在了上頭,騷艷難言,腹中邪火竄升。

但雜氣在抵抗羽羊神時已然用盡,此際丹田里察覺不出“篋”的存在,地宮所歷如夢似幻,不惟交媾而已。

忽聽帳外一把動聽的嗓音輕哼道:“你倒捨得回來了?降界這般有趣,怎不多待一會兒?”這般似嘲非嘲快利爽脆,卻不是鹿希色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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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8 13:30:04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折 英雄無覓 行矣當強

應風色差點嚇掉了褲衩,掀帳滾出的狼狽,同摔落床榻沒兩樣。

抬見女郎斜坐繡墩,一襲水藍襦衫碧羅裙,兩條渾圓修長的大腿交疊而起,滑潤如水的曲線浮出裙布,比赤裸的剪影更誘人,合理解釋了青年高高支起、昂揚指天的襠間。

果然鹿希色余光瞥見,雪靨微泛嬌紅,咬唇啐道:“呸,德性!”應風色心虛已極,手扶佳人葫蘆也似的玲瓏腰臀起身,女郎卻摟住他的脖頸,貼上柔軟濕涼的唇瓣。

這一吻又深又長,如無休止,道盡言語難詮之物,偏又香甜滑軟,令人難以饜足。應風色慚愧起來,回神將她壓於錦榻,單掌攀住堅挺高聳的乳峰,揉得鹿希色襟口狼藉,鬆開的肚兜上緣露出大片雪肌,渾圓飽滿的乳廓盡收眼底,堪稱絕景。

鹿希色忍住絮喘,架住魔爪不讓肆虐,推開男兒胸膛。

“別……晚點兒……夜裡再給、給你……啊……不要……光天化日的,你不怕醜,我還怕給人撞見……起來!先……先說降界裡的事兒。”

應風色就怕這樣。只消霸王硬上弓,狠插她個幾百下,教女郎洩得身軟如綿,也就混過去了,說帖再想不遲。

但應風色自己心虛得要命,狗鼻子裡總飄著儲之沁、滿霜的膣蜜氣味,恐被玉人嗅出,推搪一陣,衣裳都沒脫成,鹿希色興致大減,益發澄明起來,索性起身整理衣發,隨口說道:“若非這回遇上,我還不知降界竟有單走的玩法。同機關拼搏一夜,全搞不清東南西北,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以為這回死定了,誰知糊里糊塗過了關,掙不了多少點數便是。你那邊如何?”

應風色聞言一凜,支吾道:“也掙不多。這回怪得很。”

他原以為鹿希色未被選召,缺席了這一輪,聽女郎話意,竟也是通關而回。難道……瓣室竟有兩處?既如此,她有沒有被——“你做什麼?”回神發現自己握著鹿希色雙臂,額角隱隱生疼,可見用力。女郎微蹙柳眉,看得出在忍痛,但一雙妙目盈如秋水,關懷遠在疑慮之上。

“應風色……你怎麼了?”

“不,沒什麼。我沒事。”他鬆開手掌,陷入沉思。

依鹿希色性情,如與其他男子交合,必定據實以告,亦能猜到應風色這廂有相同的情況,不會是這樣的反應。況且她還提到“單走”,表示那廂是單打獨鬥,並未與旁人組隊。

這就怪了。同在降界,何以有兩套截然不同的通關模式?

正待細問,一前一後的錯落跫音穿過小院,倏忽已至,響起福伯低啞嘶薄的嗓音。“公子爺,龍方少爺來找你啦。”沒等回話,鏤花門牖咿呀一聲推開,老人身後冒出龍大方神采飛揚的白胖臉盤。

經應風色嚴正警告,且知悉鹿希色與他的關係後,福伯不敢再像過往一樣,悶著頭貿貿然闖入,必先在院門外請示一二,以免撞破好事,平添主僕間的尷尬。

如此領著龍大方徑直而入,毋寧罪加一等,怎麼想都更不可饒恕,幸而小倆口並未心急火燎,就地針砭起來,否則場面豈非難看已極?偏應風色只有這種時候不會發火,笑著衝師弟揮手,權作招呼,也示意福伯退下。

鹿希色在心裡嘆了口氣。

她明白他們一塊兒長大,曾經相依為命,關係不同一般,但如今龍方颶色已不屬風雲峽,便考慮降界競合,也遠不是能放心讓他直入內室,毋需候傳之人。應風色抑不住對福伯的不喜,更形同在身邊埋下隱憂,此消彼長,豈能無禍?對兩者的態度要反過來才有道理。只可惜應風色不讓她說。

他對她迷人的胴體始終興致高昂,卻不愛聽她叨唸瑣細,彷彿這會讓女郎變得無趣,污染了她獨有的空靈。

鹿希色知道什麼是妒忌,盡量不讓扭曲的情緒主宰理智。

再說了,她連環繞“應師兄”的鶯鶯燕燕都沒放在心上,能吃胖子的飛醋?這不過是男兒之間,她所不能理解的情誼罷了,如此際兩人隔空碰撞的眼神,像忍著什麼興奮卻不好吐露,擠眉弄眼的令人不耐。

龍大方瞥她一眼,旮旯兒裡的心思也就矜持了一霎,忙不迭地轉對應風色,眉飛色舞:“師兄師兄!那玉床——”應風色心裡喀登一響,恨只恨相距太遠,來不及堵上龍大方那張嘴,鹿希色卻蹙眉打斷他:“什麼玉床?”

龍大方有些懵,反复移目,驀地心領神會,笑得既淫蕩又猥瑣:“這麼巧啊,你們原來一道……看來羽羊神也是個懂行的嘛!居然不是亂點鴛鴦,嘖。要說我那個,真是——”情難自禁,正欲伸手比劃曲線,忽對上師兄的疾厲眼神,差點兒沒給咽落的一大口饞涎噎死,愣愣住口,就听應風色接過話頭道:“這輪降界我倆都是單行,沒頭沒腦的,差點就過不了關,自也掙不了多少點數。”

“單……單行?”龍大方茫然不解。玉床上鎖著一絲不掛、情慾正熾的美麗處子,不但得替她破瓜,還要弄出淫紋來才能過關……這能單行,怕是太監閹人才肯幹。他與他那體態媚艷、修長高?的白皙美人可是磨破了肉莖油皮,還捨不得停,極盡繾綣,快活得像在作夢一樣。

應風色恐他說漏嘴,正色道:“鹿希色說,她那邊遇上的全是殺人的機關,整晚追趕跑跳碰的,我正問她詳情。”轉對女郎。

“也不是什麼殺人機關,就是水車磨坊似,連立足之處也無,從頭到尾轉個不休。”鹿希色直覺接口,扼要將情況說了一遍。

她在黑暗中醒過來,摸黑走了幾步,忽然跌落,所幸及時攀住一條纜索般的物事;就著些許光影細辨,才發現懸在一堆巨大的齒輪機簧上方,置身之處似是一座塔,卻沒有供人使用的階梯門戶等設置。她被纜索拉扯得忽升忽降,容身的空間轉瞬又將被機括輾過填滿,只能不斷改變位置,尋隙喘息,保存體力——應風色立時聽出不對,與龍大方交換眼色,顯然想到了一處。

“……你最後是怎麼離開的?”

“離不開。”鹿希色聳聳肩。“但那些巨大機括移動有一定的規律,我只能確保下方時時是淨空的,一旦跌落,不會被傾軋卷絞,像碾穀殼兒一樣被壓得血肉模糊。接著就只能等了。”

——等降界結束,失去意識的女郎摔落在靜止的安全處為止。

這是場漫長的考驗,耗磨的不只是精神體力,還有“不知何時結束”的茫然恐懼。沒有強大的意志力,決計無法支撐到最後。

兩人瞧她的眼神,不覺蘊滿敬意,或還有“幸好不是我”的僥倖。

龍大方開始能理解師兄為何要隱滿:被擁有這種鋼鐵意志的女人,知曉他背著自己亂搞,後果不堪設想。光想著都覺卵囊隱隱生疼,襠間颸涼一片,遑論和盤托出。這種時候只有白痴才會說實話。

應風色邊聽邊動腦筋,女郎還未說完,已將說帖編得七七八八:保留瓣室、玉床、青石枷,壁上的花卉圖形也不必隱瞞,只抹去淫紋交媾等,改成單人開鎖,逃出囚牢的鬥智過程。七成的實話掩飾三成謊言,萬不得已時只消藏起關鍵,五五對開也足夠隱蔽真相,以假亂真。

龍大方聽他娓娓道來,心領神會,知道什麼該說,什麼連提都不要提,兩人的說詞嚴絲合縫,就算鹿希色直覺敏銳,也指不出具體破綻,只道二人有話想私底下說,大大伸個懶腰,興致索然。

“橫豎沒進展,我先回去睡覺啦。”意有所指地望了應風色一眼,櫻唇微歙,卻未出聲。

她倆合修《冰心訣》多時,雖遁入虛境、照見彼此的體驗也只那一回,默契是越來越好,一瞥便能傳達心意。鹿希色之所以輕易放過他,除徹夜折騰尚未歇息,身心俱疲,一方面也希望他把握機會,同龍大方說明二事:一是與葉藏柯的合作,一是無乘庵小隊的存在。

葉大俠若於降界內引發騷動,而後龍大方才被告知,此後再難同心。當日應鹿往東溪鎮一行,獨獨撇下龍大方,也勢必引發信任危機;眼下雖是遲了,晚說總比不說好。

她知應風色對龍大方迷戀江露橙,甚為不喜,但許多事原本便無關好惡,爭的是個道理。失卻理路,不免招人忌恨,何苦節外生枝?

但應風色總不聽她的,心情好便調笑敷衍過去,心情不好,也不是沒為此激烈爭執,乃至大打出手。儘管沒什麼事是一夜激烈纏綿揭不過的,要不就接著再纏綿一夜,鹿希色仍不放棄提醒愛郎,莫在無謂處把事做絕。

龍大方不知女郎心中計較,眼巴巴送走礙事的嫂子,逸興遄飛,涎著臉搓手坏笑:“好嘛,原來你們不是鎖在一間屋裡……師兄那廂遇著了哪個?是小師叔,還是洛家妹子?哎唷不好,莫不成是滿霜?她還是個孩子,師兄你居然下得了手,簡直禽獸!”不知怎的很佩服似的,“禽獸”二字聽著像是褒揚艷羨。

他倒非刻意跳過江師妹,料想師兄明白己意,便與她同處一室,肯定是盡力回護。如玉床上鎖的是鹿希色,龍大方雖不敢說坐懷不亂,但他素來敬畏這位師姊妹子,面對她譏誚冷漠的銳眸,十有八九硬不起來。都說“朋友妻不可戲”,況乎師嫂?

須得欺瞞鹿希色,與師兄在一個房間裡的肯定不是江露橙。

應風色淡淡一笑,不慌不忙,揚眉道:“是位初見的姑娘,名叫柳玉蒸,說是玉霄派迎仙觀的弟子。”龍大方擊掌笑道:“實是太巧。我那姑娘也說姓柳,叫柳玉骨,與師兄那柳姑娘只差一字,生得可美麗了,胸是胸腰是腰,膚白如雪,窈窕修長。依我看,個子只怕比師姊妹子還要更高些。”

——“玉骨”正是柳玉蒸姊姊的閨名。

應風色斂起笑意,細細問起師弟所遇。

按龍大方的說法,他在石室醒來,室內壁刻、玉床等一應俱全,與應風色所歷並無不同。青石枷上的赤裸少女自稱柳玉骨,白皙明艷,談吐高雅,頗有名門弟子的架勢,對出身卻說得不多,畢竟身處險境,有所保留也是常情。

不同的是,待龍大方柳玉骨搞清楚遊戲規則,耗費的辰光豈止數倍於應風色?約莫到師兄擁眾美同冶的當兒,他倆才弄出淫紋,鏡門首度開啟。

“我在甬道裡聽運古色鬼叫,才知他在左廂。”龍大方笑道:“平無碧在右邊的房間裡。”二人均解不開壁刻之謎,正自束手,眼看時間流逝,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為指點他倆通關,龍大方一遍又一遍將冰山美人柳玉骨送上極樂巔峰,兩人纏綿無那,直似蜜裡調油,離開瓣室時,幾與他一般高的修長美人像爛泥般掛在龍大方身上,溫軟噴香的嬌軀裡彷彿沒半根骨頭。

“你那兒一共幾個房間?”

“不確定。”龍大方抓抓腦袋。“時間不夠走上一遭,但運古色那間我是去了的,他那姑娘十分嬌小,雖不如玉骨出挑,也算美人胚子,我記得叫海棠。皮膚黑了些,瞧著細嫩,尤其這個……嘖嘖。”在胸前比了個誇張的大弧,嘿嘿幾聲,神色忽爾沉落,看著有些出神,不知是回味少女的身段,或嫉妒起運古色那廝艷福不淺。

應風色懶理他的意淫,留意到少女亦以花卉為名,極可能也是玉霄派弟子。

若上一輪生還者皆被召入降界,那麼龍大方那廂,合理推測也有五間瓣室,除互通聲息的運古色、平無碧,應該還有兩間分置著顧春色與倖存的雙胞胎之一何潮色。

無乘庵小隊給了自己作獎勵,須再引進五名女性,遊戲方能成立,看來便是以柳家姊妹為首的玉霄派弟子了。玉霄派與鱗族的牽連尚待釐清,盲猜無益,但這推論中唯一無法解釋的就是鹿希色。

鹿希色逃過一劫的原因,在於她不是普通人——“因為過不了關,索性等遊戲自行結束”的思路半點也不正常。換作應風色,必定盡力找尋脫身法,不會認命吊上一整夜;如此加速消耗體力,若然逃生無門,恐在降界結束前便力盡墜落,被轉動的機括碾得四分五裂,死無葬身之地。

把鹿希色放到那裡的人,可以認為是打算殺了她的。但這完全說不通。

羽羊神要殺使者,毋須如此周折。除非不能明著殺,須教她在其他同僚的眼皮下、看似意外地死去,才能交代——應風色想起了刀鬼,想起鐵鷂莊霍鐵衫,降界內鬥的既視感浮現眼前,仍覺說不通。

鹿希色若是幕後黑手之一的內應,或可解釋,但應風色縱使懷疑天下人,也不以為女郎會背叛自己。她整副身心都是他的,是彼此在這世上的最親近與最在乎,他可以不當奇宮之主,決計不能捨棄鹿希色。鹿希色對他亦如是。

欲釐清此節,還須著落在玉霄派的頭上。在新血加入的同時除掉鹿希色,也可能是羽羊神以外的主事者察覺了兩人的關係,打算清空應風色側畔,由新人遞補。以此觀之,玉霄派與幕後黑手關係絕不一般,不可不防。

“……況且羽羊神說了,回到現實世界,紅丸與其他傷勢皆一併復原,此後又多了個掙點的妙法,還舒服得緊,這實在太令人期待啦。”

回過神來,龍大方兀自涎著臉叨叨絮絮,目華精爍,可惜全是淫光。應風色卻聽出不對,蹙眉道:“你說什麼?什麼妙法?”

龍大方猥笑道:“在降界裡,不止殺鬼牙眾能掙點,照這回的遊戲規則看,與女子交媾,使她們顯現出淫紋來,得到的點數比咱們先前拼死拼活要豐厚得多。早知有這門路,首輪一個也不用死。”

這話不經大腦,首輪只鹿希色一名女子,怎麼也不能讓她做這種事。但應風色被一語點醒,卻不忙著修理他,抱臂沉吟:“看來羽羊神是有意鼓勵我們這樣做。這……卻又是為何?”

龍大方道:“師兄有所不知。那以一百點交換而來的天予神功,似能與淫紋相互激盪,藉此提升武功,於雙方皆有助益,算是某種雙修術罷?此前修練,總覺得沒什麼效果,怕是騙人的玩意兒,這回才算嚐到了厲害。”叨絮著如何讓柳玉骨美得魂飛天外,於丹田中存想出“篋”貯存雜氣,後頭忍不住射給她,又是怎麼教少女恢復元氣,姿容煥發;講的是功夫,聽著全是行淫,洋洋之情溢於言表。

吹噓夠了,小胖子從懷裡取出一部《天予神功》抄本,鄭重交給師兄。

“雖說一百點對師兄就不算個事兒,還是別浪費為好。師兄比咱們有福氣,我們還得到降界裡找淫紋練功,師兄你這兒就有個現成的,練好了白天試晚上試,躺著試趴著試,那個爽啊……哎唷!”

應風色賞他一肘,自己也笑出來。

談話氣氛到這裡才真正輕鬆起來,龍大方難得有機會大談性事,不僅對柳玉骨和那名喚海棠的巨乳少女念念不忘,還極言自家龍杵粗硬,硬生生捅化了冰山也似的高?女郎,徹底粉碎她的矜持尊嚴,浮沉慾海幾乎滅頂;說到酣處,恨不得扒下褲子讓師兄開開眼界,為此又挨幾拳。

“你對柳姑娘如此上心,江師妹怎辦?”應風色打趣。

龍大方斂起猥瑣,雙手交握,片刻才道:“我是沒家的人,此生飄飄蕩盪,不知將落於何地,本無娶妻生子的念想。若有朝一日我改變主意,唯一想攜手的,還是江師妹。

“師兄你莫笑我,蘭若寺見她的第一眼,像給人迎面打了一拳似,此後她便一直在我心裡,我也不知為什麼。那晚我若未接住'珠簾暮卷西山雨',給師妹削斷手掌,乃至取了命去,多半……是不怨她的。”

這話大出應風色意料,與方才滿口騷屄的猥瑣畫風全然對不起來。

江露橙思慮甚淺,行事露骨,卻未必與龍大方不般配,應風色是出於鄙薄,不欲二人過從甚密,橫生什麼瓜葛。及至瓣室一夜荒唐,無乘庵諸女教他睡了個遍,他不怕江露橙洩露口風,只擔心傳過六耳,難免被鹿希色知曉,解釋起來可難辦得緊。

正想著該如​​何排解,卻聽龍大方道:“師兄,我想去東溪鎮瞧瞧江師妹。那事也過了幾個月,如今應不妨了,是不是?師兄若有暇,可帶上師姊妹子同去,咱三人一路遊山玩水,夜裡自是分睡兩間房——”

“不行!”應風色斷然拒絕,面色十分嚴峻。

饒以龍方颶色八面玲瓏,一下也不禁有些懵,勻不出混水摸魚、輕輕帶過的餘地,尷尬半晌,撓首苦笑:“師兄,這……也犯不著發忒大脾氣罷?露橙師妹有什麼得罪的地方,我且代她陪個不是。還是,其實是小弟得罪了師兄?”

應風色理虧在先,本應收斂怒氣,打個圓場,但龍大方話裡的生分再度激怒了他——跨越童年記憶,乃至出沒山野林間、盡情打鬧嬉戲的慘綠少年時,龍大方都不曾用這樣的口氣同他說話。

他鐵青著臉,冷冷嚼字:“我在與你說道理,你以為是鬧意氣麼?荒唐!”

龍大方微抬著視線與之對視,片刻才聳聳肩,淡然道:“小弟願聞其詳。”

應風色急中生智,往擱在桌頂的《天予神功》一彈指,冷哼道:“江露橙、洛雪晴,乃至儲之沁等,與我們這回遇上的柳家姊妹,有什麼共通點?”

龍大方沒想他真有詞,被問得微怔,橫豎沒有答案,兩手一攤。

“……都是女人?”

“都不是奇宮之人。”應風色沉道:“說穿了,只有我們是鱗族血脈,幽窮降界打著龍皇再臨的旗招,卻弄來成堆外人,清一色全是女子,你竟不覺得奇怪,我才覺奇怪得緊。江露橙說她是水月停軒的,你便信了?”說了當日於無乘庵曾說的“筠”字輩名單之事,隱去陸筠曼還俗一節,以示洛、江二姝的家門是假。

“你去問江露橙,料想問不出子丑寅卯,她可能是羽羊神安排的內應,也可能身在局中而毫不知情,我們只能從外頭排查,而非陷溺其中。待我等擺脫了陰謀家的詭計圖謀,無論江露橙是正是邪知情與否,只要你對她心意不變,自有相守的一日。”

龍大方難得沒半分猥瑣戲謔,面色幾度變換,終於點頭。

“師兄有理,是我想得太淺,忘了輕重緩急,降界中生死頃刻,本沒工夫理會這些風花雪月。適才冒犯的地方,望師兄大人大量,莫與小弟計較。”

應風色鬆了口氣,打蛇隨棍上,拍拍他的肩膀。“有一樣物事至關重要,就是你那柄赤霞劍,須得好生保管。待我換得另一樣神兵,你再把赤霞劍換給我,擺脫羽羊神乃至整個降界陰謀,說不定便落於此劍之上。”

“雀離浮屠”乃葉藏柯親手貫入鐵鷂莊前青磚,按說是霍鐵衫一家遇劫之證,原該妥善藏起,以免洩露內情。羽羊神或看不起這幫使者,或可惜這柄神兵異質,不願空置,才又投入降界之中,陰錯陽差地連起了葉藏柯、鐵鷂莊等淵源。

僅靠一對年輕男女的說詞,便投入調查“幽窮降界”,其實是葉藏柯冒了偌大風險。赤水大俠自有識人的依憑,應風色卻不能、也不該慷他人之慨;想方設法攜出“雀離浮屠”,起碼留下足以循跡覓劍的線索,成了加固同盟的首要工作。

對應風色來說,向師弟索討赤霞劍也就是伸手的工夫,這劍是他自蘭若寺碑中得來,為補強戰力才交予龍大方使用,說起來本就是他的,龍大方不過是暫時保管而已,討將回來有什麼問題?

豈料龍方颶色面露為難,支支吾吾老半天,嚅囁道:“偏有這麼巧的。那劍毀得不成樣子,為與師兄交代,還足足花了我三千點修復。羽羊神說下一輪便能見著修好的模樣。”

應風色一口老血差點噴在桌頂,雙目赤紅,揪龍大方拖過桌面,貼面舉起。

“什麼叫'毀得不成樣子'?說清楚!這輪分明未取兵刃,是怎生毀去的?”

“不……不是這輪……上一輪就……唔呃……就已不行了……我、我的手……師兄……呃……喘不過……”

應風色“碰!”一聲,將胖臉脹成豬肝紫的小胖子重重摜在桌上,忍著揍他一頓的衝動,把兌換之間的情形問個清楚:羽羊神取出一柄虹暈流轉的赤霞劍,告訴龍大方他身帶火魂,天生極陽,至陽至剛、正氣凜然的赤霞劍與青年體內的火魂起共鳴,烈陽罡氣透劍而出,不僅嚴重燒灼龍大方雙掌,更於劍身留下了無可修復的傷痕,恁是當世大匠,也難令其起死回生。

唯一的辦法,是以三千點交換稀世珍寶“百兵之魂.摩云金翅”,使其與受創嚴重、精神已失的赤霞劍相融合,如垂死之人食長生丹,就此超脫凡軀所限,登雲踏鬥,白日飛——後頭的蠢話應風色入耳無聽,瞧龍大方語聲澀啞、越說越慌,不斷自問“我為什麼不打死這個白痴”。

顯然羽羊神察覺有人介入降界,明白來者必是葉丹州,他固然要引禍水對付刀鬼,卻毋須賠上自家的營生,才編出這套鬼話,讓最關鍵的鐵證“赤霞劍”就此退場。

老實說龍大方也做不了什麼,換作應風色自己,縱能與羽羊神砌辭周旋,那老奸巨猾的死羊頭也絕不會把劍留給他。失去這個拉攏葉藏柯的採頭,幾乎是無可避免。

但這不能消減他對龍大方的怒火。龍方颶色越是倉皇愧疚,越令他怒不可遏。

“師兄,對不住。我……我不知道這把劍那麼緊要,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換摩云金翅的兵魂了。是它……是羽羊神說我天生屬陽,連在火場之中都燒不死,如果能得一極陽功法,又或持至陽至剛的火屬神兵,定能功力倍增。我瞧那'百兵之魂'的目錄裡說,持有此魂,有機會練成同屬性的上乘內功……我這也是不想拖師兄的腿,才信了那廝的勸說。師兄,你別惱我,我……我能戴罪立功的,我不是故意——”

“韋太師叔說過,一個人一生中,至少有一次的機會成為英雄。”

乜著龍大方掛滿汗珠的白胖面盤,應風色冷道:“知道是什麼意思麼?這代表絕大多數的人,在絕大多數的時間裡,都不是英雄!你要能本本分份,做好該做的事,起碼還有點用處,好過自命不凡,發他媽的英雄痴夢!”

“我……只是不想拖師兄的後腿……”

“你拖好自個兒的腿,我就謝天謝地了!我什麼時候扔下過你?”

應風色只有在氣瘋時,才會拿他的傷腿說事。龍大方雙肩垂落,灰敗的嘴唇分不清是歙動或顫抖,聽到末句眉頭一揚,本欲反口,終究又吞回去,片刻才道:“我是想……如果我再爭氣些,說不定……說不定便能與師兄一樣,為師兄分憂——”

“你就死了這條心罷。”應風色懶得再聽,而殘忍就像柳葉刀,傷人時總帶著一絲悚栗,令人難以罷手。他受夠了他的愚蠢天真,就像他不懂他為何能笑著讓人喊他“龍大方”,都幾歲的人了,能不能甩開可憐的童年依戀,好好面對現實?

“你永遠,都不會和我一樣。看鏡子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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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8 13:31:0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六折 雲涯非觀 君何遠颺

最終龍大方垂頭喪氣離開風雲峽,這正是應風色想要的。

從小龍方颶色就是人來瘋,佻脫飛揚,但凡得意便忘形,總要惹出事端;稍微修理一下,讓他夾起尾巴做人,反倒穩妥。乘斥責之便,應風色將與葉藏柯的合作說了個五五六六,諒龍大方不敢多問,有無意見都只能囫圇吞落,避過了鹿希色最在意的誠信部份。

當然,有些話應風色是說重了些,如不該戳他傷腿的痛處。人在氣頭上難免不周全,但從小到大他倆都是這樣相處,事後龍大方總能一笑置之,此番也不例外。

老實說是龍大方運氣背,趕錯了時辰,正好撞著他初初甦醒,一見鹿希色滿心的歉疚——在降界裡玩得歡,不代表回到“現實”不會有罪惡感。無法對女郎暢所欲言已夠難受了,龍大方還在一旁叨絮著瓣室裡的香艷,不啻提油澆火,被修理一頓也是理所當然。

龍方颶色已非風雲峽之人,在飛雨峰混得挺不錯,應風色無法限制他的行動,趁機敲打一下,可讓他在山上安分一陣,不致成天想著下山找江師妹。

至於無乘庵那廂,滿霜和儲之沁雖令人回味無窮,應風色暫時沒有到東溪鎮露臉的打算。按理在現實中,至少得再與其一發生關係,才能檢證“清白之證有無恢復”、“天予神功能雙修否”及“淫紋尚在否”三項,但應風色不想再受偷吃的愧疚感折騰,緩一緩似也無妨。

他打算先往玉霄派一探。

柳玉蒸身負天予神功一事充滿蹊蹺,若玉霄派明面上無法合理解釋有這門武功的傳承,可推斷其與降界組織必有牽連。應風色打算把消息捎給葉藏柯,摸迎仙觀的老底。

他甚至不用煩惱編什麼理由,才能把鹿希色留在山上。從降界回來後,冰無葉不知哪根筋不對,突然間對鹿希色的武功考較嚴厲了起來,女郎能溜出幽明峪的時間不足原先三成;好不容易與情郎會面,也顧不得練功,總是盡情求歡,連應風色都覺她的筋骨肌力明顯增強,全反映在交媾的快美之上。

“……你打算吃乾抹淨,採陽補陰麼?要得這般狠。”某夜鹿希色好不容易留下來,應風色摟著肌涼汗滑、美背兀自起伏的玲瓏嬌軀,忍不住打趣。

“我是靠期待這個,才熬過了這幾天的可怕訓練的。”

女郎緩過氣來,垂覆著一側溼發,飽滿的雙峰壓著他的胸膛爬將上來,纖纖玉手握著他恢復生氣的昂揚勃挺,塞進一處又濕又暖的緊仄柔肌,吐著悠顫顫的長氣吞沒了他。

“你……唔……是我的獎賞,叫……啊……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干我!嗚嗚……美……美死人了……就是那兒……大力些!啊、啊……”

鹿希色整整肏了他一夜,活像要糖吃的小孩。女郎洩了五六次之多,以致下床時玉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扶牆走路的模樣像又破了一回瓜。

但鹿希色並未恢復完璧,高潮時也未浮現淫紋。無乘庵諸女與柳玉蒸腹間妍麗的紋路,不可能是天然形成,同刺青一般,必出於巧手匠人,只不知其理為何,才覺詭秘。鹿希色沒練天予功,並不是被這個秘而不宣的程序遺漏的合理解釋,而是主其事者以為,沒必要在她身上多花工夫。

結合她被刻意置於本輪危險區域一事,降界中有人想排除鹿希色的意圖,可說昭然若揭,讓應風色更堅定一探玉霄派的決心,也必須敦促葉藏柯加緊行動,畢竟下回鹿希色未必還有忒好的運氣,能逃過一劫。

被冰無葉加強訓練的鹿希色,此番無法隨應風色下山,省了他不少麻煩。

離山前,應風色特別撥空密會韓雪色,除了考核性功進境、回收若干新悟的風雷掌秘奧,還囑咐他盯住龍大方。

“這……”韓雪色面露難色:“龍方師兄做什麼事,我是萬萬阻止不了的。還是我能通知什麼人?”

應風色不欲他人知曉自己和毛族青年的關係,搖了搖頭。

“你不用做什麼。記著他去了什麼地方、都見些什麼人,見面告訴我就行。超出能力範圍的事別做,莫給自己惹麻煩。西山的人何時來瞧你?”

韓雪色名義上是韓閥質子,西山年年遣使,看他有沒缺個一丁爿角的。

頭一年光是能否派兵甲隨行,來多少人、武裝是否一入央土便即卸除,免有謀反之嫌……就爭執了好幾個月,隨著權謀角力塵埃落定,朝廷也好、西山也罷,都無意於結束的棋局上再做文章。西山使節團的規模與層級連年遞減,時至今日已是聊備一格,不過虛應故事罷了。

使節不上龍庭山,奇宮一貫在山下驛館接待,韓雪色每年也只有這幾天能夠下山,見見家鄉來的人。

這幾年連率團的都非韓姓,不是家鄉某縣縣丞,就是西鎮麾下的裨將幕僚,甚至不具官身,禮物也十分寒磣。自從朝廷准許韓嵩對西南的蠻族用兵,鎮西將軍府便不再派兵隨使節團進入央土,算是禮尚往來,改聘央土武林好手保護使節。有人打趣說乾脆委託鎮海鏢局得了,省事事省。

西山可以單純來做生意,奇宮卻不能自打臉面。

去歲長老合議在夏陽淵燕無樓的強勢主導之下,撥鉅款重修驛館,里外美崙美奐,煥然一新,諸脈在此接待因開枝散葉而有所往來的他派賓客,無不滿意極了;六大姓那廂原先有些質疑浪費的雜音,亦拋至九霄雲外。

陡聽師兄問起,韓雪色聳了聳肩。“再三兩個月罷?我也不清楚。但九月入秋後,西行的道路更不好走,應該會趕在秋天之前,反正也就是應付下,最好是誰也別耽誤。”

應風色聽出他話裡的蒼涼與自嘲,既不知如何、也無意安慰,隨口道:“那幾天你都會在驛館麼?最遠能去到哪裡?”

“陽庭縣城罷,我記得。就一次。”韓雪色忽然一笑。“那回我同使節團的人說,我在山上過得很苦,讓他們乘機帶我走,最後居然是他們押我回山的。從那時起,我便斷了逃走之念。”

應風色抑下反問“現在還想走麼”的念頭,不想他發現自己對阿妍姑娘念茲在茲,以免誤了大事,拍拍毛族青年寬厚的肩膀。“逃不了的。一旦開始有逃跑的念頭,你一生都會逃,永遠停不下來,看魏無音就知道了。只有用力還擊,打到他們怕、打到他們服了,才有立足之地。

“你掌法進步得很快,《奪舍大法》也練出了眉目,現在逃跑的話,一切前功盡棄,平白吃了這麼多年的苦。我手上正鑽研一門武功,倘若能成,或可彌補你不能修習內功的缺憾。你要能堅持下來,我才有機會傳授。”

韓雪色眉目一動,陷入沉思。

——果然。他有逃跑的計畫。

那叫阿妍的絕色少女,在降界前曾頻繁與韓雪色見面,但自應風色歸來,兩人迄今未曾相見。應風色猜測阿妍說服他,利用使節團到來、韓雪色得以留宿驛館的那幾天,伺機私奔;少女刻意拖延幽會,除安排私奔事宜,也有吊足韓雪色胃口,堅定其心的寓意在。

如同她那煥發活力的健美胴體,這種心機令少女更有人味,與她超凡的出身、氣質和美貌交融揉雜成誘人的魅力,益發使應風色想一親芳澤——連遍閱群芳的應師兄都難以抗拒,遑論傻頭傻腦的韓雪色?

現在她未必能如願了。應風色拋出毛族青年無法抗拒的香餌,機關算盡的少女定想不到,是誰壞了她的好事。日後將她壓在身下,幹得欲仙欲死之際,再慢慢告訴她這個祕密不遲。

忍住嘴角微揚,白衣青年的視線越過韓雪色肩頭,落於遠方一抹忽現忽隱的黑影。

“你要更小心一點,那小子追踪的本領不壞,走起路來貓兒也似,非是好相與的。”應風色揪他閃入牆後,余光監視著來人走近— —束在腦後的馬尾髮梢微捲,陽光下泛著暗紅,他有張很難說是稚氣未脫或少年老成的面孔,也可能兼而有之。輪廓深邃,肩寬腰窄,手腳頎長;五官雖不像,卻予人“還未長開的韓雪色”之感,應是鮮明的毛族特徵所致。

“你們飛雨峰是收毛族有癮了還是怎的,給你找了個小一號的替身?”

韓雪色才發現行踪暴露,大氣沒敢喘上一口,好不容易等那打草撥樹的少年轉往他處,才苦笑道:“就我意圖逃走的那年,莫師弟才上的飛雨峰,說不定哪天我出了什麼事,山上便以他代之,反正使節團來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人,也認不出孰是孰非。他待我還不壞,龍方師兄他們一發脾氣,他肯定能先找到我;若飛雨峰那廂不急,往往能拖上大半天。”

這與應風色的觀察不謀而合。毛族混血的“莫師弟”身手敏捷,神出鬼沒,他若有心要跟,韓雪色有大把的機會露餡,每回總靠應風色臨機應變,才堪堪將其甩脫,另謀安全之處傳功授藝。

這回他竟能找到附近來,如非巧合,代表少年聰明到發現應風色選址的慣性,越找越近。這讓應風色不由得在意起來。

“他是哪位長老門下?”

“毛族血裔,比開枝散葉的弟子還不如,豈能登堂入室?”韓雪色笑道:“但莫師弟上山時得蒙大長老賜名,地位還是比我高些。龍方師兄他們是不敢欺侮他的,也有說他手下極硬,鬧僵了曾將對手打成重傷,不過都是傳言,問他也不置可否,同啞巴差不了多少。”

應風色一凜。

飛雨峰大長老“匣劍天魔”獨無年,是目前奇宮資歷最深的紫鱗綬長老,雖於通天壁慘變中自斷一臂,從此閉關隱居,不再參與合議,威信仍在;顧春色、運古色就是在他的授意之下,以鼇躍門、絕蜃嶺兩脈記名的形式納入飛雨峰轄下,補強了新生代的戰力,在諸脈無不受到開枝散葉稀釋戰力的普遍窘境中,依然維持住飛雨峰的領先優勢,也讓不滿已久的六姓宗族略感安慰,又過了幾年不吵不鬧的安生日子。

首徒納蘭異色死後,次徒唐奇色頹廢多年,近日失踪山上也不加聞問,可見影薄。獨無年此後更無傳人,少年如獲長老賜名,資質絕不在顧運二人之下,是毛族血脈作梗,饒以獨無年的地位,也無法突破宗族藩籬,栽培毛族雜種成材,只能扔在角落生灰塵。

按“異奇瑰殊”的排行,這莫師弟要不叫瑰色,便是叫殊色了吧?趕明兒讓福伯去打聽打聽,在混血少年摸清韓雪色的老底之前,捋一捋是何來路。

趕早不趕晚,諸事安排停當,應風色便即下山,與葉藏柯在約定處碰面,交換彼此手裡的情報。

葉藏柯隱去雷景玄未提,只說馬長聲疑為刀鬼,以及兩湖大營丟失餉銀十萬兩之事。

他與五爺分手後,雷景玄既擔下盯梢執夷府尹衙門的差使,葉藏柯索性順著鐵鷂莊的線索摸回去,查了鎮海鏢局湖陰、湖陽等九大支局總座,人稱“萬里銜刀”的洛乘天暴斃一案——他原以為霍鐵衫與喬歸泉,洛乘天之死縱有蹊蹺,也是連雲社該追究,與己無關。如今霍鐵衫與馬長聲串到了一塊兒,馬、洛二人又是大清河派的同門,洛乘天死於此際,且屍骨匆匆火化,不合湖陰湖陽的土葬或水葬習俗,個中因由就十分耐人尋味了。

潛入舊洛邸搜查,果在後院發現不易窺見的打鬥痕跡,雙方均是使刀,其中一方的斫痕既深且寬,近於厚背鬼頭刀,與洛乘天所用的掣海龍刀特徵相契;另一方使的是雙刀,刀痕一深一淺,恐怕是長柄朴刀與單刀混用。兩人刀路相近,僅有兵刃上的不同,同門相鬥的可能性大增。

“降界的'刀鬼'確實是使雙刀,但其中並無長柄朴刀。”應風色沉吟道:“刀法我涉獵有限,然長兵用法不同短兵,應是常例。葉大俠見多識廣,或有以教我。”

葉藏柯怪眼一翻,一把將酒葫蘆扔了過去。

“喝酒我能教你,打架可萬萬不敢做奇宮弟子的師傅,更何況是風雲峽的麒麟兒?”

應風色摸摸鼻子尷尬笑道:“葉大俠莫消遣我啦。”仰頭飲了一口,被烈酒嗆著咳嗽起來。葉藏柯大手一拍,笑道:“你要說酸話,我只好陪你說了,可不是我歡喜說。我喊你應兄弟,你喊我一聲'葉大哥'便是,這般文謅謅的你來我往,天亮都說不完。”

應風色好不容易緩過氣,苦笑拱手:“葉……咳咳……大哥,是小弟失禮,大哥勿怪。”

馬長聲若是降界的幕後黑手之一,首輪的白城山何以能擬真如斯,也就有了合理解釋。

首輪歸來,應風色即派福伯下山打探消息,確認顧挽鬆的生死。無奈奇宮與白城山相距遙遠,幾於東海兩端,信息傳遞不易;兼且顧挽松近年來深居簡出,據說身子大不如前,劍塚衙院重重,以其身份地位,外人難以掌握動向。

也就到了第三輪結束,才知副台丞有恙,離山修養去了,去哪兒沒人知道,劍塚庶務都扔給剛到任不久的主事談大人打理。此君既非武弁也不是文官,據說是器作監出身,把滿山整得死去活來,誰也沒心思管副台丞在何處逍遙。

顧挽鬆就算死,也決計不是死在白城山上,這點是毋庸置疑的。葉藏柯的情報來源也證實了此節。

“台丞變狼鬼”的把戲,細究不過剪影而已,誰也沒真的看見人變成狼。

至於變老的“顧挽松”,易容術也能辦得到,應風色畢竟與他多年未見,指認做不得準。羽羊神這招只是騙他個先入為主罷了,他對白城山的印像也就是古代的石塞遺址,與易容成顧挽松老妝的那人印象疊合,產生“身在白城山”的錯覺,不必真在白城山上。

這種程度的模擬,任顧挽松副手多年的馬長聲也能辦到。

但洛乘天在這事裡,扮演的是什麼角色?是察覺師弟不法的師兄,還是同流合污,最後慘遭滅口的共犯?

“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葉藏柯肅然道:“從打鬥的痕跡推斷,無論刀法修為,洛乘天都在馬長聲之上,而且差得不是一丁半點。那場刀決,贏的是洛乘天才對。”

掣海龍刀的厚刃痕跡長短、深淺一致,如巧匠細量刻就,代表游刃有餘。洛乘天有意,甚至可以不留下這些“錯手”的刀痕,從頭到尾是配合馬長聲而已,隨時能結束戰鬥。

雙刀的痕跡越到後來越顯散亂,還有用力過猛,以致敲掉一小塊石礎磚角的地方,從其上的鐵粉痕跡推斷,兵器怕不止卷刃而已。

一方游刃有餘,另一方敗像已呈,為何倒下的是洛乘天?

“或者……合攻?”應風色舉手。

“那得是個全沒留下痕蹟的頂尖高手,出則中的,一擊必殺。”葉藏柯緩緩搖頭。“有這樣的人在一旁,洛乘天不敢跟他耗這麼久,要戰要走,須更明快。我甚至猜測馬長聲是蒙面,改使長柄朴刀,只為隱瞞身份;洛乘天想逼出真功夫,才周旋忒久。要解這個謎,還須著落在洛夫人身上。”

“……陸師叔麼?”

“嗯,兩湖不興火葬,但水葬土葬恐屍體落於其他人之手,才忙不迭地燒化遺體。洛乘天的女兒未必見過屍身景況,但他的老婆總不會一無所知。我要監視無乘庵,不便在洛家母女之前露臉,還須老弟跑一趟。”

應風色則說了在降界得到天予神功雜氣之事,以及諸女腹間顯現的淫紋,只略去了歡好的部份。

以葉藏柯的見聞廣博,沒聽過有這種似內氣又非內氣的內家心法,“淫紋”卻不是前所未見的新鮮花樣。“我聽說在南陵的華筵國,有種名為'血淫花'的紋身異術,只對女子胴體生效。”葉藏柯索遍枯腸,揉著額角沉吟道:“刺青時,以針尖蘸某種奇花果實的汁液,紋於女子肌膚上,待花液為身體所吸收,紋刺的圖樣便即消失不見,須等女子極之動情,乃至攀上極樂的巔峰,方能複現。

“我曾追查一宗拐賣少女的案子,聽聞被評為上品的女子,都將刺上這種'血淫花'刺青,送到某個專供達官貴人淫樂、秘而不宣的銷金窟,正打算循線潛入,對方卻派使者前來,送上拐子集團的腦袋,更將受害少女完璧送回,附帶豐厚的賠償,算是開了我的眼界。”

使者是名纖長的黑衣女子,烏紗蒙面,腰若約素,輕功絕佳,雖只露出一雙清冷明眸,周身卻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騷艷。不是煙視媚行,舉手投足都想勾引男人的那種;相反的,此姝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正是她渾身魅力的泉源,瞧得人躁動不安,直想違背其意願,盡情對她做出種種淫穢之行。

女子冷漠有禮,再三表明她背後的勢力,無意違背江湖規矩,更不想與“赤水大俠”葉丹州為敵。此番是拐子團伙自把自為,已施薄懲,望葉大俠海涵云云。

葉藏柯尚在咀嚼其中玄機,黑衣女子話鋒一轉,淡道:“葉大俠若不肯罷休,敝上下了嚴令,無論葉大俠有什麼要求,我等自當盡力滿足。”沒半分輕佻挑逗,光那份冰冷淡漠的反差,便足令世間男子硬得發疼。

但她越有那個意思,小葉反倒不屑索討——以赤水大俠的風流瀟灑,葉藏柯早過慣了處處留情,每天在不同的玉臂朱唇間醒轉,狂歌縱酒的快意日子。不能一親黑衣女郎芳澤固然扼腕,但小葉更受不了被女人當成笨蛋,以為張開雙腿就能馴服他。

自此他在東海地界,再見不到“血淫花”的蛛絲馬跡,彷彿不曾存在,直到應風色帶來降界裡的消息。

“這樣看來……”葉藏柯抱臂良久,忽抬頭露齒一笑。“咱們少不得要走一趟那撈什子迎仙觀,瞧瞧觀子裡藏得有哪一路狐仙了,對不?”

◇ ◇ ◇柳玉蒸說她是石溪縣芰後村人,與其姊柳玉骨投入鄰郡一個叫“玉霄派”的小門派,這裡的“鄰郡”應是南元郡,幾乎是東海道最南端,離白日流影城所在的朱城山不遠,距離此間卻不是三兩天的舟行可以抵達,除非羽羊神當真會縮地成寸的仙術道法,決計無法召喚姊妹倆進入降界。

反過來想,柳家姊妹絕不能在南元郡,而是在左近。

關鍵就在“迎仙觀”三字。

迎仙觀位於執夷城郊,數百年前香火曾經鼎盛一時,到我朝肇興時,已然破落得不成樣子;被玉霄派買下修葺成如今的樣貌,不過就是近十年間的事。執夷城乃東海道西界,是進出央土的門戶,其風俗比起東海各地更近於京師平望,武林人在央土活動可能多於東海本地,柳玉蒸的兩位師傅沒向她提過有奇宮,某種程度上也不無可能。

發源於南元郡的玉霄派,不知何故搬進了執夷城郊的迎仙觀,從此成為一支以央土為主要活動範圍的勢力,故本派弟子不忘在玉霄派的家門上,綴以“迎仙觀”三字,以免外人往南邊找去,撲了個空。

應風色過往赴白城山時,執夷正是水路的終點,在此棄舟登岸,整補過後,改換車馬轎輿往埋皇劍塚進發。

那時的執夷城尹可不是“飛鳴刀”馬長聲,少年的世界也還沒有駭人的幽窮降界,或可怕的刀鬼;蓬舟越接近古老石頭城郭,難免生出“深入敵營”的悚栗與興奮。

葉藏柯比他從容,舟行無事,便在艙中與他比划拳腳,談論武功,不僅為應風色解破幾處“天仗風雷掌”的疑難窒礙,還把“元惡真功”的心訣傳授給他。

“應兄弟,你奇宮擅長心識之術,這門武功靠想像突破血肉經脈的侷限,傳授我的那位異人,使出來直如鬼神天地,凡夫俗子絕難抵擋。”葉藏柯仰頭痛飲了一口,眼神複雜,很難說是憧憬、緬懷,抑或心旌搖動難以遏抑,片刻才嘆了口氣,搖頭笑道:“那位異人說得對,以我的資質,這輩子是難了,我沒有什麼奇想天外的偉大心思,注定練不成這門神功。你的資質勝我百倍,假以時日,說不定能練成此功,繼承異人衣缽。”

他傳授時毫不忌諱有操舟的舟子,或靠岸歇息時碼頭摩肩抵踵,真個是旁若無人。見應風色神色有異,一怔之間會過意來,哈哈大笑:“你老哥我呢,平生從沒磕過頭拜過師傅……不對,其實是磕了頭的,只是人家不肯認我,這身武功當真是天生天養,憑空得來,從此信了'百川納海,各有緣法'。說不定操舟的老哥因此練成了你我練不成的神功,那才叫有趣哩。”

應風色陪著笑了會兒,暗忖:“舟子若有此慧,留之必成大患。”但二人相處融洽,連日來他對葉藏柯的性格已有了解,知他不會欣賞這種想法,遂閉口不提。

各處水陸碼頭較日前松緩許多,軍士或赤煉堂徒眾均急遽減少,幾乎恢復往昔樣貌,葉藏柯反而蹙起濃眉,憂心忡忡:“這代表東鎮知情啦,料想此際封鎖碼頭已然無用,徒然擾民,兼且走漏風聲而已,說不定正在徹查兩湖大營,即將有什麼翻天覆地的大動作。我該往湖陰湖陽一趟,看看能不能撿些邊角料兒。”

“那……迎仙觀那廂便不去了麼?”應風色小心翼翼地掩飾不滿,不欲在這當口得罪這位大靠山,連拳頭都不敢捏。

但哪怕葉藏柯就此離去,他也要想辦法和柳玉蒸見上一面——離山越久,先前那股糾結徘徊的心思越淡,越發想念起那夜瓣室裡的旖旎。柳玉蒸不比無乘庵諸女,此後或再難於降界相見,若有機會,那三件事何妨在少女的身上驗證一番?玉霄派除天予神功來歷成謎,料想師長們技藝平平,才教柳玉蒸的武功乏善可陳;由小見大,不會是什麼險地。

“還得去。到門前了,豈有回頭的道理?”葉藏柯三口併兩口地和著酒水嚥下乾糧,拍去手上的碎餅屑,也不見他使什麼身法,如一片枯葉被狂風刮上岸似的,離開船頭時扁舟晃都沒晃,修為之高,足令應風色咋舌,稍斂心神。

人說“大隱隱於市”。這小爿碼頭泊滿箭舟,賣蝦蟹漁獲的、賣日常用品的,各式小吃,還有刮面理髮的……攤販們櫛比鱗次,比龍庭山下的集子還更熱鬧些,卻非漕運所致。

人潮是以附近一間舊廟宇為中心,輻射開來,繞了一匝又一匝,遠遠便能見得門楣上被香火燻黑了的“迎仙觀”三個磨盤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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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8 13:32:16 |只看該作者
第七七折 百華縱散 玉骨殘香

迎仙觀祀奉的是青鹿朝得道昇仙的奇女子李迎仙,也有說叫李銀仙的。

傳說此姝父母雙亡,與兄長相依為命,兄長成家後,嫂嫂容不下小姑,想方設法把她嫁出去。李迎仙憑藉著絕妙的女紅,以銀針在綾羅上繡出狐狸、飛鳥乃至神龍鳳凰等奇獸,令其化現具形,一一解決了難題,最後更隨銀針破空飛去,只留下空空如也的粉綾以及一地散華。後人建廟祭祀,以為乞巧之神,求子求姻緣、求官運前程亦十分靈驗。

迎仙聖姑的信仰在金貔朝達到巔峰,李迎仙以處子神之姿,成為女冠象徵,朝廷封為“天綱地紀百華清聖仙娘”,許多女子修道的地方均以“迎仙觀”為名。

到了市井風華獨步古今、窮奢極欲追求享受的碧蟾一朝,風月冊裡但凡寫到道姑行淫取樂、藏污納垢之處,無不以迎仙觀呼之,堂堂道觀竟成了銷魂安樂窩的代稱。百華清聖仙娘的香火在碧蟾朝迅速崩解,似也合情合理。

環繞這清水碼頭畔的迎仙觀形成了集子,也就是近幾年間的事,差不多與玉霄派移駐的時間相符。廟觀雖經修繕,仍式古意盎然,不致令人心生抗拒。

玉霄派鹿韭丹、胡媚世兩位女俠來到後,常在觀外施粥贈藥,搭棚義診,而後又在兩旁建起了收容孤女的慈幼院和懸壺局,求醫求藥的人更多,香火亦盛,外頭又擺起販賣花卉祭品的的攤子,層層相因,最終成瞭如今的樣貌。

說這個小小聚落是玉霄派從無到有,一手促成,實不為過。但武林門派總壇多與街市保持距離,自有其道理,畢竟練武須得靜心;以此觀之,玉霄派未免造作太甚,恐有欲蓋彌彰之嫌。

葉藏柯領著應風色在外頭逛了一圈,觀牆所圍甚廣,似經過幾次增建,新舊參差。觀廟與看病的懸壺局瞧著是互通的,慈幼院和後進家宅似的兩處則有獨立的門牆,應是玉霄派的總壇所在,除非翻牆,否則外人無路可進。

迎仙觀是很普通的廟宇,正殿供奉的百華娘娘身姿婀娜,如一彎眉月,被香煙燻黑的滿月臉盤卻無粗陋之感,只覺神秘而美麗,似真有靈。

掛著“懸壺局”橫匾的偏院裡倒是人滿為患,人龍都擠到了正殿院裡。據說上午是“紫華痴客”胡媚世胡女俠掛牌看診,遠比平日駐診的郎中更受歡迎。

應葉來得晚了,根本擠不進,所幸二人身量甚高,隔著人潮踮足遠眺,依稀見廳內主位上坐著一名纖細的女郎,身穿淡紫衫子,容貌看不清楚,里外至少有五六名妙齡少女服侍著,道姑、老嬤嬤等就更不消說,排場十分盛大。

應風色沒看見柳玉蒸,正想擠進些個,轉頭見葉藏柯似笑非笑,抱臂撫摸青髭細碎的方毅下頷,饒富興致,不禁凜起:“怎麼了大哥,有甚不對?”

“我見過她。”葉藏柯低笑:“記不記得那'血淫花'的故事?她就是那個穿黑衣的女子。她那副墨玉柄似的身板兒,我不知在夢裡意淫了幾回,就算化成灰也認得。”

應風色有些哭笑不得。“這是赤水大俠能說的話麼?”

“都說'淫'之一字,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少完人。”葉藏柯嘿嘿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咱們會會這位紫華痴客,瞧她見到我時,將要如何的裝瘋賣傻,故作不識。那邊人少些,趕緊擠——”語聲驟停。

應風色察覺有異,回見葉藏柯神情微妙,喃喃道:“我看見一位熟人,先瞧瞧去。你回船上等我,半個時辰後觀門外碰頭。”沒等應答,撥開周遭人潮,徑往外頭行去。

應風色的視線越過了青年漢子,見門外閃過一抹彤艷衣影,人群中格外顯眼。那女郎的身段婀娜健美,腰細臀翹,居然十分眼熟,一時卻想不起曾在哪兒見過;鬢邊依稀簪了朵盛放的牡丹,微晃的濃髮烏亮如緞,似能嗅得馥郁發香。

即使沒見面孔,應風色也敢斷定是美女無疑,不惟背影,女郎連走路的款擺韻致都極熟稔,但“想不起來”這點才是最怪異處。他記心絕佳,接觸的女性也不算多,鬢簪牡丹的紅衣女子豐艷成熟,乃近期罕遇。真要說起來,也只有……

——艷鬼!

應風色幾乎跳起來,排闒奔出、左右張望,哪裡還有葉藏柯或那名紅衣女郎的踪影?不由得咬牙握拳,暗自懊惱。

來都來了,當然不能聽任葉藏柯隨口編派,乖乖回碼頭枯坐。應風色索性繞著外牆往後進走,打算找個人少的空檔翻過牆去,潛入玉霄派總壇;走著走著,忽聽牆內傳來一陣童聲嬉鬧,一人柔聲道: “好啦,都不許再調皮了。要不,姊姊要生氣啦。”眾女童拍手笑道:“玉蒸姊姊才不會生氣,玉蒸姊姊最好了。”

應風色施展輕功遊牆越頂,沿簷椽無聲無息滑落廊間,倚著檐柱抱胸,含笑看著庭院中,被一群吵鬧的小孩包圍的雪膚麗人。

離開幽暗的瓣室後,陽光樹影下的柳玉蒸益發動人,笑成兩彎眉月的眼睛好看得不得了,合掌偎胸的小動作比身畔的女童更童稚天真,不難想像她為何會被孩子們如此喜歡著。

柳玉蒸笑著笑著,忽瞥見了他,眉月頓時睜成滿月,潮泛漲溢,滑落月盤似的柔嫩雪靨。少女被豆大的淚珠灼傷也似,差點跳了起來,慌忙以掌底抹去,手忙腳亂的樣子,活像突然間被變成了貓。

——但哪裡有這麼大隻的貓兒?

應風色含笑凝睇,緩緩退入牆角,見少女匆匆起身,吩咐女童自行玩耍之類,提著裙膝小碎步地跑來,應風色幾度覺得她豐腴的大腿甚不合拍,怕要前後相撞,跌個四仰八叉。所幸這好笑的一幕始終未曾發生。

未上簷階,柳玉蒸白皙的圓臉已然紅透,不知是遲疑抑或腿軟,微頓了一頓,終究挨不過附骨相思,快步而至,被應風色一把摟了個嚴實,兩人吻得溼熱,直到快吸不到空氣,柳玉蒸才別過頭去,絮絮嬌喘。

這簡直就是一場夢。不,正因為有這一吻,少女直到此際才確定那旖旎淫艷、光暈昏朦的一夜,並不是難以啟齒的荒唐春夢,逼死人的絕頂快美,悍然進出身子的粗長滾燙… …全是真的,沒有一丁點假。

應風色對她的反應滿意極了,無論是酥顫的嬌軀、滾燙的肌膚,抑或不住滾落的眼淚。少女的身子正用盡一切,毫無保留地向他訴說著思念與愛慕,這令男兒逸興遄飛,心底的自我膨脹到了極點,還有慾念也是。

他摟著酥軟的少女索吻,身材高?、雙乳沉甸的柳玉蒸並不輕盈,光抱住她就得耗費不少力氣,但獸慾同時給了他野獸般的蠻勁,兩人在牆牖間滾撞癡纏,柳玉蒸幾乎雙腳騰空,只繡鞋尖兒勉強觸地,完全阻止不了——怕也無意阻止——男兒逞兇,直到被撲進一間禪房才嚇得醒神,然而係裙的腰帶已被應師兄扯落,吃飽了汗水的紗裙“唰!”滑落,落地時發出趴的​​一聲溼響,露出兩條渾圓白皙的大長腿來,略微刺鼻的蜜膣氣息竄入鼻腔,令人血脈賁張。

柳玉蒸不懂明明是感動的重逢,何以眨眼間便到了劍拔弩張的境地。她並非不渴求師兄的疼愛,但這兒是慈幼院蘇師叔的禪修處,近期長住的更是……被放倒時死命撐拒著師兄,哀求似的細聲嗚咽:“這裡… …嗚嗚……這裡不行的,師兄……求求你……不要……”

應風色好整以暇地把手伸進她腿心,任憑柳玉蒸如何夾緊大腿,濕透的花唇仍被揉得唧唧作響,彷彿毫不受阻。“可是這兒……不是這麼說的哩,你聽聽。”

“嗚嗚……羞死人了……好、好丟臉……啊……”少女腴潤的腰臀不住拱起、放落,抖得活像一尾離水的活蝦。

柳玉蒸生性柔順,本不是會拼命抵抗的烈馬,應風色不理她軟弱的掙扎,邊揉著腿心,另一隻魔手則掀開衣襟,扯脫頸背繫繩,隨手剝去肚兜,徹底解放那對白皙渾圓的巨乳,掐握著滿掌細綿,恣意搓揉。

少女呦呦哀鳴著,不自覺地將兩手併攏,高舉過頂,死死揪著榻上被褥,彷彿被看不見的鐐銬束縛。這個下意識的動作令男兒更興奮,雙掌滿滿攫住雪乳,愛液濡得一隻乳瓜上油潤晶亮,滑膩膩的手感加倍襯出雪肌柔嫩,滋味妙不可言。

應風色硬到隱隱生疼,衣衫未解,只來得及掏出彎翹的怒龍杵,抵入少女黏閉的花唇間,咬著耳珠低喘:“玉蒸……師兄來疼你啦,你且忍耐些。”畢竟不是強姦,要過身子之後,還得從少女嘴裡撬出點東西來,說什麼也得有點兩情相悅的況味。

柳玉蒸油潤的腿心裡隱隱有股烘熱的吸啜勁兒,可見動情,雙手無力撐拒著男兒胸膛,羞紅圓臉嚅囁道:“不行……我怕……我會叫… …”應風色差點失笑,不覺更硬,哄道:“別怕,師兄堵著你的嘴,盡量叫不妨的。”四唇緊貼,正吮得無比濕熱,龍杵貫破了玉門入口的小肉圈圈,直沒入少女體內。

熟悉的液感溢滿交合處,柳玉蒸熟悉的嬌腴仍是這般銷魂蝕骨,少女被堵在嘴裡的繃緊嬌吟更是催情,應風色摟著她高舉的藕臂,用胸膛感受乳廓的巨碩渾圓,以及乳肉嬌綿,用力挺腰抽插,恣意發洩著久抑的慾火。

柳玉蒸不知是吃痛或快美,嫩膣劇烈收縮,花徑擰作一團,明明油潤軟嫩,擦刮感卻異常鮮明,就算小嘴被男兒緊緊堵住,拔尖的嗚咽聲眼看是壓抑不住了。

而她那“我會叫”的可愛擔憂並不是毫無道理。

禪房位於慈幼院後進最底,與女童嬉戲的庭院尚隔著主廳,相對僻靜,但格局簡樸,沒什麼周折迂迴的空間。就在他插入的片刻間,外頭的廊廡間已有幾撥人經過,一名提水桶的婦人問女童“玉蒸姊姊呢”,女孩們說不見一會兒了。任一人往後進走來,只消越過主廳,站在廊間往鏤花門櫺裡一眺,就能瞥見禪房榻上衣衫不整的男女,連躲都無處躲。

隨時可能曝光的險境令應風色興致昂揚,直起身子,壓得少女屈膝開腿,挺腰一輪猛頂,不但每下都直薄花心,搗得嬌蕊酥爛如泥,光靠暴脹的粗硬肉莖,便抵緊了陰道入口上方寸許處,那約莫銅錢大小、觸感略微粗糙的要命地方,劇烈擦刮撐擠之下,柳玉蒸浪得渾身發軟,幾乎翻起了白眼;所幸尚有一絲清明,兩隻小手死死摀嘴,收緊的肘腋將雙乳高高夾起,細細的臂兒益發襯出乳肉巨碩,拋甩得洪峰起伏,雪浪滔天。

應風色並非不怕驚動他人,但欺凌少女委實太有趣,見她漸漸抑不住嬌啼,叫得淫艷騷浪,抱著柳玉蒸坐起,貼面相擁如觀音坐蓮般。

這姿勢插得極深,柳玉蒸魂飛天外,弓著背顫抖片刻,正要尋師兄的嘴堵住呻吟,豈料應風色竟往後躺倒,支起她的手掌不讓少女貼服,擺成女上男下的跨騎姿態。

插滿館戶的肉棒,隨著男兒的躺落往上、往前一句,酸得柳玉蒸差點尿出來,無從掙脫;兩隻小手被他交握著探在乳脅邊,眼看是換不了姿勢了,挨不住欲焰蒸腳,豐滿肉感的雪啊懂懂研磨起來,順著小晴兒細細嬌吟,帶著稚氣的童音無比動聽。

呀.師兄好...嗚嗚....好硬....好舒服....啊、啊.....嗚嗚嗚.."

由下往上看,兩隻沉甸雪乳不堪其重,墜成長陽形,下渾圖飽滿,活像兩隻晃搖圖瓜,滿眼脈登,雪潤彈手。應風色鬆開她的小手,明明指掌罰張至極,單手卻握不住縮軟的乳球,只得合抱成團,細品那過人的腴潤。

雙乳被男兒揉搓得劇烈變形,似乎同時為少女帶來難以言喻的疼痛與快感,柳玉蒸坐得更深,摩肌從根部夾緊陽物,不住從尖端將他吸入嬌軀的更深處:明明招動不怎麼激烈,肉棒上卻傳來螺旋似的擰,應風色爽得握住榻緣,挺腰昂首,開始有一絲洩意。

朦朧之間,忽見門後衣櫃邊有一面磨得水亮的長鏡,約莫半人多高,淡金色的鏡面無比平滑,所映纖毫畢現,沒有水波蕩漾似的變形,光這點便價值乾金,是絕不該出現在禪修處的豪奢物件.

鏡中映出身上的少女雪質配紅,垂頸抵肩,細細顫抖,彷彿承受不佳似的手捧雙乳,小手陷入融雪似的嬌綿左乳,益發顯出乳球的巨顧,大得不成比例;右乳被她捧至嘴邊,張口擒住,藉以堵住失控進出的浪吟--應風色幾欲射出,不甘就此丟盔棄甲,起身拔出陽具,將驚呼的少女壓趴在榻上,從臀後長驅直入,藉著離體的一緩之勢,鼓勁狠狠插了她幾十下,這才痛快射出,趴上她汗溼的背衫大口喘息。

柳玉蒸死死揪著、咬著被褥,才沒有失聲尖叫,亦是美得死去活來。此處畢竟不能久留,好不容易神識輕飄飄落了地,被腿心的劇痛拉回現實,輕聲道:“師……師兄,我給你清……清理下身子好不?”

應風色心滿意足地撐坐起來,拔出陽物時少女忍不住一哆嗦,沒敢喊疼。他低頭見龍杵上血跡斑斑,怵目驚心,比瓣室破瓜時要狼藉得多,羽羊神居然真回復了她的處子元紅,不知是如何辦到。

柳玉蒸這回疼得比降界中厲害,唇面發白,忍痛拾起裙裳堆裡的手絹,彎腰為愛郎揩抹污穢,把絹巾摀在腿心裡,滿滿接住摻雜絲絲落紅的精漿。“好……好多啊。”少女睜大了眼睛。

“因為師兄想你啊。”應風色隨手為她將溼濡的鬢絲勾至耳後,這個小動作讓她既癢又舒服,忍不住縮起粉頸,害羞得不得了,玉戶裡一霎間溢滿溫潤液感,似欲漏出。

禪房內未備著清水,柳玉蒸唯恐揩抹太過弄破油皮,又怕抹不干淨,索性張嘴吞入肉棒,以香唾小舌為他打理。

以床榻的高度,柳玉蒸跪下是剛剛好的,但腿心實在疼得厲害,站著要比蹲著好些,於是彎腰俯背、翹起臀股的姿勢為之。

從斜擺的長鏡中看來,只見少女雙腿渾圓結實,微微屈膝併攏、踮起羅襪尖兒的姿勢,更顯得無比修長,堪稱絕景;腿間紅腫外翻的陰唇充血已極,更像肉厚的嬌豔豐蕊,沾滿的白漿很難說是精斑或淫水,但晶亮亮的溼濡液感表示她仍不住沁出淫水來,即使做著這般羞恥低賤的舉動,少女仍是動情得難以自抑。

而白皙腴潤的下腹間,便在覆滿卷茸的恥丘上方,果然浮現精巧的花卉紋絡,色澤殷紅,並未綻放異光,確是當夜所見的“淫紋”無誤,看來是血淫花奇術的可能性大增。

只可惜洩意來得太猛,沒能試一試天予神功的汲取法門,但也不必急於一時。

應風色被她舐得昂揚挺翹,但慾火並未蓋過心底的那股滿足,柳玉蒸的身子固然騷艷入骨,樣貌卻非他所喜,再乾她一回也未必能爽過這當下,還要冒著被人撞破的偌大風險;目的既已達成,應風色懂得什麼時候該克制慾望。

兩人默不作聲地穿好衣裳,柳玉蒸珍而重之地收起了那方染滿精斑和落紅的手絹——不同於降界,現實裡的貞操可不會自行恢復。她雖說著師傅傳授的貞操無用論,到底需要一樣信物,來紀念那個對自己別具意義的男人。

應風色並未取笑她,只在少女離去前冷不防地將她拉回,深深一吻。

柳玉蒸羞不可抑,也頗有些破涕為笑的意思,細聲道:“師兄,這兒……你是不能來的,讓人瞧見了,可……可不好交待。左廂頭一個房間是知客房,師兄到那兒去稍坐,我……我給你沏茶來。”應風色輕啄她酥紅滾燙的面頰,湊近耳畔低笑道:“知客房裡有床沒有?”

柳玉蒸輕輕搥他一下,也捨不得多用點力,驚弓之鳥般逃出禪房,雖一挪腿便像尖刀攢刺般熱辣辣的疼,不知怎的背影卻有些歡快,差點便能騰空飛去。

應風色欣賞著她那二度由少女變成了婦人的韻致,躊躇滿志,束緊腰帶,好整以暇地踅至左廂。推門而入的剎那間,一柄脫鞘青鋼劍架上脖頸,持劍之人冷道:“向前兩步,不許出聲。”應風色依言而為。那人帶上房門:“你是應風色?”口氣甚為不善。

應風色笑道:“正是區區。”

“既如此,那你死也不冤。”

“可令妹就此成了俏寡婦,姑娘也無所謂麼?”

那人靜默半晌,才咬牙道:“轉過身來。你若蠢到打什麼壞主意,死了須怨不得旁人。”

應風色暗忖:“玉霄派門下,果於本山一無所知。江湖中誰不知奇宮之主不能娶妻,成家立室?看來她只從妹妹處聽到了我的名字,卻沒機會查一查指劍奇宮的根柢。”依言轉身,雙目忽一亮。

柳玉蒸是對的。她姊姊果然比她更高?修長,穠纖合度,相貌更美,置於無乘庵諸女間亦不失色。想到龍大方竟盜此佳人紅丸,纏綿徹夜,硬生生肏服了這座冷艷冰山,應風色彷彿給澆了盆涼水,欣悅頓時冷卻下來。

羽羊神故意令他與柳玉骨錯身而過,可謂惡意滿滿。拿到獎賞卻發現是次品,應該就是這種扼腕的感覺。好在九淵使者離開降界之後,一切將復原如初,柳玉骨眼下仍是處子,姊妹倆一併入手未必式不可能,應風色吸了口氣寧定心神,維持垂肩不動的從容姿態,微笑道:“玉蒸三句話不離其姊,我總算明白為什麼了。還未與姑娘正式介紹,在下奇宮風雲峽弟子,姓應名風色;家師姓魏,名諱上無下音,人稱'淥水琴魔'便是。還請姑娘放心,我龍庭山指劍奇宮乃鱗族嫡裔,名列東海正道七大派之一,門下以俠義道自居,聲名素著,絕不是什麼奸佞之徒。”

他吐出那廝名號時,儘管刻意壓抑,仍像活吞蟲子般難受,若非柳玉骨的窈窕修長太過動人,簡直是柳玉蒸的完美重塑版,實不願失之交臂,應風色並不想沾魏無音那廝的光。

但“六合名劍”威震寰宇,名號還是好用的。柳玉骨若連琴魔都不曾聽聞,可知是師長有意為之,動機耐人尋味。

柳玉骨俏臉上波瀾不精,哼道:“沒聽說過。”定定望著他的雙眼片刻,似想從中讀出心思來,但這是不可能的。

應風色早在禪房內,便已瞥見人影由另一側掩至,其後無論呼吸步履,躲在門牖外的柳玉骨一舉一動,皆未能逃過青年的耳目。至於為何猜測是玉蒸的姊姊,蓋因雙姝擁有乍聞極近似、卻又有微妙不同的體香,從投影推斷,來人身長肩寬,在女子中並不常見。

應風色認為姊妹倆僅有姿色之別,性情或亦不同,武功智謀則相去不遠。果然柳玉骨埋伏在此,連話語都未出所料。

柳玉骨與他對視片刻,彷彿對他的從容頗感不耐,撤劍還鞘,徑自落座。

應風色沒敢太過唐突,正欲徐徐圖之,在她對面坐下;柳玉骨微蹙蛾眉,側轉身子,不欲與他相對,無意間突顯出曲線的姣好,腰是腰、腿是腿,雙丸挺凸,該窄之處窄過其妹,該大的卻猶有過之。

這等尤物連龍大方都能肏服,落到自己手裡,還不與柳玉蒸一般,死心塌地為婢為奴?

只一處應風色有些在意,柳玉骨大著妹妹兩歲,算起來今年十九,尚介於少女與女郎之間,便非天真爛漫,眼神也未免太過陰鷙。這般黯淡的眸光,應風色曾於鬼牙眾的身上看見,它們選擇以殺戮發洩,柳玉骨卻認命般與之共存。

“我和你一樣,也是九淵使者。你在降界中遇到的龍方颶色是我師弟,不知他有沒提過我。”應風色拍了拍左臂,本想以輕鬆的舉動暗示破魂甲,出口才想起上輪未曾著甲,恐柳玉骨不明其意,順勢帶開龍大方的話題,補充道:“降界開啟後,被選召的九淵使者本應佩戴一具手甲,但上一輪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們並不被允許取用裝備武器,所以才——”

“我知道。”

柳玉骨冷冷抬眸,截斷他的話頭。

“我頭一回入降界時,還沒有'破魂甲'這個說法,手甲的模樣與後來亦大不相同,沒那麼多花里胡哨的無聊功能,運日筒不能卸下,單純是計分和計時之用。是了,'破壞及卸下破魂甲者死'也是後來才有的規則,因為真的有人試圖把手甲卸下,而且還成功了——他一刀砍斷左臂。我想後來是失血過多死的,可不是什麼羽羊神的天譴。”

應風色目瞪口呆。

“你……你是說……你之前……幾……”

“你是想問我,一共去了幾次降界罷?”柳玉骨淡道:“剛結束的這輪是第七次,算是最輕鬆的一次了,躺著就能過關,也不算太難受。至於用身體掙點,我們從第一回就是這樣,也只能這樣。”

按柳玉骨之說,她所參與的首輪降界並無“九淵使者”和“鬼牙眾”之分,一群男男女女被投入黑夜的荒野,包含她和其他四位師妹,也有其他不知來歷的年輕女子,人人臂上箍著簡陋的計分手甲,當時甚至無法當防身武器使用。

在脫離世俗規範的詭異情境裡,人們只憑本能行動。那和野獸沒什麼區別。

無星無月的荒原各處,響起被蹂躪的少女們悽慘的哭號,被輪姦、虐殺致死的也大有人在,但最後時間截止,活下來的卻大多是女人。

“被姦淫是不會有快感的,但男子不管強弱,哪個不射出精水來?便那些只敢旁觀的也弄出不少,以塗污女子為樂。”少女輕描淡寫的口吻,令應風色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想像那個荒原之夜並未讓他感覺興奮,只覺得慘烈。“從那時起,我們就知被姦淫或許是唯一的活路,就算對手無此意,也要想盡辦法引誘他交媾。此消彼長,結算時規則便能幫我們出一口氣。

“至於本門嫡傳的《瓊符仙鶴功》能吸化男子精氣,引為己用,則是意外的驚喜,就是龍……龍方師兄所說的那部《天予神功》。”

柳玉骨定定注視著他。

“聽說你掙得的點數非常驚人,誇稱諸使之最。”

“是龍大方說的麼?也真是。”應風色強抑洋洋,盡量讓自己聽來瀟灑從容,不甚在意。“三輪合計,堪破萬點,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我七輪共一萬三千點。”柳玉骨將他的錯愕氣餒看在眼裡,淡道:“你是真小瞧了女人躺著掙點的本領,對罷?這要比你想像中更慘烈得多。為此我再也不信任何人。”

“那……那玉蒸她為何——”

“她此前從未被羽羊神選召,我不知是為什麼,就讓我們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才會遭遇到這樣的事。”柳玉骨垂眸道:“我日日向百華娘娘祈禱,甚至抄經茹素,發下誓願,只要玉蒸能永遠不被召喚,我願意經歷更殘酷、更可怕的折磨,完成更無恥下作、更無人性的任務,而且一定活著回來,在百華娘娘的跟前贖罪,了此殘生……但娘娘終究沒有恩允。

“而你,之所以能活到現在,是因為你讓我妹妹非常快樂,不致使她如我們幾個師姊妹般,首輪即受煉獄折磨,從此夜夜沉淪夢魘再難逃脫,活得像行屍走肉一樣。”

少女修長的五指按住桌頂的青鸞短劍劍柄,目光冷如寒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但降界求存,不能依賴這種虛無的溫情。我還有很多事得慢慢教她,此後你若於降界之外現身,繼續來此糾纏玉蒸,休怪柳玉骨劍下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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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8 13:33:1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八折 鹿韭初露 雪緣情降

應風色斂起笑意,肅然以對。

七輪一萬三千點的降界資歷,也難怪她有這種歷戰老兵、百劫歸來的眼神,但柳玉骨的武功不足以威脅應風色,就算此際埋伏在窗櫺外、廊廡間的三人齊上,他也有進退自如的信心——進入知客房之前,他便察覺自己被盯上了。

令應風色詫異的,是柳玉骨對他的深刻敵意。

欲拒還迎、自矜自是的女子,應風色見多了,便無風雲峽麒麟兒、陶夷應氏貴公子名頭加持,他也自知儀表風度對少女的吸引力,由是顯出柳玉骨的敵視絕不尋常。莫非……是龍大方那廝為獨占佳人,背地裡說了他的壞話?

“我實不明白,何以姑娘對在下的成見至深,竟不顧我對玉蒸的一片心意?”

“下輪若有必要,難道你能把持得住,不與其他女子媾合?”柳玉骨彷彿連冷笑都懶得,冷蔑哼道:“真遇上了,哪怕當著玉蒸之面,你連我也能睡,怕還不必猶豫太久。

“我謝你待我妹妹體貼溫柔,沒教她覺得自己只是塊肉,從此厭惡起自個兒的身體,但這副情真意切的模樣不必再拿出來,你我心知肚明。還是你其實是真心?那三輪一萬點還真是蒙上的啊,運氣挺不壞。”

繡窗外“嗤”的一聲,埋伏最近的那人笑出來,嗓音甚是動聽。

應風色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無話可說,強抑住拍桌拂袖的衝動,半晌才道:“要擺脫降界的控制,須得眾使者齊心協力,這是我今日前來的目的。結成同盟,揭穿幕後黑手的身份,乃至瓦解其組織勢力,從此再不必擔心在異域中驟爾甦醒,身不由己。”

“我經歷過的前兩輪,是沒有'驟爾甦醒'這種事的,無論甦醒或完全昏迷都得花上一段時間,還依稀能感覺被抬著走、除去衣裳之類。”柳玉骨垂落濃睫,儘管說得慢條斯理,這天外飛來一筆似的莫名應對仍攫取了他的注目。

“兌換之間雖一直都有,但第一輪我們每個人能換的都不一樣,落差極大,簡直沒什麼道理。任務也是,頭兩輪連說明也無,就把人放到野地裡,有個男人開始強暴身畔女子,其他人有樣學樣……橫豎不知會怎樣,先樂樂再說。這是奸淫我的男人的原話。

“那個疼,我至今仍時常夢見,能疼到從睡夢中尖叫著醒過來。為不讓玉蒸起疑,我找了個理由,搬到慈幼院蘇師叔的房裡——就是方才的那間。回到'現實'後,我整整五天下不了床,只能推說是月事所致。

“頭一個淫辱我的男人叫霍甲山。他話很多,總是邊幹邊說,說得面孔扭曲、口沫橫飛,其實我看得出他害怕得很。所以第二輪它們給他戴上鬼面、打了頷釘,傷口不知是沒好全還是潰爛了好不了,瞧著是慘。

“但解氣也就發現他是霍甲山的短短片刻,那些被炮製成鬼牙眾的男人,把憤怒和恐懼發洩在我們身上,回來後活像受拷打似的遍體鱗傷……總之是絕慘。”

應風色想問她是怎麼瞞過門中師長,但他漸漸明白,柳玉骨只說想說的,她的心還在那個殘酷荒涼的世界中漂流,這安泰平和的“現實”對她來說才是夢,是一面對降界的荒誕駭異就不得不清醒,不得不破滅的浮雲泡影。

“之後我才慢慢想明白:原來,我們是試驗品。”

“……試驗品?”

“沒錯。”柳玉骨淡然道:“通過我們,它們知道破魂甲該如何改良,才能提供足夠的防護與助益,同時掩蓋'它是用來控制降界中人'的事實——你以為鬼牙眾的手輪只是擺設麼?任務怎生安排,如何由脫離現實而慢慢導入現實,獎勵要如何設置才能勾人換取……這些,都是我們為你們試出來的。

“一開始的降界,甚至沒有'任務',或許它們想試驗絕境中人會怎麼掙扎,又將如何崩潰;第三輪起才有的明確目的,也就是殺人越貨之類。我猜你們一開始經歷的,是更神神叨叨、毫無道理的荒唐情境,如同上一輪的玉床淫紋,這讓你們分不清羽羊神究竟是真是假、是不是神,不像我們,始終知道他就是個黑吃黑的賊頭而已。”

應風色聽得蹙眉,一時卻難以反駁。柳玉骨的經歷與他可說是天差地遠,其證詞自是揭破羽羊神陰謀的關鍵,但萬一……她沒說實話呢?

天予神功若真是玉霄派的《瓊符仙鶴功》,而柳玉骨又紮紮實實去了七趟降界當肉身女菩薩,就算資質再怎麼差勁,不求有滿霜那樣的修為,起碼也能讓應風色為之側目才對。七輪下來,她所積攢的雜氣又到哪裡去了?

他考慮過玉霄派根本是羽羊神的基地,自己無意間闖進了對手大本營;但換作他是羽羊神,直接讓自己撲個空,誰也沒見著,毋寧是更好的應對。派柳玉骨說一通半真半假的可疑渾話,徒然暴露迎仙觀而已,羽羊神可沒這麼笨。

“我同意'試驗品'的說法,但解釋或與姑娘不同。”

他定了定神,怡然笑道:“誠然,羽羊神自稱半神,以龍皇降臨為由,選召龍庭山的鱗族純血,聽來是有些不著邊際,但起碼能自圓其說。玉霄派的幾位姊姊們被抓進降界,除了因貌美而受辱,我看不出有什麼非諸位不可的理由;要說殺人越貨,其實有更好的選擇。”

柳玉骨聽出話裡的譏誚,美眸圓瞠:“你——”本能按劍,豈料竟撲了個空!應風色無聲無息地奪了劍去,女郎搶握劍柄,卻拔之不出,才發現青年以拇、食、中三指扣住鞘格,驀地旋過鞘尖,掃得她踉蹌仰避,一跤坐回繡墩,饒以女郎綿股豐腴,這頓的一下也夠受的。

長約兩尺半的鮫鞘短劍在他掌底呼呼幾轉,如指南針一般,全不見指掌運動,似以黏勁為之,才又無聲地放落桌錦,輕輕推回柳玉骨手邊。女郎雪靨蒼白,初露驚詫,瞠目抿唇的模樣絲毫未減麗色,這樣還讓人覺得好看,那才是真美。

適才短暫一奪,應風色確定她體內未有雜氣,至少對他的試探毫無反應,趁女郎驚魂未甫,打蛇隨棍上:“《天予神功》近於雙修採補,煉化陰陽之精後,所得與內力異曲同工,但又不是真正的內力,而是一縷存於丹田的雜氣。

“我非有意唐突,只為一證心中所想。姑娘體內似無此種雜氣,會不會是被人刻意擷取,則幾位姊姊何以被選入降界,便有了合理的解釋。”不管玉霄派是不是羽羊神的組織,血淫花之術、瓊符仙鶴功等肯定與降界有關,先播下懷疑的種子,再挖牆腳不難。

他不以柳玉骨的殘花敗柳之身為忤,她的冷漠頑強與美麗相得益彰,益發激起男兒的征服慾望,私心還想再與她見面。

果然女郎面上陰晴不定,若有所思,先前那股子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提防與敵意略見淡泊。應風色正欲開口,柳玉骨卻站起身來,把青鸞對劍徑留於桌上未取,約莫是明白武力無用,但俏生生立於門邊,明顯是送客的意思,無意再與他纏夾。

“姑娘對我成見很深啊。”應風色不禁苦笑。此際瀟灑離開是最好的選擇,但他就是不甘心。龍大方肏她,連霍甲山都肏過她,七輪降界裡不知有多少男人狠狠蹂躪過柳玉骨,憑什麼敢這般不假辭色,視他如無物?

“你跟霍甲山是一類人。你們連眼睛和表情都像。”女郎淡道:“心中只有自己,瞧旁人的眼神活像蛆蟲,那還是曾入了眼的。自你來此,說過一次'龍方颶色'、兩次'龍大方',每回提到他,我都能瞧見你眼底的輕鄙不屑,然而你自己卻毫無所覺。你知不知道他提起你時,眼底流露的是什麼?”

應風色勉強擠出的笑容僵在臉上,神情有些鐵青。

柳玉骨推開門扉,擺了個“請”的手勢,輕聲道:“我讓人引開了玉蒸,你不用再等她了。依我看,你不過是想肏我罷了,咱們在降界裡總能遇到,屆時你愛怎麼肏怎麼肏,我並不在意,還會好生配合你,讓你盡興射個痛快;拿你一點分數,還是值得的。

“至於迎仙觀,就請你不要再來。讓你後悔莫及的方法總是有的,並不只武功而已。”

◇ ◇ ◇最終埋伏在外頭的三名女子,應風色只見到其中兩名,各自把守走廊兩端,扼住出入喉頸,目光不可謂之不毒。姿色雖不如柳玉骨,卻都在柳玉蒸之上,是無論走到哪裡,都能引人回頭的美人。

柳玉骨“押”他離開時,一名個頭嬌小、傲人胸乳拋甩如浪,連腰帶都快束不住的少女小跑步而來,對柳玉骨踮腳附耳:“費了點工夫。大門那邊是安全的。”應指引開柳玉蒸一事。

應風色心念微動,抱拳笑道:“這位是海棠姑娘罷?幸會。”少女汗潮未褪,小腰上鼓脹成團的前胸兀自起伏,吃吃笑道:“我跟你很熟麼?”笑靨如花中人欲醉,眸底卻沒有半分笑意,死寂一如柳玉骨。

他在觀外集子裡等了盞茶工夫,才見葉藏柯蹣跚而回,意態蕭索。“……跟丟了?”

“認錯人。”葉藏柯抱臂撫頷,拇指“啪嚓啪嚓”地刮著鬍渣。“雖然很像,但……並不是。多年未見,連我也走眼了。”就算是自嘲,也未免太過苦澀,應風色都覺得不像他了。既與迎仙觀無關,沒敢多問,拉他匆匆返回舟上,解繩順流,確定周遭不出四耳,才說了從柳玉骨那兒得來的線報。

葉藏柯大抵同意他的推論。坐玉霄派第二把交椅的“紫華痴客”胡媚世,若真是蒙面與葉藏柯了結血淫花一案的黑衣女子,玉霄派可能只是明面上的掩護身份。

娼妓自古雖是賤業,背後所涉及的龐大金錢及人脈運作不容小覷,這種規模的幕後黑手搞出降界陰謀,毋寧比武林門派更合乎情理。

應風色已將《天予神功》抄了一份給他,葉藏柯還未參詳出什麼來,但也覺應風色那“藍田種玉”的假設別出機杼:要說服一群少女不斷睡男人換取功力,或有難度,但把她們扔進降界,任九淵使者或鬼牙眾蹂躪,事後再趁諸女昏迷之際奪取雜氣,則要省事得多。

而經過七輪降界,迎仙觀的師長們還未察覺有異,這本身就極有問題。

“這樣罷,我想辦法查查迎仙觀,橫豎也要盯著執夷府尹衙門,說不定能找出兩者間的關聯,一石二鳥,兩盡其妙。”葉藏柯沒告訴應風色的是:他打定主意,要與五爺交換盯梢的目標,這個念頭是在應風色告知迎仙觀之事前,就已經決定了的。

他追進街市的紅衣女子,正是玉霄派的掌門“蓬山金雨”鹿韭丹。她在清水碼頭及附近幾座鄉鎮間是聞人,沿途與這位鹿女俠打招呼之聲不絕於耳,男女老少皆有,她也頻頻點頭,偶爾駐足聊上幾句,沒什麼架子,可想見她受到鄉人愛戴的原因。

而鹿韭丹無論身形、五官輪廓,就連行走間挺胸昂首的那份颯爽,無不像極了他夢中的小姐,像到令他隱隱心痛。

當然,鹿韭丹至多三十許人,這還沒算上手綰一派氣華自生,以葉大俠目光毒辣,猜想她實際不過二十七、八,年紀與梁燕貞相差甚遠;兩人也非一模刻就,宛若孿生那種相像,而是氣質相近,不只說話微笑的神氣,連舉手投足間某些不經意的小動作,都有小姐的影子,凹凸有致的身段更沒得挑,彷彿是拿尺量過了才照著塑成,背影幾無分別。

更要命的是,她們連衣著首飾的偏好也像。若無當年之行,梁燕貞仍於濮陰馳騁畋獵,日日頤指氣使地編派他,就這麼平淡無奇長到了二十七八,裙釵衣發的品味就應該是這樣。除了紅衣之外。

小姐偏愛青色,尋常女子喜歡的大紅從來就入不了她的眼。

世上女子何止萬萬,其中有幾個形貌相似的半點也不奇怪,但神氣與品味卻須日積月累才能形成,若其一相近還能說是巧合,樣樣都像到這步田地,其中必有蹊蹺。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這個蹊蹺不要發生在迎仙觀,或任何與降界陰謀有關之處。

按當日傅晴章的說法,梁夫人並無其他的兄弟姊妹,梁侯也沒有小姐以外的子嗣,梁燕貞更不可能生出鹿韭丹這個年紀的女兒,血脈一節應可徑行排除。合理的解釋是鹿韭丹認識小姐,並與她一同生活過幾年,朝夕相處耳濡目染之下,不知不覺成了小姐的翻版。

盯住鹿韭丹,說不定能循線獲知小姐的行踪。

這麼多年來,葉藏柯不是沒有在“要不要打擾小姐”上掙扎過,就算見了面,要說什麼呢?他早不是當年的小葉,梁燕貞也不再是他的小姐了。但這些年她渺無芳踪,若非歸於平淡,而是捲入降界的陰謀,以致身不由己呢?她是否曾在孤絕無依裡,呼喊“小葉救我”,自己卻從未聽見?

小姐可以負他,哪怕是一千次、一萬次,他都能原諒。

但他卻不能辜負小姐,一次也不行。

“姓應的小子今兒來到觀裡,同玉骨說了會兒話,然後又走啦。”

“……什麼!”嘩啦一響,藕色紗屏後水花四濺,破開水霧氤氳。蒸騰的熱氣中,隱約見半身自浴盆裡坐起,頸細肩寬,雙峰堅挺,光映於屏上的剪影便無比誘人,遑論膚光潤澤,肌瑩如玉,直是吹彈可破。

鄰近風花晚樓的內宅之中,特意將澡房設置在最僻靜的角落,憐姑娘還特別聘請巧手匠人設置管路,從燒水房引入熱水,毋需丫鬟僕婦提水添加,隱密性與舒適性俱佳,更適合兩人摒退左右,說些不傳六耳之事。

況且,梁燕貞在浸著熱水放鬆時最容易被說服。

她的反應早在憐姑娘的預期內,清減已極、手腳末端玉枝般微微透光的女陰人解去羅裙,赤著腳兒,裸著一雙筆直細腿踅進紗屏,坐在浴盆邊上——即使是用最好的赤檜製成的澡盆,盆緣也不過合掌厚薄,只憐姑娘坐得,被那細扁臀瓣一襯,倒像坐著寬板凳似的,居然毫不突兀。

梁燕貞在水底捏了捏虯鼓成團的緊緻翹臀,暗自咋舌,本想說幾句狠話,想想形勢比人強,何苦自取其辱,悶著頭又坐回去;扭開視線,避過憐清淺交疊的腿心子裡,那抹若現若隱的烏影。

這些年,她們始終保持親密但相互敬重的關係,沒有因為同生共死合作無間,消損了得以各自悠遊的餘地。

若憐姑娘真爬上床求歡,她不介意對她敞開身子,盡情取樂,但不是那樣的場合,梁燕貞絕不希望她感覺自己不被尊重。外頭那些男人的眼還不夠賤,嘴不夠臟麼?同為女人,就放彼此一馬罷。

憐清淺就是抓住她這份心思,好整以暇地從砌石池子裡,一瓢一瓢往盆中添加熱水,上升的氤氳水面再度漫過了兩座巍峨乳峰,只露出藕臂夾起的一線深壑。

“據玉茗回報,沒說什麼緊要的。但應家小子大膽得很,居然敢在現實里拉聯盟友,羽羊神若過於輕忽,未始沒有陰溝翻船的可能。”

這話明貶暗褒,正投梁小姐所好。果然梁燕貞似笑非笑,指尖揉著峰座間的晶瑩水珠,如拈蕊露,哼笑道:“翻船正好!省得我動手治他。”不知想到了什麼雙頰暈紅,咬唇笑出,直到迸出“嗤”的一聲才省覺,乾咳兩聲,一本正經道:“這回被羽羊神打斷,令人好生氣惱,所幸應家小子神功略有小成,也不算白忙。只是還要再等上三輪,才能收成,真真氣煞人也。水豕的腳本中規中矩乏善可陳,不知有沒有空子可鑽?”言下之意,是下一輪便迫不及待地想“採收”應風色了。

憐姑娘忍笑道:“我再研究研究,說不定也能的。”頓了一頓,又道:“還有葉大俠來了,與應家小子一道。看來是鐵鷂莊霍家之事露了餡,他倆不知何故攜手,循玉蒸查到迎仙觀來;上一輪匆匆叫停,或與葉大俠有關。幸韭丹機敏,將他引了開去,我料葉大俠不會死心,須作防範。”

面上春彤略褪,梁燕貞蹙起刀眉,難得安靜了一陣,半晌才抬起螓首,直視憐清淺。“你擔心他涉入太深,成為羽羊神的目標?”

“這是其一。”憐清淺笑道:“葉大俠可不是普通人,雷萬凜扳倒自家叔叔,徹底回收赤水轉運使的銀錢勢力,也虧有葉大俠裡應外合。他若盯上迎仙觀,怕要做好準備,早晚查到風花晚樓來。”

“你是讓我下定決心滅他的口麼?”

憐清淺噗哧一聲,見她眉刀揚起,趕緊抿住,正色道:“這也是辦法。辦法,是可以商量的,未必只一條路走到黑。”

“啊——煩死了!”少婦掌擊水面,像小女孩鬧脾氣似的,一通亂撓溼發:“叫……叫韭丹陪他睡一覺好了!不成,男人被始亂終棄,瘋起來更難辦,那多睡幾覺……我他媽說什麼蠢話?他不就是喜歡……是了,讓韭丹陪他一陣子,盡量順他的心意,教他歡喜開懷,萬一……萬一有了,成親也無妨,我給韭丹準備一份豐厚的妝奩,絕不教她受委屈——”酸意湧上胸臆,頓時說不下去,假裝掬水敷面,仰靠盆緣。

“鹿韭丹”本是她與憐清淺行走江湖時所用化名,買下玉霄派這個人去樓空的枵殼之後,又為這個身份編造了各種可供追索的背景,堪稱滴水不漏。

繼承名號的女郎,乃是她悉心培育的代身,精明幹練,忠忱可表,便教她替主人去死,怕眉頭都不皺一下。梁燕貞用人不疑,真心相待,主僕多年,說為鹿韭丹備嫁妝絕非虛言,但想到跟的是小葉,不知怎的五味雜陳,莫可名狀。

憐清淺怡然道:“血淫花那時,小姐也說讓媚世陪他睡一覺就好,可人家就是不睡啊。”梁燕貞憤然拍水道:“他又不是什麼守貞童子,'赤水大俠'睡的女人多了去,怎就偏偏看不起咱們?還敢說,彆扭的男人!”

“小姐剛剛有句話沒說完。'他不就是喜歡我',別的女人,不過逢場作戲罷了,葉大俠看不上了。”憐清淺輕道:“韭丹今兒這事辦得不好,但不怪她,她不明白葉大俠對小姐的心思。見了她,便是九頭牛來,也拉不走啦。”

“……解相思麼?”梁燕貞喃喃道,歉疚無預警地湧上心頭。

“是查底細。”憐清淺道:“他與應風色為查降界而來,卻見了小姐的代身,必疑心小姐身陷陰謀,以致杳如黃鶴。除非小姐現身,與他說個分明,說到他再無疑慮,以'葉丹州'之性,絕對是不死不休。”

梁燕貞垂眸良久,長長嘆了口氣。

“憐姑娘,你知我對這一切毫無不滿,不後悔曾做過的事,便是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但我剛剛才發現,我還是很在意他。我不確定自己… …能不能面對他失望的表情。如果他對我感到失望,那該怎麼辦?”

憐清淺柔聲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我們不為他活,而是為自己。不過,十年前我不敢說,今日的小姐,無論葉大俠如何應對,我覺得小姐都能坦然接受。

“更何況葉大俠也非昔日少年,若能得其武功、人脈之助,再設法策反水豕,羽羊神與竹虎的同盟或有可乘之機。擺脫降界之困,不必只有我們單打獨鬥。這可是應家小子給我們的啟示,小姐莫輸給了他。”

“就憑那小子,呸!”梁燕貞狠啐一口,終於衝破心檻,再無罣礙,忽縮頸笑道:“好在我們有錢,看不上兩湖大營的十萬兩。若干下江洋大盜之舉,小葉是無論如何不會聽我說的。”

憐清淺自有不同的看法,但梁燕貞同意引外援對抗羽羊神,而非沉淪於孔海邑池爭勝,憐姑娘的目的已成,毋需於嘴上逞能,寵溺地笑道:“是啊,還好咱們這麼有錢。”

◇ ◇ ◇應風色與葉藏柯於江上分手,繞往東溪鎮北二十里處,一個叫江澐村的小小村落。村里尚不及百戶,半數以上是磚房,道路也十分齊整寬敞;其中最有規模的建築,是一座三進院邸、人稱羅家祠堂的,便是洛雪晴母女的落腳處。

應風色有意暫避儲之沁等,東溪鎮本不在行程內,是葉藏柯亟需陸筠曼證詞,才讓他取道江澐。同柳玉蒸好過後,青年卻像突然開了胃,不免念起無乘庵諸女,便是一貫看低的江露橙,也不介意狠狠針砭一頓,以報一箭之仇— —恁柳玉骨再美艷,也就是破鞋一雙,而龍大方念茲在茲的江師妹,可是應師兄在降界裡替她破的瓜,現實何妨再破一次?速速辦完江澐村之事,勻出一晚留宿無乘庵,重演瓣室中玉體交疊、並蒂花開的香艷綺景,豈不快哉!

駐足高檻前,應風色正欲叩門,才發現斑剝厚重的大門並未上閂。

(這是……怎麼了?)

心中掠過一絲不祥,忙由側牆翻入,見庭院內、廊廡間並無打鬥痕跡,地面清掃得十分潔淨,椽間卻有些許蛛網;透過左右廂鏤窗望進,傢俱上覆布疋,說是防塵,又不見積灰……總之極不自然,又很難說是什麼狀況。

如洛家母女這般,就算出逃,也過不了兩個人的日子,莫說梳髮更衣,洛雪晴白嫩的小手一看便知沒做過粗活,一日三餐都不能沒人張羅。三進大院裡只要少於六七人,住起來就跟鬼屋沒兩樣,此前讓洛雪晴回來勸母親,並不是拎著包袱搬過去就好,意味著遣散僕從,派錢安家。但人散了就回不來了,沒有後悔藥可吃,茲事體大,並不是容易做下的決定。

羅家祠堂給清空了,只能是仇家下的手,應風色既悔又驚,忽聞後進有人,施展輕功掠去,迎面雙姝一驚坐倒,差點滾落廊階,一人高?、一人雪潤,竟是洛雪晴和江露橙。

“你們怎麼樣,沒事罷?”應風色一手一個,趕緊攙起。

江露橙喜上眉梢,笑道:“便有事,見師兄來也沒事啦。”徑抱男兒手臂埋入腴乳間,毫不避諱。洛雪晴自行扶起,眼睛不知該往哪兒擺,俏臉飛紅,唇色卻有些蒼白,或驚嚇太甚,一時未能平復。

無乘庵諸女之中,應風色對她印象最淡,既想不起膚觸香澤、津唾氣味,也不記得小穴插著是什麼滋味。她的美貌當然是忘不掉的,但那是有眼都能見著,毋須輕解羅衫,只屬於他一人。

第三輪最後,在第五瓣室中大被同眠、胡天胡地之際,洛雪晴自不能免俗,卻無法讓男兒留下印象。對照她那堪稱天香國色的美麗面容,只能說是無比諷刺。

至少應風色記得一戳之下,少女在慘遭破瓜的瞬間,哭喊“不要”的那股子矜持壓抑,倒也符合她反應遲緩、經常不在狀況裡的木訥。

應風色對江露橙的露骨至為不喜,這種巴不得將好事公諸於世的愚魯,常是低賤出身的女子被無情拋棄的原因之一。維持事像上的體面,關係才能久長。

他不動聲色抽回臂膀,讓過少女依偎,徑對洛雪晴道:“洛總鏢頭的案子,有些事我想請教師叔,不知師叔現在方便否?”

洛雪晴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我娘不在這兒。"然後就沒再答腔了。

應風色的心思已不在此,巴不得趕緊了結此事,在入夜前趕到無乘庵,遲遲等不到回話漸覺不耐,強笑道:“那我幾時能見陸師叔?"江露橙欲言又止,應風色故意別過視線不看,半晌洛雪晴才道:“應師兄,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別客氣,師妹請說。"

洛雪晴轉對一旁的江露橙道:"露橙,這事我想私下和應師兄商量,能不能請你先回去?"江露橙笑咪咪回答:"那可不成。師傅吩咐我多照看你,聽你的心事也是照看,什麼事是應師兄聽得,我卻聽不得?"

這樣下去沒完沒了,應風色按捺火氣,轉頭和聲道:"露橙,要不你先到外頭坐會兒,晚點我同你回無乘庵去。"見江露橙還待分辨,面色陡地沉落。江露橙恐惹他不快,黑白分明的美眸滴溜溜轉,一把跳將起來,合掌抵唇:"那我到釐下乘涼,師兄有事,一喊我就能聽見。"沒等應風色回話,背著雙手踮跳而出,乳搖臀盪,盡顯青春驕人,看來腿心是不爬了,今晚能多挨幾下。

她這分明是耍賴,洛雪晴也沒辦法,低頭扭了半天衣角,終於下定決心,清了清喉嚨,抬頭正色道:"應師兄,我想請你娶我。不用八人大轎,重聘厚奩,只求有處容身,半生寄發。我不會讓你後悔的。"神色堅毅,半點也不像在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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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9 09:10: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九折 人鬼一線 誰可扶將

廊間江露橙“咦”的一聲,才坐落的腴臀像給什麼炙疼了,差點彈起來。應風色聽她吐出“寄發”二字,悚然大過驚詫,轉念又覺巧合居多,不必認真,從容一笑,和聲道:“雪晴,且不說你貌美溫順、性情極佳,養父雖歿,卻是湖陰湖陽威名赫赫的大人物,何愁良人無覓?我同你們說過,成為奇宮之主,是我畢生的心願,也是陶夷應氏所殷盼,而宮主是不能娶妻生子的……我的難處,你難道不能明白?”

洛雪晴垂眸半晌,咬了咬嘴唇,猶豫半天,才慢吞吞道:

“但我聽說歷代奇宮之主都是人中龍鳳,未能留下血脈,豈非鱗族之失?宮主還是能成親,能誕下子嗣的。為其生兒育女的女子被稱為'寄發',長居宗族,雖無正妻之名,族中仍以正妻相待。”說著抬起頭來,清澄的美眸定定凝視男兒,正色道:“我願意成為師兄的'寄發',會努力為師兄留下血裔的。”捏緊粉拳,難得露出下定決心的熱切模樣,與她一貫予人的溫吞印像大相徑庭。

應風色沒想到她真知道有這條“寄發”的古制,驚疑不定,一下不知該如何應對。

奇宮上下三百年,不是誰都能做到清心寡欲,絕情棄愛,越是英雄了得的雄才大略之主,往往越少不了女子。反正這條宮規真正要防堵的,是把奇宮當成囊中物的“家天下”野心,實無認死道理奪人所好的必要;將不慎懷上身孕的寵姬送回宗族的“寄發”制度,也就應運而生。

為防大位淪為一姓禁臠,奇宮對宮主血脈上山的規定極其嚴格,兩代內不許收列門牆,傳授武功。若應風色當上宮主,兒子孫子便與龍庭山無緣,只能以陶夷門閥之子的身份長成,至好也就是一介仕紳。

這讓許多坐上大位的鱗族高手,甚至不想遺下子嗣。你無法預料你惹下的江湖恩怨,會不會禍延兒孫,他們卻注定不能有自保的能力。久而久之風氣所致,奇宮中人寧可在與美女纏綿之際多留點心思,避免珠胎暗結,也不想沒事給自己添上一名“寄發”,送回山下老家受人白眼。

正自思量,外頭江露橙已叫起來:“……有這種事!憑什麼師兄要讓你做'寄發'?你很能生養麼?”

洛雪晴約莫到這時,才意識到那句“會努力為師兄留下血裔”代表什麼意思,小臉唰的一聲脹得通紅,慌張無措的模樣使得“明艷無儔”四字有了全新的意義,反倒讓人覺得可愛起來;撫胸定了定神,嚅囁道:“我、我是最適合'寄發'的人選。只要努力,一定能生出優秀的子嗣。”

若非不想在師兄的面前弄得太難看,江露橙都想冷笑著噴她一臉:“怎麼師兄很喜歡肏你麼?你是哪來的自信啊。”卻聽師兄輕叩圓桌,神情嚴肅:“雪晴,你從何處聽來這'寄發'舊制?”

即使在龍庭山,能說出這兩個字的色字輩也沒幾個人,應風色確信連龍大方都沒聽過。他之所以知曉,蓋因身為應無用之姪,他的上山是經過一番激烈角力的,在陶夷老家時,不知聽大人提過多少次。

儘管他很願意讓鹿希色做“寄發”,但鹿希色願不願意還兩說,況以其出身,族中長老肯定不會同意。

洛雪晴為何會知道有這個空子可鑽?

“是我娘告訴我的。”少女輕聲道:“她說讓她生下我的那人,是一名鱗族的少年高手,說要讓我娘當他的'寄發'。我身上若有一半的鱗族純血,也是來自那人。結合兩名鱗族血脈,是不是就能誕下最優秀的孩子?”

頭頂金霞萬道,應風色嗅著風裡的淡淡河腥,漫步在齊整的碎石路上。江澐村小歸小,十有八九是小康之家,碼頭附近有幾間分茶舖子,居然還有客棧,屋舍瞧著不比東溪鎮的差。

最後他好說歹說,甚至板起了臉,搬出“降界歸降界,現實歸現實”的堂皇說詞,算是小小教訓了洛雪晴一頓。否則以其愚魯執拗,怕是不肯善罷幹休。

儲之沁和他有心魂悸動之感,江露橙露骨的攀附就更不必說,這倆開口說要嫁還有點道理;滿霜心思雖難捉摸,料想不致有這種傻念頭。

洛雪晴與他身心都不甚相契,理由竟是為了母親。“我娘現在就像空殼,雖然一樣吃飯睡覺,一樣會說笑應答,魂已不知飄到哪去。她一直是很容易受驚嚇的性子,慌起來什麼糊塗事都做得出,但我沒見過她這樣。”

江露橙言語上雖與她不對盤,對師傅的情況也無法出言反駁。這就是她們盡力避免讓陸筠曼與外人接觸的原因,聽起來這位陸師叔已怕得六神無主,宛若走肉行屍。

“……你想把師叔帶到陶夷?”

“或者龍庭山。”洛雪晴道:“奇宮並不是沒有女人,對不?'寄發'每年總能在山上待幾個月,有其他家眷隨行,也不是不合理之事。”她沒明著說的,竟是打算挾奇宮的招牌,無論是母親幻想所致的臆症,或真有什麼厲害仇家覬覦,不由分說全給鎮上一鎮。

“寄發”於奇宮之主不利處,到她這兒反而成了護身符。雖是異想天開,不能不說她氣魄甚大,而且劍及履及,決定即開口,殺得應風色措手不及。

最終,在應師兄的理正辭嚴、大義凜然之下,執拗如洛雪晴也只能敗下陣來。

只是當著江露橙之面,把話說得忒滿,豈能再厚皮涎臉,往無乘庵打尖過夜?應風色撂下一句“我明兒再來瞧陸師叔”,沒理後頭江露橙大呼小叫,振袍徑出了羅家祠堂。

“寄發”一制,僅適用宮主及其候選。依陸筠曼年歲,說與應風色之叔“四靈之首”應無用有過一段情,並非全無可能。

但應無用看似無為而治,實則手腕高明,連奇宮九脈都能玩轉於股掌間,很難想像他會留下如許痛腳。況且,以其登位時之風雨飄搖,多少人想拉他下馬,“弄大水月停軒小尼姑肚子”的臭史沒被扒將出來昭告天下,也未免小瞧了各脈的權欲心。

陸筠曼更可能是被精熟本山內情的人給騙了,痴痴相信女兒是鱗族純血,還在等那人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回來接母女倆……就是街頭巷議裡常見的負心漢說帖。

應風色在客棧要了間上房——這等規模的客店居然有上房——擱下隨身包袱,踅到旁邊的分茶舖子點了碗插肉麵、幾碟燠爆熱炒,就著上佳的白酒啜飲斜陽,稍稍平復失望的心情。

入夜的江澐碼頭畔居然有鬼市,比白天更熱鬧,不難想像在大城湖陰過慣了舒服日子的陸筠曼,為何選擇此處落腳而非是東溪鎮。

正自眺望粼粼水面漁舟唱晚,忽一陣香風襲來,一人拉開對面的板凳坐下來,取過他的杯子抿了一小口,翹起幼細尾指捏住前襟,不緊不慢地搧著風,露出交襟的肌膚白膩已極,鎖骨小巧細潤,竟是一名美婦人。

說是婦人,其實不易判斷她的年紀,從二十到四十許人都能說得通,如眼角等細微處少見歲月痕跡,可說是養尊處優所致;白皙的瓜子臉蛋自是極美,但如額前垂落的一綹微捲長發,那漫不經心的、人偶還魂般的空靈脫俗,毋寧才是女子與眾不同處。

江澐碼頭固然聚集了遠近村鎮之人,舖裡離滿座還差得很遠,泰半是空桌。應風色尚未開口,堂倌已慌慌張張跑過來,頻向青年鞠躬致歉,對婦人好言勸道:“小娘子請了。所謂'先來後到',這是這位公子爺的桌子,裡頭還有幾處雅座,小的帶您過去可好?”

美婦微蹙柳眉,似不懂他在說什麼,只道:“我瞧這兒乾淨些。”驀地想到了什麼,提起草稈串著的兩尾金鯉魚,遞給堂倌:“一尾煮湯,只放薑絲不放鹽油,蔥珠打一碗備便,別擱湯裡。一尾切鱠蘸橘醋。”展顏一笑,難掩躍躍,彷彿轉頭就要上菜了似的。

堂倌苦著臉正無區處,應風色怡然道:“不礙事,我改到旁邊坐去,另沽二兩'醉雲龍'與這位夫人,記我帳上。”衝婦人一頷首,舉杯坐到另一桌。堂倌千恩萬謝,趕緊移菜。

豈料應風色才離開,婦人忽然蹙眉,左顧右盼了半天,又一屁股坐到應風色對面,喃喃道:“這兒乾淨些。”轉頭瞇眼含笑,乍如春風吹拂:“小二哥我換這兒罷。我的魚湯趕緊來啊。”

堂倌掐死她的心都有,沒見過這般瞎纏夾的,應風色卻笑著擺手,打發了堂倌去;與笑吟吟的美婦相視片刻,突然知道她是誰了。

“陸師叔,小姪風雲峽應風色,多多拜上師叔。”

她與洛雪晴一般修長窈窕,五官頗有幾分相似,母女倆同樣都不是峰壑傲人的類型,但胸前宛若一對精緻非凡的渾圓玉碗倒扣著,起伏柔潤,曲線極美,令應風色不自覺想起“細胸巧翻雲”五字,實算不上缺點。

陸筠曼無疑是美人,腰細腿長,穠纖合度,“珠圓玉潤”在她身上,指的決計不是肥胖,而是她那足以超越年齡、簡直不知如何才能呵護出來的細緻柔嫩,是擱在青春無敵的江露橙、洛雪晴身畔,也毫不遜色的那種瑩潤。應風色不禁羨慕起洛總鏢頭的無邊艷福來。

洛乘天如有仇家,哪怕放過他女兒洛雪晴,也決計不肯放過洛雪晴的娘。

陸筠曼分屬長輩,應風色當她有心試探,不知她對降界之事掌握到何等地步,未敢輕慢。豈料陸筠曼喃喃道:“你是……奇宮的人?難怪我瞧著歡喜,連有你坐著的地方,也覺格外明亮。”美眸滴溜溜地一轉,笑逐顏開,壓低嗓音,唯恐旁人聽見似的:“你既從龍庭山來,認不認識我的玄郎?他都管我叫小幔兒的。”

應風色盯著她的臉,從驚詫、失望,最終感慨萬千,莫可名狀。

不管陸筠曼此前是何等樣人,眼前花朵也似的嬌潤婦人已得了失心瘋,這是女兒和徒弟不敢放她獨自一人,無論到哪兒都寸步不離的原因。

陸筠曼不是退化到如幼兒般無法自理,她的應對、模樣非但正常得很,能維持這樣的美貌,怕要付出較常人更多的心血,只是神智有某部份壞掉了,無法區分現實與想像,經常說著說著突然岔了線,連結到全不相干的地方。

應風色試著自介,但意義不大:不管對她重複多少遍,哪怕領著覆誦,轉頭又笑咪咪地忘了他是誰;因對“指劍奇宮之人”有著異常的感受力,一見應風色便覺親切,問什麼答什麼,其實也沒必要讓她記住他的身份。

而洛乘天她堅持是病死的,又說不清是什麼病、什麼時候病了。應風色甚至揣想:或許洛總鏢頭找到了說服她的妙法,能把他的話像聖旨一樣牢牢烙進妻子腦海中,成為她所認知的事實。

陸筠曼對誰都說丈夫是暴卒,連雲社里固有人生疑,遺體燒成一把白灰,也無從下手。陰謀家認定陸筠曼沒有威脅,才由得母女倆逃出湖陰;此非漏網,而是縱放。

興許是對應風色的氣質、形貌十分放心,陸筠曼說了許多“玄郎”的事。但奇宮九脈裡就沒有姓玄的高手,由是應風色確信她是遇上郎中,只不知是因姦成孕瘋的,抑或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鯉魚湯和魚膾還未上桌,洛雪晴與江露橙雙雙趕到,才知陸筠曼是在他到訪期間,悄悄從後門溜出來。“盡量避免母親與外人接觸”,是洛雪晴與江露橙一直以來的共識,洛雪晴為欺騙他鄭重道歉,應風色一徑搖手安慰。

為魚休同治療的那位女神醫莫婷,據說對臆症很有一套,江露橙替小師叔頻敲邊鼓,想說服洛雪晴將母親送往醫廬,洛雪晴還沒拿定主意。

四人重新落座,大啖送上的橘醋魚膾鯉魚湯,午後的尷尬總算煙消霧散。翌日應風色啟程迴龍庭山,將陸筠曼的證詞寫成密信,按葉藏柯的吩咐投送,算是了結此事。

其後的一個月裡,竟接連召開了兩輪降界,彷彿料到葉藏柯正忙於盯梢迎仙觀和執夷府尹衙門,難以仿效前度試圖“遁入”,頗有“趁你病要你命”的意味。

如柳玉骨所言,降界的任務將會越來越貼近現實,果然開始執行殺人越貨的勾當。第四輪包括迎仙觀五姝在內,所有使者被分成三組,從三個不同的方向進攻,用一夜的時間消滅了一個小門派。

應風色率領鹿希色和無乘庵小隊,龍大方率領迎仙觀小隊,其餘人等則是第三隊,三組在任務中並未碰頭,是事後龍庭山上開檢討會時,眾人才拼湊出任務的全貌。

被消滅的勢力叫金鷦門,位於龍庭山北側約三十餘里,雖在奇宮側畔,卻隔著難以翻越的北峰重巒,平素不曾來往。

黑夜殺人血脈賁張,在這種高張力、高強度的緊繃狀態之下,江露橙仍鑽空子讓應師兄痛乾了一回,野地裡恣意交歡,新死的屍骸橫七豎八疊在附近,又不知何時會被敵人或隊友窺見……多重刺激下,應風色只用不到盞茶工夫,將下身赤條條的雪潤少女兩度肏出淫紋,才痛快射了給她。

據說在另一邊,運古色砍殺到一半,扛起一名嚇軟的小侍女鑽到後進,旋即傳出淒厲的哭喊;同樣的事他連做了幾回,試出姦淫、姦淫到高潮,乃至先姦後殺的點數獎勵不同,在檢討會上與應風色爆發激烈口角。

“你是把自己當壞人了麼,要不要稍微抵抗下?”應風色冷笑道:“幹得忒順手,真以為自己是七玄中人啊!”

運古色陰陽怪氣道:“要是海棠跟我一隊,我也寧可干她啊!殺鬼牙眾測試得點,就說是知己知彼,姦婬女子的點數是怎生計算,難道不用弄清楚麼?”

“咱們不掙這條!”應風色一拍桌面:“奇宮怎麼說也是名門正派,這事做慣了,還能以正派中人自居麼?下回斷不許再如此!”

運古色斜乜他一眼。“你有半痴劍有鹿希色,自是這麼說。我們其他人就活該拿破銅爛鐵,替你鼓掌叫好麼?麒麟兒,你說這話還要臉不要?”

扯到鹿希色自沒好事,若非顧春色與鹿希色架開雙方,怕當場便要打起來。

所幸第五輪兩人不在一隊,所有使者被分成八支隊伍,在黑夜追索“衣上有月形圖案”的獵物。他們清掉一隻護鏢隊伍、一處偏僻驛站,還有一群在野外紮營過夜的、其實毫無關聯的腳夫,直到黎明時分才追上了目標,殺死三名武功高強的護衛,斬下那廝的頭顱。

龍大方那柄據說融合摩云金翅鳥的兵魂、以赤霞劍重生的“天火翼陽刀”,是役中發揮了極大的作用,最後三名頂尖護衛,他一人一刀便纏住了其一,功勞直逼應風色。

在如此緊湊的追擊戰中,江露橙還是找到機會與師兄偷情,又讓他破了回處子身。應風色甚至聽到她對洛雪晴說:“做什麼寄發,就有你這麼傻的!”那股子洋洋得意,令應風色不由得厭惡起來,交歡之美被驅散一空,認真考慮下一輪寧可去偷滿霜或儲之沁,也絕不讓她得逞。

此輪過後,連洛雪晴都升萬劫使者,人人皆有鬼角面具可戴,換得的兵器和防具、急救藥品等亦非凡物,默契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而且殺人是會習慣的,姦淫擄掠也是。

何潮色在清空驛站時一時心軟,縱放了一名少女,豈料她身有武功,而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趁少年沒留神,自袖中抽出琴絃勒他脖頸,使勁往身後一揹,幾乎將他活活扼死,所幸運古色及時現身,何潮色才逃過一劫。其後運古色姦淫少女時,何潮色便在一旁冷冷注視,非但沒有阻止,甚至沒出聲。

瞥見少年陰鷙冷漠的側臉,應風色不由一驚。

他不能說運古色是錯的。回想首輪手刃院生的決絕,迄今他仍認為自己做了正確的抉擇。

只是,當時目瞪口呆、急切想阻止他的少年,今日也做出“正確的抉擇”時,應風色沒來由地背脊發涼,意識到所有人都變了。

運古色並不是出於喜好才姦淫,而是有渴望兌換的標的,才不惜一切地積攢點數。他殺掉了所有能殺的,搶奪一切能帶走的物品;知道交媾能得分後,便連女子也不放過。要是這樣還嫌存得不夠,很快他就會對同行的女性使者出手。

密集展開的降界令葉藏柯措手不及,直到第五輪結束後,他才透過約定的法子傳遞消息上山,與應風色約在山下的集子裡見面。

“據說東鎮在經手餉銀的關係人裡,找到一個叫高孟佐的文僚涉有重嫌。這人案發後藉丁憂之名,押棺返鄉,實際上卻走了相反的道路,以棺材惑人耳目,差點讓他逃掉。”葉藏柯叼著草,抱臂沉聲:“慕容柔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讓高孟佐放棄逃亡,主動投案,從兩湖大營調出一批精銳化裝成平民,還讓赤煉堂派了高手隨行,去接這廝回來,誰知在半路上卻給人殺了。”

應風色心底一涼,急急追問:“是在哪裡遇害的?”

“清風驛附近的一處野渡,沒有名字。兇手厲害得很,一夜追擊二十餘里,所經處不留活口。將軍派出接應的五百鐵騎就在渡河後往前里許,再推進一點點,高孟佐就能保住性命。只差一點。”

應風色閉上眼,無聲呻吟起來。降界中沒有可供辨認的地標,但驛站、野渡這些條件也盡夠了。他沒想到殺死的竟是赤煉堂的高手。這下可麻煩——“我也猜是你們幹的。”葉藏柯吐掉嚼爛的草稈,靜靜注視著他,眸中精光湛然。“雖然現場層層封鎖,但我還是溜進去看了幾眼。你們什麼時候開始姦婬女子了?”

應風色一怔,意識到他明顯嚴厲起來的口吻,驀地生出防備之心,兀自負隅頑抗,不肯輕易就範,認錯低頭。

“那不是我做的,別說得好像我是共犯一樣。我又管不了所有人。”

“行,把名兒給我。”葉藏柯沒打算放過他,光用目光就戳得他忍不住小退半步。“我保證下一輪降界……不,是此後這廝都不會再出現了。你管好剩下的人就好,在我們瓦解降界之前,別讓他們再越過底線。”

應風色當然不能供出運古色。倒不是顧念著同門之情,他不介意葉藏柯廢了那廝,但身為奇宮弟子,應風色不允許任何人對龍庭山出手,哪怕連這個念頭也不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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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山就是他的底線。這才是真正不可跨越的一步。

“……那殺人算不算越線?”他冷哼道:“你知不知道我殺了多少手無寸鐵之人?按大哥之言,我們沒一個是無辜的,是不是製裁陰謀家之後,接著便輪到小弟了?”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葉藏柯聽他喊了“大哥”,容色稍霽,嘴上卻未鬆動。“說起來雖沒個準兒,但什麼事是不該做的,你心裡沒譜麼?別跟老子爛嚼舌根,我不吃這一套。再這樣下去,你們會跟羽羊神一樣,不管最後是誰消滅了羽羊神,接著就真是你們了。你很想這樣麼?”

應風色無言可駁,怒火上沖,猛然甩開握持,眥目道:“你若快些找出是誰將我們帶入'降界'的,何至如此?是誰磨磨蹭蹭,累得我們不得不殺人求生!”出口才覺後悔,但已來不及了。

葉藏柯卻不生氣,沉吟片刻,才撫頷道:“那個法子,恐怕是行不通了。羽羊神派出的那幫無面鬼不只輕功奇高,如今更有意防備,當中易手恐不只一次,且換人的手法像變戲法一樣,根本無從察覺。

“上上輪我來不及跟踪,也還罷了,上輪卻直接被引到岐路上,瞎忙活一夜。我正想問你,我們合作之事,你有沒告訴其他人?”

他只告訴了龍大方。但離山期間,他吩咐福伯注意龍大方的動向,唯恐鹿希色無力盯梢,而龍大方並未離開龍庭山,更何況便給龍大方一百顆膽子,他也不可能背叛自己。只能認為是第三輪打草驚蛇之下,羽羊神索性提升了防備的層級,才教葉大俠無隙可乘。

氣氛稍稍和緩了些,兩人趁機各退一步,不似方才那般劍拔弩張。

葉藏柯眺望著周遭摩肩擦踵的洶湧人潮,喃喃道:“我記得龍庭山下,一般也不是這麼熱鬧的罷?”

應風色微微一笑。“平素就很熱鬧了,只是這會兒更熱鬧些。合著一年一次,就當是小過年啦。”

今年的西山使團終於抵達,一行五百餘人裡,韓閥所遣不及十分之一,其餘全是行商。交易從進入央土便即展開,商人把貨物換成東境物產,東行途中,重複脫手購入、再脫手購入的流程;龍庭山下的拜會結束後,又循同樣模式西返,直至西山境內。

儘管與朝廷政爭告一段落,韓閥早不關心質子死活,這一年一度的東行貿易行程,仍能為韓閥及其庇蔭的行商帶來利益,領團的使節層級雖連年遞降,人數卻屢創新高。

韓雪色一早便穿戴整齊,在夏陽淵紫綬首席燕無樓的陪同下進駐驛館,接見使節。從現在開始,直到送走使節,期間他都會在驛館內,這是每年僅有的、青年得以離開龍庭山的幾天。

應風色也以風雲峽代表的身份出席,主要是為盯住韓雪色的眉目神情,確定他已打消與阿妍私奔的念頭,順便看看能否在觀禮的人群之中“巧遇”少女,藉機認識一二。

誰知竟在典禮現場,見到出乎意料的人物。

“說了半天,你是盯著'紫華痴客'胡媚世才來的罷?”

西山甲兵不得入境,為了保護為數眾多的貨物與銀錢,西山使者會僱用央土的武林名門為護衛。但應風色萬萬沒想到,會在護衛中看到紫衫女郎的纖細麗影。

“玉霄派在央土還有點名氣,為西山那廂綢繆護衛使節之事,算上今年是第五個年頭,同行大清河派冷月四刀、龍形拳褚老爺子,以及'追風槍'楊玉鈞楊大俠等,都是應她們之邀前來,全是央土武林的大人物。”

鹿韭丹早一步到驛館,卻未出現在典禮上,其後筵席間驚鴻一瞥,周旋於各桌英豪,酒來碗幹、颯爽英媚,不少成名人物看得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誰也沒能留住這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

應風色討厭這種應酬場合,藉故早退,完美地與鹿韭丹交錯而過,此際聽葉藏柯說起,才知玉霄派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都來了。柳玉骨、柳玉蒸姊妹,還有那嬌小巨乳的海棠姑娘,不知有沒跟來?

前兩輪降界中風急火燎,沒機會一親芳澤,應風色本想伺機再走一趟迎仙觀,若能於驛館中與這幾位姑娘重逢,那可真是心想事成了。

只是應風色沒想到,心願竟是以這樣的方式達成的。

懷抱著尋芳獵豔的遐思入睡,卻在冰冷地板上醒來。

——第六輪降界,於焉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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